书名: 逆天明末三十年 作者: 青弋渔夫 来源: https://www.youkong.cc/shu_155924.html 第一章穿越萨尔浒 “我宣布,S市陆军学院2019年度实弹演习现在开始!”随着单兵通讯设备里传来陆军学院校长兼实弹演习最高指挥那洪亮的嗓音,陆军学院的由即将毕业的学员组成的红军和某边防摩步团组成的蓝军在共和国北部的沙漠里展开了实弹演习。陆军学院的骄子们都是共和国未来的军队栋梁。此刻他们不是作为预备军官,而是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在战场上与蓝军厮杀。年轻的应届毕业生刘毅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心想“今天的实弹演习我一定要给2019届的毕业生长脸,我可是2019届的射击冠军又是文化课考试的第一名,看我今天大展神威,立个功,毕业就能直接分到主力部队”,此时的刘毅觉得自己就像兰博一样,可以以一当百,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95式。 “一班长,十点钟方向50米有蓝军预设机枪阵地,用手榴弹干掉他”耳机里传来排长的指令,“看我的吧”刘毅心想,匍匐前进了20多米后刘毅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拿出了演习分配的手榴弹,虽然说预设阵地是无人的,但是因为是实弹演习,为了演习效果,除了枪支里使用的是空包弹以外,手榴弹确实是实弹。“学校也是的,新型的手榴弹不能配发几个吗,还用77式这种老古董,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生产的,待会能不能炸响”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拧开后盖,拉出导火绳,正准备脱手扔出,就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最后一个念头“这他妈的到底是哪年生产的77式,说好的3秒延时呢,怎么一拉就炸了,真是倒霉啊。” “头好痛啊,这是哪里啊”刘毅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动了,头疼欲裂,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交织着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刘毅,万历三十七年生于南直隶太平府,我爹是四川总兵官刘綎义子重庆府千户所千户刘招孙,刘毅,快去摧毁蓝军预设机枪阵地,手榴弹准备......” “啊!”刘毅大叫一声翻身坐起,一道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 “少爷你醒啦,老爷,少爷醒啦!少爷醒啦!”“军营之内,大声喧哗,成何体统!吾儿,吾儿醒了” 刘毅适应了一会阳光,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此时他正待在一顶行军帐篷之中,阳光透光门帘照射到营帐的地毯之上,只听外面二人说话,一人声音较为尖细,一人声音粗犷,只见眼前一暗,帐篷之内进入一个个头超过一米八的大汉,将自己扶起来左右端详。 “吾儿无恙乎?” 这时刘毅才仔细看清来人的模样,来人三十余岁,国字脸,下颚一抹长须,宽鼻阔口,丹凤眼细长,倒是有点像后世的电影明星XX雷,一身大明山文甲,胸口好大一个护心镜,腰系虎头护腹和紫云报肚,头戴一顶钵胄铁盔,盔顶还飘着一束红缨,甚是威武。 “这就是自己的老爹啊”凭着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刘毅拼命的回想着,而刚才门外的另一人也走了进来,来人身穿鸳鸯战袄,外罩棉甲,甲上的铜钉都掉落了几个,头戴一顶红色毡帽,身背一杆三眼铳。却是一个班军打扮。 “我这不会是穿越了吧,他娘的这样也行?”刘毅心里想着,耳朵还是嗡嗡的。 “刘宝,去给毅儿打盆水梳洗一下,身上还有血污呢”“遵命!”刘毅这才想起跟眼前人对话,“爹。”刘毅轻唤了一声道:“这是哪儿啊?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毅儿你不会是摔到脑袋患了失心症了吧?”刘招孙关切的问道:“今日是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啊,前些日子为父和大帅拜别杨督师,率军走东线,昨日到了宽奠,山路崎岖你少年心性非要骑为父的西番马,平时让你好好练习马术你又不听,西番马又不同与蒙古马脾气暴烈,这下好了把你摔下去,路边大石碰着脑袋你就晕了过去,血流不止,为父找军医给你医治,你方才醒来。” “爹你说什么,现在是三月初三,我们要去干什么?” “跟着大帅和杨督师打建虏啊,四路大军分进合击,杜总兵和马总兵此时说不定已经跑到咱们前头去了呢?”刘招孙道。 “咱们现在在辽东?萨尔浒大战?”刘毅吃惊道。 “吾儿胡说什么呢,什么萨尔浒大战,杜总兵走的确实是萨尔浒一线,可放出去的哨探夜不收目前并未有任何和建虏交战的情报传回,想必此时建虏龟缩在赫图阿拉不敢出来了吧,待我四路大军到齐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吾儿先休息,为父军务繁忙,还有要事与大帅相商。”说罢,刘招孙拍拍刘毅的肩膀,大步走出营帐。 这下刘毅完全清醒了,他竟然好死不死穿越回了明末,在军校上学的时候,每次老师一说到明末,特别是一些明末的经典战役的时候,刘毅总会摇摇头感到可惜,如果没有李闯攻破北京,如果崇祯皇帝下令南迁,哪怕是将太子派去南京,如果左良玉,贺人龙,吴三桂这些军阀不投敌,不逃跑,如果明末的士绅不挖空整个国家的资源,如果孔友德不降清不把自己的炮营带给清朝促成了清兵火炮的突飞猛进,让明军优势尽丧,如果没有阉党东林党这些空谈误国的人党争,为了反对而反对,而丝毫不顾全大局,大明怎么会灭,璀璨的汉文明怎么会遭受到破坏和阉割。我们的先民怎么会遭受到那么多苦难和不幸。明末一亿多人口,在女真入主中原之后,战乱瘟疫饥饿等等造成的人口损失和抗日战争齐平。这不能不说是华夏的浩劫。 曾经宋朝灭亡于蒙古,游牧文明征服了农耕文明,国人被划分为四等,经历了非常混乱不幸的一百年,可明朝的建立将汉人的血性又找回来了。哪怕是土木堡之变,宁可换一个皇帝也不愿意割地求和,比清末动不动就割地赔款不知硬气了多少倍。可是就这样一个灿烂的文明却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接下来的那个时代华夏的科技经济发展停滞导致了积贫积弱,中英战争,甲午战争,侵华战争,就连日俄战争竟然还是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刘毅去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中华民族的近代史就是一部血泪史,直到共产党建立了新中国,但是几百年的积贫积弱导致中国落后于世界的发展,虽然拼命赶超也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但是在刘毅穿越前的2019年,中国仍然落后于西方国家,美国为首的西方亡我之心不死,用第一岛链和亚太盟友将中国死死压制在亚洲大陆。如果明朝不灭亡的话也许这一切都能改写,明朝末期经济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萌芽,政治上相权和皇权分立,很可能形成现代西方的民主内阁制度,军事上更是大量使用火器,已经领先了西方,结果明朝被灭亡后华夏又回到了冷兵器时代,中英战争时期炮台上的大炮竟然还是明末清初铸造的红夷大炮。可悲可叹啊。 刘毅心想:“现在老天爷把我扔到了明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哪怕是多救活一条人命,也证明了自己穿越是有价值的,不虚此行,就是让我再死一次也行啊,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正想着,刘宝打水回来了,“少爷洗洗吧,昨日落马小的担惊受怕了一夜,只来得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身上的还未得空擦洗,我来帮少爷擦擦”,“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刘宝你歇着去吧”,“这......”,“无妨,你去吧”,“行,少爷,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唤我。”刘宝拉上门帘,转身出了帐篷。 刘毅这才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来。望着盆中水面的倒影,分明是一个十岁少年,国字脸,丹凤眼,鼻梁较高,嘴唇偏厚,皮肤倒是挺白,甩甩头理了理脑中的记忆,这才回想起来,今天是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叫刘毅,生于万历三十七年,今年刚十岁。父亲是刘綎刘大帅义子刘招孙,刘大帅当年征朝鲜时父亲因和水师提督陈璘同乡,陈璘出征时父亲因为机灵被陈璘从家乡翁源带出,年仅十五岁便到提督坐船任掌旗兵,后被刘綎无意遇到,甚为喜欢便向陈璘讨要收为义子,刘綎上任南京小教场坐营时父亲便跟在身边,认识了太平府人氏母亲王氏,母亲生刘毅时难产而死,这些年父亲忙于跟大帅东征西讨也未再娶,太平府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打理。 因刘毅无母,自小便跟父亲在军营生活,跟军中教头学习枪法,年虽十岁,然一套戚家枪法却也耍的有模有样。平时军中生活由刘招孙的亲兵刘宝、刘金二人负责。因自小在军中打熬力气,加上武将遗传,年纪虽小,却身高近五尺(明代一尺接近后世,五尺约一米六),瘦是痩了一点,然身上因为经常练武的缘故却也是腱子肉。此次发兵辽东攻打建奴,刘毅也随军前来。 刘招孙认为此战明军兵多将广,四路大军分进合击,调全国精锐,猛将名将如云,哪有不胜之理。有心让儿子锻炼锻炼,虽不用上阵搏杀,却也可在后方观战,学习一二,将来成年之后入营也好继承衣钵。 想到此,刘毅心里不由一惊,“我竟然穿越了,后世的陆军学院优秀毕业生刘毅与眼前刘招孙十岁的儿子的灵魂融于一体,不好,今天是三月初三,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已经爆发,此时恐怕杜松和马林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陆军学院里可是把萨尔浒之战列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范例,刘毅怎么会不熟悉。 他拧干面巾擦了一把,心道“明天就是三月初四,后金军应该已经在阿布达里冈设下了伏兵,现在是下午了,部队停在宽奠修整,不行,我要立即告知父亲此事,不能刚来到大明又得死一次。”想罢,刘毅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刘宝刚才拿过来的干净衣裳,因刘毅年纪尚小,在军中并无职务,也非军士,只是一介布衣,所以只穿了一身短打,脚踏布靴,急匆匆掀开门帘,凭着脑中的记忆,直奔中军大帐而去,刘宝在后面喊道:“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你慢点!”,刘宝扶着系带断裂的毡帽,一路小跑,追赶刘毅而去。 第二章阿布达里冈 中军大帐,“招孙啊,刚刚为父接到杜总兵令箭,塘马言杜总兵已于今天辰时到达赫图阿拉,已与建虏两白旗遭遇,要求我们和马总兵火速拔营前去支援,山路崎岖,咱们在路上耽误了一天时间,否则今天已经到了赫图阿拉了,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为父决定立即拔营,现在是申时,宽奠至赫图阿拉不过百余里地,即刻出发,为父领正兵营马队和家丁轻骑先行,招孙你协助乔将军领中军在后急进,朝鲜军殿后,全军务必于明日正午前到达战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路军指挥使四川总兵刘綎。 老将军年近花甲,英雄本色不减当年,壬辰倭乱,丁酉再乱刘綎两次入卫朝鲜,于陈璘一起,一个海路一个陆路,杀得日军闻风丧胆,打的小西行长闻刘綎之名连夜放弃顺天城,乘小船逃走了。 只见老将军面圆耳大,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须,虽已花白,然豹眼一瞪仍是威风凛凛。使一杆一百二十斤重镔铁偃月刀,内衬锁子甲,外罩鳞甲,头戴六瓣盔,顶上还有一根高高的缨枪,上面的红缨摇摆,声如洪钟说不尽的豪迈。老将军作为一军主帅仍是身先士卒,此战更是要领家丁和马队先行。 “不可!”座下二将同时起身,乃是朝鲜军元帅姜宏立和刘綎帐下游击乔一琦,乔一琦上前一步道:“大帅乃一军之首,怎可亲身犯险,不如末将领兵先行,大帅和刘千户坐镇中军,姜将军和我军也能前后照应。” “乔游击休要多言,吾意已决,此乃国战,当一战而平奴,现杜总兵正与奴激战,我自当领兵快速冲击建虏左翼,给马总兵和杜总兵减轻压力,况且东路军下属一万四川兵,非本总兵在而不用命也。” 刘綎坐镇四川多年,作战勇猛,往往每战奋勇在前,浴血杀敌,在四川军中绰号刘大刀,一杆镔铁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多年来死在这杆大刀下的敌人数不胜数,在四川军中积威甚众,是川军灵魂人物,往往是刘綎一出现,川军立刻勇力倍增,奋勇拼杀。此战皇上亲自下旨,调九边精锐和白杆兵、戚家军等大明王牌部队成军,是志在必得,有一战平东虏之患的意思,由不得刘綎不重视。更是要亲自领兵再建功勋,也好功成身退。 见刘綎去意已决,姜宏立和乔一琦对望一眼,也不好说什么,“既如此,儿随义父同往,护卫左右。”,说罢刘招孙推金山倒玉柱,从座位上站起拜下,“还请义父成全”,“也罢,招孙与我同去吧。” “乔一琦,姜宏烈听令”,“末将在!”,乔姜二人插手道。“我与刘千户领马队先行,乔游击领正兵营居中,姜将军领一万朝鲜火器手和弓兵与正兵营齐头并进,原计划不变,明日午时前到达战场,一鼓作气,荡平建虏”“得令!”二人接过令箭,扭头而去整兵备战。 刘綎招手唤过一亲兵道:“去和乔游击说一声,朝鲜兵不堪用,援朝期间朝鲜官军溃败,还不如各地义军顶事,让乔游击行监军之事,此次朝鲜出兵虽是边军,然仅为援助,作战意志不强,士气不高,若朝鲜兵遇敌不攻,则行督战之责,闻鼓不进者斩!”“遵命!”亲兵随即出帐传令去了。 “如此安排,明日之战当有更大胜算,就算一时不胜,也能将奴围住,待李如柏的辽东兵马一到,辽东铁骑强突,火器掩护,定能击破敌营。”刘綎抚须对刘招孙笑道。 然而刘綎不知道的是方才杜松军的塘马乃是建虏中的汉人假扮,杜松军已在三月初一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全歼,杜松本人也兵败身死。努尔哈赤利用后金骑兵的高机动能力和四路明军并未齐头并进,而是有先有后的空档,集中优势兵力,大胆穿插,此时已经灭了马林部和杜松部,全军转向阿布达里冈设伏,并派军中汉人冒充明军塘马,拿着缴获的杜松令箭,诓骗刘綎部急进支援。刘綎信以为真,这才有了刚才的安排。 “爹,大帅,这是陷阱,不能去啊!”“帐外何人喧哗?不知道军营之中无故喧哗要杖责三十吗?”刘綎虎目一瞪道,刘招孙侧耳一听,这不是自己儿子刘毅的声音吗,这个臭小子,昨天因马术不精湛落马昏迷了一天,今天又给自己惹什么事。刘招孙大步走到外面,“军营之中喧哗,成何体统!”刘招孙责备儿子道。 “爹,爹你和大帅说说,建虏在前面设了埋伏,要引诱我军上当呢。”“笑话!黄口小儿安能知道军机大事,胡乱说些什么,莫要聒噪,回帐待着去。”“是何人哪?”刘綎紧接着走出帐外,“原来是小毅儿,怎么你爹和本帅言你昨日不慎落马,现在可好点了?” “义父,刘毅昨日落马摔到头部了,方才醒来还迷迷糊糊,定是伤势还未恢复,故而胡言乱语。”刘招孙躬身道,“哦?小毅儿,本帅方才依稀听见你说前面有建虏陷阱,这你如何得知啊?”刘綎问道,“这........”刘毅一时语塞。“他娘的,我总不能说我是从后世来的吧。” 正愣神间,就见刘宝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少爷,你跑的可真快,让小人一通好追。”刘宝喘气道。 刘招孙虎目一瞪道:“刘毅,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无故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扰乱军心,论罪是当斩你知道吗?”刘綎拍拍刘招孙的肩膀道:“小孩子嘛,昨日又受了伤,惊魂未定之下,言语唐突也不必责怪,回营好生将养便是了。” 刘招孙连忙低头道:“义父说的是,刘宝,你来得正好,把刘毅带回大帐,跟乔游击告罪,明日出征我与大帅先行,请他代为照顾小子,这小子现在头脑还不清醒,休养好了再说吧。刘金!”“卑职在!”一直站在帐外的刘招孙的亲兵队长刘金躬身道,“你和刘宝一起把刘毅带回去,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大军作战,我与大帅率前军出击,建虏不比匪贼,此战凶险,你就和刘宝留在中军照看下刘毅吧。” “这......卑职遵命”刘金说罢和刘宝一起架起刘毅就往千户营去了,刘毅有心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扭头喊道:“爹,爹你听我说........”声音越来越远。 刘綎摇摇头笑道:“小毅儿才十岁便身高五尺,长高了也长壮了,有军士的样子了,数月来军务繁忙,也未关注你的家事,听说小毅儿的戚家枪法练的不错,看这个样子,小毅儿以后也能成为和招孙你一样的猛将啊。” “义父过誉了,少年心性,年纪尚小,还需数年打磨。”“也对,以后大明的军务就看你们的了,打完这一仗我也该告老还乡了”刘綎有些黯然,自已经在四川总兵官的位子上多年,官场起起伏伏,年近花甲了,打完这一仗,消灭建虏,若能给自己挣一个爵位,也能对的起刘家祖宗,也能对得起父亲刘显在天之灵了。随即面色一正,“招孙,和为父进帐再商议一下,一个时辰后拔营出发。”“是!”。 第三章重兵设伏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刘綎率领家丁马队和正兵营马队组成的骑兵部队先行,后续步军和朝鲜军跟进,因四川位于内地,并非九边,所以川军骑兵较少,不像李如柏他们清一色的辽东马队,便是步兵也有骡马。 但李如柏军行动迟缓,此时尚在清河停滞不前。此次出征建虏,杨镐坐镇沈阳指挥;总兵马林率一万五千人,出开原,经三岔儿堡(在今辽宁铁岭东南),入浑河上游地区,从北面进攻;总兵杜松率兵约三万人的主力部队担任主攻,由沈阳出抚顺关入苏子河谷,由西面进攻;总兵李如柏率兵两万五千人,由西南面进攻;总兵刘綎率兵一万余人,会合朝鲜军共两万余人,经宽甸沿董家江(今吉林浑江)北上,由南面进攻。另外,总兵官秉忠,辽东将领张承基、柴国柱等部驻守辽阳,作为机动增援部队;总兵李光荣率兵一部驻广宁,保障后方交通。副总兵窦承武驻前屯监视蒙古各部;以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输粮草辎重。四路兵马分进合击,力求在赫图阿拉围住努尔哈赤,一鼓作气消灭建虏。 刘綎率领两千骑兵先行,近一万步兵由乔一琦统领,并一万余朝鲜军作为中军和后军,刘綎的想法是,既然后金军已经和杜松马林接战,两位总兵加起来五万多兵马,而努尔哈赤八旗总兵力加起来不过六万人,兵力是差不多的。 万历四十三年,公元一六一五年,后金由四旗扩充为八旗,努尔哈赤以三百丁为一牛录,五个牛录设一甲喇,五个甲喇设一固山,固山额真即为旗主,每旗有丁七千五百人,所以八旗大约总兵力六万人。 刘綎心想,两位总兵率九边精锐,特别是杜松军中还有精锐浙江戚家军四千,纵不能胜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待我四川兵一到,再加上李如柏的辽东铁骑,定能一战而胜。 正想着,前方探马来报,前方十里已是阿布达里冈,十队哨探夜不收皆未发现敌踪。刘綎看看天色,正是三月初四卯时,天刚微亮,“招孙,传令加快马速,全军到阿布达里冈修整。”“得令,后面跟上,大帅有令,全军至前方阿布达里冈修整。”“好!”全军爆发一片欢呼。 众人紧赶慢赶一夜,人困马乏,凌晨本身就是人一天中最瞌睡的时候,刘綎的军令一下达,众人不禁加快了马速,急急往阿布达里冈而去,而身后的步军跟前方骑兵已经甩开了十几里。 此时的阿布达里冈,大贝勒代善领的两红旗和四贝勒皇太极领的正白旗正在紧急布阵,三旗人马也是一个时辰前堪堪奉努尔哈赤令赶到阿布达里冈截击刘綎的东路军。 此时八旗刚建成不久,并不像皇太极时期,有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也没有那么多的精锐马甲,毕竟距离努尔哈赤宣布七大恨起兵反明才刚刚一年多而已,但是女真是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类似,族人矮壮闪射,骑术精湛,善于攀爬和林地作战。 此地是后金土地,更是他们的主战场,连续几天歼灭了马林部和杜松部,歼灭明军三万余人,击溃无算,所以虽然人困马乏,装备不好,很多人身上连头盔也没有,更别说棉甲,锁子甲,铁甲,但他们士气高昂,在各个牛录额真的带领下迅速进入预设阵地,阿布达里冈是由两个小高地构成,分为西岗和东岗,西岗较矮正对明军,东岗较高可俯瞰明军。 后金军以骑兵和重步兵为主,但是因为刚刚起家,努尔哈赤起兵统一女真时也不过遗甲十三副,目前后金军除了旗主的亲军用的是仿造或者缴获的明甲以外,其余的重步兵是自备铠甲和兵器,后金兵每人自备弓箭一副。 弓箭与中原的小梢弓不同,后金此时用的是长梢弓,弓梢长而反向弯曲,弓梢根部有弦垫,弓体用牛角,木材,和牛筋等材料制成。因此,满洲弓属于筋角反曲复合弓。满洲弓的这种设计使得它拉力可以做得很大,用来射重箭威力可以和早期的火药武器抗衡。 后金的箭支也很有讲究,一般分为披箭,刺箭和哨箭。披箭种类繁多,特点是箭头形式多样,箭头重射程近,一般只有五十步,但是三十步内杀伤力大,一般常用的月牙披箭和铲子箭,无论射到躯干还是四肢都能让人快速失血从而失去战斗力,因为创面太大,很难医治。而刺箭箭头细长,开有三棱或四棱血槽,形状类似于后世的穿甲子弹,顾名思义是穿刺所用,可在八十步内破甲,五十步内可破双层甲,三十步内能射穿后期巴牙喇兵的三层甲。而哨箭类似于中原的响箭鸣笛,一般用于传递讯息和训练之用。 “四贝勒,我的意思是将勇士们分三队布置,我两红旗的马队集中在东岗的背面,步兵和明军接战之后由山岗后分两边杀出,包围攻击明军的两翼,步兵则埋伏于东岗之上,明军到达西岗之后用弓箭覆盖明军,边射边进。刚才有探马来报,明军兵分两路,前军尽皆骑兵,轻装急进,与后面的步兵大队相隔十几里,我们两红旗快速击败前军。请四贝勒领你正白旗的勇士们埋伏在西南五里处,待此处交战之后杀出,截断明军的退路,顺便阻击可能的明军步兵增援,待我消灭前军之后我们合兵一处,攻击他们的步兵。四贝勒你意下如何?”代善扭头对站在身后的皇太极说道。 “弟,全凭大贝勒做主。”皇太极点头道,随即一撩披风,转身下岗带着正白旗的兵丁向战场西南角布防而去。 再说明军,十几里的山路明军骑兵轻装简行,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期间遇到几个女真寨子,进去搜索一番,寨子中仅有一些老人,残疾人,瞎子,刘綎吩咐皆杀了了事,放一把火烧了这些村寨。(明史记载,因为战火,后金的普通老百姓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萨尔浒之战刘铤军从宽奠出发后一路上攻占山寨,将瘸子、瞎子等不能动的人杀死,一路向前进军。) 三月初四上午辰时,刘綎东路军马队到达阿布达里冈西岗,除了明军的马蹄声,战马唏律律的嘶鸣声,还有马队里士兵小声的交谈声,四周的密林静悄悄的,偶尔天空中有飞鸟经过,天气寒冷,人和马呼出的气体都化作一阵阵白雾,刘綎和刘招孙都是身经百战,看到这个情形心里都闪过一丝阴霾。 刘綎摆手叫停队伍,刘招孙勒马上前正色道:“大帅,末将观此地地势东高西低,我们处于下首,岗上并未见任何野兽,连一只鹿一只兔子都没见到,前方山岗林中却有惊鸟飞过,此处地势险要,森林茂密,五十步之外视线受阻,恐有伏兵啊。” 刘綎抬头看看天色,左手牵住缰绳,胯下的白马不住的打着响鼻。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镔铁大刀道:“招孙,传令下去全军变鱼鳞阵,三眼铳在最外层,弓骑兵在内层,招孙你带三百家丁作为中军,前队变后队缓退与乔一琦他们汇合。”“得令!” 明军开始缓缓变阵,正兵营骑兵皆身披棉甲,全身铜钉,胸前一个护心镜,头戴钵胄盔,有的人带有铁臂护手,分为弓骑兵和三眼铳骑兵,弓骑兵用的是制式开元弓,三眼铳骑兵乃是仿辽东骑兵建立,大明的三眼铳射程近,三十步可破甲,五十步只能杀伤无甲目标,超过百步就没有杀伤力了。(大明的一步大约是一点五米),打完三发铳弹之后就只能当棒槌使了,有的骑兵自己出钱在铳身上焊上铁钉倒刺,打完了铳弹之后就把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也颇有杀伤力。 在万历援朝的碧蹄馆之战当中,打光铳弹的明军辽东铁骑,挥舞着三眼铳杀入日军本阵,杀得日军哭爹叫娘,可见在实战当中,钝兵器配上马速的冲击力,碰者非死即伤。 中军的家丁装备就要好的多,内衬锁子甲外罩棉甲,人人皆有铁臂护手和钵胄盔,马匹也是军马中的上等马,配马刀和开元弓。明朝各总兵官参将等武将皆养有家丁,实力强的家丁多,如李成梁李如松父子,家丁有两三千人,碧蹄馆之战之所以李如松在几万日军包围中能全身而退与他率领的两千家丁队伍的强悍战力不无关系。 而刘綎因是内地总兵,所以军费并没有九边多,但仍有六百家丁,此次出征建虏,特意从四川调了三百家丁相随。便如后世李闯的老营马队一样,老营马队骨干不失,剩下步军,饥民要多少有多少。家丁便如老营一般,各地分守武将喝兵血,吃空额,一个千户所应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人,但实际可能只有七八百人甚至更少,多出来的空额被武将贪污后拿出一部分武装手下的一两百家丁,打仗时家丁冲锋在前,正兵营兵丁一般就是跟在后面收玉米的角色。更不用说剩余卫所的屯丁了。 第四章中伏 明军从行军阵变成鱼鳞阵,各百户匆匆带领手下士兵变阵,一个身着棉甲头戴毡帽的塘马打马奔到刘招孙近前道:“千户大人,通往东岗的山路上横着几根巨木,还有巨石若干,应是人为堵路。”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响,一根破甲刺箭从百步外的东岗射来,一下射穿了塘马头上的红色毡帽,箭支从右后脑射入,从左眼穿出,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脑浆洒了刘招孙一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东岗之上一支带火的鸣笛飞起,“糟了,真有伏兵。”刘招孙来不及多想,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喊一声:“义父,速退!” 东岗这边,代善射出鸣笛响箭,拔出重剑向前一指大声道:“大金的勇士们,建功的时候到了,放箭!”两红旗的伏兵尽起,万余弓箭手万箭攒射。 金国为了打赢这一仗可谓是倾国而出,对于刚刚建立一年的大金来说,可以说是国战。每个士兵都身背两壶弓箭,一壶披箭,一壶刺箭。此时皆在百步之外用刺箭抛射,明军变阵尚未完成,猝不及防之下,前排马队一下被射翻三四百人,西岗上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刘招孙用镔铁大枪拨打箭支,然金军人数太多,箭雨太密,冷不防听见耳边破风之声,一支箭直取面门而来,刘招孙急忙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这一箭,然头上的钵胄铁盔却被射落。“保护大帅!”刘招孙急忙喊道。 明军的马队并未携带步兵的藤牌和虎牌,皆使用护身圆盾,举盾相迎,“刘明,组盾阵保护大帅。”“得令!”刘綎的家丁队长刘明应声道。位于阵中的三百家丁也死伤了十几人,余下家丁将刘綎护在中央,结阵举盾,只听弓箭射在铁盾之上当当作响。 刘綎的正兵营和家丁队也是明军精锐,在一阵混乱,被射翻数百人之后,剩下的一千五六百人渐渐聚拢,但圆盾面积太小,防人不防马,很多明军的战马都被射伤射死,只得下马步战,这无疑影响了他们的机动能力。 眼见西岗上的明军鱼鳞阵渐渐稳住,代善扭头唤到:“阿克墩,阿林保!”身后十几员战将中上前两人躬身道:“奴才在!”这两人身材矮壮,一个留着金钱鼠尾,一个是个光头,身着仿明军的棉甲,红色的棉甲镶着白边,两人皆未戴头盔,显得孔武有力,目露凶光。却是代善属下镶红旗第一,第二甲喇的梅勒额真,光头的叫阿克墩,另一个叫阿林保,是镶红旗中有名的勇士。 “你二人率镶红旗所有马甲,自上而下冲击明军大阵两翼,一鼓作气斩杀刘綎,正好你们二人甲喇人员尚不满编,回去我向大汗请命,给你们两个甲喇补充些人口,提升你们二人为甲喇额真!”代善淡淡道,二人喜上眉梢再次躬身道:“奴才遵命,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贝勒爷的恩德。” “勇士们跟我冲!”二人亲自带队,镶红旗各甲喇的马甲皆受二人节制,一个牛录三百余丁不过四五十个马甲,一个甲喇两百余马甲,镶红旗全部马甲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三四百人,与对面明军人数相当。“披甲人和轻甲弓手正面攻击,传令给皇太极,他们正白旗的勇士可以行动了。”代善有条不紊的布置着。 “杀啊!”阿克墩,阿林保一左一右各领着六七百个马甲直扑明军两翼,刘綎此时立在马上,周围家丁用圆盾护住他,一些用来随马队一起堆放草料的大车被首尾连接起来,围成一个圆形,形成了一个简陋的车阵,用来迟滞金兵的攻势,刘綎看的真切,金兵步甲正面进攻,马甲绕道两翼,是要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击破明军军阵。 悔不该当初建功心切,冒进了啊,为今之计只有先打退一波攻击,边战边退,步兵主力在后方不过十几里,赶到这里不过两三个时辰,只要能坚持住两三个时辰就有反击的可能。看对面金兵衣甲应该是两红旗的人马,就算全部到此也才一万五千人,自己的兵马加上朝鲜军约有两万五千人,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只要撑过这一阵。想到此刘綎心中稍定,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立刻恢复镇定,开始跟刘招孙交代什么由刘招孙发号施令。 “弓箭,射!”随着刘招孙一声令下,明军阵中的马队和家丁拿出开元弓开始还击,自山岗后杀出两翼包抄,不过几百步的距离,金兵马甲转瞬就到,在一百步的时候挨了明军一波箭雨,一千多支箭分别落在左右两支马队当中,但因马甲皆身穿棉甲,又在百步之外,弓箭杀伤力不足,再加上本身这些马甲的骑术不错,在马上辗转挪腾,明军的箭雨仅仅射翻了十几个马甲。 “再射,三眼铳放”刘招孙大声发号施令,砰砰砰,五百余名三眼铳手点燃三眼铳朝着五十步外的金兵射击,这一轮打倒了不少的战马,金兵马甲一片人仰马翻,但是区区百余人的伤亡不能迟滞冲锋的马队,骑兵冲锋后队压前队,前队骑士不可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被后面的骑兵撞到踩成肉泥。 马甲们放低身子,咬牙打马冲锋,三十步了,“放!”砰砰砰,又一阵排铳,三眼铳三十步内可破甲,这一轮打的前排马甲纷纷栽落马下,有的铳弹击中战马,战马前蹄跪下将背上的骑士掀飞出去,被后面的骑兵踏成肉泥。阿林保咬牙一个镫里藏身躲过这一波铳弹,旁边一个拔什库可没这么幸运,被一颗铳弹打中腹部,倒飞出去,“弟弟!”阿林保目眦欲裂,被打中的正是自己的亲弟弟阿楚。 阿楚躺在地上大口吐着血块,此时的铳弹为铅制,没什么穿透力,打在人体内会四散裂开,搅烂内脏,再加上此时的世界医疗技术落后,不仅仅是躯干,便是四肢中了铅弹恐怕也会截肢,然后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活路了。 十步了,明军将士们甚至可以看到金兵马甲嘴里不知是黑色还是黄色的牙齿,他们很多人不戴头盔,露出脑后的金钱鼠尾,无不散发着通古斯野人的野蛮气息。 “再放!”刘招孙一声令下,三眼铳兵们打出三眼铳中的最后一颗铅弹,金兵前队血雾腾腾,在明军阵前又倒下两百余骑。整个战场被一片火铳发射带来的白雾所笼罩着。 第五章鏖战西岗 同样的,清军这边步甲弓手不断放箭,掩护马甲冲击,也给明军又造成了两百多人的伤亡,明军本就人少,在高地上硬挨了十几波箭雨,也遭受了不小的伤亡。 阿林保张弓搭上一支月牙披箭,瞄准一个三眼铳骑兵,嗖的一箭,正中明军士兵胸口,箭头没体而入,月牙披箭创口巨大,只见血箭喷涌眼见是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冲击的金兵马甲终于和明军骑兵车阵撞击在一起,战场上一片渗人的骨骼折断的声音,有马的,也有人的。一个分得拔什库挺起手中虎枪借着马力一下刺穿一个明军,将他生生从马上挑起,枪尖从后背穿出,鲜血飞溅,明军骑兵绝望的用马刀劈砍枪杆,只劈了两三下便没了气息。分得拔什库将他的尸体甩落,转身迎向下一个敌人。 此刻让我们把视线移到十七里之外,乔一琦和姜宏立带领的步兵队伍正在向阿布达里冈方向急行军,但是无奈天气寒冷,兵士们身上裹了几层衣物,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朝鲜兵还好,毕竟朝鲜和辽东地理位置接近,气候也差不多。 此次姜宏烈率领的朝鲜兵都是朝鲜咸镜道和平安道的步军,李氏朝鲜国内比较能打的军队,水师要数全罗水师,毕竟是李舜臣带出来的嫡系部队,水战无出其右,步军就要数当年权粟麾下的边军了,毕竟丁酉再乱结束也才二十年,朝鲜的官军被日军击溃后各地义兵僧兵风起云涌,战后权粟收编了这些部队把他们变成政府军,开拔至朝鲜北方边界戍边。 女真发迹建立初期经常被朝鲜军吊打,毕竟朝鲜兵的火铳玩的虽然没有日军好但是跟明军比确实强出不少,但是朝鲜兵的近战能力就是渣了,后期丙子胡乱,几百个清兵就能击溃数千甚至上万朝鲜兵。 所以此次奉大明皇帝召派兵攻打建奴,朝鲜国王光海君也是派了能打的边军一万余人由晋宁君姜宏立任元帅支援明军。朝鲜军此次共一万三千人,其中刀牌手五千,耙叉手五千,还有两千鸟铳兵,并一千骑兵。可谓是边军精锐尽出了。 相反四川兵反而没有朝鲜兵行动迅速,毕竟四川是天府之国,处于西南,气候和辽东截然不同。“乔将军,咱们还是再加快行军速度吧,我们和刘大帅已经相隔十几里了,恐前方有失啊!”姜宏立拍拍身上的积雪,侧脸对乔一琦说道。 “好的,姜将军,赵靖!”“末将在”乔一琦的副手,川军千户赵靖答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乔一琦大声喊道,同时姜宏立也对策马在旁的朝鲜左营将军金应河说道“金将军,让中军的鸟铳手加快速度,跑步急进,作为前军,进入战场后如果遇敌鸟铳兵第一批投入战斗。”“小将遵命”金应河低头道。 宽奠大营,刘毅激动的对刘金说道:“金哥儿,父亲把我留在这里,但前方凶险啊,我得去面见父亲,叫他们后撤。”“少爷,将军叫我把你留在营地,你却要跑到战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将军交代啊。”刘金满脸苦色对刘毅说道。 “金哥儿,你有所不知,此次建虏集中全国精锐与我决战,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辽东气候寒冷,我川军为南方人士,水土不服,此为天时,这里是女真人生活的地方,熟悉地形,山川河流,羊肠小道,女真人本就渔猎为生,这里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路,这便占有了地利,村寨里全是女真族人,通风报信,我军动向一目了然,而我军却不知敌军动向,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军,况且我师多为步军,而八旗马甲过万,打起来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啊”刘毅急道。 刘金和一旁的刘宝有些怪异的看着刘毅,少爷不过十岁,平时舞枪弄棒倒是在行,怎的今天说起兵法了,没见他认真学习兵法啊,每次将军叫他多看戚爷爷的兵书,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校场去练枪,今天可真是奇了。 刘宝看着刘毅说道:“少爷,我和金哥儿都是将军的家丁,将军出发前叫我们把你留在宽奠大营,和生病的还有路上受伤的军士待在一起,还把二十多个家丁亲兵留在营中保护你,我刘宝虽然不知道少爷你刚才说的兵法大道理,但我知道军营之中军令如山,将军叫我们把你在军营里看住了,我们只能执行军令,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行不。” 刘毅颓然坐在马扎上:“金哥儿,宝哥儿,哎,确实你们不太懂这里面的事情。”刘毅心中郁闷,也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灵魂来自后世,这样未免太耸人听闻,虽然他和刘招孙素未平生,可是这具身体和身体里那个十岁孩子的灵魂告诉他,刘招孙是自己在这一世的爹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阵亡吧。况且即将进入明末乱世,首先做的是要活下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要想活下来,有个当官的爹总比没有好啊。这怎么办呢? 刘毅抬头对刘金,刘宝说到:“金哥儿,宝哥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你们去帐外吧。”“好吧。”刘金,刘宝转身出了营帐。 刘毅掏出怀中的匕首。这是刘招孙在他十岁生日时给他的礼物,拔出匕首,刘毅悄悄走到营帐边缘用力一刺,将帐篷捅出一个窟窿,然后轻轻下划,好在匕首锋利,不一会就划出一个能容一人爬过的小洞。然后刘毅一闪身便从帐篷后面跑了出去,直奔马圈,牵出来一匹军马,但是因为马术不精,翻身几次才上了马,弄的胯下马匹唏律律的叫了好一会。真是狼狈不堪,一挥手中马鞭,催促马匹向营门奔去。 这边刘金、刘宝听见本来安静的军营中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两人正觉得奇怪,猛然看见一人打马向营门奔去,身形倒是有点像刘毅,刘金猛然掀开门帘,大帐内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一个大洞。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撒丫子奔向马圈,一边跑一边招呼家丁们:“都出来上马,少爷打马出营了,快把他追回来。”很快,二十余骑踏出阵阵雪花,直追刘毅而去。 第六章两军血战 阿布达里冈西岗战场,双方骑兵已经在明军大阵两翼混战在一起,双方的惨叫声,喝骂声汇集成一片,一个金兵壮达挥舞重剑向一个家丁劈去:“明狗,去死吧!”,只见那刘綎家丁手中柳叶刀向上一抬,一阵金属的咔哧声伴着火花,两骑交错而过。 但是明军家丁不仅是军中孔武有力者,还有一些从江湖上收罗的浪人死士,他们都会有一些特殊的个人装备。显然这个家丁就是其中之一,就看他突然在马上回身,左手平端直指金兵,然后食指扣动机括,突然从袖子里射出两支精钢小弩箭,原来竟是江湖人士和锦衣卫常用的袖箭,箭支短小,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十步之内能破甲,两支小箭一下射中壮达大腿,壮达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落地时已经脸色青紫,气绝身亡,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显然是中毒身亡。 一个金兵胯下战马被三眼铳打死,他爬起来,原来是镶红旗的一个分得拔什库,此时他摔得七荤八素,不禁心中狂怒,抬手将头上的皮帽掷于地上,露出脑后的金钱鼠尾,大冬天的因为脑袋上的汗水蒸发冒出了阵阵白气,他大吼一声,冲跳两步,手中的斩马长刀挥下,将一个半跪在地上装弹的三眼铳手人头劈飞,脖腔里的热血喷了他一脸,让他看起来仿佛来自修罗地狱的怪物。 呼的反手一刀,将近前一个明军骑兵的马腿劈断,马上骑士滚落在地,手中长枪掉落一旁,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刚刚拔出腰刀相迎,却不料分得拔什库的斩马长刀更快,他跳起来一招力劈华山,手中斩马长刀直直落下,重刀势大,将明军连刀带人劈成两半,身体内脏器,肠子撒落一地,在白雪中撒发着阵阵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金兵步甲此时也舍弃弓箭,拔出战刀和明军杀在一起。刘招孙一个苏秦背剑趟过从身后劈来的两把长刀,一个反手枪扎死一个金兵马甲,又用左手从马兜里掏出一把精钢小弩,一扣机括将左边的马甲射翻,顾不上检查他的死活,转头迎上另一个敌人。 他手中一杆亮银枪分出几朵枪花,逼退一个金兵马甲,猛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刚才将三眼铳手劈死的那个金兵分得拔什库,不禁大喊一声催马挺枪便刺,分得拔什库来不及格挡被一枪刺穿胸膛,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战场中央,刘綎虽然年近六十,但一杆镔铁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一刀横扫过去将一个马甲拦腰斩为两段,复一刀劈飞了一个壮达的人头。身边家丁亲卫也是拼命死战,跟金兵你一枪我一刀,大枪被砍断了就用解首刀,匕首互刺,甚至用拳头用牙齿互咬。 虽然中央已被一部分金兵突破,但是鱼鳞阵不乱,明军士兵也都知道,野战阵型非常重要,特别是许多战马被射死的情况下,很多军士下马步战,边战边退。 刘招孙打马奔到刘綎身边:“义父,形势危急,两红旗的建虏人多势众,我观冲击我军两翼的马甲皆是镶红旗士兵,应该还有正红旗的马甲尚未出动,我军兵少,已经快损失过半了,等会待我军精疲力竭,建虏正红旗马甲突然杀出,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不如这样,我带兵马断后,义父先领家丁突围。” 也是这一部明军精锐,死伤近半还能顶住金兵如潮的攻势,东岗上的代善看的真切,眼见明军渐渐不支,阵型也开始散乱,己方重甲兵在前搏杀,后面的弓兵抽冷子放箭,将一个个明军射死在地。 是时候了,他猛地抽出一支响箭,一拉弓弦,响箭应声而出,“正红旗的勇士们,将明狗的头颅献给伟大的汗做礼物吧,跟我杀!”代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竖起了正红龙旗,红旗中央的白龙跃跃欲出,身后一千余正红旗马甲如决堤的洪水,杀向明军。 另一方面,皇太极接到哥哥的令箭之后率领正白旗人马截断了明军的退路,并且他已经接到探马来报,离他们不到十里有数万明军步军正在急进,皇太极决定以逸待劳阻击明军。他命令麾下的马甲用布条将马嘴系上,步甲和弓手静静的埋伏在山路两侧的山坡上,他们抽出弓箭搭在弓弦上。 年轻的皇太极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对旁边的一个甲喇额真道:“这鬼天气,怎的如此燥热。”,甲喇额真看着皇太极,不知如何接口。 此时天气寒冷,哪来的什么燥热,分明是年轻的皇太极第一次领兵与数倍于己的大明正规军作战,紧张罢了。此时的皇太极刚被封为四贝勒不久,年纪轻资历浅,后金内部也是有很多人不服,所以他更想打一个大胜仗证明自己不愧是努尔哈赤的好儿子。 这边代善领着正红旗的马甲嚎叫着加入了先前的战团,骑兵一路劈波斩浪,以锋矢阵型攻入明军阵营,将明军骑阵一分为二,随后与明军激烈的厮杀起来,“啊!”一声惨叫,明军的一个正兵营把总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摔下马来,随即被一拥而上的披甲人砍为肉泥,又一个明军甲长,马匹被射死,他下马步战,却被不知从哪里投出的一只虎枪插穿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 明军越战越少,已经有崩盘的迹象,刘招孙的亮银枪早已折断,他舍了大枪,抽出背上的红缨雁翅刀,座下战马已被射死,自己的手臂和左腿亦中了两刀。但刘招孙亦如疯虎一般拼命厮杀,一个分得拔什库抽出重剑嚎叫着冲上来,被刘招孙一刀劈翻在地,冲上去用脚踩住这个分得拔什库,雁翅刀一刀一刀劈向他的头脸,直砍得他血肉模糊,只剩下身体不时抽搐一阵。 他对刘綎那边喊道:“义父,突围吧,刘明立刻保护大帅突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刘綎那边刚刚砍翻两个射光箭支,拿着战刀冲上来的弓手,亲兵队长刘明也是多处负伤,周围的家丁仅剩一百余人,刘明上前一步架住刘綎:“军门,卑职保护军门撤退,快走吧,现在不是拖沓的时候。” 周围杀声震天,刘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跺脚:“损兵折将,老夫有何面目回去面见杨督师。”这边刘招孙带着几个将士冲杀一阵,过来与刘綎汇合,将气喘吁吁的刘綎扶上马,自己也准备上马撤退,能骑马的家丁们渐渐聚拢准备突围。 那边不远处代善一个突刺刺死一个明军,猛然看见五十步左右身着鳞甲的明军大将翻身上马,六瓣铁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特别是上面的那根避雷针和红缨那么显眼,这定是刘綎无疑,代善从背上拿出大弓,弓上雕着一只老虎,比一般的长梢弓稍大一点,却是去年春天围猎时,因他射杀了一只野猪,努尔哈赤特地赏给他的虎弓。抽出一支铲子箭,瞄准马上的刘綎,猛然一拉弓弦,势大力沉的一只铲子箭直奔刘綎而去,空气中好似有一股破风之声。 刘毅打马向前奔驰,希望能以最快速度赶上前进的队伍,后面二十几个家丁离他不过一二百步,刘金的骑术出色,一马当先,隐隐快有赶上刘毅的趋势,就听刘宝扯着尖细的嗓子在后面喊:“少爷,你慢点,快停下!”“希望能赶得上,可千万别中伏啊!” 第七章兵败身死 刘綎刚刚翻身上马,眼角余光突然扫到空中一个黑点,几十年的沙场经验,他本能的就想顺势用铁板桥趟过去,可是年纪大了腰力不足,铁板桥慢了一拍,代善射出的铲子箭比一般长梢弓射出的箭支速度更快,避无可避,箭支穿透了刘綎鳞甲的护心镜,斜斜插入左胸,刘綎大叫一声,一股血雾从口中喷出栽下马来。 铲子箭顾名思义箭头像一把铲子,是披箭的一种,中箭之人即便盔甲没有被射穿也会仿佛被一个大拳头当胸一圈,这种钝力击打也非常人可以承受,轻则肋骨折断,重则伤及内脏而死。刘綎本就精疲力竭,再加上年纪大了抗击打能力不比年轻时候,随内罩锁子甲箭头并未破甲,但重重一击直奔胸口,想必是伤到了心脏。刘明,刘招孙抢前一步托起刘綎,悲呼到:“大帅,义父!” “勇士们,明将刘綎已被我射杀,建功的时候到啦,冲啊!”代善振臂一呼,金兵士气大振,数千人马蜂拥而上,那边剩余明军虽听不懂满语,但见金兵忽然士气高涨,耳听金兵那边代善下令一些会汉语的士兵高喊刘綎死了,刘綎死了。不禁回头看去,看见原来还策立在马上的大帅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很多明军士兵突然发一声喊,调头便跑,骑阵崩溃了。 刘招孙眼见骑阵崩溃,身上的汗毛都要倒立起来,怀中刘綎缓缓睁开眼,他自知伤重难治,对招孙和刘明等人说道:“想不到我刘綎戎马一生,竟然死在这个小小的岗子上,真是可恨可恨哪!”随即大呼一声:“杀建虏啊!”头一歪,溘然长逝。 明史有云“綎于诸将中最骁勇。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 “大帅!大帅!”周围家丁无不悲愤大哭,刘綎的坐骑也仿佛有灵性一般,走到刘綎的尸身前不住地嘶鸣。刘招孙将刘綎尸体背起,嘱咐刘明将尸身用绳索绑在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对刘明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走!我们突出去将大帅的尸身带回去。” 一百余家丁纷纷上马,迎面一阵箭雨,射倒二三十人,“快,跟本将突围,杀啊!”家丁马队冲开乱军,一路撞翻了好些金兵和明军,后面代善领正红旗马甲紧追不舍,不时骑射放箭,落在后面的家丁被一个个射死,正兵营的明军有马的还好,马被射死或者下马步战的明军士兵此刻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人哪能跑的过马,皆被从身后追上的两红旗马甲砍翻在地。 阿林保看见前方一个明军拼命奔逃,将三眼铳和头盔都扔了减轻负重,他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将马刀翻转平端,刀借马势从明军士兵的脖颈间掠过,一颗好大的头颅飞起。明军丧失了有组织的抵抗之后,战场上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剩余的明军被两红旗的骑兵围剿,马蹄将一个个身影淹没,这些川军将士再也无法回到天府之国了。 刘招孙眼见身后只剩五十余骑,不禁加快了马速,就要冲到战场的边缘,猛的斜刺里杀出数百骑兵,定睛一看,却是镶红旗的马甲,原来正是攻击左翼的梅勒额真阿克墩。 大阵崩溃后,阿克墩眼尖发现一穿山纹甲的明将背负刘綎的尸体要突围,遂率领自己的卫士和一部分镶红旗马甲,从左侧包抄过去,“我一定要砍下这个明将的狗头,成为甲喇额真”他恶狠狠的想着,加快了速度。直扑刘招孙而去。 “他妈的,哪来的狗建虏,跟我冲!”刘招孙喊道手上雁翅刀不停挥砍,一口气将三个拦在身前的马甲砍落马下,其余的家丁可没这么好运气,也没这么厉害的马上功夫,金兵纷纷张弓搭箭将一个个家丁射落马下,刘明大吼一声:“刘千户先走,某来断后!” 刘招孙也不答话,生死关头他心里明白刘明是要用性命给自己争取时间,刘明和身后几十个家丁拨转马头迎着阿克墩冲去:“杀建虏啊!”阿克墩怒极反笑,“不知死活的明狗,勇士们射死他们!”一阵箭雨过去,几十个明军纷纷中箭落马,冲在最前面的刘明身上更是中了几十只箭,堪比当年小商河之杨再兴。 这边射杀了这一波家丁,众人立即打马朝刘招孙奔去。在后面追杀明军的阿林保见前方阿克墩领兵向前,也打马追了过去。刘招孙的马匹经过鏖战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又驮着刘綎的尸体,速度更是不断降低,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了。代善也带着正红旗的马甲紧随镶红旗之后。阿克墩眼看进入百步之内了命令道:“射,射他的马!”,马甲们纷纷放箭,猛地一支刺箭射中了刘招孙的马腿,战马身形一滞,随即马腿折断翻滚在地将马背上的刘招孙甩出去好远。 刘招孙以刀拄地缓缓站起,他的钵胄盔歪斜,系带也因为力道太大而崩断,索性脱下来扔在一边,刘綎的尸身也跌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滚滚而来的镶红旗马甲踏着雪花,将刘招孙团团围住,金兵纷纷下马,用弓箭指着刘招孙。 “怎么,狗建虏,只会用弓箭杀人吗,可敢与某家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说完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凶悍建虏的脸,不禁大笑一声:“来啊,过来啊,想取大帅的尸身,要先问问我手中这把精钢雁翅刀答不答应。” 早有知晓汉语的金兵将他的话告诉了阿克墩和阿林保,以及随后而来的兵将。代善看看站在雪地中央的刘招孙大声道:“哪位勇士可以取这个明狗的人头?”“我来!”代善话音刚落,从金兵中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壮汉子,却是一个镶红旗的壮达,在他的牛录里也是一等一的勇士,这边的金兵一阵欢呼。 他抽出战刀猛地扑向刘招孙,“来得正好!”刘招孙大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精钢雁翅刀咔嚓一声将壮达手中的战刀劈断,紧接着向他的脖子一撩,只见血雾喷涌,壮达直挺挺的向身后倒去,抽搐两下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这边又一个马甲发一声喊,从人群中冲出挺枪冲出,刘招孙一个下蹲,战刀向前一划便将他的左腿砍断。马甲抱着断腿滚在地上惨叫,鲜血撒了一地,刘招孙走过去用力向下一刺,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又有几个马甲对望一眼一起冲出,刘招孙一招夜战八方,将三个马甲劈翻在地。刘招孙不仅枪法出众,更是习得一手上乘的辛酉刀法,此刀法乃是戚继光抗倭时所创,注重实战,没有那么多眼花缭乱的招式,出手便是杀招。在南京小校场当差时曾有幸与皖地武术大家程冲斗先生结识,互相引为忘年之交。不时向他讨教,刀法更是精进。自己准备将儿子刘毅送回太平府拜入程冲斗门下学习武功。可惜建奴叛乱,大明出兵镇压,此事就耽搁了下来,看来今天要命丧于此,不知毅儿如何了。 此时,刘招孙连杀五人,加上方才西岗鏖战,死在手下的金兵马甲步甲恐怕已有三四十人了。 代善面色不善,刚要下令万箭攒射,就听一声暴喝:“明狗受死!”阿克墩挥舞斩马重剑冲了出来和刘招孙战在一起,兵器相击火花四溅,两人都拼尽全力却不能一招制敌,猛然阿克墩瞅准时机单手执剑虚砍一下,左手摸出腰间匕首向前一送,一下捅入刘招孙胸腹,刘招孙一口鲜血喷出,嘴边吐出一些血块,双手紧紧抓住刀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刘招孙好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有地上横七竖八被他杀死的马甲的,也有他自己的。 忽的他双目圆睁对阿克墩怒目而视手上用力,竟将匕首缓缓拔出,血液飙射而出,刘招孙虎吼一声“狗建虏,去死吧!”咔的一声将阿克墩拿着匕首的手腕扭断,夺过匕首朝着阿克墩的下颚一捅,匕首自下颚进,脑后穿出,尖刃上还有白花花的东西,不知是脑浆还是其他什么,阿克墩眼睛上翻浑身抽搐,随即倒地气绝身亡。阿林保目眦欲裂,正要拔刀冲出却被代善按住。 第八章招孙自刎 代善因为是贵族,所以从小也学习汉话,他面对刘招孙说道“我大金也敬重勇士,这位将军可留姓名?你何不归降,大金自去年起兵以来,攻寨掠地,营中也有一些汉人勇士,不如你归降我们,我保你在我大金荣华富贵,如何?。” “哈哈,笑话,某家乃刘綎刘军门麾下千户刘招孙是也,努尔哈赤本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丁,朝廷不拘一格封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建州卫指挥使,尔等野人不思天朝恩德不听皇上诏命,反而起兵反叛,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刘招孙怒目而视道。 代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刘招孙又道:“而今天朝发兵四十七万,兵分四路攻打赫图阿拉,集全国之精锐讨伐尔等,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代善摇摇头道:“刘将军,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杜松总兵和马林总兵的中路军和北路军前几日已被大汗亲自领兵消灭了,阵斩杜松。”刘招孙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是的,就是这样,前几日两黄旗两蓝旗的兵马已经将明国两路大军消灭,现在正白旗的军队恐怕已经将你的步兵后队击溃了。” “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刘招孙喃喃自语道,“大帅,咱们的川军,咱们的川军啊。”刘招孙对着刘綎的尸体缓缓跪下说道。 “好了,勇士们,将他绑了,交给大汗处置。”代善吩咐道,“嗻!”几名马甲拿着绳索准备将刘招孙绑了,刘招孙猛然长身而起,一刀将走在最前的马甲劈倒在地,翻转刀身,大声说道:“大明有战死的将军,却没有投降的将军,希望毅儿能给我报仇,军门、义父!儿对不住了!”说罢横刀自刎,血剑喷涌,地面上的积雪都被热血所融化,刘招孙单膝跪地,就这样死去。 战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明军和金兵的尸体,此战刘綎东路军前锋正兵营马队和家丁两千余人全灭,仅有数人逃脱。 明史记载“冈上军自高驰下,奋击綎军,綎殊死战。趋綎西者复从旁夹击,綎军不能支。大清兵乘势追击,遇綎后二营军。未及陈,复为大清兵所乘,大溃,綎战死。养子刘招孙者,最骁勇,突围,手格杀数人,亦死。士卒脱者无几。” (作者按:萨尔浒之战刘綎前军全军覆没,刘綎本人和养子刘招孙阵亡,作者采用了明史的说法,而《明史纪事本末补遗》中记载:綎中流矢,伤左臂。又战,复伤右臂。綎犹鏖战不已。自巳至酉,内外断绝。綎面中一刀胸中一箭,截去半颊,犹左右冲突,手歼数十人而死。又有《山中闻见录》,对于此事的记载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綎挥兵突战力尽,中流矢伤刃创重死。义儿刘招孙负綎尸,挥刀突击,杀数十人亦被杀。这里因为补遗和闻见录皆非正史,虽然很多人抨击明史乃是清人所修,因为是站在清朝的角度写明朝,所以水分可能很大,但这毕竟是正史,可能在杀敌人数和自身死亡人数上有水分,但战斗的过程应该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当然这只是作者本人的一家之言,如有书友有意义可以私下私信讨论此事,作者本身对明末历史也是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博采众长。) 刘招孙自刎之后,代善命令左右将他和刘綎的人头割下,尸体裹上白布就地掩埋,人头让阿林保领几个马甲先带回去给大汗报捷,随即整顿兵马,以马甲为先导,披甲人和弓手押后,直奔前方而去,他们的目标是消灭东路军的后队。此时努尔哈赤料理完北路军和中路军之后也整顿兵马朝阿布达里冈急急赶来。等待东路军的仍然是不幸的命运。 乔一琦和姜宏立的人马正闷着头赶路,冷不防路边坡上的密林之中射来密密麻麻的箭支,当场将队伍最前面的朝鲜火铳兵射翻数百人,姜宏立在后大呼列阵,乔一琦急忙对姜宏立说道:“姜将军,方才来的路上有一片空地我们即刻退向那里,现在道路狭窄,火铳兵和弓手还有佛郎机施展不开,我带人先顶上去,你带朝鲜兵去列阵。” “好,只有如此了。”姜宏立答道,“后退后退,到后方列阵!”他指挥着朝鲜兵道,“金将军领马队驱赶林中敌人。” 此时皇太极因为兵少,没有下令全军突击,而是让步甲用弓箭杀伤敌人,一边整顿正白旗马甲,“勇士们,跟我去截断他们的行军长蛇阵,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驾!”“吼哈!”密林中冲出一千余正白旗马甲。 因为皇太极是努尔哈赤最喜欢的儿子,所以在分配缴获军资的时候额外给了皇太极的正白旗一些明甲,此时冲在最前的数百名正白旗马甲,除了外罩仿明甲以外,里面还内衬了一件棉甲或者锁子甲,三十步外开元弓无法破甲,明军还击的箭支射中他们后只是歪歪斜斜的挂在外甲上而不能深入。而金兵的披箭和刺箭却能轻易射穿明军的步甲,因为步兵本身只着一层棉甲,朝鲜耙叉兵很大一部分只穿皮甲,待朝鲜大檐军帽,连铁盔都没有,本身披箭就势大力沉,再借助马力,比平时更是事半功倍,马甲们五十步外连发数箭,将正在往后撤退列阵的朝鲜兵一片片射到。 不知是谁带头射击,朝鲜的火铳兵还没排列好就向金兵开火了,姜宏立大急:“狗崽子,谁叫你们开火的,谁!”朝鲜军的火铳战术师承自日本,在壬辰倭乱中日本铁炮足轻大发神威,火枪三段击将朝鲜兵打的哭爹叫娘,要不是明朝发兵并利用自身的火炮优势多次远距离轰击日军火铳阵,打的日军不敢野战,只敢守城。恐怕朝鲜已经被并入日本版图了。 朝鲜的火铳兵胡乱放完手中火铳,急急忙忙在姜宏立的命令下重新装填,金应河见情势危急急忙勒马带领马队兜回来截击正白旗骑兵,但朝鲜骑兵哪是八旗马甲的对手,拼杀一会就落了下风,接连被斩马长刀,重剑,披箭击落马下。 金应河一刀刺穿一个马甲的胸膛,却被他死死抓住刀柄,一时半会竟不能将刀拔出,旁边一个壮达一抽空,大刀劈下竟然将金应河握着刀的右手连胳膊劈断,断臂处血如泉涌,金应河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却被另一个马甲一枪刺中,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动静。姜宏立在数十步外看的真切,悲愤大呼:“金将军!”。 前方的明军正在乔一琦的带领下和树林里躲藏的正白旗弓手互射,山路上密密麻麻拥挤不堪,乔一琦大呼整队,却听见前方轰隆隆的响声,大地震动,竟是代善领两红旗的马队先行杀到了,代善马不停蹄,立即指挥马甲投入战斗,趁乱冲击明军。两旁的正白旗步兵见援兵杀到一起大呼从密林中杀出,两面夹击明军,代善一边冲锋一边叫将士们大喊刘綎死了。明军一时间军心大乱,连乔一琦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两红旗马队已是冲入了明军之中,尚不及摆阵的明军被一冲而散,无数明军漫山遍野溃逃,金兵万箭齐发,乔一琦被当场射死。明军崩溃了。溃兵冲击后阵的朝鲜兵,朝鲜的火铳兵铅弹还没装填好,扔下火铳,掉头便跑,一时间遗失军械军旗无数。金兵马队和步甲漫山遍野追杀明军,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漂杵。 第九章遭遇金兵 刘毅打马前行,后面跟着刘金和刘宝他们,眼看就要追上他了,忽然他听见前方有人大呼救命,定睛一看,却是两个只身着破烂鸳鸯战袄,连兵器都不知道到哪里去的明军士兵,正大口喘气,踉踉跄跄向这边跑过来。 此时刘金刘宝和众家丁也打马追了上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只听见马蹄声响起,远处奔来了几个骑兵,还有一百余步的距离较远看不真切,猛然刘毅看到空中几个黑点,大喊一声:“小心!”一声惨叫,原来是追击的金兵马甲射了几支刺箭,一支箭正好射中一个逃跑明军的后背,因为无甲,箭支很容易就射穿了他的身体,他啊的一声向前扑倒便再无声息。 骑兵奔近了,赫然是十名正白旗马甲,由一个壮达领着,追杀溃逃的明军和朝鲜军士兵,壮达看到这边立着二十余骑,瞳孔一收,一勒战马,胯下蒙古马唏律律一声嘶鸣,高高扬起的前蹄带起一片雪花。 十个马甲在五十步外停下,刘金道:“不好,是建虏的马甲,准备迎敌。”众人纷纷拿出开元弓,刘毅也攥紧手中的楠木白杆大枪,因为他年纪尚小还不能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只能使用木杆枪,二十多斤的亮银枪,只能提起,但要是用它作战目前还是不行的,所以刘招孙考虑到这个方面,也是从武备库里挑选了一杆品质上乘的木杆枪交给他,等以后他成年了再把自己心爱的镔铁亮银枪传给他,可是现在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壮达打量了一下明军马队,人人着棉甲,带钵胄盔,还有两个人身披山纹甲,看样子应该是家丁一类的士兵,只是在这个快到宽奠的地方,哪冒出来的一只人马。只思索了片刻,手中斩马长刀一挥,:“勇士们,杀光他们!”。 金兵趁着大胜的余威,士气高涨:“杀!”,十余骑威势仿佛千骑,排成一列,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放箭,刘金大喊:“散开!”,家丁们的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但是人终究比不过箭,一息之间,对面已是射来十支月牙披箭,五个家丁应声落马,一时鲜血飞溅。 刘宝喊道:“少爷小心,策马朝刘毅撞去。”刘毅毕竟是十岁少年,后世的刘毅虽然是军人,但是只是一个军校毕业生,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更没见识过真正的古代战争,不知道如何躲避弓箭,只是本能的低头躲闪,眼见金兵又射了一轮箭,避无可避,闭上眼睛心想:“他娘的,我的穿越之旅真要结束了。”刘宝站在马身上一个飞扑,将刘毅扑下马来,披箭擦着刘宝的手臂划过,带起一片血花。 这边家丁也射出一轮箭,但他们虽然人多,准头却不如金兵,再加上渔猎民族的骑术高明,在马上辗转挪腾,家丁们一轮箭雨过去,只射翻了两个马甲,壮达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在他看来,数万明军都被他们大金击败了,眼前的人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五十步对于骑兵部队来说瞬间即到,双方舍弃弓箭,两支人马轰的混战在一起,壮达的斩马长刀一刀劈飞一个家丁的人头,马快刀快,以至于那个家丁都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接着两眼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无头的尸身被马匹驮着奔出去好远才栽倒下来。 这边刘宝将刘毅扑下马去,自己也受了伤,一个金兵马甲看到他两人滚落在地,特别看到刘毅不过一个身穿百姓服装的少年而已,嘴边露出残忍的笑容,立刻策马过来,将身子伏低,马刀刀刃外翻,想要借助马力,将锋利的马刀划过二人的身体。 刘宝受伤一时无法站起。危急时刻刘毅体内热血涌动,两世为人的他也吸收了这个时代的刘毅的武功,练武的本能情急之下被激发,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致命一刀,手中红缨枪化作标枪猛的投掷出去,从马甲背部穿透前胸,马甲身形一顿,不可思议望着透体而出的长枪,枪尖上一滴鲜红的血滴落下,他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颓然跌落马下,就这样死了。 刘毅望着他的尸体,再看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杀人了?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可我杀得是建虏。是即将入主中原给中华民族带来灾难的人。原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怪不得上过战场的校长经常说,只要你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是为了保卫祖国和人民而战。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想罢撕下衣角给刘宝简单包扎,然后捡起刘宝的柳叶刀义无反顾冲向战场。 金兵壮达杀了一个家丁之后,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飞到嘴边的人血,野性迸发,反手一刀劈断了旁边一个家丁的马腿,马上的骑士被掀翻出去,倒下的战马正好压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得肋骨尽断,口喷鲜血而亡。 刘招孙的家丁们也是大明各地的勇士组成,但因为大明内地少马,所以普遍的内地兵即便是骑兵骑战本事也不出众,西南平叛,稳定四川,平日剿匪打的基本都是步兵,骑兵一冲击步兵就溃散了,战争烈度不是特别高。所以各人的马上本事比起金兵来说就差了很多。 虽然此事的八旗军还是以步甲为主,马甲为辅,但是八旗的马甲本就是千挑万选的勇士,再加上渔猎民族的天性,他们马上搏斗的本事基本上能做到一个马甲打三个明军骑兵,当然九边铁骑除外。 这些家丁步战是好手,可是骑战就落了下风,转眼之间除了先前被射死的两个马甲,一个被刘毅杀死的马甲外。剩下七个马甲对他们这边二十余骑竟然一个交错就杀死杀伤他们八人。加上先前被射死的五人。本来这边连刘毅一起二十七个人竟然转眼间死的只剩下一半。刘金刚才和一个马甲对上,双方刀锋相错,没想到对方竟然力大无穷,差点让刘金手中的雁翎刀脱手。此时刘毅也跑到刘金身边。两方人马就这样静静的对峙,酝酿着下一次冲锋。 片刻,金兵壮达发一声喊,马甲们又冲了过来,刘金大喊一声:“小弩,射!”小弩又称袖里箭,前面也说到明军的家丁有一些江湖人士,他们平时也将这些暗器装备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小弩一般藏有两支小箭,可以连发两次,只见家丁中有五人扣动机括,十支小箭飞射而出,一支箭直奔壮达面门而去,好在他武艺高超,斩马长刀当的一声,劈飞一支箭,后面几个马甲没那么好运气,距离不过十步,猝不及防之下被射翻三人。 剩下的四人又撞入明军阵中,一番血肉横飞,兵器交加。不时有士兵的惨叫声发出,刘金和刘毅对上一个马甲,马甲一刀当头劈下,刘毅举刀格挡,当的一声刘毅的虎口都被震裂,胸中气血翻涌,脑袋昏昏沉沉,少爷小心,一旁受伤的刘宝站起来拔出了刚才插在死掉的马甲身上的刘毅的大枪,持枪一下刺中金兵战马,金兵被战马掀翻在地,一个翻滚站起来刚要劈砍刘宝,边上的刘金策马奔过,一刀劈过,将金兵的胳膊劈断,鲜血喷涌,一声惨叫,金兵倒地,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那边的战斗也快结束了,家丁们又死了六人,剩余五人将壮达团团围在中间,刘金策马过来,因为他做过军中哨探夜不收,所以会一些女真话,当下和壮达说道:“可敢下马步战?” 壮达也是蛮族勇士,当即跳下马来,摆开了架势,刘金也下马对众人说道:“看我结果这厮的性命给兄弟们报仇。”他抽出腰间解首刀,双刀在手,一刀平端,一刀拄地,转达大吼一声,一刀横劈,刘金身形一矮,垫步冲到壮达身前,解首刀一挥,在壮达胸腹间开了个口子,原来用的竟是锦衣卫里双龙出水的刀法,只不过众家丁看不出门道罢了。 鲜血染红了壮达的白色棉甲,壮达蛮性发作,索性扯开棉甲,仅身着布衣,举刀再次扑来,这一次刘毅在一边看的真切,只见刘金将雁翎刀投掷而出,壮达的斩马长刀咔的一声格开雁翎刀,却没想到刘金掷刀同时快速冲上,左手的解首刀快速换到右手向前一送,就将壮达抹了脖子,壮达口吐血沫,直挺挺向后倒去。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众家丁一阵欢呼:“刘爷威武。”刘毅也吃惊的想到“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巧妙的刀法。” 第十章询问下落 刘金说道:“他娘的也没留一个活口,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忽然他一拍脑袋,刚才那个跑回来的明军呢,原来跑回来的两个明军被射死了一个,另一个吓破了胆躲在旁边一个石头后面瑟瑟发抖,两个家丁将他架了出来。 刘金问道:“你说,前方战事如何了?” 小兵不过十八九岁,年轻的脸还有些稚嫩,哇的一声带着哭腔道:“大帅和刘千户他们,他们阵亡了,金兵冲击后队,乔游击也死了,一万多朝鲜兵也被杀散,弟兄们跑的满山都是,金兵马甲在后追杀,咱们全军覆没啊将军!小的跑得快才没被杀死,可怜跟我一起跑出来的同乡还是没撑过这一关啊。” “你说什么,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子一刀剁了你!”刘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到,刘毅喃喃道:“爹死了?大帅也死了?爹!爹!”,他悲愤的大叫着,眼角流出泪水,受到体内这时的刘毅灵魂的影响,他确实是真感情流露。 “小的真的没说谎,弟兄们都被打散了,金兵一边喊大帅死了,一边冲击我们军阵,山路狭窄,金兵又是伏击,朝鲜兵的火铳阵都没列好,建虏就杀进来了啊!”众人听到此皆面露悲愤之色。“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原来是刚才被砍断了手的马甲并未死,缓缓从地上坐起,脸色扭曲也许是疼痛,也许是仇恨,眼睛扫射看着众人。 一个家丁走过去一脚将他踢倒,军靴踩在他的胸膛之上,“狗建虏,还将军命来。”说着就要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刘毅说道:“且慢!”“刘金,你不是会女真话吗,问问他战事怎么样了,看看是否能和前面兄弟说的印证。” 刘毅知道,在萨尔浒大战当中阵亡的几位大将尸首都没能找到,明史记载杜松和马林更是被金兵分尸,想必刘綎也逃不过这种厄运,更不用说刘招孙。后世建立的刘綎墓都是衣冠冢,尸首是无法找回了。自己穿越到这一世,虽然和刘招孙并不相识,但自己的躯体毕竟是刘招孙儿子的,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应该寻找到刘招孙和刘綎的尸首,将他们安葬,让他们安息。 金兵被几个家丁合力用布条捆住手脚,他只是大叫,说着大家听不懂的女真话,刘毅问道:“刘金,他说什么呢?”“回少爷,他在骂我们是明狗,说我们不得好死,反正都不是好话。” “哈!好,随便他说什么吧,这里不安全,大家立刻离开主路,到密林里去,防止金兵后续的追兵发现我们。金哥儿,待会进了山林再审问他,问问大帅和爹的下落。” “少爷说的不错,撤到山林吧”“是!”大家应了一声。 大帅和将军战死,大家茫然无措之下隐隐的以少爷和队长为主心骨。家丁只剩下五人,加上刘宝,刘金,刘毅,和一个明军溃兵,哦,还有一个金兵俘虏。一行十人片刻消失在主路上。只留了一地的尸体。。。。。。 众人退到山林之中后,找到了一小块空地,刘金用女真话审问俘虏,马甲兀自骂声不绝,就是不肯透露情报,刘金急了,拔出解首刀,将马甲拖到一棵大树后面,剥开衣甲,使出锦衣卫审讯犯人的本事,只听树后阵阵惨叫,又有女真话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刘金提着血淋淋的解首刀,将马甲死狗一般拖出,只见那个马甲胸口手臂血肉模糊,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奄奄一息了,刘金抱拳道:“少爷,狗建虏招了,大帅和将军确实。。。确实已经身死。”却是说不下去了,一旁的刘宝和家丁们也是隐隐啜泣,刘毅仰天叹息一声,止住就要流下的泪水。 他心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历史的宿命,只怪我的力量太渺小,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有一番作为,避免先民遭遇厄运。” “金哥儿,他还说了些什么?”刘毅问道。“哦,他说代善大贝勒和皇太极四贝勒领三旗人马将前锋两千骑兵全歼,然后马不停蹄,击溃了乔游击他们,斩首过万,大帅和将军的遗体被。。。。。。被。。。。。” “被怎么样?” “被割下了头颅,装在木盒里向奴酋报捷,尸身就地掩埋了。” “狗建虏!连一具全尸都不留,该死的野人。”刘毅愤怒道。刘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刘毅看在眼里:“金哥儿,他还说了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刘金看看众人,犹豫道:“这个建虏还说,咱们三路大军已被努尔哈赤歼灭了,杜总兵战死,马总兵溃逃。” “什么?怎么会?”众人一片惊异,三路大军这么快就败了,那可是数万大军啊,就是数万人赤手空拳让金兵抓,也要几天功夫吧,何况是大明全国的精兵,竟然这么几天就全完了?那大家何去何从? 刘毅心中却是明镜一般,他早已知道这个结果。随后他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回头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几路大军虽已败亡,李如柏将军那一路也生死未卜。但我作为刘招孙的儿子,我意已决,我去抢回父亲和大帅的头颅,我不能让爹和大帅死了也无法安息,即便我不能成功,我也要全力以赴!” 刘金听罢,咬牙上前一步抱拳道:“刘某愿和少爷一起去!刘某当年背负命案,被将军所救,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某身为将军亲兵队长,未能尽到护卫之责,早就该自刎谢罪了,我愿寻回将军头颅,为将军建碑立塚,再墓前一死以报答将军恩德。” 刘宝也抱拳道:“某和金哥儿一样,也愿往!”众家丁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纷纷抱拳:“我去!”“某也愿往!”“算我一个!”“大家都是将军亲兵,平时将军待我们如兄,我等愿意追随少爷!” “也算我一个,人死鸟朝天,大帅在四川给我们军户减税分田,哪家兄弟战死大帅也抚恤优厚,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大帅。”却是刚才那个十八九岁的溃兵,军阵之中个体受到群体的影响,集体溃散则个人也勇气顿失,现在见众人一个个豪气干云,特别刘千户的儿子不过十岁,却要深入敌后寻回父亲尸首,他也被感染要和众人同往。 刘毅对众人抱拳道:“我刘毅在此谢谢大家了,此事万分凶险,十死无生,我刘毅不想连累大家,如果有人要走,我决不阻拦。”大家平时不觉得刘毅有何不同寻常,但此时的刘毅十岁的面孔说出这番话来,让人觉得他仿佛是久经军伍的将领一般,他们哪知道刘毅的灵魂已经变成后世人了。众人纷纷道:“愿意追随!” “好,刘毅在此谢谢大家,家里还有些家财,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厚报各位兄弟,金哥儿,你问问他护送大帅和父亲头颅的人到哪里去面见大汗。”刘毅指着地上的金兵马甲道。 刘金用刀鞘捅捅马甲的伤口一边问话,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马甲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金转头说道:“少爷,问出来了,这次皇太极和代善在太子河南岸,阿布达里冈往北二十里的地方射了一个临时行营,里面囤积了一部分辎重,只有十几个披甲人驻扎,他们刚刚打完仗,报捷的兵马肯定要去行营换马,以某对建虏的了解,非战时面见大汗要前要整装换甲,而且如果果真以这个建虏所说,努尔哈赤前几日消灭了我几路大军,那么最早今夜,他就会班师凯旋回赫图阿拉,皇太极在四大贝勒中排行最后,这场胜仗他肯定想表现一番,这帮报信兵今晚一定会夜宿太子河,明早趁努尔哈赤升帐时去赫图阿拉报捷,当着努尔哈赤和众贝勒贝子的面露脸。太子河离我们这里不到百里,咱们现在出发,不走官道,从林中小路一路往北,快马加鞭能赶在明日寅时到达行营。” “好,立刻出发” 刘毅脑中回忆了一下萨尔浒之战的地图,虽然记得不是那么全面,但几个重要地点心中还是有一本账,知道刘金说的不错。当即招呼大家出发,刘金点了点头,拔刀走到树后,一声惨叫,刘金走出来翻身上马,却是把那个马甲解决了,不留活口。众人皆翻身上马,唯独十八九岁的明兵不会骑马,只好和刘金共乘一马,好在刚才杀了不少金兵,再加上明军也是损失惨重,倒是多出好几匹马,这样众人不时换马,节省马力,前进速度飞快。 众人一路无话,默默打马前行,在山林里还遇到了三三两两的几波溃兵,皆是躲避金兵追杀跑向深山,这些明军神情麻木,看到刘毅这一小队骑兵往反方向奔去,皆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随后继续向老林子里逃去。。。。。。 第十一章河畔营地 三月初五,寅时,太子河南岸。 冬天本来天就亮的晚,寅时大约相当于凌晨四五点,此时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再过一会就会看到太阳升起。众人根据马甲的口供,沿着太子河南岸前进了不到五里,就看见前方黑黝黝的一座军营的影子。 门前的瞭望台上还点着篝火,隐约有几个哨兵在巡逻。此时阿林保等人正在营中歇息,大战了一天,人困马伐。营中只有十几个留守的步甲。因为地处后方,而且距离赫图阿拉急进,代善和皇太极出击的时候带走了全部兵马,他们也不会料到有明军会来这里。所以行营里只留了十几个兵丁由一个壮达领着看守粮草。加上阿林保带的几个马甲,营中目前不过十八九人。 阿林保此时却是睡不着,反正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要出发,他在帐中翻身坐起,若有所思。昨日阿克墩战死,两人同为梅勒额真,现在阿克墩死了,他临行前,代善和皇太极嘱咐他务必在午时,大汗升帐的时候将刘綎的人头送到,不能早也不能晚。 代善比皇太极大了十岁,平时众兄弟中唯独代善最疼爱皇太极,皇太极也和大哥最是亲近,日后皇太极上位,也是代善全力支持。代善知道皇太极年纪尚青,却成为四大贝勒之一,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正好借这次献捷的机会给弟弟露露脸。而他们俩又不能亲自回去报捷,必须在前方收尾,这样才能给父汗留下进退有据,不失分寸的印象。所以代善特意嘱咐阿林保献捷的最佳时间,并且答应他只要顺利完成此事,算他大功一件,等到回来封赏时,包他当上甲喇额真。 别看梅勒额真和甲喇额真只差半级,但就是这半级却是多么的难逾越,跨出这一步就算进入了高级将领的行列的,毕竟要再上一步的话就是固山了,光有军功不行还需要有机遇。这就是自己的机遇啊,想到此,阿林保兴奋的不能自己,在帐中来回踱步。想着见到大汗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另一方面众人下马缓缓潜伏至一处丘陵之后,里营地不过一二里。刘金要前去哨探,刘毅也跟着同去。两人趴在一处地势较高的灌木丛中,看着前方金兵行营。 “金哥儿,你有事情瞒着我吧?”“少爷,为何这样说?”“其实你是锦衣卫对不对?” “这。。。。。。少爷,这话从何说起,某是亲兵家丁,怎么会是锦衣卫呢。” “金哥儿,咱们过命的关系,你就不要瞒我了,若是拷打俘虏你还能说是夜不收里学的手段,这对金兵内部关系的分析,却是一般士兵所不能掌握的。试问大明天下,除了锦衣卫有这个手段还能有谁?”刘毅转头盯着刘金说到。 刘金张大嘴巴,一时语塞心想:“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错,少爷你说的对,某家确实是锦衣卫,此次出征萨尔浒,上面派遣了不少锦衣卫跟在大军之中监视军兵,探查情报,某家自跟随将军起便是接到上面的命令,以家丁身份混入大帅所部,监视川军动向,不仅是我包括大帅自己的亲兵队,还有乔游击,招孙将军,以及正兵营当中都有我们的人。”刘金叹了口气说道。 “金哥儿,你所说的父亲救你于危难之中也是诳我的对吗?”“少爷,事到如今某就跟你实话实说吧,确实某是锦衣卫不假,也是招孙将军在四川时加入军队,确是某自己在招兵时投营,凭着一身武功做到了亲兵,后来更升至队长,其实某的身份几年前便被招孙将军得知,确实因为营中比武,某一时疏忽用了锦衣卫的功夫被招孙将军看破,后来将军招我问话,某自知瞒不过便和将军说了。 但将军对我仍如长兄一般,并不计较某的身份,某。。。某。。。”说到此刘金已是泪流满面,随即盯着金营方向,眼中喷出怒火“某追随将军五年有余,将军身死而不得全尸,某一定为将军报仇。” “好,金哥儿,你痴长我十余岁,从今天开始如你不弃,你就是我大哥!”“少爷,你,某只是一个军卒。”刘金道。“休要多言,就这么定了。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们还能活下来的话,你千万别再说什么在我爹坟前自刎的话了,我今天立誓,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一定杀尽建虏,为我爹,为大帅,为战死的弟兄们和被建虏掠杀的百姓们报仇。” “好!某一定万死护少爷周全!”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内卫都指挥使的刘金想起这个夜晚,仍是感慨不已。一个十岁的少年,眼中却透露出如此坚毅的光芒,仿佛黑夜里的一盏明灯一样,这哪是一个少年,这分明是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军人的目光。 两人缓缓抵近一二百步外侦查了一番,发现除了两个瞭望台上的两个哨兵,营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靠近河边的马厩里隐约只有数匹战马,营中果然没什么士兵,两人立即招呼后面的家丁靠过来,刘宝带着他们牵着马缓缓接近到刘毅的位置。 刘金和另外一个射术较好对家丁脱下了盔甲,为了不引起反光,只穿布衣,一会爬起来迅速跑几步,一会又趴下,片刻功夫接近到五十步的地方,摘下开元弓,搭上箭,猛然一拉弓弦手指一松,两只离弦的箭飞速射出,一左一右,只见哨塔上两名金兵被射中脖颈和前胸,没哼出声来便倒在了塔楼内。 刘毅吩咐道:“刘宝你受伤了,你和那个正兵营的兵,喂,你叫什么?”刘毅问到。 那个兵答道:“小的姓陶,少爷叫我陶宗便是,原是乔游击麾下车兵营,佛郎机小炮手。” “好,刘宝,你和陶宗留下来看住马匹,一旦我们得手,你立即欠马接应我们。”刘宝虽然也很想上阵杀敌,但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争的时候,随即点点头到:“好的,少爷尽管去,我一听到号箭就立即赶过去。” 布置好任务之后,刘毅领着众人飞奔而去。众人来到营门前,万籁寂静。两个家丁搭成人梯,刘金后退十几步,用上锦衣卫翻墙的功夫,向前助跑,两个家丁双手交叉顺势一托,刘金踩在家丁的手上飞身入营,从里面悄悄打开了大门边上的小侧门。 一行人猫着腰,快速的奔向营地的中央,营地不大,刚才在周围哨探的时候看见营地的中央有白烟,一定是金兵在烤火取暖,众人迅速向火光方向奔去,突然刘金一摆手,队伍停下,只见一个棉甲歪歪斜斜挂在身上的金兵背对他们,在一顶营帐外面的角落处正在小解,刘金示意大家停下,他弯下腰,弓着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突然他猛地两个垫步,手中解首刀直刺金兵的后心,金兵身形一滞,闷哼一声,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缓缓瘫倒在地,刘金一直用手托着他的后背,防止倒地时候发出太大的动静。 完成刺杀后,刘金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示意大家跟上,刘毅手持红缨枪,腰间挂着一把柳叶刀。他小心翼翼的挑开刚才金兵出来的帐篷的门帘,刘金探头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睡着几个金兵,帐篷外的空地上还有未熄灭的篝火还有一地的肉骨头和食物残渣,帐篷里有一股很浓的酒味。 原来是阿林保他们赶到营地后,营地留守的金兵知道前方大胜,从仓库里拿出几个牛皮水袋,里面是存放的劣酒,他们也不管味道好不好,壮达带着几个士兵出去打了一点山珍野味,就和阿林保他们庆祝起来。 阿林保吩咐手下只准吃肉不准喝酒,因为他们还有任务在身。可那些披甲人可没这么多顾忌,反正上面明天才会回来,经过行营。今天先喝个痛快吧。自然,此时他们都在帐中呼呼大睡起来,大家看向刘金和刘毅,刘毅低声咬牙道:“一个不留,杀!” 第十二章营地激战 众人冲进去,一人一个,将手中的兵器对准地上的金兵刺了下去。刘毅也拔出腰刀,一下刺进了地上金兵的心口,他突然睁眼,口中嚯嚯有声,随之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刺杀壮达的那个家丁一刀下去竟然未刺透,原来这个壮达在建州女真攻打其他部落的战斗中,他闯进一户人家抢到了一块应该是祖传的玉牌,其后便一直挂在身上,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 家丁的刀尖划过玉牌,将壮达的手臂划伤,壮达因疼痛翻身坐起,看见眼前的人不是自己人打扮,一声怒吼,随即从帐篷后门连滚带爬夺门而逃,众人一下未反应过来,刘金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壮达已从后门出去了,向营地中间,阿林保休息的营帐跑来,他捂着左臂一边跑还一边喊:“有敌人!有敌人!” 阿林保本来就和衣未眠,听见报警声,抄起手边虎枪,就奔了出来,旁边一个帐篷中,四个手下也衣甲不整的跑了出来,有人手中拿着虎枪,有人手中拿着雁翎刀,皆未戴头盔。 四人向阿林保靠拢,两两分布在他两侧,五个人组成了简单地锋矢阵,只见壮达左臂鲜血淋漓,跌跌撞撞朝他们跑来,后面跟着几个明军家丁打扮的人。 阿林保自己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明军出现。但是不管怎样眼前一场恶战无法避免,壮达跑到阿林保这边,阿林保拔出腰刀递给他,叫他一起杀敌。金兵六人,明军七人。双方对峙起来。刘金上前一步用女真话问道:“你们是负责运送大帅首级的士兵吧,把首级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阿林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后面几个马甲也是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纷纷大笑起来,也是,他们击溃了三路明军,用远远少于明军的兵力击败了明国大军,自己伤亡寥寥,原来明狗这么弱,早知如此都能一口气杀到明国的顺天府去了,听闻那里可是非常繁华啊。再看看眼前几个明军,不过七个人竟然敢挑战大金勇士的威严。 阿林保大吼一声,几个金兵跟着他挥舞手中的兵器就冲了上来,受了伤的壮达粗粗撕下衣角包裹了一下伤口,也举着腰刀跟着阿林保冲了过来。 不同于昨日的搏杀,刘毅靠着一股血勇投出大枪射杀了金兵,而此时是面对面的搏战,眼前更是野蛮凶残的金兵,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镶红旗的精锐马甲,人人披着棉甲,领头的那个更是孔武有力,身上鼓鼓囊囊,明显棉甲里面还内衬了铠甲,这种打扮至少也是个拔什库。 此时皇太极还未登基,还没有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当然日后眼前这些百战精锐肯定都能选入巴牙喇,只是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今天就要在此结果了他们。刘毅给自己打气喊道:“杀建虏啊!”家丁们迎着敌人冲了过去,阿林保虎枪一挑就将一个家丁挑飞了出去,鲜血飙射,家丁重重落地,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又一个马甲与一个家丁战在一起,家丁手快一刀捅入马甲身体,马甲甚是悍勇,左手紧紧握住插在自己身体里的刀身,家丁使力竟然不能再往里深入,然后马甲右手举刀也一下捅入家丁的身体,两人就这样互相捅刺对方,缓缓跪在一起死了。 这边刘毅对上一个马甲,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说过,如果一个士兵能把日常训练的十之一二的招数在战场上正常发挥,就能取得胜利。 此时刘毅本就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非常集中,再加上前世后世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心中既有戚家枪法的招式,又有原来共和国军人的果断。只见他一招白蛇吐信,分出三个枪头,逼退这个拿着雁翎刀的马甲,紧接着一个蛟龙出水,枪头上挑,只听当的一声,刀枪相击,雁翎刀脱手而飞,竟是挑飞了马甲手中的兵器,刘毅信心大增,上前一个垫步,腰身一扭一招乌龙摆尾,手中大枪变棍横扫金兵,将他打的向左飞跌出去,紧接着一个梨花八母枪的夜叉探海。将金兵钉死在地。 那边刘金一刀力劈华山劈死一个马甲,看到刘毅刺死一个金兵,不禁对刘毅高叫一声:“少爷好枪法!” 阿林保接连杀死三个家丁,壮达也杀死一个家丁,这边刘金将柳叶刀从一个马甲的尸体上抽出,双方变成了二对二。 阿林保对壮达问道:“汉子,你叫什么?”“回额真的话,奴才叫龙骨大!”阿林保点点头:“不错,这一战结束之后你和我一起回赫图阿拉,以后就跟着我吧,反正你的小队全死了,我回去就会提拔成甲喇额真,到时候给你一个分得拔什库的位子。” 壮达喜从天降,要不是正在战场,就要跪下来谢恩了。“先解决两个明狗再说。”“嗻!” 两个人壮达对刘金,阿林保对刘毅,双方厮杀起来。 阿林保刚才看到了刘毅的枪法,虽然眼前只是个小娃娃,但是枪法却是出神入化,搞不清来路。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两个人都是长兵器,只是刘毅讲究枪法,而阿林保全是从小到大猎场战场上习得的本领,虽然金人不懂什么枪法,但都是简单可靠的杀招,没那么多花架子,出手就要致对方于死地。 两人同时大吼一声挺枪便战,刘毅使出一招乌龙入洞,直刺阿林保前胸,阿林保反应极快,枪尖上挑,一下挑过这一刺。刘毅被震得虎口发麻,心想:“好大的力气!”紧接着刘毅还想像刚才一样使出一招白蛇吐信逼退阿林保。没想到阿林保毫不在意三个枪花,而是以枪做棍一个横扫千军,用自己的蛮力硬是将刘毅的大枪格飞,刘毅的枪差点脱手,就见阿林保人到枪到大虎枪眼见就要把刘毅穿个透心凉,刘毅毛孔都要炸开,本能的一个转身后蹲,将大枪横在背后向上抡起,却是一招苏秦背剑。虎枪的枪头向上偏了一点,擦着刘毅的右肩而过,一时血花四溅,刘毅踉跄着向前摔了出去,红缨枪也脱手了。 阿林保残忍的笑了笑心下道“也不过如此。”就要一枪结果刘毅性命,刘金此时和壮达战在一起分身乏术,心下大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支羽箭飞过,擦过了阿林保大腿,带出一些血肉,阿林保向下跪倒,刘毅抬头听见刘宝尖细的声音:“少爷,我来助你!” 原来是刘宝看大营里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也不见信号,心中焦急留下炮手陶宗看守马匹。自己翻身上马,拿着开元弓就赶来过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也不管手臂受伤,不顾伤口崩裂也是射出了一箭,马上放箭本就没有准头,但还是一箭逼退了阿林保。刘宝一看金兵跪地,扔掉弓箭,右手拔出柳叶刀,就要结果他。 没想到阿林保野性迸发,虎枪拄地,腿分弓步,枪尖朝前,却是步兵对骑兵的枪阵姿势。他狂吼一声迎着刘宝的马头便刺,当场将刘宝的战马马头刺穿,战马轰然倒地,刘宝被扔出去好几步远,趴在地上大口吐血,恐怕是筋骨折断,伤着内脏了。阿林保恼怒地走过去想补上一刀。只听背后一声怒喝,“杀建虏!”转身就见刘毅拿着柳叶刀冲了上来,虎枪来不及格挡,刘毅大刀一挥将阿林保的人头劈飞。阿林保只觉得身体好像轻盈了起来,还在想自己怎么飞出去了,然后便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刘金双刀并举架住壮达自上而下的一刀,一个飞踹将壮达踹倒,趁壮达看到阿林保被杀一愣之际,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壮达倒地往前爬了两下便一动不动死了。刘金走过去将他反过来,拔出胸口的解首刀。和刘毅对望一眼,两人就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浑身大汗,瘫倒在地。 第十三章夺颅 两人在地上瘫坐片刻,便一起起身走到了刘宝的身前,二人将刘宝轻轻托起,看到他双目紧闭,二人轻声唤到:“刘宝,宝哥儿,醒醒。” 好一会儿刘宝才睁开双眼,刚想开口说话,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喷的他自己和刘金刘毅身上到处都是。刘毅一看是黑血,想必是内脏重伤出血了,如果现在进行外科手术可能还来得及,可这里现在是明末啊,别说外科手术,现在在战场后方,连一个郎中都没有。二人急的满头大汗。 刘宝吐出一口血后,神情清醒了一些,艰难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背缓缓道:“少爷,金哥儿,别伤心了,我也是军伍中人,这么重的伤,怕是伤着五脏了,应该是没救啦。咳咳咳!”边说边咳出两口鲜血。 “赶紧带了大帅和将军的尸首走吧,我叫陶宗在营外看马,我跟将军也好些年了,当年家里贫穷,家中只有瞎眼的老娘和年幼的小妹,我自己割了下面的玩意本想进宫去当个太监,贴补家用。没想到人生际遇如此奇妙让我遇到了将军,在这军伍之中生活,蒙将军不弃看我手脚利落让我做了亲兵,还给了老娘五十两安家银,我知足了,如今将军身死,只希望金哥儿你能保护好少爷,将军在九泉下怎能没有亲兵端茶倒水,我这就下。。。下去。。。陪。。。”话音未落已经是睁大双眼气绝身亡。 刘金以拳砸地:“唉!都怪我武艺不精,没能及时脱身保护少爷,还连累了宝哥儿。”刘毅止住他道:“金哥别这样说了,生死有命,怪只怪我平时没好好练武,关键时刻不是敌人的对手,我刘毅在此发誓,如能平安回去,一定勤学练武,希望将来保境安民,守护我泱泱中华。” 两人抽出响箭发射出去,不一会儿陶宗牵着马匹赶来,刘金和陶宗在帐外收敛了几个兄弟的遗体,将他们用马匹驮着在太子河边挖了个坑掩埋,然后立了一个简单的木牌。 刘金心里默念道:“兄弟们,总有一日,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将你们风光大葬。”那边刘毅来到阿林保的身旁,看他样子像是个大官,他摸索了一阵阿林保的尸身,看到了腰间的木牌,遂撤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想必应该是官等姓名的腰牌。 走进帐内,看桌上有一副简略的行军地图,忙卷好塞在怀中,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了两个木盒,用白布裹着,上书女真文字和汉文,正是刘綎和刘招孙的首级。刘毅跪在地上,朝着木盒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大帅和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刘毅能在这明末乱世之中闯出一番天地。”说罢强忍悲痛,提起两个木盒,也不打开看。扭头便走出帐外。 刘金和陶宗骑在马上在帐外等候,三人来到河边,此时正是初春,河中的坚冰还未融化,几人用刀尖凿下一些冰块用布包裹着将装有人头的盒子放在其中作防腐之用,顺便把阿林保的头颅也放了进去,一并带走,以作祭奠之用。 刘毅说要将大帅和父亲带到关内去安葬立塚,不能在关外便宜了建虏。众人舍弃了多余的马匹,从自己原来的马群和金兵的马厩当中挑出六匹健马,一人双马,在营中搜出一些肉干清水带在身上,打马飞奔出营,往西而去,此时天边才泛出了鱼肚白。 三人六马一路向西,刘金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 “去鸦鹘关,找李如柏李老将军,现在他们正在鸦鹘关,驾!”刘金心下疑惑,少爷怎么知道李如柏在鸦鹘关。但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只能打马跟上,陶宗伏在刘金身后,后面跟着几匹健马。 三月初五早晨,鸦鹘关附近的虎拦岗,李如柏端坐在战马上,前后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辽东铁骑,南路军是由辽东军构成,这都是当年李成梁的老家底,实力雄厚,日后的关宁铁骑也是以这些部队为班底组建的。 此战南路军共计两万余人,一万余骑兵还有一万余步兵,骑步参半,骑兵人人着镶铁棉甲,步兵也是人人带甲。其中有弓手,火铳手五千,还有一半是刀牌手和长枪兵。一个塘马从后方打马奔来:“报———————”“大帅,督师手令,三路大军皆败亡,请大帅速速回军。”“什么,什么?”一片惊异之声,李如柏身后众将身上甲叶铿铿作响,皆是面面相觑。李如柏如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答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三路大军败了,分兵合击,分兵合击,该死的分兵合击,朝廷这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无耻文官,党争党争,死的是我千千万万的忠勇将士啊,当年我和大哥出征朝鲜,我大明天军一战而平倭寇,为什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明明兵甲不齐,补给不济。杨经略本就不是带兵的好手,搞后勤倒是尽显霹雳手段。浙党,东林党,齐党,楚党。党争就这么重要吗,非要把杨经略推成一军主将。杨经略兵事不通,这种情况下怎能分兵,当合成一股拳头,步步为营,一线平推到赫图阿拉,自己也曾苦劝,然杨经略说朝中诸公,甚至是圣上都在急切盼望咱们打个大胜仗呢。可这地形不明,敌情不明,仓促之下怎么出兵,又焉能不败啊。大哥阵亡二十余年了吧。我也已经六十有六了。要是大哥还在该多好啊,不用旁人,就咱们李家军打败建虏也是等闲啊。罢了,撤吧,要不朝中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言官又要弹劾我不听将令,私自领军之罪了。真累啊,打完这一仗我要向陛下进言告老还乡了。 想到这里,老将军虎目一睁,“孙尽忠,王宝才!”,“末将在!”身后两个游击将军应声答道。“传令全军,后队变前队,骑兵在前,步军居中,孙尽忠你令我两千家丁在最后压阵,防范金兵衔尾追击。”“得令!”两人安排大军调头去了。两万大军前队变后队,从虎拦岗回转鸦鹘关,然后过清河堡回沈阳和杨镐汇合。 第十四章见李如柏 话分两头,这边刘毅他们紧赶慢赶,只见前方一里地隐约有一个小岗,岗上烟尘滚滚,隐约听到人声马嘶,“应该是李老将军他们了,快过去汇合吧。”刘毅道。“哎!”刘金和陶宗应声道,一边心下奇怪,少爷怎的如此神奇,说李军门在这里还真在这里。 几人打马迎了上去,快接近大军的时候被一只哨骑拦住。为首小旗官头戴钵胄盔,身穿山纹甲,手中一杆三眼铳,腰挂雁翎刀。辽东军兵精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小旗都有如此打扮。 “站住,什么人!”小旗官喝到,手中三眼铳指着他们。“这位将军,前方可是李如柏李大帅的队伍,我们是刘綎刘大帅麾下家丁,这位是大帅麾下刘招孙千总的儿子,我们有要事要面禀大帅,还请通报则个。”刘金回答道。 小旗官见对面三个人一人布衣,两人身穿明军铠甲,将信将疑策马过去,刘金迎上去道:“这位将军,烦请禀报你们这支队伍的主将,就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大帅。这个给弟兄们喝茶。”一边说道一边手中变戏法似得摸出一锭约五两银子塞了过去,却是刚才在行营里的清兵尸体上搜出了几十两银子,刘金便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拿过银子掂量掂量,小旗官说道:“好,你等着,我即刻去禀报。” 不一会儿,孙尽忠领着几个家丁打马过来,看看三人说道:“吾乃辽东总兵麾下游击将军孙尽忠,一人上前答话。” 刘毅策马上前道:“禀报孙将军,我是四川总兵麾下义子,千户刘招孙的儿子,我叫刘毅,他们二人是我父亲的家丁。”说话间自然隐去了陶宗败兵的身份。 孙尽忠听罢,四川总兵,那不是刘帅的人马吗,刚才得知刘帅已经败亡了,四川兵全军覆没,这几个人从哪来的?他吩咐左右,把他们带过去,本将亲自问话。几个家丁领着三人来到行军的队伍当中,他们从几个方向将三人围在中间,如果三人是细作或是有什么花招,会被家丁们当场格杀。 孙尽忠这时才开口问道:“我们接到消息,刘帅和其他几路兵马已经全部败亡,杨督师这才急令我们南路军撤退,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当下刘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孙尽忠说了,然后又把装有首级的盒子给孙尽忠和几个副将看。众人这才信以为真,不禁心下唏嘘不已,又对刘毅另眼相看,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娃娃竟然敢深入敌后抢回主将首级,此子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啊。孙尽忠随后将三人带到李如柏的中军面见李如柏。 李如柏此时正在马上沉思,想着回去应该怎么写军报,这一战打的如此窝囊,三路明军全军覆没,自己虽然保全了这一路人马,但是不战而撤,回去后恐怕御史言官的折子能把自己给淹死了。(历史上正是因为言官弹劾,逼得李如柏自杀明志。) “大帅!大帅!”听的后面有人叫自己,却是孙尽忠的声音,他不禁疑惑地回头看去,不是让在后方领家丁压阵吗,怎么跑到前面来了。孙尽忠已经打马赶到李如柏身旁抱拳道:“大帅,请恕末将擅离职守之罪,却有紧急军情!”“有何军情?”李如柏不悦道。孙尽忠在李如柏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原来他也是为了避免干扰军心,不能将刘綎已被阵斩的事情说出来,免得扰乱行进的队伍。 李如柏吩咐左右将刘毅等人带过来,孙尽忠便调头飞马赶到后军了。 南路军,行军队伍,中军。“你就是刘毅?”李如柏淡淡问到。 “草民正是。” “把首级拿来我看”李如柏点头道,李如柏与几个亲兵闪到队伍一边,刘毅等人站在下首,旁边亲兵拿出一个马扎,方才孙尽忠已经将夺回首级的事情跟李如柏简单叙述了一遍,李如柏大马金刀的坐下打开了装有首级的包裹。 先打开刘綎的,果然是刘军门,“哎~~”“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前些日子咱们还在杨督师帐中饮酒,如今你怎么就。。。。。。”又打开刘招孙的,“刘千户和老夫也有几面之缘,老夫也听闻他是刘綎的义子,如今却。。。朝中那帮腐儒,空谈误国啊!” 随后抬头看向刘毅问道:“你是刘招孙的儿子?”“草民正是”刘毅躬身道。 “不错,不过十余岁,却能深入敌后夺回父亲和刘帅首级,对你父亲来说这是尽孝,对刘帅来说你这是尽忠,忠孝两全,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李如柏微笑着眯眼上下打量刘毅。 “老夫听孙游击说你还杀了一个建虏的军官?”“正是,有腰牌和首级为证。”说着解开另一个装着冰块的包裹,赫然是一个金钱鼠尾,龇牙咧嘴的人头,看面相不是中原人士,李如柏久在辽东当然没少和建虏打交道,努尔哈赤当年也不过就是李成梁的一个卫士。 “嗯,确实是建虏无疑,腰牌拿来我看。”刘毅恭敬的双手奉上腰牌,李如柏拿到手上翻看了,忽的一下从马扎上站起来,他本就认得不少女真文字,拿着腰牌一看之下竟是吃了一惊:“好小子,竟然斩了一个梅勒额真,真是少年英雄啊。” 梅勒额真?原来自己竟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后世在军校里对于清兵早期的军制刘毅还是熟悉的,固山额真就是旗主,下面分五个甲喇,每个甲喇额真有两个梅勒额真做副手。说白了梅勒额真基本就相当于明朝的千户甚至游击级别了。在这次的萨尔浒大战中也算己方斩杀的金兵高级将领了。 事实上,努尔哈赤自己宣传萨尔浒大战杀敌数万,自己只损失了两百余人,明军的枪炮根本就打不中己方兵马,根本就是胡扯,虽然明军惨败,但是记录明军在全军覆没之前,都有过有组织的反击,甚至前期还打的有声有色,后来根据研究明清史的史学家考证,金兵此战也是损失了五六千人马,当然对于明军阵亡近五万人来说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了。 “大帅,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父亲的家丁们和我共同完成了这件事,可惜他们都已经身死,被葬在太子河边了,只剩下了我身后的刘金和陶宗二人。”刘毅拱手躬身道。李如柏略一沉吟,已经是起了爱才之心,李家倒是有一个传统,喜欢收罗天下勇士。从李成梁开始,李如松,李如柏都是如此。这几个人竟能斩杀那么多金兵,虽然没见到尸首,但是这个梅勒额真的人头却是真的,腰牌也不假,哪有梅勒额真身边没有护卫的道理,既然能取得人头,那些护卫肯定也是被干掉了。 当下站起身来,两手虚托了一下刘毅道:“刘毅,虽然你才十岁,但是这份胆识和气魄老夫深感佩服,不知你们几人可愿留在老夫军中,待老夫回到辽东,你十六岁可以从军的时候老夫直接授予你把总官职,你看如何?” 明军规定,千户和千户以下官职可以由镇守总兵直接提拔,报请兵部备案即可。所以任命一个把总完全是没问题的。李如柏笑眯眯的说到,虚托刘毅的双手突然变掌为刀,一个掌中刀就向刘毅的面门劈去,刘毅耳边生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一圈,还杀了两个敌人,刘毅已经算是一个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了,反应很迅速,一个后世的共和国军人的擒拿手,瞬间将李如柏的胳膊制住。随即放开,单膝跪地抱拳道:“草民得罪了,还请军门责罚。” 旁边几个亲兵咔的拔出腰刀,李如柏大手一挥住众人。抚须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是哪门子功夫,出手这么快,老夫这一招鲜有失手,竟然被你这么快制住,不错,你很好。” 刘毅低着头道:“这是家父教我的擒拿技巧,在大帅面前班门弄斧,真是献丑了。”心里却道“共和国军队的擒拿术那是结合了几十年的战场经验编练而成,当然天下无敌了。”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却是恭恭敬敬谦虚了几句。“可惜招孙将军战死,刘毅刚才老夫问你的话你可答应?” 如果是放在前几天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刘毅肯定会答应,因为在明末乱世,自己依附于一个强大的靠山,利用这个靠山的资源,肯定会混的不错,至少吃穿不愁,但是经过了几天的厮杀,刘毅心中也慢慢坚定起来。这些人再强也不过是明末的一些大军阀,军头。最后还是会被流贼,清兵消灭。死的死降的降。与其这样自己还不如回到太平府老家,看看能不能拉起一支队伍来,用自己的方式拼搏一下,老天既然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自己当然要去努力试一试。 想到此,刘毅抬起头,清亮的眼神和李如柏对视,猛然他双膝跪下,对李如柏磕头道:“小子多谢大帅厚爱,但是家父和刘帅尸骨未寒,小子拼命抢回他们的头颅,是希望能将他们带回关内安葬,将刘帅交还于他的家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小子希望能给家父修墓安葬,让家父在天之灵保佑小子。小子在南直隶太平府尚有家业,便回到家乡为父亲守孝三年吧。” 李如柏怔怔忘了刘毅半晌,旁边的亲兵也露出奇怪的神情,这个娃娃真是奇怪,能跟着大帅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竟然拒绝了,真是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也罢!”李如柏长叹一声,“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本帅向来敬仰英雄,你父亲为国捐躯不得全尸,老夫便给你纹银三千两,厚葬招孙将军吧。你取得战功,再加上招孙身死,到时候朝廷兵部必然也有封赏下来,虽然你年纪太小没有官身,但是上面会给你折成赏银和抚恤银,老夫便将你的事情写在军报之上交给杨督师,想必朝廷不会亏待了忠勇将士,你拿着这些钱也能衣食无忧了,如果你想投军可以随时来辽东找我,老夫说的话不变,你若成年便给你把总的位子。” “多谢大帅!”刘毅磕头道,后面刘金和陶宗也是跪下磕头。 第十五章回军沈阳 一番交谈之后,李如柏让刘毅他们先跟着自己的大军一起撤回沈阳,等面见杨督师之后再做计较,当下刘毅答应了翻身上马跟在身后,陶宗和刘金也是上马,两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回沈阳。 正走了不到二十里,只听见后军喊声大作,中军的步军有的回头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李如柏立在马上面露不虞道:“混账,行军之时岂可左顾右盼,加快前进速度。”“大帅有令,加快行军!”“大帅有令,加快行军!”一个塘马从中军飞驰而过,一路通知士兵们加快速度。 “贺世贤!”李如柏唤到“末将在!”一个彪形大汉从亲兵中策马上前,只见他膀大腰圆,胯下战马也是一匹枣红色的西极马,很是雄壮。一看便有万夫不当之勇,原来是李如柏的副将,正是绰号猛张飞的贺世贤,只见他插手应声。“你去前军指挥王宝才,叫他的骑兵停下,你亲自在清河堡列阵,催促步军跑步前进,听声音应当是后面有建虏追兵。”李如柏沉声道。 “得令!”贺世贤随即打马飞驰而去。李如柏回头对剩下的亲兵和刘毅道:“都随我去后军看看,我倒要看看努尔哈赤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当年不过我李家的家奴,他娘的还反了天了。”言语间顾盼自雄,正显大将本色。众人策马奔向后军。 后军。孙尽忠正在招呼家丁列阵,原来是金兵歼灭了几路明军之后,哨骑侦查得知南路明军退兵,努尔哈赤命令离南路军最近的代善和皇太极分出一部人马衔尾追击,如果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也要追赶一阵,体现大金天威。代善和皇太极接到命令后略一商量,便由皇太极亲率正白旗和两红旗所有马甲约四千人追杀明军。代善则留下打扫战场,清运物资。 皇太极领着骑兵快速追击,终于在鸦鹘关西面赶上了李如柏的兵马,远远看到李如柏的大军撤退的阵型很整齐,略略思索一下,吩咐一个甲喇章京带着两红旗的骑兵忽近忽远吊在明军后面,不时放箭骚扰。自己则是亲率正白旗的马甲从右侧山林穿过去,截击李如柏的中军。安排好之后,身着白色棉甲的骑兵便拨转马头,跟着皇太极滚滚而去。 前军王宝才接到命令后在清河堡附近的山道旷野上摆下骑兵大阵,一万骑兵成白鹤展翅型列成,正是便于防守的内凹鹤翼阵。 李如柏领着众人赶到后军,看见孙尽忠已经将家丁阵势摆开,两千辽东家丁精骑,人人身着镶铁棉甲,头戴钵胄盔,把总以上军官更是带六瓣铁盔,众人头上红缨飘扬,一片肃杀之气,不愧是辽东的百战精英。两千骑兵分成三列,前排三眼铳,后排开元弓,严阵以待。正红旗的马甲们都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来回游弋,就是不进入射程。 孙尽忠看到李如柏过来,连忙躬身道:“大帅,应是敌骑骚扰,构不成威胁。”李如柏点点头:“叫儿郎们列阵缓退,几列骑兵交替掩护。”“得令!” 只见第一排骑兵调转马头回奔数十步停下,然后第二排如此,再者第三排如此。交替掩护,缓缓退却,正红旗的马甲找不到任何机会,刘毅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这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啊,这种战术,这种默契度,不愧是百战精英。自己以后也要练出这样一支兵马来。 后军的家丁和正红旗的马甲在移动中互相对峙,而中军却遇到了大麻烦。只见皇太极领着正白旗的马甲从右翼绕到中军的步兵的位置。皇太极在密林里看着明国的步军排成两列的长蛇行军阵。嘴边露出冷笑。他猛然拔出战刀:“大金的勇士们,跟我杀,杀光明狗!”一千骑兵声势好似千军万马,直扑中军。 步兵们本来就人心惶惶,他们已经在私下传播三路大军败亡,杨督师急令撤退的消息,又听见大帅让大家加快速度,跑步撤退。更是印证了这种猜测。大家不敢多想,都是默默跑步前进,又有几个中军官骑马奔驰在侧,马鞭打的啪啪响,不许军士交头接耳。 猛然大家听见旁边密林中喊杀震天,一下冲出许多身着白色棉甲的清兵马甲,领头一个大将,身穿仿明鳞甲,头戴钵胄盔,身后一杆白底黑龙旗。冲在最前面,后面金兵策马狂奔,一边还纷纷放箭。嗖嗖嗖,数百支披箭射入明军队伍当中,一下子放倒了百余人,明军阵型大乱,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未列成阵型的步兵的噩梦。明军四散奔逃开来,中军官也弹压不住,一时间明军步兵们无头苍蝇一般跑的到处都是,金兵冲进队伍一阵砍杀,又斩了不少明军。 李如柏听到中军大乱,大呼中计。让孙尽忠继续督战后军,自己招呼五百三眼铳家丁回师中军,很快赶到中军,却见金兵人马并不多,最多千把人,竟然追着上万明军砍杀,心下大怒,让三眼铳列阵,对着金兵一阵攒射,也打翻了数十个马甲,皇太极看到明军来援,遂叫身旁的传令兵吹响海螺号。收兵撤退。 明军步兵们自相践踏撒丫子奔了二十余里才看到列好阵势排在贺世贤身后的辽东骑兵。随后三三两两的败兵才渐渐汇拢。吊在后面的正红旗骑兵看到万余骑兵的鹤翼阵,知道没有机会了,正好皇太极领兵回来,呼喝一声,便潮水般退下了。 这一下,除了被皇太的兵马冲阵斩杀了两三百人以外,步军溃不成军自相践踏,竟然损失了千余人。史载“奴于山林鸣号,如柏军闻之大惊,兵溃自乱,死千人。” 好在南路军损失不大,辽东精骑基本是毫发无伤,大军浩浩荡荡转到向北,撤往沈阳方向。约大半天之后,大军来到了沈阳城下。 刘毅抬头看看这座后世称为清朝国都盛京的沈阳城。简直不敢相信竟是这么一座小城。其实后世的沈阳城是经过了清朝多次扩建而成,六年后也就是努尔哈赤天命十年,金国才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而此时的沈阳城不过像是后世破败的一个小镇子。 满洲密档记载,沈阳城城墙周长为一千四百二十八丈(4570米),但由于年久失修、风吹雨淋,墙体遭受了极大破坏。沈阳城墙“高不盈丈余、面窄仅五六尺”,墙砖则“皆腐蚀珊塌”,城内仅剩二三百户居民,也就是说墙高勉强三米,墙厚仅一点六米~一点九米之间,几年后的沈阳大战,后金兵站在城下拿根长枪就能捅刺城墙守军,随便挖挖就能把城墙掘塌。可见当时沈阳城的破败。但不管怎么说,目前沈阳正是辽东经略杨镐的大本营,沈阳城中还有约八千人马驻守,作为这次战役的预备队。 而杨镐此刻正端坐在沈阳的府衙之中,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神情焦躁,突然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宣纸撕个粉碎,又将砚台抓起猛地掷于地上,把旁边负责磨墨的小书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几天杨经略的火气很大。自从知道三路大军一路接一路的败报之后,只几天沈阳城内陆陆续续也来了零零散散数千败军。每支败军的说法都不太一样,有说金军发兵数十万的,有说路上遇到飞沙走石的,甚至有人说金兵有一支刀枪不入的铁甲卫队,冲阵厮杀无往不利。其实杨镐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败军之将的推脱之词罢了。金兵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理由就比明军能打。 杨镐这次是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经略辽东,其官职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副部长统管沈阳军区。应该说是位高权重。 麾下集结了大明九边精锐,共有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发精骑约三万;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固原镇四处,发兵共约两万五千人;四川、广东、山东、陕西、北直隶、南直隶,发兵共约两万人;浙江发善战浙军步兵四千;永顺、保靖、石州各处土司兵,河东西土兵,数量各二三千不等,共约七千人;明军总数约八万六千人。与盟友海西女真叶赫部军一万人,朝鲜军一万三千人,总计十一万多人,号称四十七万。 大明全国能抽调的精锐万历皇帝一股脑的全给他派到辽东来了。杨镐心下悲戚:“麾下猛将如云,精兵如雨。竟然把仗打成了这个样子,老夫还有什么面目回去面见圣上!不如就在这里自刎以谢天下吧。” 第十六章关于杨镐 写到这里作者插一个题外话,其实萨尔浒大战后世总喜欢把账算在杨镐的头上。其实作者认为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从三个方面简要分析: 第一,确实萨尔浒之战败北,杨镐的分进合击战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战略也就能打打漠北马匪或者是蒙古游骑,因为这些人往往行踪不定,他们马速又快,很难抓到他们决战,所以明军围剿往往采取分兵的策略,数路人马同时出击,将这些敌人驱赶到指定战场加以消灭,杨镐开始也是打的这个算盘,把努尔哈赤的战力出众兵精粮足的后金军当成了马匪游骑,四路大军同时出击,将努尔哈赤的人马压缩到赫图阿拉,然后就地围歼。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努尔哈赤的八旗军可不是蒙古游骑能比的,这可是后来一统天下的超强军事集团。到了崇祯年间,斩清兵首级一颗就可以升一级,而打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斩十颗首级都不能升一级,可见八旗军的强大。到了大明最后一段时间,斩杀几十个清兵就能称作是大捷了。 而大家也都知道,作为新兴的国家,特别是这种军民合一的国家,其凝聚力是非常可怕的,有点像今天的北朝鲜,可以说比北朝鲜还要团结,八旗兵一共有六万人马,努尔哈赤这个战略天才创造性的将兵力集中起来使用,创造了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本来明军是想驱赶八旗军,却没想到被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包围,全歼。 这跟党领导的解放战争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集中人马发动三大战役,分批消灭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这是杨镐总战略的失误。 第二,那就是党争的缘故,万历朝开始的党争是明朝灭亡的根源,士大夫与君主共天下,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这帮党人身上,前期出了个三党和东林党之争,就是齐党,浙党,楚党合称三党,后面又蹦出个魏忠贤搞了个阉党出来和东林党又开始争,一直折腾到明朝灭亡,到南明小朝廷还是这帮人祸乱朝政,导致南明撑了二十年就灭了,否则按照最初的设想,南明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南宋的,可以和清朝划江而治。 这些党派纷争带来的恶果是,这些人只顾党派和个人私利,不顾国家死活,为了反对而反对,崇祯朝每年税银不过三百万辆,李自成进北京之后搜到的皇家库银不过区区十三万两,没想到拷饷的时候随便查抄一个大臣,哪个家里不是数十万两白银。 国家的财富都被这些士人给掠夺去了,他们还不交税,朝廷的军费从哪里来,那只能从农民头上来,结果形成了恶性循环,打仗,征税,农民造反,镇压又要打仗,又要征税筹措军费,然后更多农民造反,一直把大明朝耗尽灭亡。 而这些党人又在干什么呢?李自成杀过来崇祯不是没想过南迁,结果光时亨和一帮党人跳出来又是祖制,又是之乎者也,硬要崇祯留守,连太子也不准派到南京,结果光时亨自己转身就投了李自成。还有钱谦益这些无耻文人,一股脑的投降了清朝。 这些人治国不行内斗在行,杨镐是什么人大家不清楚吗,放着孙承宗,袁崇焕这些猛人不用非要用杨镐,杨经略在万历援朝中已经证明了自己,搞后勤政治工作是一把好手,可是领兵打仗却是外行,看看蔚山大战就知道杨经略的水平了,那为什么还要把杨镐拉上去作辽东经略呢,这又是党争的结果,每个党派都想派自己人去,结果就是谁都去不了,首辅方从哲没办法只能推荐了个无党无派,朝鲜战败回来被重新启用的河南人杨镐去经略辽东,结果萨尔浒大败,方从哲老泪纵横跪在万历面前道:“战败皆臣一人之罪也。”没两年方从哲自己也罢官回乡了。 第三,延续自党争的就是明军内部的问题,本身这次大战各方准备就不充分,明史记载,明军的大刀出征祭旗的时候连头牛都砍不死,砍了几下就卷刃了。火铳更是动不动就炸膛,明军将士们更是把三眼铳当狼牙棒用了。盔甲也不齐备,辽东天气寒冷,萨尔浒大战本身就因为大雪推迟了五天,本来二月二十一出发给推迟到了二月二十五,结果很多内地兵棉衣都不齐备,无法御寒。 有人说志愿军入朝还穿着单衣呢,此时的明军战斗意志怎么能和志愿军比呢,这些兵当兵吃粮和后世的人民军队保家卫国是没得比的。结果明军征调全国军队精锐前来参战,事前物资又不充分,最后导致了什么,那大家就争抢呗。浙兵抢点棉衣,川兵拿点兵器,边军又换一批火枪,搞的是乱七八糟。四路人马又互不联系,信息不畅,甚至杜松和马林都全军覆没了,刘綎还带人往赫图阿拉冲,结果兵败身死。 所以萨尔浒之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明军早在万历援朝的时候就颓势显现,只是那时候有陈璘,麻贵一帮猛人撑着,打的又是没什么骑兵的倭寇,所以才能连战连捷,然最后还是有了蔚山之败。 援朝之后又过了二十年才爆发了萨尔浒大战,此时的明军已经不是当年万历新政过后的明军了,萨尔浒之战的明军愈加腐朽,战败也就不足为奇了。从侧面也反映了当时明朝各个方面都已经烂掉,积重难返,个人能力很难挽回明朝的局势。其实援朝的时候努尔哈赤也曾提议带女真兵和李如松同去,被李如松拒绝了,如果当时女真兵杀入朝鲜和倭寇打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呢。这两股势力的显著特点都是个人武力强大。要是能碰面打上一回,这倒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好了,本章说了很多题外话,下章我们还是回归正题。 第十七章如柏回营 杨镐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回去跟朝廷交代。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个亲卫推门进了书房,单膝跪下道:“经略大人,李如柏总兵的兵马已到达沈阳城外,塘马来报,大军驻扎在沈阳南门,李总兵带了一队亲兵进城面见经略大人,片刻就到。” “好,你下去吧”杨镐疲惫的说道。 “还好有一路兵马保全,还是辽东铁骑,大明边军精锐不失啊,真是赖圣上洪福,万幸万幸。”杨镐自言自语道。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直奔大堂而来,咔的一声门被推开,进来一群武将,手臂里怀抱着头盔,身上的鳞甲甲叶哗哗作响,就见为首一人将头盔放在小案上,转身拱手躬身,声如洪钟道:“辽东总兵李如柏参见经略大人。败军之将还请大人责罚。” 身后几个武将皆是拱手道:“参见经略大人!请大人责罚!” “各位将军辛苦了,都先坐吧。”杨镐摆摆手道。 其实杨镐以兵部右侍郎身份总督辽东战事挂巡抚官衔,从品秩上来说是从二品,而李如柏是正二品辽东总兵官,所以要按等级严格来说李如柏的官等还要高出一些。但是明朝末年是愈发的文贵武贱,即便是五品的御史也敢在地方的总兵面前指手画脚,只因他们有闻风奏事之权,又是在朝中拉帮结派。一堆折子送到万岁爷案上,口水淹都能淹死你,叫你不死也要扒层皮。 所以文官一直是骑在武人头上,当然这种局面在崇祯末年又颠倒了过来,乱世就是谁有兵谁就是山大王。所以崇祯杀文官如杀鸡犬,但是对于郑芝龙,左良玉,高杰这些山大王一个都不敢动。还得指望他们打仗呢。 众人分主次坐下,杨镐整理了一下情绪,不能在下属面前显山露水,只见他一身大红忠靖服,头戴两山金丝乌纱帽,胸前好大一块仙鹤补子,端坐在堂上,很快就恢复了经略大人的气度威严。 座下众将李如柏大马金刀坐在左首,副将贺世贤居右,然后王宝才,孙尽忠等人依次坐在下首。说起来杨镐也算是李如柏的老上司了,早在二十多年前杨镐就经略朝鲜战事,当年他和大哥李如松,二哥李如梅援朝抗日,碧蹄馆一战李如柏一箭射死日本七枪之一的小野成幸,救了大哥李如松一命。当时杨镐还夸他是军中小李广。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坐在杨镐的下首,却是以当年哥哥的身份坐在这里。 “咳咳,想必诸位已经知晓,我四路大军分进合击,没想到三路大军败亡,杜总兵,马总兵,刘总兵相继战死,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李总兵能保全一路大军给我大明留下一支能打的骑兵,有功无过,有功无过啊。也给老夫我保全了一些颜面,就不要再谈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事情了。”杨镐清清嗓子缓缓说道。 “现如今建虏势大,本官这几天还在清点战损,粗略估计下这次至少折了五万兵马,鸟铳,三眼铳上万杆,大小佛郎机数百门,兵甲旗帜弓箭刀枪无算,最重要的是还损失了上万匹的战马,我大明本就缺马,马户们又不愿为朝廷养马,这次征讨建虏,朝廷调集了九边重镇数万马匹配给我辽东大军,没想到损失如此惨重,得了这么多战马,建虏稍加培育,用不了几年他们的军马将会成倍增长,到时候人人有马,怕是会出现又一个蒙古铁骑威胁我汉家江山啊,再者这次他们夺得军资粮饷无数,又能扩充兵马了,以后再想剿灭建虏恐怕是难于登天啊。” 杨镐不愧是搞后勤的好手,粗略分析下战损就成功预言了几年后努尔哈赤的实力成爆炸式增长,历史也确实是这样,萨尔浒大战之后,明金局势此消彼长,明朝边事愈加颓废,而金国攻城略地定都沈阳,正式完成了一个渔猎部落政权向一个完整国家政权的转变,最后一步步蚕食领地,统一中国。 “经略所说不错,此次出兵,三路大军因信息不畅,军情延误,互不知晓各路兵马的进度,导致被各个击破,况且建虏势大,此次辽东会战,皇太极更是起全国之兵,兵马并不比咱们少,咱们虽然号称四十七万,也不过就八万多可战之兵,至于征调的朝鲜兵和叶赫兵却是不济事,属于跟在咱们后面捡漏的角色。我这里倒是写了一份南路军的军报,大人可以过目,到时候咱们在润色一下,想必皇上和朝廷诸公看了也不会太怪罪于我等。”李如柏建言献策道。 杨镐看了看贺世贤等人,又看了看李如柏,李如柏会意对贺世贤说到,贺总兵本官还有要事和经略大人商讨,你先带大伙去堂下歇息吧。 “遵命!”说罢站起身来,身后诸将也是纷纷站起,拱手躬身倒退几步,口称告退。不一会儿堂中就散了个干净。 杨镐这才开口道:“子贞啊,你还是武将的性子啊,你说的这些如果放在平日可能也可以搪塞过去,但现在朝中你可能也有所耳闻,三党和东林党争得是不可开交啊,马上就要京察,东林党那帮人操纵御史言官,到时候肯定会弹劾本官,本官身死事小,恐会连累阁老啊,方阁老当初力排众议将吾放到辽东经略的位置上,朝中皆知虽方阁老自诩无党无派,但是与浙党交好,说是三党一派也不为过,多少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呢,这次兵败辽东,方阁老引火烧身,到时候方阁老罢官,三党受挫,东林党势大,那朝中的势力均衡可就要打破了啊。东林党那是一帮什么人,如果说三党还能干一些实事的话,东林党那帮子能臣干将都是博取直名的腐儒,指望他们闻风纠察还行,但若要说到国家大事,哪是那么简单的,他们太理想化了啊。总是要恢复祖制,总是要政治清明,总是要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都对可不能在这一朝一夕实现啊,银,银,大明处处要用银,可是赋税上不来,这些士大夫隐瞒资产,反对商税,他们这样做会蛀空大明啊。”杨镐是越说越激动。 “经略大人,您说的这些本将也不是太懂,本将只知道这些朝政大事让朝廷里那帮官去操心就成了,咱们只管带兵打仗,只要打败了建虏,咱们就是大功一件,眼下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我们的军报还需润色润色。”李如柏接话道。 杨镐点点头:“不错,是要润色润色。” “经略大人,本将差点忘了还有一事禀报。”李如柏拍下脑袋望着杨镐说道。 “哦?子贞有何事,但讲无妨。” “是这样,本将班师途中,遇到了刘綎麾下千户刘招孙的儿子,此子名叫刘毅年方十岁。刚才经略大人说几位总兵兵败身死,尸骨无存,这个刘毅小小年纪和几个家丁竟然敢深入金兵太子河行营,抢回了刘綎和刘招孙的首级,还斩杀了一个镶红旗的梅勒额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本将命他一起随在本将军中,现正在院外。” “哦?竟有此事?快叫他进来,本官要问话。”一个亲卫领命去了,李如柏一边和杨镐又细细说了一下此事。 第十八章面见杨镐 不一会儿一个亲卫领着刘毅进来,刘毅一进大堂便是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道:“草民参见经略大人,参见总兵大人。” 李如柏本就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此刻心下欢喜,当即是笑呵呵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和经略大人说话。 杨镐也是不说话,静静打量这个少年。刘毅虽然低着头,眼睛却也正在瞥向杨镐。只见杨镐年约六十,身高五尺有余,胡须已经花白,面色偏黑,圆脸,眼睛不大但是炯炯有神,穿着宽大的忠靖服显得有些瘦弱。虽然年近花甲,但是在堂中一站腰杆却挺得笔直,自有一种气度威严,一看就是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老帅。确实杨镐多次作为经略督师提督战事,杀伐果断,把下面的骄兵悍将整的服服帖帖。也是颇有手段之人。 另一方面,以杨镐的识人之术,刘毅在他面前也无处遁形,杨镐让他抬起头来说话,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中却暗暗吃惊,听李如柏介绍此子年纪不过十岁,竟然身高五尺,身子骨虽然还不是很壮实,但是在同龄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一看便是练武之人,以他提督过数十万兵马的经验,此子若能仔细调教,有名师悉心教授武功将来定能成为一员猛将。 而且此子最让人感到吃惊的就是他的眼神,看着不像十岁的娃娃,倒像是二三十岁的人,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瞧不透,看来子贞所言不虚,此子定是在沙场之上见过血,杀过人,否则不会有如此气度。 杨镐素来和刘綎不太对付,刘綎虽然表面上尊重杨镐,但是内心里总是觉得杨镐一个败军之将在这里摆什么谱,而刘綎可是大明军中有名的常胜将军。两人的梁子在万历援朝的时候就结下了,一个是杨镐指挥不当蔚山惨败,一个是刘綎陈璘水陆并进把倭寇赶下海喂鱼。所以刘綎心中一直对杨镐是有看法的。两人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但刘綎入朝的时候已经是战争中后期,刘綎不知道的是杨镐前期的努力,特别是第一次壬辰倭乱的时候杨镐一去就指挥了著名的稷山大战,手下悍将解生打的黑田长政和伊达政宗哭爹叫娘。一扫朝鲜战场的颓势,后期的日军尽量避免和明军野战也就是从稷山大战开始的。 杨镐也并非没有容人之量,否则也不会在进入朝鲜整顿了朝鲜政坛和明军内部得罪了一大批人之后,在蔚山战役失败之际被罢官回国的时候朝鲜举国夹道相送。 李朝宣祖实录记载朝鲜上至国王,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士民男女重髫戴白,牵衣拦道,一送再送,直出郊外,大臣纷纷赠诗为别。尤其壮观的场面说,杨镐的轿子出汉城时,不但国王官员们洒泪告别,好些朝鲜老百姓,一路更是边追边哭,还有人组团围在路前,拼死不让杨镐离开,闹的杨镐不得不多次下轿,口干舌燥的劝。这一点说明杨镐的人缘确实不错。 既然刘綎已经死了,杨镐自然不会和死人计较。况且眼前这个少年杀死了一个梅勒额真,抢回刘綎首级,也是给自己挽回了一些颜面,也说明明军当中也并非无人,这对自己的军报还是有益处的,此处可以多着墨几笔,给军报添一点色彩。 杨镐没想到的是刘毅这个穿越到明朝的小蝴蝶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历史上杨镐的命运是回去之后被罢官去职押入死牢,判了死刑,但是拖到崇祯二年还是被斩了。而这次因为有了斩杀梅勒额真的战绩,还有抢回刘綎尸首的事情,所以让本该判死罪的他只是判了活罪,下狱关押然后永不录用。当然这是后话。 想到此,杨镐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也露出了丝丝笑意,让人看了竟有如沐春风之感,不愧是官场老手,脸色变化毫无做作的痕迹。只听杨镐轻声道:“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事情方才李总兵也和我说了,你能在万军之中取回刘总兵和你父亲的首级,更能斩杀一个建虏梅勒额真,确实是胆识过人忠孝两全。我大明要多一些你这样的将士何愁建虏不灭啊。” 刘毅连忙躬身道:“经略大人过奖了,草民乃一介白身,当不得如此夸赞。”杨镐摆摆手道:“无妨,本经略一向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立下如此大功,虽是白身但是也是忠烈之后,本经略不能授你官身,但是金银赏赐却是不会吝啬,刘毅你想要什么?” 刘毅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为国杀敌乃草民本分,于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于私也是为了夺回家父首级,不敢受赏。” “好,真是个小英雄!”那边李如柏击节赞叹道。 杨镐也是含笑点头此子十岁就能说出如此大道理,比朝中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御史言官们不知强多少倍,当下也是面露欣赏之色:“好,本经略先行做主,随后再到兵部备案,本官赏你白银五千两,听闻刘招孙刘千户阵亡,你家传兵器也不知所踪,你可去武库挑选一些上好兵器,另外本官赏你一套本官私人珍藏的鱼鳞叶明甲,你成年后便可穿戴,此甲是兵器局精心打致,本经略出征之前从兵器局主事那里讨要而来,便赠与你吧。希望你长大成年后能为国杀敌。” 刘毅心下欢喜,本来自己就想着回到太平府之后勤练武艺,然后拉一只队伍起来,自己还发愁这银子从哪里来,现在从李如柏和杨镐这里得了八千两白银,再加上自己家中的田产积蓄,至少能有一万两。还得了一身好盔甲,等会再去武库里拿一件趁手的兵器,真是不错。 当下跪下磕头道:“草民多谢经略厚爱。” 杨镐笑着让他起身,然后对他说道:“这样吧,刘大帅的首级和梅勒额真的首级交于本经略带回朝中复命,你父亲的就你自己把他好生安葬了吧,说着拿出几张会票,朝廷的抚恤银和本官个人的一点情谊你收下吧,听闻你府上的家丁也损失殆尽,这点银子也好抚恤他们的家人,也告慰忠勇将士在天之灵。” 刘毅接过会票再拜道:“多谢经略,经略大恩草民没齿难忘。”“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遵命!”说着,刘毅缓缓退出大堂,转身走出了院子。 (关于杨镐之死,其实历史上并无详细记载,渔夫也是看了很多的史料,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杨镐是万历末年被抓捕下狱判了死罪,终万历帝,泰昌帝,天启帝三朝都没有被杀,而到崇祯上位没多久就被斩了,这其中固然有己巳之变崇祯需要杀人立威的缘故,但他能多活十年的原因更多竟然是因为魏忠贤,因为杨镐前面也说了属于无党派人士,杨镐下狱说白了也是东林党在幕后推手,而阉党和东林党打得不可开交,那么杨镐之类的无党派人士自然就成了阉党争取的对象,所以魏忠贤力保杨镐项上人头,后来魏忠贤一倒,杨镐就被拉出来祭旗了。这不能不说是历史事件的奇妙之处。 另外各位看官不要被电视剧所误导了,大明是没有银票的,只有会票,会票就相当于现在的支票,可以凭票去柜坊兑钱。明朝只在永乐年间发行过大明宝钞,如果你仔细看金瓶梅等明代小说你会发现没有银票一说,都是银子。所以电视上动不动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打几千辆的银票就是扯淡,后世的银票也没有那么大面额的。) 第十九章挑选兵器 刘毅出了院子之后,将刚才的对话和门外的陶宗,刘金二人说了。 二人听完也是面有喜色,陶宗对刘毅说他自己从战场上逃出,遇到刘毅他们,看他们英勇杀敌,也想加入,能当刘毅的家丁也好,既然招孙将军阵亡,刘毅府上又没有其他人,也就是剩一个老仆人,陶宗愿意跟着刘毅,自己父母双亡,在四川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在川军内就是一个炮手,希望刘毅不要抛弃他云云。刘毅正好身边也缺人,家丁护卫死伤殆尽。况且以后自己要想拉起一支队伍,还得有个炮手,听陶宗说他在川军里也当了三年炮手了,打炮不说,佛郎机那是打得不错,二百步内固定靶十炮五中,考虑到当时的火炮准头,这个成绩确实不错,当然实力如何还得回去找个地方试试。 收了陶宗作为家丁之后,刘毅他们一行来到武库,杨镐答应给他挑选兵器,这是刘毅感到最兴奋的地方,作为军人的他天生对兵器有着莫名的喜爱,在原来那个世界他最爱的是八一杠,射击精准,造型朴素,在共和国军队多次战争中大放光彩,后面的九五式总是感觉没有八一杠那种见过血的气势。 来到大明他还没见识过大明的兵器到底有哪些特别之处。当然上课的时候军事学院的教授也介绍过明朝的兵器,什么鸟铳,三眼铳,单眼铳,掣电铳,鲁密铳,狼筅,白杆枪,苗刀,雁翎刀,柳叶刀,绣春刀,佛郎机,红衣炮等等等等,书上图片倒是不少,来到这里几天厮杀也见过了一些实物。但是还有很多没见过,当下好奇心大盛,一把推开了经略行营武库的大门。 一排排的柳叶刀,雁翎刀,长枪,火铳闪花了刘毅的眼睛,刘毅左看看右摸摸,作为共和国的军人肯定还是最爱火器,他在存放火铳的区域转了又转,三眼铳拿起来掂量掂量,头重脚轻,射击速度虽快但是射程近装填慢,不好用,当个狼牙棒使使倒是不错。 把玩一下又放下了,单眼铳跟三眼铳差不多,鸡肋。鸟铳,火绳枪而已,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制成燧发枪,火绳实在是多有不便,风大不能用下雨不能用,晚上暴露目标又不能用,太鸡肋了。鲁密铳从土耳其传过来的,射程远精度较高,但是本质上还是和鸟铳一样的火绳枪。 猛然他瞳孔一缩,看到了一支放在角落的奇怪火铳,拿起来观看,铳身非常细长,铳管上装有照门,前端有准星,后面的枪托比一般火铳要大要弯,铳机的后部有可以打开的铜盖,右侧有一个龙头夹着火绳,下方有扳机,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几个小铁管。 “掣电铳,原来这就是掣电铳,旁边的小铁管就是子铳了,这不就是后世的单发步枪吗,当时自己还和老师争论这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看来是我错了,这不是燧发枪,依然是火绳枪。” 掣电铳就是用了小佛郎机子母炮的原理由明代兵器专家赵士桢发明的一种子母铳,设计时将预先装好火药和铅弹的铁管从后方塞入铳管,然后点燃火绳,扣动扳机发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一种后膛枪,而且还用到了定装弹的原理。比西方早了快两百年,但是很可惜这种铳至今未发现实物,所以后膛枪还是已霍尔步枪和德莱塞步枪作为鼻祖。 刘毅抄起掣雷铳背在身上,心道:“这把铳归我了,回去练练枪法,毕竟我可是全院的射击冠军。以后如果能有条件制造燧发枪和定装弹药我就能建立其一支火枪队了,但是现在只能想想,毕竟火器太费钱,哪像冷兵器,一人发一把大刀,发一杆长枪就能成军了。”想到长枪,刘毅又走到存放长枪的区域看看,还是要有一把趁手的长枪才行,毕竟自己在这一世练的是戚家枪法,没一支趁手的长枪可不行,可是他左看看右看看,这些长枪都是普通枪兵用的红缨枪,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拿起一杆普通的红缨枪,又拿了两把上好的苗刀给陶宗和刘金,还找了两把新的开元弓,给了他二人。 一行三人辞别了李如柏和杨镐,在刘金的带领下一路南下,他们准备在京郊安葬好刘招孙,再沿着京杭大运河乘船南下,至应天府转道回太平府老宅。后来他们才知道,杨镐回京之后提交了战报,万历皇帝阅览后龙颜大怒,东林党以御史杨鹤为首铺天盖地的弹劾奏折差点将杨镐淹死,皇帝将杨镐下狱革职查办,杨鹤等人请斩,但因为辽东军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又将刘綎的尸首夺回。故免其一死押入天牢。又将李如柏罚俸降职,仍命他为辽东总兵,驻守辽阳防范金国。 首辅方从哲识人不明,推荐有误。请辞。帝不允。方从哲在大殿声泪俱下哭诉道:“萨尔浒之战于后金,则努尔哈赤一人之功也。于我朝则臣一人之罪也,请圣上责罚。”万历念他年纪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责罚他。但是方从哲在朝廷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在万历驾崩后被刘一燝所代替。 萨尔浒之战除李如柏军撤走未遭惨重损失,明军共损失兵力约四万五千八百余人,战死将领三百余人,丧失骡马两万八千余匹,损失枪炮火铳两万余支,元气大伤,而后金趁势崛起。 三人离开沈阳取道锦州再至山海关,然后从山海关直奔京师顺天府而去。 为了早点让刘招孙入土为安,三个人一人双马,沿着到顺天府的官道。累了就在路边一人放哨,两人和衣而眠轮流如此,饿了渴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喝皮囊里的清水。 刘毅也没心情欣赏官道边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明朝末年辽东战争不断,民生凋敝,一天走下来往往都看不到什么人烟,两边的驿站也是年久失修,很多驿站都没有留守人员,任由风吹日晒。所以他们一天奔驰四百里,仅用了三天多的时间就到达了顺天府郊外。 前世刘毅也曾经到北京游玩过,还登上过八达岭长城。而此时的北京却比后世要小很多,但是和沈阳城比起来那真是雄伟的无以复加了,毕竟是明帝国的京城。 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建成的,但比元大都更加雄伟壮丽。从整个城的平面布局来看,明北京城是一座呈“凸”字形结构的城,且外城包着内城的南面,内城包着皇城,皇城又包着紫禁城。从外城到紫禁城,城墙的外面绕以宽且深的护城河。这样皇帝居住的紫禁城就成为全城的中心,处在层层拱卫之中。在城的四周再布以天、地、日、月坛,紫禁城俨然是“宇宙的中心”了。 北京城的建筑,又是以一条纵贯南北的中轴线为依据进行布设的。外城南边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起点,皇城后门——地安门以北的钟鼓楼,则是这条中轴线的终点。全城最宏大的建筑和场景都安排在了这条中轴线为基础,在其两侧作有机的布置和组合,其周围再部署以低矮,青灰色的四合院。整个城的规划布局形成了一个完整和谐,举世无双的巨大建筑群。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数以千计,布置有序,掩映在绿阴底下的四合院的衬托下,更显得宏伟壮丽了。 几人看着顺天府高达三丈(折合九米多)的城墙,刘金问道:“少爷,进城吗?” 刘毅摇摇头,“咱们赶紧把正事办了,然后转道城外的码头,回太平府吧。” “好的,少爷。” 第二十章回应天府 几人来到京师永定门外,永定门是位于京师中轴线上的外城的主城门。“咱们在永定门外寻一个好地点,将爹葬了吧,也希望他的英灵能保佑大明免遭外敌入侵。”刘毅说道。 “好的,少爷。”刘金陶宗异口同声答道。 随后几人在永定门外二里多的地方,选了一处青山绿水,有郁郁葱葱树木生长的地方。将木盒取出,挖了一个坑,把盒子放进去之后填上土,然后拿出路过锦州城时买好的一块不大的墓碑立在坟前,上书川军千户刘氏招孙千古。 焚香上供之后,刘毅在前,陶宗刘金居后,三人皆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刘毅说道:“爹请您安息吧,愿您在天之灵能保佑儿子建功立业,守护大明,今天我身后有陶宗,刘金二位义士愿助儿一臂之力,也请爹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路途遥远,我们无法带爹回太平府老宅安葬,就请爹在京师看着我们不久的将来,儿一定会回来看您。”说罢站起身来,身后二人也是起身。 “我们走,回太平府,今日父亲坟前立誓,他日我必定要干一番大事业,也请二位诚心助我。”刘毅拱手道。 “不敢,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二人抱拳答礼。 “驾!”手中马鞭扬起,三人打马滚滚而去。从今天开始刘毅就算正式的融入了大明,陶宗和刘金二人也未想到多年之后这个十岁的孩子真的成为了顶天立地的人物。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初一,京杭大运河,刘毅一人负手站在驶向南京的客船船头,望着江岸两边的大好河山,四月正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虽是南方,但是江面上的风依然不小,陶宗和刘金二人在舱内饮酒。 刘金招呼道:“少爷,进舱吧,江风颇大甚是寒冷啊!”刘毅微微笑着却不回答。 三人自那天埋葬了刘招孙之后在码头变卖了马匹,换成了一百多两现银。换掉了身上的衣裳,带着兵器衣甲等行李,五十两银子包了一艘带画舫的中等官船,要船家直接从北京运他们到应天府码头。途中吃好喝好由船家负责,多了就算赏他的。 船家喜不自胜,这几位爷可真是出手大方,这一趟跑下来恐怕能赚二十多两,比平时一季的收入还多。当时戚家军的军饷是每月一两,取得功名的秀才每月朝廷发放的膏火大概是二两银子,在京城军器局打造兵器的匠人们大概一个月有银四两,这个船家一趟就能赚二十多两,比一个秀才一年的收入还多怎能不叫他开心不已。一路上更是热情,好酒好菜供着几位大爷。 看这几位爷的情况,恐怕这个少年才是领头的,不过看他身上的那杆红缨枪和腰间的佩刀,特别是背上还背负一根火铳,这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少爷出来游山玩水,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当下腰却是更弯了,上菜时脸上都露出谄媚的笑容。 刘毅负手在船上,一边欣赏江景,一边盘算手中的银两,算上他们杀建虏时在行营里找到的一些银子,还有李如柏和杨镐给的会票,算上私人的赠与,朝廷的抚恤等等,现银约有一万两,再加上刘金说自家在太平府芜湖县还有百亩田地,按照明末的市价,这些田地大约值一千五百两银子,那么目前刘毅手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柳叶刀不过二两银子,一个士兵的军饷不过一两银子一年才十二两银子,铠甲六两,不算粮食消耗,招募一个士兵需要二十两银子,当然这里指的是正营兵,不是明末流寇一个馒头一碗干饭就能招到一个饥民当兵,盔甲武器更是没有,拿着锄头粪叉子就上前线打仗了。如果将老宅也变卖的话手中能有一万二千两,一个营兵二十两拿出一半的钱招兵,一半的钱买粮,如果乱世到来自己最起码能招募三百步兵,如果换成骑兵的话,六千两银子算上马匹大概能武装八十到一百个冷兵器骑兵。 一百人的正兵马队,这在明末可是不得了的力量,一个普通的游击将军的家丁马队也不过才百余人。自己手上这些钱能武装的力量都能赶上游击将军了。想到这里,刘毅心下打定了主意。这些钱先放在那里,自己年纪尚小,明末乱世要在天启末年至崇祯初年之后才会开始,还有八九年的时间,自己的这些钱不能变成死钱,要盘活才行。明朝又没有银行,更没有理财产品,会票兑换成的白银如果放在柜坊不仅没有利息钱还要倒给保管费。这可不行,可是怎么办呢,刘毅一时心烦意乱。 自己前世看小说穿越的人不是都能开金手指吗,随便发明个什么东西不都能卖钱吗?可是轮到自己穿越了他才明白小说就是小说,心中倒是有很多想法,什么飞机大炮冲锋枪啊,汽车轮船蒸汽机啊这些,可是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原理,但是不会动手制作,现有的科技条件下也没造这些东西的工具,要想制造还得有大量的科学家和技术工人一起,必须把这些人凑到一起才行,可眼下没有头绪。 算了,先不想了,回到太平府再说。抬头看见一群大雁从头顶飞过,心念电转,自己好久没练枪法了,来到明朝就没打过枪了,也不知道这枪发有没有退步。 只见刘毅摘下背上的掣电铳,又拿出铁管定装弹,可惜只有五颗弹药,先试试再说,火药在这个时代倒是很普及,上了岸应该是有办法补充到的。 他呼唤船家道:“船家,有没有火折子借我用用。”,“得嘞,客官稍等。”不一会就见船家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他。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代的黑科技,就跟现代的打火机一样,只不过外面是竹筒,里面将一张一张纸卷起,也可以塞入棉絮,然后点燃再吹灭,盖上盖子,但是盖子上会有气孔保证有空气进入,虽然里面没有明火,但会有点点的火星,挂在身上等用的时候打开盖子轻轻吹气再把火苗吹起来就行了,刘毅在心中佩服古代中国人的智慧。 用火折子点燃火绳之后,掀开铳机后端的铜盖,将小铁管中的引药倒一点点放入铳机右端的火帽之中,然后将铁管塞入枪膛,合上铜盖,将铜盖扣紧,因为此时的滑膛枪使用铁管定装弹有一个问题就是无法保证气密性,也就是无法做到枪管和弹药紧密贴合,这个问题在西方工业革命之后有了蒸汽动力才解决,因为不用人工而用机器,所以可以保证每一杆枪和弹药的规格一致。 此时火枪射击时的尾焰容易灼伤射手的眼睛,这导致了射手在即将开火的最后阶段必须要闭上眼睛,这样的打法能打得准吗,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朝的火铳听起来唬人,很多文章说明朝已经是火器部队了,但是杀伤率低的惊人。所以赵士桢在设计掣电铳的时候加上了保护铜盖,有效的隔绝了尾焰,可以一直瞄准直到开火。但是掣电铳制造工艺太复杂,特别是铁管定装弹制造复杂,要保证每颗弹药大小粗细差不多,避免炸膛。所以费时费力,生产一支掣电铳和子药的成本可以生产四五支普通火铳了。所以赵士桢总共也就生产了几百支,数量太少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至今也未发现实物。 刘毅举枪贴腮瞄准天空中的大雁,高度也就在不到一百米,也就是约七十步,掣电铳的射程可以达到一百余步,只是没有标尺只有简单的照门和准星,刘毅瞄准了片刻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后坐力比后世的步枪大多了,将刘毅的肩膀磕的生疼,可是天空中的大雁还在自在的飞翔,没打中!果然滑膛枪的精度还是需要提高啊。 没有标尺确实有点难度,而且扣动扳机后不像后世的步枪会即刻发射,而是需要火绳点燃引药,这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会出现一秒的延迟,就是这一秒大雁已经往前飞了一段距离了,所以才会射空。 刘毅不愧是共和国的优秀军人,很快就摸着了门道,刚才一声巨响,刘金和陶宗拿着腰刀就出了船舱,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后来才发现原来少爷只是在试射火铳,船家也给吓了一跳,这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可真是会玩,有弓箭不用偏要用火铳打大雁,看这铳可不便宜,还是小心伺候的好,指不定这小公子还有什么怪癖好。 打开铜盖倒出铁管,铁管太烫差点把刘毅的手烫掉一层皮,“以后打掣电铳得配一个手套才行。”刘毅心想,又填上一发弹药,瞄准,算好提前量,扣动扳机,又是砰的一声,这次刘毅将铳身抵肩,抵的很紧,稳定性大大提高,只见一只大雁打着旋一头栽到了长江之中。 “打中了!”刘毅欢呼道,刘金和陶宗也在后面拍手道。 “少爷什么时候会打铳了,没见他学过啊,在萨尔浒时就觉得少爷不对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刘金心下疑惑的想到。 刘毅掌握了方法之后将剩下的弹药一口气打出,五发子药命中了三只大雁,而且越打越快。打完之后拿出通条洗刷枪管,掣电铳的好处就是不像前膛枪打一发就要刷一下枪管,而是可以打个四五发再刷掉泄露的残余火药渣。 刘毅不禁吃惊于古人的智慧,如果弹药管够,一个像刘毅一样熟练的射手,一分钟最少能打出五到六发子弹。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如果再使用神机营的火枪三段式,那么三个人一分钟能打出至少十五发发子弹,四秒一发,都快赶上后期一支栓动步枪的射速了,如果有一只装备掣电铳的火枪队不用太多,数千人即可,只要弹药管够,而且能解决的掉远程的火炮威胁,那在这个时代岂不是可以横扫天下。 刘毅正在发散思维,“诸位客官,前面一里就到应天府码头了。”船家喊道。 第二十一章飞龙驹 众人下了船,拿过行李,一堆堆的行李放在码头边,“少爷,前方有马车店,要不咱们雇一辆马车,从这里到太平府不过八九个时辰,其实某一直想问,太平府也有码头,咱们完全可以坐船直接回去,为什么要在应天府下船呢?”刘金问道。 “因为我想买马,咱们在顺天府因为长途运输不便将咱们的马匹都卖掉了,大明本就缺马,江南马匹更是稀少,所以要想买马只能到大城去买,这一路最大的城就是南京应天府了。”刘毅解释道。 “咱们是练武之人,不能没有好马,而且我的骑术不好,我也想多加练习。” “明白了,少爷。”刘金答道,接着又道:“应天府某也曾经来过,正好江东门离咱们这里不远,江东门外倒是有马店可以买马。” 刘毅点头道:“走我们去看看。” 明代的马匹问题是历史上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其实明朝作为大一统的皇朝在朱元璋时期其实是有大量战马的,这些战马的来源很简单,抢! 元末天下大乱,红巾军和各路义军趁势崛起,元朝在全国各地皆有马场,红巾军只需攻城略地就能抢到马匹,当时元军的战斗力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代了,承平日久放马南山,跟后世八旗子弟一样很快就衰落了。所以红巾军依靠这些抢到的战马迅速组建了强大的骑兵,到了后期朱元璋建立政权之后横扫群雄,统一中国,又派遣徐达常遇春等名将组建了强大的明军铁骑,将元军一直打到漠北。 但是后来因为战争的损耗,明军的马匹降低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太祖实录记载,全国有兵一百二十余万,战马仅四万五千余匹。可见当时的明朝缺马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关于养马,很多人一直有根深蒂固的印象,自古以来战马都产自北方或者西北,西南边疆地区,什么西凉马,蒙古马,西番马,河套马,汗血马等等,就算是中原地区也是山西,陕西,辽东地区才产马。 其实这是错误的,在明朝时期,江南地区有很多的小型马厂,在朱元璋的号召下,私人马场遍布全国。并且大明朝廷创立了一套制度叫做马政。 明朝马政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官牧:比如御马监,苑马寺这些机构使用卫所军人养马。二、民牧:由两京的太仆寺所属的官马,给予属地的民户家养,同时给予一定补偿。比如洪武年间,北方每户养一匹马,南方则每11户养一匹马,养马户如果每年能生育一匹小马驹,则可免去服官府差役之苦。明中期以后则推行免粮养马,每50亩田地领养公马一匹,以此免去国家公粮交纳。三、在边境定期开马市,和游牧民族以茶换马:明朝洪武末年,曾经有一年交易获得一万三千五百匹马的记录。 这一套制度实行之后,在太祖和成祖年间使明朝的战马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根据后世专家翻阅大量史料之后总结,成祖年间官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九十万匹,而民马的数量更是多的无法统计,也就是说成祖年间明朝全国的马匹至少是几百万匹。这可以组建几十万的骑兵,所以当时成祖北征的时候明军才能深入大漠,打的蒙古措手不及。 但是到后来这个政策变了味了,因为成祖之后战争很少,对战马的需求量大减,而明朝虽然给予民间养马补贴,但是规定不能养死,养死要处罚。这就导致了农民发现养马还不如种地赚钱,所以明朝的马户大量的逃亡去种地,导致了民牧的崩溃。 而对于官牧,没有战争不需要战马之后国家自然重视程度就变低了,然后朱元璋分封到各地的龙子龙孙还有一些勋贵世家等等开始走私战马,破坏由国家垄断的马政贸易,结果他们囤积战马,哄抬马价,搞的市场上无良马可买,违背市场规律马市也就崩溃了,结果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到了崇祯年间,明朝的战马只有明初时期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全国也不过就几十万匹马,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军队和民间。 这才会出现明朝末年除了关宁铁骑,全国都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李自成为什么能屡屡逃跑成功,也是因为官兵没有强大的骑兵部队,无法追击达成歼灭,每次都是击溃,过不了多久流贼整顿一下又是几十万人杀回来,循环往复。 三人来到江东门外的私人马店,店主迎了出来,“各位客人是要买马吗?” “正是,我们想看看有什么好马。一人一匹买三匹马。”“好嘞,请进,马厩在后面我带各位过去。” 刘毅他们跟着店家来到店后的马厩,“各位客官先挑挑看,看几位的打扮也是长年习武之人。”店家看看个人佩挂的腰刀,特别刘毅手上还拿着一杆红缨枪,背着一杆火铳!几个人倒是有点像哪个将军的家丁亲兵。 其实明朝是不允许私人携带兵器上街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特别在明末乱世,很多人手上都带着一件防身的兵器,很多士子也带着佩剑,地方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在马厩里转了一圈,刘毅不太懂马,但刘金却略知一二,他对店家说到:“这些马匹虽然是比较不错的战马,但是品相也不能说是上等,你们店里就没有上等的战马吗?” 店家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客人好眼力,本店倒是最近得来一匹好马,只是。。。。。。”刘毅心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道:“可是担心银两,你放心银两不会少了你的。” “好,敝人也喜欢和豪爽的客人打交道,请随我来。”他带众人到了马厩后面的一个小院子,打开院门,只见院子里赫然有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那马浑身上下,白雪一般,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看见有人进来一声嘶鸣,声音洪亮,竟犹如腾空入海之状。 “这便是本店新得的一匹宝马,乃是产自贵州,刚刚五岁,正是当打之年。”店家道,一匹战马的寿命大概是二十多年,黄金时期也就是五岁到十五岁之间,只见这匹马浑身散发着一种灵动的气息,刘毅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转头问道:“不知价钱几何?” 店家伸出三个手指。刘金说道:“三十两?这可比外面的战马高出不少了啊。”店家摇摇头:“客观,敝人说的是三百两。” “他娘的,你这是买马还是抢劫,你怎么不出去抢,什么马要卖到三百两?”刘金怒骂道。 “你这匹马的来路怕是有问题吧?”刘毅淡淡道。 “呵呵,这个这个,此马乃是贵州马,小公子也知道太祖爷最爱贵州马,贵州马也生产良驹,有龙马之称,这匹白马唤作飞龙驹,乃是数十年一遇的好马啊。”店家将话题岔开到。 刘毅心中已经有数,这匹马一定是从哪个藩王的马场收的走私马,所以价格才会如此之高,但是三百两却是店家在宰客了。“这样吧,我能不能试乘一下?”刘毅问到。 “可以,小公子尽可一试。” 刘毅走过去拍拍马头对飞龙驹说道:“伙计,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今天一定带你走,希望你能助我建功立业。”飞龙驹仿佛听懂了一般,不再嘶鸣,而是用前蹄敲打着地面,鼻孔里发出呼呼的出气声。 刘毅赞道,真是宝马良驹啊。左脚踩在马镫上用力一跨翻身上马,来到院外的草坪上,骑着飞龙驹奔驰了两圈。刘毅发现,这匹马通灵一般,指哪打哪,很好操控,只要向左向右稍稍一抖缰绳,飞龙驹就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思似的,向左向右飞奔。 第二十二章回家 转了几圈,刘毅下马对店家道:“这匹马我要了,三百两就三百两。” 店家大喜过望,这下可是碰到冤大头了,这匹马进价不过百两,没想到翻了三倍还有人买。当下点头赞道:“小公子真是豪气干云。” “等等,先别急着拍马屁,我没说我不带附加条件。”刘毅道。 “这。。。。。。不知小公子有什么附加条件。”店家有些尴尬道。 “其实也没多难,这匹马我三百两现银分文不少给你,但是我要你送我的护卫两匹战马,等下我们就到你的马厩挑两匹战马牵走,另外除了马鞍马镫缰绳这些附送的东西之外,我还要你给我一套你们店最好的精铁马铠,你不会和我说你们店没有吧。”刘毅后世在陆军学院里也不是没学过明清史,一般的私人马店如果能搞到这种上等的战马,那一定会有马铠卖,只不过毕竟是国家限制的东西,不能明目张胆,就是卖也只能给熟人介绍,不会放在台面上。 “这这,小公子。。。。。。”店家狡黠的转了转眼珠,外面的马不过二三十两一匹,就算是把品相最好的牵走两批也不过四五十两一匹,两匹不到百两,还是能赚一百多辆,百分之百的利润。也罢就送他两匹马。 当下笑眯眯道:“小公子,这马倒是能送你两匹,小公子是爽快人,敝人也是爽快人,小公子大可以让你的护卫到外面去挑,看中哪两匹只管牵走就是,至于。。。至于这个马铠嘛,本店小本生意,这种军营里的装备确实是没有。” “哈哈。”刘毅笑道:“店家,这样的话等会我就去报官,就说你店里走私战马,哄抬马价,现在关外战事正酣,军队里也缺马,前些年对马政不重视,可是现在国家正在用马之际,我要是去告官,估计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话可不能乱说啊,敝人小本生意可担当不起啊。”店家心虚的额头汗都出来了,这个愣头青别真去告官吧。那自己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答应,马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去官衙。”刘毅故意作势要走。 “哎哟,公子,大爷,您这是做什么,行行,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吗。”店家垂头丧气道,不一会将几人引到库房打开了门,刘毅踏步走了进去。 引入眼帘的越有十几副马铠,明清时期的马铠已经不像唐宋时期,都是全身装甲,例如辽国的铁浮屠,拐子马,西夏铁鹞子等等,都是鳞片重甲,覆盖全部马身。 明清时期因为火铳大炮等火器的普及还有战斗方式的改变,骑兵已经不再全身盔甲,像铁浮屠那样只露双眼在外面。而是像轻骑兵或者是后世的拿破仑的胸甲骑兵那样,战马只防护重点部位,比如头部,前胸,腹部,不再对战马进行全身包裹。而且马铠的材质也有所变化,从那种重达几十上百斤的铁片重甲,变成了锁子甲,鳞甲,皮甲。 刘毅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到满意的。转到架子的后面走了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声音不对,似乎库房在此处的地板是空的,用手掸掸地上的灰尘发现了一个可以抠出来的铁环。店家刚要阻止,刘毅猛地一拉开就看到地板夹层里有一个很大的木盒,回头看看店家,店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了。看来这个盒子里有乾坤啊,刘毅过去一脚踢开盒盖,里面一副上等的黑色马铠鳞甲呼之欲出。 刘毅蹲下来细细翻看,这副马铠有些年头了,但是由于刷上了防锈的黑漆,除了几个鳞片的漆面脱落生锈了以外,整体还是如新,用手摸上去,甲叶大小几乎一致,排列有序,里面还内衬了皮甲,或者说是先缝制的皮甲,然后在皮甲上镶鳞甲构成的马铠,分为头甲,腹甲,胸甲三个部分,刘毅抽出雁翎刀对着马铠用力劈砍下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马甲毫发无损。 “好一副精铁马铠。我要了!”店家头重脚轻,脚步漂浮的将几位扫把星送出门外,回到店里瘫坐在椅子上,这下可是亏了血本了。 这幅马甲乃是这个店家的老爹生前从大同边军武库里淘来的上等货色,至少是万历皇帝以前的古董了。一直放在店里,他还想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就这样被拿走了,这副甲少说也值八十两啊,还搭上两匹上好的战马,这不等于没赚钱吗,该死的扫把星,一个小娃娃心思怎么就这么坏,店家真是欲哭无泪。 三人快马加鞭往太平府疾驰,刘毅骑着披了黑色马铠的飞龙驹,在官道上飞驰,飞龙驹速度奇快,刘金和陶宗二人很快就被甩在后面。刘毅胸中豪情顿生策马喊道:“大明我来了!” 过了几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太平府,芜湖县。太平府位于长江下游南岸,府治当涂县,辖区大致相当于今日安徽省的马鞍山市及芜湖市辖境。五代南唐保大末置新和州,寻改雄远军,宋改曰平南军,升为太平州。元至正十五年(1355)四月丁巳,朱元璋改太平路为太平府。 太平府在明代属于南直隶,清代属于安徽省。太平府下辖三个县:当涂县(府治)、芜湖县、繁昌县。清代,苏皖分省后,太平府与安徽省的宁国府、池州府及江苏省江宁府相邻,与安徽省庐州府及和州直隶州隔长江相望。1912年(民国元年),撤废太平府。故治即今。 芜湖县就是今日的芜湖市,今日的芜湖号称长江巨埠,皖之中坚,鱼米之乡。是四大米市之一。在明清时期的芜湖也是长江下游一个重要的港口,不仅是徽商的聚集地,也是明末发达的工商业城市。尤其是万历早期阮弼在芜湖大力发展纺织业,倭寇入侵的时候阮弼还组织乡勇打败了倭寇。所以芜湖地区的人民民风也比较彪悍。 三人缓缓来到芜湖城墙东南角的金马门,刘金说道:“以前没有这座门啊,恐怕是新建的吧。咱们就从这里入城吧。” 刘毅自出生时母亲亡故之后,便被父亲带着在军中生活,对于芜湖已经没有印象了。其实芜湖在万历皇帝以前是没有城墙的,芜湖的城墙建于宋朝,宋朝灭亡的时候蒙古大军铲平了城墙,所以后来就没再重建。结果嘉靖年间沿海倭乱,一股几十人的倭寇竟然趁着芜湖没有城墙的机会,冲进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芜湖城墙重建的事情才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直到万历九年才在原来宋城的基础上恢复了芜湖的城墙,并且进行了相应的扩建。 因为芜湖当地士绅财力雄厚,所以新的芜湖城墙比起应天府都是不落下风。芜湖城东西南北各筑起4座双层独楼城门,其中东宣春门,西弼赋门,南长虹门,北来凤门。另筑起3座便门,其中朝南的有上水门和下水门,东南角的为迎秀门。此外还筑起月城即用来屏蔽城门的小城,“东跨能仁寺”。时人盛赞芜湖城:“负山为郛,面江为堑,树屏翰拥金汤,不劳而功多,不费而惠广,勿亟而事速成,殆亦百城之冠也。万历四十六年,为开拓芜湖文庙和儒学风气,地方官府又在芜湖东南角新筑金马门,至此芜湖共有八座城门。 三人从金马门入城,刘毅将马铠卸下装在行李中,省的在城门通关的时候碰到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刘毅身上有杨镐给的通关文书,可以证明他千户之子的身份,所以一路畅通很快就进了芜湖县城。 刚在城外还不觉得进了城才发现县城的繁华,不愧是发达的工商业城市,更是长江沿岸四大米市之首商旅云集,舟车辐辏。春日的阳光普洒在满眼的黑瓦白墙之间,徽派建筑的气息扑面而来,高高的马头墙,一排排的镂空窗户,朱红色的大门,院落的围墙边雕刻着精美的山水,花卉,任务等图案。街道两旁是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川流不息的行人和络绎不绝的车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一种淡淡的从容。 茶楼,酒楼,当铺,作坊,青楼,米店,纺织店,小食铺子鳞次栉比。街道空旷的地方还有支着桌子卖大碗茶的,打着地铺买小饰品的,推着小车卖糖人的,一群群的孩子欢笑着穿梭在街角。一派的恬静祥和,刘毅都有点懵了,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芜湖的繁华和北地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金在芜湖待过一段时间还好一点,陶宗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恐怕比成都府还要繁华吧。”他叹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江南好,别的不说就看这江南的女子,很多走在街上的年轻女子都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看的陶宗这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眼睛都直了。 刘金拍下他的头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不快跟少爷先回府。” 第二十三章县衙风波上 过了金马门,就来到了一个小湖边,唤作西洋湖,相传是利玛窦教士在南京传教期间到芜湖游玩,然后在这个小湖上泛舟,当地人难得见到西洋人,便将这个小湖称为西洋湖,当然原来的名字已经不可考了。 刘毅一边在马上缓缓而行,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听刘金说自己家的院子是在一个叫张家山的地方,却是嘉靖年间倭寇多次侵犯芜湖,一个张姓士绅在此丘陵地带组织族人和壮丁抵抗倭寇,却不幸阵亡。人们为了纪念他就把那一块地方称作张家山。 虽然明代的芜湖繁华,但是城墙周长不过二十里,相对于后世的芜湖来说面积还是很小的。人口总共也不过四万三千八百余户,总人口二十余万。 很快几人在刘金的带领下一边问路一边前进,总算是到达了在芜湖的家。一个占地一亩多的庭院。刘金走过去敲门,一个老伯打开了门。 刘金欢喜道:“福伯,是我小金子啊”老伯大约五十余岁,看见刘金喊他也是心下欢喜,随后他问道:“将军呢?”刘金的神色黯淡下去,福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说话。 刘金对福伯道:“福伯你看,这是少爷。”福伯连忙看向刘毅道:“少爷,你回来啦,你和将军走的时候才三岁,一晃七年过去了,老汉我老眼昏花却是认不出了。” 刘毅连忙道:“福伯,这些年多亏你照料家里,请受小子一拜。”说着便要跪地磕头,福伯连忙扶起他口称不敢。 众人进了院子,院子里房子只有七八间。福伯带刘毅去了主房安顿,又带刘金和陶宗去了偏房安顿。期间也得知了刘招孙战死的事情,当下泪流不止,万分悲痛。然后当晚,福伯去酒楼订了酒菜给少爷接风洗尘此事不表。 第二天早晨,刘毅一大早就起来练武,昨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是怎样的,该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刘毅想既然生逢乱世,想要在乱世有一番作为,最起码自己的武功要先过关,要有能力自保。要不然还没做什么大事就被别人干掉了那可是太冤了。自己在军营里练的功夫都没有名师指导,刘招孙忙于军务也很少有空提点,所以自己练的很多功夫其实都不精。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很头疼,上次好像听刘金说父亲好像和叫什么程冲斗的是忘年交,也不知道他在哪,能不能教教自己。 (程冲斗其人是明代的武术大家,他出身于徽商之家,父母盼望他能继承家业,从事经营,但他胸怀大志,无意商贾之道,而是到处求师习武,欲“有志疆场“。青年时代,受父亲派遣进京运货,途经少林寺,当下便入寺拜师,随洪纪、洪转师法学习棍法,并得到僧人宗恕、宗岱的指点。此后,又拜广按为师,侍奉甚谨。尽得广按真传绝技。程冲斗在少林学艺十余年,最后遵守少林俗家弟子学武之规,独力打散木偶机械系统出寺,成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以少林白眉棍法驰名武林。程冲斗长枪和单刀技艺也非常精湛,他的长枪法学自名师李克复和刘光度,单刀则传自一代倭刀大师刘三峰,再加上他自己善于融会贯通,推陈出新,因而武功达到出神入化之境。族人程伯诚喻为:“其击刺时,虽山崩潮激,未足喻其勇也;烈风迅雷,未足喻其捷也;积水层冰,未足喻其严且整也。“) 刘毅对着院中的木桩使出戚家枪法,但是总觉得不得要领,当日在战场之上也是差点身死。越想越觉得心里焦躁,一枪扎在木桩上,便坐在石凳上摇头叹气。 正好福伯也起来了,看见他在这里生闷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走过去问道:“敢问少爷为何事烦恼啊。” “福伯,我想好好练武但是又没有名师指导,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再怎么练也无法学成,故而心中烦闷,上次听刘金说爹和程冲斗程师傅是忘年交,也不知道到哪里寻他,我还想拜师学艺呢?” “原来是这件事啊,少爷,你可是问对人了,这个程冲斗程老先生当前还就在芜湖县城,正在周之翰周县令那里给守备县城的兵丁们当教头呢。” “什么?竟有此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程冲斗就在芜湖县城。(历史上程冲斗作为徽商子弟,确实有很长时间呆在芜湖,直到晚年才返回家乡,但具体年份已经无法考证,本文就将在芜湖的这段时间延长至万历末年。) 当下刘毅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早饭很简单,两个大包子,一碗稀饭就填饱了肚子。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骑着飞龙驹就往县衙赶去,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程冲斗。 飞龙驹速度很快,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位于城中赭山附近的县衙。 刘毅下了马快步走上台阶,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拦住了他,虽然刘毅身高五尺,但是面相仍是娃娃脸,跟十余岁的少年别无二致。“小子哎,站住,干什么呢?” “二位大哥,实在是抱歉,听闻程冲斗程老先生在县衙给芜湖县的守备兵丁当教头,我慕名而来,想和老先生学习武功。”刘毅两位衙役抱拳道。“我是川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刘毅,家父和程老先生是忘年之交,还请二位大哥通禀一声。”刘毅又道。 “川军千户的儿子跑到咱们芜湖的地界?咱们这只有黄玉黄百户和吴斌吴百户,府治那边倒是有龙宗武龙千户坐镇。就算你爹是川军千户,也管不到咱们这里来,何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一个衙役对刘毅说道。 正在争论的时候,刘毅通过敞开的县衙正门仿佛看到二进庭院内正有人交谈,刘毅目力极好,定睛一看,果然在仪门之后的二进庭院看到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的人正在和一个身穿军服的人交谈,青色官服乌纱帽正是明代正七品县令的标识。不用想这肯定就是周之翰周知县了。刘毅有心想拿出点银子打点一下,伸手一摸内怀,才发现今天早上换了身衣服,急着赶过来,怀中却是忘了揣银子。 这下好了,两个衙役看见刘毅在怀中摸索一番竟然两手空空如也。立马是变换了脸色对他道:“小子哎,衙门乃官府重地,不是闲杂人等能随便来的地方,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衙役在古代其实也是贱民的一种,但是这些贱民毕竟是依靠着官府,又有哪个普通的老百姓真的敢把他们当作贱民。见到他们还不是乖乖绕着走,省的让这些人缠上,平白惹出麻烦来。 放在往日衙役们这么一恐吓,一般的小老百姓可就溜之大吉了。可刘毅一是武将之子,二是在战场上打过仗见过血,三是确实是有要事要见程冲斗,情急之下倒是在门口喊了起来:“周知县,周知县,草民求见周知县。”周之翰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和他对话的那个穿军装的男子也是疑惑地向这边张望。 第二十四章县衙风波下 两个衙役勃然大怒:“他妈的今天碰到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老张,棍棒伺候。”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衙役拿起杀威棒就要打向刘毅,说时迟那时快,刘毅在战场上练得反应岂是这普通衙役能比,向左一侧身让过棒子,一个垫步飞踹将这个衙役踹倒,啊的一声,衙役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龇牙咧嘴。“他妈的反了反了,老子宰了你。”另一个衙役举起杀威棒就要打下去。 刘毅的速度更快,上前一个擒拿手擒住衙役的手腕,衙役痛的手一松,杀威棒掉在了地上,然后一个过肩摔将衙役反身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好半天爬不起来。一瞬间就放倒了两个衙役。 就听背后一声大喝:“放肆!”一个红色人影飞身而来,手中柳叶刀却没有拔出,连着刀鞘劈了下来。刘毅不假思索用脚踮起杀威棒,拿在手里,变棒为枪,上来就使出一招狂风摆柳,棒头分出三个,将红衣人手中的刀往左一拨,刀鞘贴着棒身就划了出去。随后一个左蛟龙,棒身从左至右横扫过去。 红衣人大喊一声:“来得好!”立即反手握刀,翻转刀刃向上一抬,却是辛酉刀法的上防式。就将杀威棒格飞出去,然后回身使出丁字二连斩,左右挥刀连斩两下。刀速之快让刘毅左右招架,招式散乱。刘毅也是被逼急了,竟然使出了戚家枪法的跨虎开山,以棒作刀自上而下斩落。却是将胸腹和下盘完全暴露,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忽然手腕一痛,杀威棒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上。那边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小兄弟,好俊的枪法。”刘毅这才后退两步住手。那边红衣人也退后了两步。这时刘毅才细细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跟他对招的红衣人是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虽然没有披甲,也没有带头盔,但是从脚上的皂色军靴,身上的鸳鸯战袄和铁制腰牌,手中制式柳叶刀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明朝低级军官。应该就是刚才看到的和县令说话之人。 能和县令直接平等对话那对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应该是本县两个百户中的一个。没想到内地卫所一个百户也能有如此身手,不比边军差啊。而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刘毅向里看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周县令已经站在了一进的庭院里,旁边还有一个穿白色练功夫的老者,老者头发胡须皆白,倒是打理的一丝不苟,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听老者说道:“黄百户住手吧。”只见老者扔掉了手中的一粒石子“小兄弟你也不要再出手了。”一旁的周县令也面露愠色。 刘毅这才抱拳对军官道:“多有得罪。”然后双膝跪下对周之翰道:“草民鲁莽,还请县令大人责罚。”周之翰望望身边的老者,因为刚才老者出面制止,所以周之翰以为这个小娃娃和老者有什么关系,那不得不卖一个面子。 老者见周知县望向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兄弟,武学乃强身健体,保境安民之道。练武之人怎能随意出手伤人呢,特别是在县衙之上怎能如此放肆,看你年纪也不过十一二岁,戚家枪法耍的倒是有些火候。不知你是和谁学的。” 刘毅答道:“回老先生的话,戚家枪法乃是在军中和家父所学,可是家父在关外不幸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小子的枪法也无人教授了。” 周之翰在一旁听到刘毅的话接口叹息道:“原来是英烈之后,古来征战几人回,关外战事凶险,不久前的萨尔浒之败我大明损兵折将,实在是国家不幸啊。” 一旁的军官也说话了:“可惜某家没能上战场和建虏拼命,而是在这里驻守县城,不能为国尽力杀敌。”周之翰道:“黄百户此言差矣,边疆杀敌和保境安民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国尽忠,切莫小看自己有用之身啊。” “那是,那是,周知县说的是。”唤作黄百户的点点头道。看着这个黄百户就是刚才衙役提到的县城镇守百户之一的黄玉了。 老者又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你父亲是否是芜湖本地人士,军职几何?如果是芜湖本地人士的话,那周县令这边还要将他的牌位请入显忠祠,以作祭奠。” “不错,小兄弟你父亲姓甚名谁就告诉本官吧。”周之翰也在一旁问道。 “家父姓刘名招孙,乃是四川总兵刘綎刘大帅义子,川军千户。” “什么,再说一遍。”老者在一旁失声问道。“家父是川军千户刘招孙,却不是芜湖本地人士,家母是太平府人士,小子出生时便难产而亡,所以小子还有田产在芜湖县。”老者大呼一声:“贤侄,贤侄你竟然,竟然。。。。。。”说到这里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之翰看见这个架势,果然是和老者认识,幸好刚才没有出言呵斥。 老者向前两步,一把将刘毅扶起,声音有些哽噎的对他说道:“你父亲和老夫是忘年之交,还曾经切磋过武艺,没想到他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也跟我提过他有个儿子一直带在军中,应该就是你吧。” “老人家您就是程冲斗程先生?” “老夫正是!” 刘毅连忙又跪下道:“小子自记事起便常年在军中生活,家父也经常教我一些武艺,萨尔浒之战时小子正在军中,随刘大帅东路军直插建虏伪都赫图阿拉,没想到东路军中伏,家父和大帅尽皆阵亡,东路军全军覆没,小子和家丁卫士插入敌后斩杀一个梅勒额真,将家父和刘帅的首级夺回,面见了杨镐杨经略,小子已将家父带回关内,在顺天府外安葬立碑,因太平府还有家业,便带着百战余生的两个家丁回了芜湖县,昨日才到。小子在军中常听家父提起老先生的名字,说老先生武艺高强,当为大明武学第一人,家父曾说若以后有机会带小子引荐拜入程老先生门下学习武功,没想到家父已经阵亡,却再也没有和老先生见面的机会了。” 众人仿佛听天书一般听完刘毅讲的话,黄玉和周之翰面露惊奇之色,门外两个被打的衙役更是张大了嘴巴。什么?刚刚这小子说他深入敌后,夺回刘帅首级,还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两个衙役虽然不明白梅勒额真是个什么官,但是看周之翰,程冲斗还有黄玉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是个不小的官。 周之翰毕竟是一县的父母官,旋即便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对黄玉和程冲斗说到:“黄百户,程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到后堂叙话,刘毅,起来吧,跟我们到后堂去。”程冲斗拱手道:“谨遵使君之命。”黄玉也点点头和刘毅一起跟上。 众人一起来到后堂,周之翰坐在正中的主座,而黄玉坐在下首左边,程冲斗虽然是营兵教头但是从身份来说也只是白身,所以只能坐在右边,刘毅垂手站立在堂中等待几人说话。 趁这个时间,程冲斗也是细细打量了一下刘毅,只见他穿着灰白色的棉麻练功服,脚蹬短帮靴,眉宇之间和刘招孙很像,站立在堂下,腰身笔挺,上身略微前倾,双手自然贴于裤腿,双腿并拢,目不斜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气。 “就冲这个精气神,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观他刚才的身手,如果自己能调教一二,将来武艺上的成就比自己是只高不低。”程冲斗在一旁默默的想着。他哪里知道刘毅的站姿就是后世共和国军人的经典站军姿呢。 黄玉在一边也是暗暗赞叹,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刚才刘毅和他过了几招,再看他现在的身姿,必定是在军伍锤炼了很久,他说斩杀了梅勒额真,应该是所言非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假以时日定能大放异彩。 两人坐在周之翰下首各自想着心思。周之翰却问话了:“刘毅,本官问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事?” 刘毅答道:“知县大人,小子身上有杨镐杨经略给的文牒,请大人过目。”“哦?拿来我看。”刘毅双手恭敬地将文牒递过去,周之翰细细翻看,半盏茶的功夫周之翰合上文牒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黄大人和程先生也看看吧。”说着将手中的文牒递到黄玉那里去。 黄玉接过来和程冲斗二人看了看皆是震惊不已。虽然寥寥几页,也没有什么精彩的描写,只是简单叙述了刘毅的身份和事迹,但是在场之人不是升斗小民,都知道这个杨镐亲自加印的文牒里的故事必定是尸山血海,凶险万分。 “黄某人一向佩服英雄,不问年龄出身,但小兄弟身手不凡,又有如此胆识,将门虎子黄某佩服。”黄玉作为武将一向快人快语,刚才一点小冲突也就烟消云散了,虽然他是六品百户也依然拱手抱拳,不掩饰自己的敬佩。“哪里,黄大人过奖了,这些功劳是父亲麾下那些家丁弟兄们的,可惜他们全都战死,他们才是大明的英烈。”刘毅道。 “不骄不躁,有英杰风范。”周之翰道“不知刘毅你刚才在衙门外呼喊本官,有何要事啊。”他接着问道。 “大人,是这样,刚才我也说了,家父和程老先生颇有渊源,此次家父捐躯,小子回到太平府,却是想拜程老先生为师,听闻程先生正在县衙练兵,所以厚颜登门相求,请程老先生收我为徒,不管训练多么辛苦,刀山火海,刘毅在所不辞。”刘毅斩钉截铁道。 “原来如此,程先生你意下如何?”周之翰扭头问程冲斗道,程冲斗见刘毅年少有为,气势不凡,又有如此功勋,早就起了爱才之意,自己已是花甲之年,所带的徒弟当中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的,最好也就是开个武馆,或者从军做个小旗,最高不过总旗。没有一个自己能刮目相看的,自己也早在五年前就不收徒弟,宣布封刀了。 本次来给周之翰练兵,也是因为自己是徽商子弟,而徽商的基业又在芜湖,所以各方相求自己才来帮助练兵。也罢,招孙贤侄和自己是忘年之交,此生已经无缘再见,就调教一下刘毅,也算对故人有个交待。况且如此聪颖的徒弟,自己就收他做关门弟子,做自己的最后一个徒弟吧。 (渔夫按,关于文中的戚家枪法和戚家刀法都不是作者胡编乱造,历史上确有此事,戚家枪法传承自杨家枪,基本路数和杨家枪是一样的,只是经过了戚继光的改良,将它变成更适合战场杀敌的套路。戚家刀法又叫辛酉刀法,乃是戚继光在抗倭的过程中分析了日本武士的刀法和中国的刀法结合创作出的战场实用刀法,没那么多花哨的套路,就和今天的刺枪术差不多,讲究一招杀敌,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招。杨家枪法作者有幸见过,虽然不懂武术,但是杨家枪法确实精妙看得人眼花缭乱,至于辛酉刀法读者们可以看一下张震主演的绣春刀,里面辛芷蕾用的刀法就是戚家刀法,千万别以为她用的是倭刀术,特别是在竹林里面一剑劈断张震绣春刀的那招,就是辛酉刀法挑剑式,可见绣春刀的剧组是用心了。 另外百户在明朝的官职等级属于正六品或者从六品,而知县分县城的规模大小,大县六品,小县七品,文中黄玉作为百户严格从等级上来说应该比周之翰高半级,但是明朝文贵武贱,而且县令是一县之长,所以二人是平等的,甚至周之翰地位还要稍高一些。百户见到他也是持下官礼。) 第二十五章拜师学艺 一瞬间,各种心思在程冲斗的心中心念电转。“刘毅,你可要想好了,跟着老夫学习武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老夫的训练方法不同于寻常,更比你在军营之中还要辛苦百倍,你可能坚持?”程冲斗淡淡道。 “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刘毅吟道,接着他说:“大帅和家父还有杜总兵,马总兵,大明五万余将士身死萨尔浒,建虏反复无常,叛我大明,杀我边民,抢我土地,于公于私我刘毅与他们不共戴天,他日定要直捣黄龙,为千千万万死难的军民报仇。”(此诗是中山先生所作挽刘道一,被刘毅拿来引用) “好!好一个几时痛饮黄龙酒,刘毅不过一十岁小儿,却能吟出如此壮烈的诗句,我等身受皇恩,却不能为君分忧,朝中党争不断,边事又坏,一个十岁小儿都有报国的理想,我等饱读诗书之人却在此尸位素餐,惭愧!汗颜啊!”周之翰似哭非哭,拍案而起,心情悲痛道。 “大人不必自责。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管住一县之地,那把这个县城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是大功德,就是为皇上尽了一份力。”黄玉安慰道。 “没错,多谢黄大人提醒,方才是本官孟浪了,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周之翰笑笑又恢复了如常神色。 程冲斗在一边已经是心惊不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此子定非池中之物,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刘毅朝着程冲斗跪下道:“今日小子对天对地,也对父亲和死难将士的英灵发誓,也请二位大人见证,如果小子不能在程先生门下学成出师,天打雷劈。” 程冲斗抚须道:“这种毒誓岂可乱发,既如此,老夫便收你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将老夫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程冲斗的徒弟。” “多谢程老先生。”“徒儿还不改口?”程冲斗假装生气道。 “对对,徒儿愚钝,师傅在上还请受徒儿一拜。”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呵呵,起来吧起来吧,你现在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到县衙报到,正好为师将你安排至我徽商子弟演武场练习,待为师县衙事了之后,你再和我一起去郊外闭关练习,直至出师。好,你现在回去和家人交代一下吧。” “谨遵师命。”说完刘毅起身道:“周大人,黄大人,小子还有一事相求,小子此次回乡,父亲的家丁亲兵只剩下两个,这次也跟我一起回来了,小子跟随师父习武,还请黄大人和周大人给两位亲兵安排一些事情做,他们都是从萨尔浒回来的老兵,一个会打佛郎机,另一个却是父亲的亲兵队长,武艺高强,小子不想二人在府上荒废时日,二人肯定也不会答应的,还请二位大人开恩。” 黄百户和周知县对望一眼,黄玉说道:“这个无妨,本官正好最近在操练兵士,裁汰老弱,麾下兵员不足额,正好有一个总旗和小旗的位置,就安排一下吧,见过血的兵和没见过血的肯定不一样,相信二人一定能胜任。” 其实大明此时吃空饷的事情很普遍,照理说太平府千户所应该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人,而实际上估计只有六七百人。黄玉作为百户手下本应有兵丁一百二十人,而实际上不过七十余人,余下的都是账面上的人。所以确实麾下只有一个总旗官,还缺一个,那小旗更是缺了好几个,所以安排一下肯定没问题。 再说自己的兵都没上过战场,都是绣花枕头,这吸收两个上过战场的老兵进营自己的实力肯定就能超过芜湖县另一个百户吴斌,明年的大考自己要是能出个彩,被龙千户看上提拔提拔,说不定就能上一步得个副千户的位子。当下就笑着应承了下来。周之翰也没有意见。 “多谢二位大人”刘毅跪下对二人磕了个头,起身跟黄百户和周知县告罪,然后转身出了县衙,打马飞奔而去。 两个守门的差役这次却是躲得远远的伸头观望,一个衙役说道:“老张,你说我们怎么就瞎了眼愣是没看出人家深藏不露啊。” 堂内周之翰对程冲斗拱手道,“恭喜程老先生收了个好徒弟啊,英烈之后,将门虎子,大有可为啊。”黄玉也在一旁附和。 程冲斗心下畅快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谬赞了,哈哈,这样吧,今晚城北耿福兴,老夫做东,略备薄酒,请二位大人赏光,一醉方休。”黄玉也是好酒之人当下应和道:“好!不醉不归!”周之翰也笑道:“就这么定了,不醉不归。” 当晚几人在耿福兴酒楼喝的酩酊大醉,连一向矜持的文官周之翰也是拔出佩剑引吭高歌,应该是被白天刘毅的诗句给刺激到了,这些官场趣闻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刘毅回到家中,对刘金陶宗和福伯说了今日白天的事情,并将身上的会票全部放在房间的暗格之中,并且去柜坊兑了几百两现银,给了三人,三人坚持不受,但刘毅还是让他们收下,毕竟地方卫所军中也需要用钱,福伯这么多年看家也很辛苦。 安排好众人之后当晚刘毅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背上掣电铳,将雁翎刀放在飞龙驹的背囊里,手提红缨枪,策马奔向县衙去了。 来到县衙看见程冲斗还是白色练功夫服,已经在县衙门口台阶上负手等待了,刘毅连忙翻身下马对程冲斗抱拳躬身道:“弟子来迟,还请师傅责罚。” 程冲斗看见他胯下白马神俊,刘毅骑在马上风姿绰约,颇有刘招孙的大将风范。不禁心下快慰,笑道:“徒儿来的不晚,离为师规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呢。呵呵,走吧,为师带你先去徽商演武场。” 刘毅恭敬的对程冲斗道:“师傅请上马,徒儿为师傅牵马。”为人谦逊,尊师重道,程冲斗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为师就不推辞了。”说罢从台阶一跃上马,用的却是少林的轻功身法。程冲斗早年在少林寺拜师学艺十年,学习了很多上乘的少林功夫,这水上漂的轻功身法也是在少林寺所学,飞檐走壁当然是后世夸张,但是却将人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普通人跳两米高,他能跳三米,普通人跳五六米远,他能跳十米。所以在外行人眼中来看他自然就是可以不借助工具达到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当然就认为他会飞檐走壁了。 刘毅看到程冲斗小露一手也是心下佩服,暗暗励志要学好功夫,然后从军完成自己的志向。两人一马很快来到了离县衙不远的江边演武场。 芜湖县的地形是南北狭长型,像一条肚子鼓鼓的蛇,而芜湖整座城是依着长江和长江的支流而建,北边和西边是长江,而南边是支流青弋江,最北边就是李白望天门山的天门山了。东边就是太平府的府治当涂县。 第二十六章徽商子弟演武场 徽商子弟演武场就建在芜湖码头的不远处,紧邻着青弋江,还没进演武场,就听见演武场中传来阵阵整齐的呼喊声。程冲斗下了马,门房向他拱手道:“程先生来啦。我给您开门”说着推开了演武场的木质栅栏门。 刘毅跟在身后拜托门房老伯保管一下他的马匹,门房应声去了。 然后刘毅跟着程冲斗踏入了演武场的大门,春日艳阳高照,长江的江水不会像北方那样上冻,青弋江作为长江的支流,没有长江那样的雄伟气势,但也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演武场三面设有木质围墙,而靠着青弋江的那一边不设围栏,此时徐徐的江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鱼腥味。 演武场的中央分成很多个区域,几十个穿着练功服的年轻人正在跟着一个教头练习拳术,只见大家扎着马步,随着教官的口令:“出左拳,出右拳,马步扎稳。” 说着走到一个子弟的边上一脚踹在腿上骂道:“你他娘的身上的力气都哪里去了,自己看看马步扎的什么样子,你这拳是男人的拳还是女人的拳,这打在人身上有感觉吗,信不信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戳死你。你给我绕着演武场跑十圈,现在就去!” “是,教头。”年轻人答道。 “他妈的,没吃饭啊!我听不见!”教头又对他腿上踹了一脚。 “是!教头!”年轻人大喊道,然后乖乖的绕着演武场跑步去了。 另外一边又有几十个年轻人手中拿着红缨枪,正对着面前的木头人捅刺着。 枪术教头在一边喊着:“出枪,刺!” “杀!”一排红缨枪刺出,有的刺中了木头人,有的却刺了个空,刺空了的年轻人得到的是教头的脚踹奖赏。 “师傅,他们练得正是戚家枪法啊。” “不错,枪法当中以杨家枪法为第一,戚帅当年在杨家枪法的基础上改进创作了戚家枪法,也是我大明的武学宝典啊。不仅在军中,在民间也是广为流传,所以民间的武馆往往聘用从军队退役的枪术教头来教授戚家枪法。”程冲斗解释道,刘毅点点头,原来大明的民间也会学习军中技法,自己从小就在军中,对民间的武术不甚了解。 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些子弟在用木刀练习刀法,从刀法看也是练得辛酉刀法,简单实用,不仅实战管用,而且也方便练习,没那么多花哨招式。 程冲斗在一旁补充道:“徒儿,你可知这徽商演武场的来历。” “徒儿不知,还请师傅解惑。” 程冲斗沉吟一下缓缓说道:“嘉靖年间倭寇肆虐江南大地,曾经有一股约五六十人的倭寇袭扰芜湖,因为当时芜湖没有城墙,卫所兵又不堪用,所以他们轻易攻入城中,本地商会组织了很多人手才将倭寇赶出城区,我徽商帮派的创始人阮弼先生自那次以后请各大家出钱出力,组织徽商家族子弟训练武艺,组织了一支地方民兵,后来几次倭寇入侵都被我们打退,倭寇自此不敢再进犯芜湖县城,再后来芜湖县恢复城墙,阮先生又出资在这里建立了演武场,每年都将各家子弟送入其中训练,保卫县城,倭寇被戚帅平定后,子弟们的任务就变成了打击盗匪,协助官军,所以太平府的治安一向不错,比江北各府都要好,根源就在于此。目前在演武场中训练的子弟一共有二百一十人,科目是枪术,刀术,拳术,射术。” 刘毅这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现在还没到乱世,芜湖县城便有这么多人训练,原来是为了防备倭寇和盗匪,也难怪此地武风这么旺盛。” 程冲斗看看刘毅问道:“徒儿,为师还有一事不明?” “师傅请讲。”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徒儿你的身后要背一杆有点奇怪的火铳呢。大明的火铳速度又慢,质量又差,特别是兵器局打官印的火铳,粗制滥造,为师在黄百户那里也看过他们打火铳,几十息的功夫才能打一铳,如果是在战阵之上,敌人早就冲过来了,何况还有一杆炸膛,差点把射手炸瞎,实在是不堪使用,还比不上弓箭。” 这个问题刘毅可是真难回答了,因为此时的人的认知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完全理解火器的好处,加上此时的火器确实质量不好,价格又高,所以没有冷兵器实用,这个只能泛泛回答一下了。 “师傅,徒儿这杆铳名曰掣电铳,乃是兵器局研制的新铳,徒儿在辽东军中侥幸所得,可惜现在没有子药和铅弹了,如果有的话徒儿可以演示给师傅看,这铳十息便能打一发,实在是军国利器,只是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等以后再给师傅看看吧。” 程冲斗对于火器不太了解只能点点头道:“走吧,徒儿,我们要开始练习了。” 程冲斗虽在县衙做卫所兵的武术教头,但是也不用天天去,他只需隔几天去一次,提点一二,教授几招,然后这些卫所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练习就可以了,所以他才有时间来演武场教授刘毅。 程冲斗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壶,然后拿出一个小册子给刘毅道:“徒儿,练武之人必须要调理经脉,以便最大的发挥人体的潜能,为师的这个小壶里面有我从少林寺方丈那里的来的少林密丸,每隔三日服用一颗,这里面有你一年的量,坚持服用一年才行,小册子里是我写的一些对戚家枪法和刀法的注解,那日我观你枪法,有形而无神,要想练得上乘的近战功夫还得是要勤加练习才行啊。我们先从力量开始,从今天起每日手脚绑上沙袋,用更重的实心精铁棒代替大枪进行练习。” 刘毅咬咬牙道:“谨遵师命。” “徒儿你要记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其实戚家刀法枪法也好,杨家枪法,少林功夫也好都讲究一个快字,两人对垒,同样的招数,你比别人快那么你的枪就能先刺中对方。”刘毅抱拳道:“徒儿明白,从今日起一定刻苦练习。” 师徒二人说完,刘毅便开始了练习,程冲斗给他定的任务是,每日上午练习枪法,下午练习刀法,然后每天要绑着沙袋横渡青弋江,再者晚饭后还要练习拳脚功夫。可以说把刘毅的日程排的满满。 “练武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有的人很快学成,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好坏与否要看你自己了。你可按照戚帅的套路去练习,但是每日练完功法之后一定要和小册子里的注解比对,找到窍门,这也是我集毕生心血写成,说是秘籍也不为过,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我每隔几日回来检验你的武艺练得如何。”程冲斗对刘毅说道。 “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的。”刘毅躬身道。程冲斗摆摆手道:“去吧,勤加练习。” 自那天起,刘毅吃住都在程冲斗在演武场的客房里,程冲斗和门房打了招呼,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在此练功,要门房好生照看,供应吃喝。 刘毅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功,第一次横渡青弋江的时候刘毅差点淹死,虽然他会水,可是手脚上绑了沙土袋,沙土袋吸水之后变得更重,刘毅抬手抬腿都困难,更别说水里阻力更大,一到江里差点就直接沉下去了,在情急之下刘毅玩命的狗刨,这才回到岸边,躺在岸上还心有余悸,自此之后,刘毅每天都有所进步,第一天能游十几步,第二天二十步远,每天都有长进,再加上服用了少林密丸之后,感觉体内血液流动,气力回复的很快,练习了一整天手脚也不是那么酸痛。真是有奇效,就这样在第三十天的时候刘毅终于能一口气游一个来回了,刘毅以后的目标是能横渡长江,当然这是后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毅在程冲斗的提点之下,原有的戚家枪法日渐精进,戚家刀法也马马虎虎略有所成,程冲斗见此情形索性让刘毅专练枪法,刀法只是稍加练习一两招用于防身即可。有时候程冲斗会和刘毅对练,师徒二人在江边将半截身子淹没在江水之中,增加阻力,然后用铁棒对招,别看程冲斗年过花甲,但是却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八十斤重的精铁棒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一般,往往半个时辰过招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而刘毅这边可就惨了,要说一柱香的功夫还能勉强顶住,和师傅打个有来有往,但是时间一长就招法散乱,气喘如牛了,这时候程冲斗就会有意让他几招,只要刘毅能把铁棒挥动起来就好。可对上程冲斗这种绝世高手,刘毅每次都是看见师傅的铁棒刺来,慢慢悠悠的,可自己就是挡不住,铁棒仿佛有灵魂一般总是能找到空档。 好几次刘毅都想一屁股坐下来,可看看师傅凌厉的眼神,想想自己的抱负。有时还能触动他前世作为共和国军人的那股荣誉感和不服输的精神,硬是咬牙坚持。日子还是那么枯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师。 第二十七章武场挑衅 刘毅跟着程冲斗在演武场进行魔鬼训练已经三月有余。程冲斗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的消息也在徽商子弟当中慢慢传开了,很多人都经常围观刘毅和程冲斗过招。 这天刘毅还像往常一样横渡青弋江,游了一个来回。刚上岸,把湿漉漉的沙袋解下来,正准备回房中换洗一下衣物。就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演武场的大门冲进来一匹黄鬃马,马上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在演武场内奔驰,横冲直撞,差一点还撞到几个正在练刀的徽商子弟。刘毅皱皱眉头,摇了摇头,然后自顾自的整理衣物,想想自己也有好几个月没骑马了,飞龙驹被安顿在演武场旁边的马厩之中,虽然刘毅每天都去看它,每天都和它交流,但是因为师傅目前没有教自己骑战功夫,而是步战,所以暂时还不能骑马,不过有时空闲的时候也会骑着飞龙驹在江边兜一个来回过把瘾。 眼见那个骑着黄鬃马的年轻人还在演武场内左冲右突,一边还大呼小叫,不一会门口又来了几个家丁小厮打扮的人,不住的在后面喊:“少爷,少爷,快停下,这要是摔了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啊我。”看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如此的没规矩。 刘毅也就是想想而已,自己才来太平府不久,不想惹事生非,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管闲事。况且自己也不认识人家。 在场中奔驰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徽商帮的领头人物阮家的大少爷阮星。阮家自从嘉靖年间阮弼进入芜湖之后经过多年发展,将各家联合起来组成了徽商总会,老百姓都叫他们徽帮,徽商联合起来那可不得了,不仅财富富可敌国,历史上芜湖的城墙就是阮弼出资修建,所以芜湖的正门又叫弼赋门,就是官府为了纪念的功绩而特意命名。 这跟沈万三修南京城性质差不多了,可见徽商的富有。钱只是一方面,他们开的纺织工厂,船运码头,米店,茶店遍布皖南皖北,甚至渗透到应天府周围,整个南直隶的商业一大半被徽商垄断。各大家同进同退,甚至连私盐都敢贩卖,官府全部被上下打点过了,对这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目前徽商总会的会长叫阮辉,是阮弼的第四代传人,也是目前阮家的家主,年约五十岁。而阮星是他的小儿子,今年刚刚十四岁,前面生的几个都是女儿,到了三十六岁那年才有了阮星,中年得子的阮辉欣喜若狂,据说满月酒徽商总会全体出动,几乎邀请了整个皖地所有的军政头面人物。因为徽商总会的巨大影响力,而且经常捐款捐物修缮城池,犒劳军队,所以连直隶总督都遣使来贺。当晚阮辉出银十万两邀请整个芜湖县城的居民同庆,那天的大场面可是让老一辈的芜湖人都是记忆犹新啊。 可是这个阮星也是不争气,天天在府内舞枪弄棒,阮辉给他遍请名师,他就是学不进去,前后气走了三任师傅。倒是天天掏鸟窝,砸窗户,样样在行,又经常在大街上骚扰居民,有一天看到一个卖瓷器的店铺,他竟然拿个弹弓躲在对面的民居之中将瓷器一件件打碎。 搞得阮辉最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赔了五百两银子才了事。但是偏偏阮星又是独子,府中上下包括他几个姐姐对他都是宠爱无比,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个熊孩子。阮辉被弄得没有办法只好求到程冲斗那里,希望程冲斗能帮他调教儿子,教他练武,可是程冲斗是一个气节君子,品行不端的徒弟他不收,搞得阮辉很是尴尬。最后没办法阮辉只得到军中请教头来训练儿子,可是他学了军中技艺之后更是不得了,以前也就是拿石头砸砸人,拿弹弓打打东西。现在可不得了,经常舞枪弄棒。一个不顺心就要打人。家里的下人,街上的居民哪个见着不是躲得老远。 就在昨天,阮辉从军中弄到几匹战马,本想分给府中的几个家丁头领,没想到阮星看到了非要讨要一匹,今天一大早就骑着马冲到演武场来给其他子弟们炫耀了。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话说这个阮星停在了一堆子弟中间,和他们交谈着什么,然后就有人指向刘毅这个方向,而刘毅浑身湿漉漉的,拎起沙袋和放在岸边的铁棒正往营房的方向走,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他下意识的回头就看一匹黄鬃马冲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左边一个侧身,黄鬃马从旁边擦身而过,差点就撞到刘毅了。 刘毅惊出一身冷汗,然后骂道:“骑马不长眼啊。”只见马上骑士兜头转了回来,手中马鞭指着刘毅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刘毅一下被激怒了,纵马撞人还这么嚣张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过那又怎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下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说你骑马不长眼睛吗。” “你他妈找死!”阮星大怒手中马鞭一扬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可是不轻啊。刘毅用师傅教的少林轻功身法,只稍稍一垫步就撤到了一步之外,马鞭自然落空了。 “哟呵!练过啊,有两下子,可是挡了本少爷的路,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阮星叫嚣道。 其实阮星就是冲着刘毅来的,因为他前两日在府中听教头说,程冲斗先生收了个关门弟子,现在每日都在演武场操练。阮星想想就来气,程冲斗这个老头脾气这么倔,连自己老爹的面子都不给,老爹上门求他收自己为徒,这老头就是不答应。现在倒好,不知从哪找到这么个小杂种,还不是徽商子弟,竟然要把他当成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阮星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怒不可遏,要来找刘毅的麻烦。他心想,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我就偏要去找找这个小杂种的晦气,让你程冲斗老儿后悔,谁叫你当初不收我当徒弟。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特意骑了昨天得到的黄鬃马来找刘毅的晦气了。刚才他也是在子弟中询问谁是程冲斗新收的弟子。 一个子弟顺手一指就将刘毅指给他看了,所以他才过来找刘毅的麻烦。刘毅一看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在太平府的时间不过数月,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徽商子弟,自己和徽商子弟起冲突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当下打定主意不跟这个人一般见识,还是背起沙袋就要朝营房走去。 阮星却策马拦在刘毅身前对他说道:“小子,想走?你要真想走也行,这样,从小爷的马肚子下面爬过去,这事就算了,你看怎么样?” “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子今天还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不服气啊。”阮星继续挑衅道。 刘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数到三,请你让开。” 第二十八章激烈冲突 这时几个阮星的家丁也跑了过来,看到阮星和刘毅二人起了冲突,场中的子弟们抵挡不住国人喜欢看热闹的天性,纷纷围拢过来,刘毅心道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只见阮星骑在马上对周围的人道:“大家都看看啊,都看看啊,这个人惊着了我的马,不给我赔礼道歉就算了,还在这里出言不逊。” “我不想和你争执,现在请你让开。”刘毅还是冷冷的口气道。 “哈哈哈哈哈哈。”阮星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在马上放声大笑,“小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在芜湖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我还真没怕过谁,今天我看你是走不了了。” “滚开!”刘毅终于发怒了。边上的子弟们都吃惊的看着刘毅,这下完了,阮公子在芜湖是出了名的霸道,现在惹了阮公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人群下意识的朝外退开,将阮星和他的家丁还有刘毅放在了演武场的中央。 阮星恨恨的盯着刘毅,然后一拨马头,缓缓的朝人群的方向走去,家丁们看少爷往回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魔王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这么算了? 眼见阮星就要拨马走到人群中去了,子弟们都自觉地分开了一条道路。突然阮星左手猛地一拉缰绳,黄鬃马忽的向左转向,然后他手中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黄鬃马屁股上,黄鬃马吃痛奔跑起来,向着刘毅撞了过去,离刘毅的距离不过三十余步,瞬间即到,这一下要是撞到了,刘毅不死也得经脉骨骼尽断一辈子躺在床上了。 幸好刘毅两世为人,知道这种纨绔子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前世在军校的时候有一次部队演习,军车在高速上被一辆保时捷别车,开车的是个富二代。停车之后还出言不逊说自己怎么怎么牛逼,自己老爹是什么人物。你们这些臭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打个电话分分钟撤你的职。刘毅的班长忍不住和他争执起来,富二代二话没说上了车。大家都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突然倒车将班长撞倒,还从左腿碾压了过去,把班长的腿弄得粉碎性骨折。后来部队出面把那个富二代弄进去了,听说在里面好好喝了一壶,但他毕竟碰到的是部队。如果他碰到的是寻常老百姓呢,可能就赔钱了事了吧。所以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都是一个德行。刘毅早就防着一手呢。 只见刘毅紧紧握住铁棒,扎稳马步,棒身直指阮星和黄鬃马,只见黄鬃马飞速奔驰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刘毅轻轻将铁棒向前一送,自己往旁边一个撤步,却是大花枪四十二式当中的黄龙卧道。是一个假动作的身法,兵器和人体向两个相反的方向出击,棒身点在马身上,黄鬃马左脖颈一痛,马头向右一偏,连带马身向右侧擦过去,避开了刘毅。 “哇!”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都以为黄鬃马要撞上刘毅了,有胆小的几个子弟都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就听见旁边的惊呼声,将手拿开发现刘毅完好无损立在场中,而阮星却策马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他妈的,你找死!”阮星暴怒,从黄鬃马右侧连着刀鞘抽出柳叶长刀。“驾!”又是一打马,刘毅摇摇头,这还没完没了了。阮星右手持刀,左手拿着缰绳,骑马飞奔过来,用的却是军中的骑战技艺,反手握刀,刀刃外翻,利用马匹自身的速度划过对手身体。只不过他没有拔掉刀鞘。但是这个挨一下常人也是受不了的。 马如闪电又是杀将过来,刘毅拿出小花枪的金簪拨灯式,单手持棒,双腿发力用力跳起,棒头一下点在刀身上,因为刘毅刚刚游泳结束还没有来得及绑上干净的沙袋。没有沙袋的束缚,他的棒速比平常快了一倍,力量也大了很多,连刘毅自己都暗暗吃惊。这一招使出阮星仿佛感觉手中刀被千斤之力击中,一个拿捏不稳,刀差点脱手,人也险些从马上摔了下去。 旁边的人群又是一阵惊呼,有的人说道:“真厉害啊。”还有人道:“好功夫呀,这样的戚家枪法真是出神入化。 ”阮星听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手脚都在发抖,猛然大喝一声:“狗杂种,去死吧。”拔刀出鞘,柳叶长刀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寒光,这把柳叶刀却是教头送给他的军中制式刀,已经开了锋。 “我杀了你!”人到马到,举着大刀就要当头劈下,誓要将刘一劈成两半。 刘毅一个上防式挡过这一刀,刀棍相击发出当的脆响,刘毅心下动怒,也不再保留,当下半蹲转身,抓住棒尾一个乌龙摆尾横扫马腿,当场将黄鬃马两个前腿扫断,阮星大叫一声飞了出去,一个狗啃泥磕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众家丁围拢上去,“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家丁们焦急的问道。阮星翻身坐起,下巴和嘴角都磕破了,头上的发髻也散开,嘴边流出丝丝鲜血。 他怨毒的看着刘毅咬牙对旁边的家丁道:“今天我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给我上。”家丁们看看家丁头领,头领也是没有办法,今天不动手恐怕少爷回去也不会放过他们,算了,不出人命就行,打定主意对家丁们道:“一起上,别闹出人命,抓活的。” 家丁们点点头,十几个家丁拿出腰间短棍,呈扇形围住刘毅,头领发一声喊,家丁们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阮星也站起来举着战刀加入了战团。 刘毅一抖手中铁棒,一个花战枪的十面埋伏,分出朵朵枪花。让人眼花缭乱。围观的子弟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场中的众人,连各个教头也是紧锁眉头在旁边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的大战。 啪的一声,铁棒扫倒一个家丁,家丁向后倒飞出去,再也爬不起来。刘毅又是一个回马枪,棒头点在一个想要从后面偷袭的家丁的胸腹之间,家丁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跪下,又是一个大战八方,逼退几个家丁,刘毅以棍拄地,整个人飞身而起,一脚踹在一个家丁身上,家丁口喷鲜血,被一脚踢晕。刘毅落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朝着一个家丁的一腿就是一棍,只听到咔嚓一声,却是将他打骨折了。家丁抱着小腿惨叫着滚到一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家丁就被全部打的站不起来了。场中只剩下三个站着的人,家丁头领,刘毅还有阮星,家丁头领大喝一声,拿着短棍扑了上来,这个头领原是太平府军中一个小旗官,因为上官扣饷,所以才从军队退役,路过芜湖的时候碰上阮府正在招募家丁,就去试了下,结果因为身手不错成为家丁中的头领之一,平时负责带一队人保护阮星。这下他看见队内的兄弟接二连三被刘毅放倒,也是勃然大怒,柔身扑上,但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见刘毅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也不做任何招式,有一种我自巍然不动的气质。 这种气质头领见过,那是一次龙千总召集大家训话的时候,讲武台上站着的是龙千总的同袍,一个从皖地奔赴大同镇戍边的军人,然后此人累功在边军中升到千总,一次塞外和蒙古建虏作战被砍断一只手,只能退役回到家乡,龙千总特地邀请他来做客,顺便给弟兄们讲讲边军作战的事。这个头领从刘毅身上也看到了相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征战沙场,百战余生的气质,是一种见过血杀过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质。 在眼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娃娃身上。怎么可能?容不得他多想,刘毅猛地一睁眼:“川军,军战枪,进者无退,杀!”用的竟然不是戚家枪法,而是辽东军里战阵搏命的杀法,耳边回想起父亲的话:“此刺枪术乃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攻不守,直刺胸腹,赌的就是敌人胆怯不敢和你一命换一命。” 头领一看这种打法,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向后急退,一边还想用短棍格挡,虽然往后退了几步卸掉了大部分的劲道,但是当棒头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重重落地,喉咙里一甜,喷出一股鲜血。不可思议的望着刘毅。 “啊,我宰了你!”阮星扑过来高举战刀,要从上而下劈死刘毅。刘毅也不看他,一个横扫千军,棒身打中阮星的脚后跟,将阮星仰面扫倒,然后举起铁棒,嘴里大喊道:“今日我就为民除害,呀!”作势就要砸下来。 “不可!”“徒儿住手!”演武场的大门口传来两声大喝,刘毅的铁棒在离阮星头顶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他呆呆站了一会,将铁棒扔到一边,一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那边家丁们也是互相搀扶着三三两两站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为将之材 刚才出言制止的正是阮星的父亲阮辉和程冲斗二人,原来有子弟到阮府将阮星在演武场惹事的事情告诉了阮辉,阮辉这才带着几个家人,火急火燎的往演武场赶,那边程冲斗在县衙接到子弟们的报告之后也是飞马奔向演武场,正好二人就看到了刘毅打倒家丁头领又差点打死阮星的一幕,两人同时发一声喊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来的路上有子弟已经和二人说了阮星在演武场找刘毅的麻烦,所以阮辉虽然没看到过程,但是自家儿子什么德性他是最了解,他身后阮星的几个姐姐冲过去扶起阮星,看看他伤着哪里了,在一旁嘘寒问暖。 程冲斗则几步快走到刘毅身边,将他搀扶而起,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阮辉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过来拱手抱拳对着程冲斗赔罪,口称:“鄙人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出了这个逆子,平日欺压良善,今日被令徒出手教训实属咎由自取,如果令徒有任何受伤之处,我阮家一力赔偿。”程冲斗在旁边只是笑笑,也不接话。 刘毅倒是拱手上前一步到:“阮先生,我先前不知道他是贵府公子,刚才出手过重,多有得罪,我自己没事,但恐怕阮府的家丁们伤的不轻,还是给他们尽快医治吧。” 接着他又对周围的人群抱拳道:“诸位,来演武场几个月,师从程冲斗程老先生,数月来也并未和大家有任何交集,没有和大家打招呼是我失了礼数,我在这里给大家陪不是了。我叫刘毅,家父是四川总兵刘綎麾下千户刘招孙,我自幼便随在军中,川军在萨尔浒血战,全军殉国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家父和刘帅皆在此战中阵亡,不存全尸,小子有幸集合数十名勇士在金兵大营中夺回家父和刘帅的首级安葬。因家父在太平府有产业这才回到芜湖县,拜师程老先生,学习武艺,如果以后有任何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指正,多谢了。” “什么,萨尔浒大战?” “他杀过金兵?” “十一二岁的娃娃竟然有如此胆识吗?”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难怪他这么能打,原来是上过战场啊,还是萨尔浒,怪不得啊。 这时程冲斗才拱手对大家说道:“大家请安静,确实刘毅是老夫的爱徒,他刚才说的也都是真的。”程冲斗在太平府德高望重,他都发话了那还能有假。 当下又是一阵惊呼。程冲斗清清嗓子又说道:“刘毅在此地跟随老夫学习武艺也是老夫安排的,他就是老夫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他自幼丧母,数月前萨尔浒大战又丧父,老夫心中也是着实不忍,也请诸位能善待与他,毕竟在江南腹地,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恐怕还在学堂里念四书五经吧,还在家中和父母促膝谈心吧,而他却在塞外和建虏拼杀,诸位,老夫在这里拜托诸位了。” 刘毅眼中泛着泪花,双膝跪在程冲斗面前:“师傅!父亲叫您一声叔父,从今日起您就是徒儿的祖父。”说罢,连连磕头,场内众人也无不动容。阮星在一旁更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刘毅站起身来对着周围说道:“演武场中的各位师兄,师弟,前辈,刘毅不才有幸拜得老先生为师,从今往后我也和大家在一起训练武功,小子在师傅面前不敢托大,但是在军中和战场上的一些实战经验也可以和大家分享,我虽然不是徽商子弟,但是今天能和诸位同吃同住,同饮长江水,实在是小子修来的福气,今后比我年长的就是我兄,比我年幼的就是我弟,我们练武之人是为了什么,往小了说是强身健体,保一方水土,往大了说是精忠报国,守大明江山,如今建虏肆虐,关外生灵涂炭,九边告急,江北也是人心惶惶,这次萨尔浒大败,依着建虏的性子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集结兵马打进关内,我大明在萨尔浒精锐尽丧,到时怎么能抵挡建虏大军,我们虽然偏安江南,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自当未雨绸缪,万一将来有一天有盗匪,有倭寇,有建虏侵犯我们太平府,侵犯我们芜湖县,我等练武之人当执枪搭箭,与来犯之敌血战到底,才不失我等英雄本色。” 不知谁在旁边高呼了一声:“血战到底!”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呼百应,纷纷举起拳头大喊道:“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数百人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山河为之变色。 多年以后门房老伯老态龙钟的时候还在对别人提起,如果你非要问我青弋军是哪天成军的,我看不是在天启年间,而是在万历四十七年的夏天,那天虽然没有青弋军的名字,但是有了青弋军的精神。 这边程冲斗有些心惊了,自己的徒弟竟然几句话就把场下这么多小伙子煽动的嗷嗷叫,假以时日如果让他去带兵,自领一军的话,这支部队的士气岂不是。。。看来自己的想法需要改改了,这才十一岁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气魄。天生的为将之材啊,恐怕将来的成就是自己根本就看不到的高度。 那边阮辉看到了也是大惊失色,这,这,这是十一岁的孩子吗?这种好像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人心中震撼啊。 再看看自己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向阮星,“你个逆子还不去给程师傅和刘毅道歉”,阮星也被刚才的场面震惊到了,被父亲扇了一巴掌竟然不觉得疼。 他乖乖走过去对程冲斗和刘毅拱手躬身说道:“程师傅,刘,刘兄弟,我,我错了,是我心胸狭窄,有眼不识泰山。” 程冲斗出声道:“阮星,当初我不收你为徒就是因为你桀骜难驯,身上纨绔气息太重,今日一战你以多打少却被刘毅一人打败,你可服气?”阮星低头道:“我。。。我服气。” “哦!哦!哦!”周围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这些徽商子弟中看不惯阮星作为的人多了去了,这次见到阮星被制服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把刘毅围在中间,高高抛起,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示他们对强者的尊敬。 一旁的程冲斗和阮辉商议了一下,从明天开始就将阮星送到徽商演武场和大家一起训练,不求他能练到什么功夫,只求能打磨心性,将来也好接手阮氏家业。 第三十章纨绔阮星 第二天一早,刘毅照常起来习武,他刚绑好沙袋,演武场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阮星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的背着行囊,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练武场里的其他徽商子弟看见阮星进来,有的远远地看着他,有的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对着他指指点点,有的人摇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哎,作孽哦。”有的更是直接报以轻视的嘲笑。 此刻的阮星就和街上玩杂耍的艺人一般被大家观猴子一样观看,他羞的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且更让他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的是,昨天晚上回去之后阮辉祭出家法硬是抬出了阮弼抗倭时留下的虎头拐杖,让两个家丁按着他,阮辉亲自操刀将他打的哭爹叫娘,所以他今天早上才只能用这种日本艺伎的小碎步慢慢从家挪到演武场。 并且老爹昨晚和程冲斗商量,让阮星从今天开始在演武场闭门训练一年,不得回家,而且要和刘毅住在一间屋子当中,这下可把阮星弄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他和刘毅一个房间,还不如杀了他呢。他怎么去和人家相处,打又打不过,让他去装孙子吧他又拉不下这个脸。这把他弄得是抓耳挠腮,一步一步慢慢往营房挪,能拖延一刻就拖延一刻。 就在他一步一步挪动的时候,他老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会老老实实,你想气死老子啊,不成气的东西。”说完一脚踹向阮星的屁股,阮星被踹到屁股上的伤口,哎哟惨叫一声,兔子一般奔向营房去了。 原来是阮辉怕儿子在路上又闹什么幺蛾子,故意在后面缓缓跟着,看到儿子进了演武场跟个小媳妇似的慢慢挪步子,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给了一脚。 阮星一口气跑到了营房里,耳朵后边还听到老爹跳脚的叫骂声:“小兔崽子,你这一年要是敢逃出去,要是还改不了你这一身的臭毛病,老子回去打断你的腿。”阮辉也顾不上什么会长不会长的身份了,平常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全部抛到了脑后,在那里指着阮星的背影,吐沫星子横飞的骂着。 阮星一头扎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才呼的大喘了一口气,侧耳倾听老爹的声音消失了,才打开一个门缝,看看老爹确实不在了才松了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了床上。那边阮辉骂了几句也觉得有失体统便气冲冲的回去了。 操场上的众人呆呆看着这两父子的表演,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演武场里爆发了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很多人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刘毅在一旁也是笑着摇摇头。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刘毅除了自己完成程冲斗交代的练习任务以外,还利用闲暇的时间和演武场上的徽商子弟们打成一片,有时和大家过过招,有时也和大家聊天谈心。跟大家分享一些武功心得,但是大家最好奇的还是萨尔浒大战的情况。总是拽着他问东问西,有时一个问题会有几十个人问他,他一天要回答几十遍。 后来演武场的几个教头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天午饭时将演武场的子弟集中起来,请刘毅给他们讲讲萨尔浒,讲讲边军,讲讲军营里的故事,还有讲讲建虏。因为刘毅自小就在军营中,而且两世为人口才也是了得。弄到最后都快成了后世的培训讲师了,经常是他讲到振奋人心的地方大家就在下面振臂高呼。讲到悲痛的故事的时候大家也跟着心情低落,几个年纪轻的还抹眼泪。讲到军营里的趣事时,下面又是哈哈大笑。连几个教头心下也是对刘毅佩服得紧。 加上刘毅得到程冲斗的指点,武艺一天一个样,经常在演武场上和大家对练,一打三,一打五,一打十,最高一次三十几个子弟联手都被他打的人仰马翻。也是让他在这帮半大孩子中间树立了威信,因为他打遍徽商子弟演武场无敌手,干脆大家都改口叫他一声小刘师傅。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天的练习结束了,刘毅收拾收拾准备回房休息了,这才想起来早上看见阮星进演武场,但是一天都没看到人,也不知道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推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点灯,却看见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刘毅吓了一跳,抄起手边的铁棒,大喝一声:“什么人!” 床上人影坐起对刘毅喊道:“别,刘兄弟别紧张,是我,是我。” 刘毅放下铁棒走到油灯前,拨动灯芯点燃后才发现床上的人竟然是阮星,他皱皱眉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星把前因后果和刘毅说了,末了对刘毅说:“刘兄弟,是我不对,我知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刘毅淡淡道:“跟我住一个房间可以,但是我不管你是哪个府的大少爷,在这个房间就必须守我的规矩,晚上亥时熄灯睡觉,早上卯时起来练武,我的东西你不许乱动,你可能做到?”阮星眨眨眼,起得早睡得晚这他哪过过这种日子。 “怎么?不行?那好我告诉师傅和你爹,你可以回去了。”刘毅道。“别别别啊,刘兄弟,哦不,刘兄,小弟知错小弟知错,以后唯你马首是瞻。”阮星一听到他要到老爹那里告状立马就怂了。当下顾不得自己比刘毅还大几岁,叫起刘兄来了。这种商人子弟有一点好,也是天生的技能,就是能屈能伸,碰到弱的他就跟虎狼似的,碰到强的立马变成乖乖兔。 刘毅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洗漱然后服下丹药。“刘兄,你这吃的是什么啊?” “你说这个啊?”刘毅晃了晃手中的药壶道:“这个是师傅配给我的丹药,结合平日练习的武功,有通经活血增长气力的功效。” “这样的啊,那我能吃一颗吗?”阮星好奇的问道。“可以啊,但是你四体不勤,平日练武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这个药是霸道的猛药,如果不能驾驭他的人服下会血管爆裂而死,你要试试吗?”说着拿出一颗递给阮星,阮星一听他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讪讪道:“算了算了,我就是开玩笑,玩笑,呵呵。” 刘毅服下丹药后拿起程冲斗给他的小册子翻看起来,一边琢磨其中的奥妙,不再理睬阮星。阮星自觉无趣,也跑到一边翻看起了不知从哪弄来的金瓶梅,一边看还一边评价道:“哎呀,写的真不错,啧啧啧,这潘金莲这身段。。。” 突然啪的一声,一支毛笔丢了过来,差点砸中阮星,刘毅在旁边说:“你要看这些风情小说你就慢慢看,但是请你闭嘴,不要影响我看书。”阮星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自打被刘毅修理了一番并且知道了刘毅的底细之后,阮星知道刘毅他惹不起,索性闭上了嘴巴,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刘毅叫了起来出去训练,阮辉和程冲斗还有演武场的教头都打了招呼,一方面是让刘毅监督阮星的生活,让他按照刘毅的时间睡觉起床,不准乱跑。另一方面让教头们往死里操练阮星,不行也别用手脚了,直接棍棒伺候,阮辉这次是下了狠心了,每个教头三百两银子,别把阮星当成阮府的大少爷,怎么累怎么苦就怎么操练,一年时间务必把阮星给练出来。 这下可不得了,教头们得了好处,那是十八般武艺全部往阮星身上招呼,人家跑十圈,他要跑十五圈,人家打一套拳他要打两套,人家饭都吃完了,他还在扎马步,他也想过逃跑,可是还没翻过墙就被教头发现拽了回来,一顿棍棒伺候,想跟教头单挑一下吧,就阮星这三脚猫功夫,瞬间就被制服。阮星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把阮星给整的都要疯了。 有时候他晚上也会骂骂咧咧找刘毅诉苦,刘毅不怎么搭理他,实在烦了就会告诉他,生活就像强暴,如果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了。这句话被阮星奉为至理名言,至此以后阮星咬牙坚持。可是还别说,几个月下来,阮星武艺确实没长进多少,但是忍性大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教头都刮目相看,心想这小子转性了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阮星在演武场训练也半年了,刘毅在持续服用丹药这么长时间之后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身高,本来刘毅遗传刘招孙,十岁出头就长到了接近后世一米六的高度,现在的训练加上服丹,本身又正是发育的阶段,刘毅的饭量也很大,几乎是一个月一个厘米的往上生长,要按照这个速度发育个几年,最后身高超过一米九是肯定的了。在那个年代可是小巨人了。 刘毅在演武场训练着,陶宗和刘金在黄玉麾下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倒不是黄玉为难他们,而是因为吃空额的原因,黄玉的麾下兵马并不足数,陶宗的小旗官和刘金的总旗官那是有名无实,光杆司令,其实也就是黄玉给程冲斗一个面子照顾一下刘招孙的亲兵罢了。 每月军饷不多但也是照实发放,况且刘毅在来演武场之前也给了他们和刘伯一些钱,只要不乱花,按照现在大明的物价,生活应该是很滋润了。 陶宗还好,没事就去武库或者城墙上看看佛郎机,琢磨琢磨怎么打的更快更准。刘金可就郁闷了,将军战死,少爷又去闭关。自己手下也无兵卒。整天无所事事,就在军营里练刀,累了就去喝酒,黄玉也不安排任务给他,只是让他教正兵营的兵卒们武功。充其量就是个教头的角色。 不过在中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人情社会,黄玉手下第一总旗是龙千户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不可能夺了他的兵权给刘金,所以只能将刘金闲置了。不过好在刘毅写信给刘金,要他再忍耐一些时日,不要荒废武功,少饮酒,只要他出师,就会大用刘金。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刘金不要荒废自己,回头还有大用。刘金这才重拾了信心,每天安心度日,等待刘毅出师。 第三十一章武场大考上 时光如梭,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程冲斗在县衙操练兵丁的事务也结束了,接下来程冲斗准备将刘毅从演武场带出到郊外进行封闭训练,由他亲自调教。 这一天是一年当中演武场大考的时候,芜湖县城的头面人物收到徽商总会的邀请,都来演武场观看徽商子弟的年度考核。来的嘉宾有知县周之翰,百户黄玉,百户吴斌也来了,黄玉和吴斌各有分工,黄玉负责县城内,吴斌负责县城外,所以吴斌一般不在城内,自然刘毅也没见过他,只见他肤色黝黑,三十余岁,不苟言笑,身穿铜钉棉甲,脚踏军靴,头戴钵胄盔,左手握着腰间柳叶刀的刀柄,个子比黄玉要高。一言不发的站在周之翰身边,目光锐利的扫视全场。 一看便是一个老军头,实打实的从小兵升到的百户,身上充满了职业军人的气息。相比之下黄玉就显得比较圆滑一些,所以他才能驻扎城内。除了这些官府的大员之外,徽商总会的会长阮辉,副会长年广。还有总会的一些头头脑脑,还有一些城内的其他大户,比如耿福兴酒楼的老板耿昆,马义兴回回酒楼的老板马铁。还有码头几大船商都来了。他们不仅仅是自己前来,还有的带了不少家眷,像阮星的几个姐姐就都来了,想看看弟弟在这里吃了一年苦,训练的怎么样了。 众人在观礼台上落座之后,随着场内三声炮响。二百多个子弟分成几队开始了大考,首先开始的是集体考核,集体的枪法操练,一排排的子弟们端枪刺中面前的木头靶子,“准备!刺!”教头一声令下。 一排子弟喊一声:“杀!”然后出枪刺向面前的靶子,虽然有的动作不是很标准,招式也有一些凌乱,不过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况且此时大明的卫所兵还没这些子弟训练的好呢。 然后又是刀法考核,“举盾!”“吼!”“劈砍!”“哈!”,子弟们倒也是有模有样。周之翰含笑捋须微微点头和旁边的吴斌说着什么,吴斌也是点点头,好像是在说练的还不错。 一旁的徽商们更是不断报以掌声,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子弟们训练的比官军还更胜一筹,他们也是面上有光。程冲斗也是心下宽慰,有这些子弟在,芜湖县城和徽商们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了。 上午的大考就快结束了,教头们之前请示了程冲斗,程冲斗也答应了。那就是大考结束之后还给在座的各位表演两个特别节目助助兴。这么一说观礼台上的众人也是来了兴致,特别是除了徽商总会之外的士绅,纷纷好奇的交头接耳打探会是什么节目。 只见一个充当主持的教头走出来面对大家,抱拳说道:“感谢各位光临,演武场一年的训练,子弟们也小有所成,这和知县大人还有两位百户等各级官员的政策扶持还有徽商总会和各大家的钱粮支持是分不开的,某在此代表在场所有子弟感谢诸位。”他一说完,后面两百余子弟一齐抱拳拱手道:“感谢诸位!”声势惊人。 周之翰点点头对黄玉和吴斌道:“二位大人乃是军伍之人,观我子弟方阵如何啊。”黄玉和吴斌皆拱手道:“朝气蓬勃,整齐划一,实在是芜湖百姓之福也。”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周之翰满意的笑道。 又听那个教头说道:“大考已经结束,演武场特地准备了两个小节目给诸位助兴,第一个便是由程冲斗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刘毅和徽商子弟共同给大家表演一个赵子龙单骑救主。” 原来却是一种带有剧情的武术表演。由刘毅挺枪扮演赵子龙,五十个子弟们扮演曹军,只是这个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演武场的要求是大家都拿出真功夫,拼斗一场。只是不要出手过重伤及性命,被打倒的人就算输,自动离场即可。本来教头要换一场戏,刘毅一个打五十个万一要是输了,这赵子龙不就败了吗,而且也给程冲斗丢脸,程冲斗却是大手一挥道:“无妨,我对刘毅有信心。”这才确定了这个剧本。 只见刘毅身穿白色练功服,脚穿皂靴,扎着绑腿,头上戴着网巾,发髻打理的很整齐,手握一杆未开锋的红缨枪,此时身高已经达到一米七,身姿挺拔,往台上一战,还真是有赵子龙的感觉。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好一个少年赵子龙啊。另外一边上来了五十个和他打扮一样只不过身穿蓝色练功服的子弟们扮演曹军。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一声炮响,教头一声令下:“表演开始!”五十个子弟发一声喊冲向刘毅,刘毅淡定的站在那里,待人群离他只有五步的时候大喝一声,身子突然一矮,以枪作棒一个横扫千军一下子扫倒了前排的十几个人,他们只得拱手退下,然后他一会大花枪,一会小花枪,陈战枪,阵战枪层出不穷,连消带打,这么多人竟然不能进他一步之内,统统被打翻在地,随着退下的子弟越来越多,场上也是呈现了白热化,优胜劣汰,能打到现在还没下场的多少也是有点本事的,最后剩下五个子弟和刘毅对峙。 没想到这五个人平时在演武场中关系要好,他们闲暇时间求着教头给他们讲解戚家军的阵法,对此也小有心得,五个人经常偷偷的练习。此时在演武场上竟然列成了小三才阵。只是没有狼筅只能先用长枪代替了。中间一个身高力壮的长枪手,左右各一个红缨枪,最两边是两个刀牌手。成箭头型对着刘毅。 场下的观众们看到刘毅刚才大枪翻飞放倒这么多人的精彩表演,早就惊的合不拢嘴了。现在看到场上五个子弟对付刘毅,而且五个人还列成了一个小军阵。都是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看着场内局势。就连周之翰和吴斌,黄玉也停止了交谈。 吴斌甚至站了起来,想看看在步战之中刘毅如何能用一人之力破这个小三才阵。程冲斗在一旁也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戚家军的小三才阵在冷兵器时代几乎是步战无敌,目前没有找到任何在人数对等,或者对方以少打多的情况下失败的记录。浑河之战也是在金兵以多打少的情况下而且八旗骑兵轮番冲击,远远的骑射,金兵才获得胜利。况且损失了数倍兵马。)所以小三才阵几乎是无解的。 刘毅也看了看对面的阵法,他知道这是小三才阵。军阵不同于民间的武术,像三才阵这种军阵,只要配合的娴熟,就是程冲斗亲自上恐怕也讨不了便宜。 这不是个人武艺的较量,在这种组织严密的军阵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非常渺小。毕竟行军打仗不是打架斗殴,刘毅在军营中熏陶许久,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刘毅试探的出枪,但是无论他分出多少个枪花,小三才阵根本就不理他,就是直接前刺,然后两个刀牌手上来威胁侧翼,前面三个长兵器封住他的上中下三路,刘毅只能应对这三个长兵器,防不住刀牌手。打了一小会刘毅就被逼得一步步向后退了。下面的教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几个小混蛋怎么把三才阵用上了。这刘毅要是输了,程先生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心下暗暗着急,背后冷汗直冒。 刘毅和小三才阵缠斗了一会,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只听他大喊一声:“住手!”五个子弟都停了下来,观众们也是窃窃私语起来,场下一片嗡嗡的声音。 刘毅将红缨枪扔到地上,对五个子弟拱拱手,又对着观礼台的观众抱拳躬身道:“小子认输,三才阵确实是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军阵,以我个人的武力是无法和集体的力量抗衡的,戚帅在抗倭中创立此阵,因倭寇无骑兵,所以此阵无往不利。除非使用骑兵冲阵。或者是弓箭攒射,火铳轰打,而且必须是在对方没有远程武器掩护的情况下,这一战我输了。”刘毅大方认输倒是让场下一阵失望,五个子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赢了,一时都忘了欢呼。 第三十二章武场大考下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兄弟,照你这么说,三才阵就没有破解之法?”问话的正是吴斌,刘毅不认识他,程冲斗站起来说道:“徒儿,这是吴斌吴百户,还不见礼?” 刘毅躬身道:“不知是吴将军当面,失敬。” 吴斌也许是常年喊军令的缘故,声音颇大,对刘毅道:“无妨。难道这个阵法就真的无解?某也时常研究确实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周之翰面露不悦,这个吴斌真是个职业军人,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这么多人坐在这里,难道看你和刘毅慢慢对话吗,有什么不能结束了再问吗?但是他又不好出言呵斥,毕竟从品级上说,吴斌级别更高一点。 刘毅答道:“其实吴将军,也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是很多人受到思维的限制,不重视新式武器,没法跳出这个圈圈罢了。” “哦?有破解之法?”吴斌高声问道。 这下底下的观众们也不交谈了,皆是面露好奇之色,想知道刘毅有什么破解之法。周之翰,黄玉,程冲斗等人也是侧耳倾听。 刘毅说道:“吴将军,请问三眼铳射程如何?”“三四十步吧。”“鸟铳呢?”“百步。”“嗯,三眼铳的射程近,对方的弓箭就能威胁到,鸟铳的射程远了一些,但是准头差,射速慢,发射也不确保能打中人,还没装填完可能对方就杀到了,要是用弓箭,对方可披甲防御,也可以弓箭对射,除非他们没有掩护。”刘毅缓缓说道。“但是小子在辽东军中发现了一种新式武器,可能会改变以后的战争形态,只是造价高昂且费时费力,如果以后有办法能量产将是军国利器。” “哦?还有这种东西?能否给我看看?”吴斌问道,这下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刘毅对黄玉说道:“黄将军,请问随身可有火药和铅子?”黄玉的亲兵当中正好有两个人使用鸟铳,黄玉吩咐亲兵拿出火药包和铅子。北地多用三眼铳,而南方因为倭寇的缘故,从日本引进了很多火绳枪,所以南军鸟铳居多。 刘毅也回到营房将掣电铳拿了出来回到了校场之上。然后接过火药和铅子,将五个子铳装填好。为了保证气密性,刘毅在子铳铁管的周围包上了一圈丝绸,这样会塞的更严实,然后留出一个粗线头方便射击完了之后将子铳从膛内拽出。 过了一会儿刘毅站起身道:“好了!请两位大哥帮忙站到那边的木头人边上去。”两个拿着鸟铳的士兵站到了木头人边上,左右距离木头人大概五六步。然后刘毅又对黄玉说了什么。黄玉直摆手,刘毅却道没事。 观众们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干什么。就连吴斌也看不懂。然后只见刘毅快步跑到离一百二十余步开外。黄玉也走到自己的两个亲兵身旁对他们下令:“瞄准!”两人端枪瞄准刘毅,场下一片惊呼。周之翰忍不住了站起来道:“黄百户,你要做什么。”黄玉这才对大家说道,刘毅要进行火铳对射。众人觉得太过凶险,连程冲斗也忍不住出言劝阻。因为程冲斗虽然是武术大家,但是对火器却不太了解。其实大明的鸟铳射程也就一百步多一点,而且因为不像日本铁炮那样精工细做,能有就九十几步的射程就不错了。刘毅也在那边大呼道:“大家尽可放心!” 黄玉一声令下:“放!”两个亲兵瞄准刘毅开火,砰砰两声一阵白眼飘过,观众们都捂住了嘴巴,与此同时刘毅也瞄准这边的木头人开火了,砰地一声,木屑飞溅,然后黄玉的两个亲兵拿出火药纸包。用嘴咬开,倒入一点到铳机的药锅,又听到刘毅那边一声铳响,木屑又是飞溅,然后他们将剩下的火药倒入铳管,他们又取出铅弹,对面又是一阵铳响,将铅弹放入铳管,取出通条,又是一声铳响,用通条将铅弹和火药压实,刚准备瞄准,又是砰的一声。黄玉大喊一声:“停!”两名亲兵依言放下鸟铳。 吴斌在那边都傻了眼了,这边只打了一铳,刘毅那边竟然打了五铳,五发三中,这是什么铳,这么快这么远这么准。这边黄玉也是吃惊不小。其他人或许不太明白,他两人身为武将,当然明白其中的关节。这么厉害的火器如果大规模应用的话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啊。 场下众人也是报以热烈的掌声,虽然对于新式火器不太明白,但是火铳什么德性大家还是略知一二的,久在江南也看过官兵用鸟铳,单眼铳,比烧火棍也强不了多少,射速又慢,准头又差还容易炸膛。但是方才刘毅的火器表演让大家大开眼界,没想到火铳还能这样打。 刘毅走过来对吴黄二人说道:“此铳名为掣电铳,是兵器局的新火器,我在辽东军中所得,此铳没有量产,产量很小。如果能量产的话还是大有可为的,我就不再耽误时间了,回头再和二位将军细说。”二人点头称是。 刘毅又走到中央对众人道:“小子献丑了,方才虽然我破不了三才阵,但是有此火器破阵易如反掌,还希望我不要叨扰到大家的雅兴。”大家报以掌声。那边五个子弟也是脸色苍白,这种铳太过霸道。如果用此铳打他们,那他们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经过这个插曲,主持的教头看看天色,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了,他宣布最后一个表演节目,横渡青弋江。子弟们纷纷脱下上衣在岸边排列好,刘毅也是一样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人群中也有阮星的身影。阮星经过一年的训练,皮肤也是晒黑很多,脱下上衣身上也有很多肌肉了,比以前白白嫩嫩的公子看起来要壮实了很多。几个姐姐和阮星的娘在一边偷偷的抹眼泪,也不知道阮星吃了多少苦,但他们拗不过老爷。阮辉看着阮星的身影,心下也是欣慰,总算吃这一年的苦还是有意义的。儿子看着成熟了很多。 那边阮星正在热身,忽然他突发奇想跑回营房将刘毅平常绑的沙袋绑了两个在脚上,然后对着观众们挥手道:“看我增加难度,绑上沙袋横渡青弋江。” 阮辉喊道:“胡闹什么!”阮星在岸边嘻嘻哈哈道:“爹!你就瞧好吧,看我给您露个脸。”那边刘毅也是无奈的笑笑,这小子一年还没把他作妖的心性给磨下去。不过他绑着沙袋能行吗,自己可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啊,这样挺危险。 但是他来不及开口劝阻就听到教头喝道:“开始!”子弟们纷纷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像鱼一样游向对岸,长江边长大的孩子们水性自然不错,你追我赶,场面好不热闹,刘毅今天没绑沙袋,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而阮星因为绑着沙袋所以落在了后面,一刻钟的功夫,子弟们就纷纷触到对岸开始折返,快接近终点了,刘毅持续领先,后面紧跟着几个子弟,岸上的人群高喊着:“加油!加油!” 刘毅率先发力,手脚并用,采取了后世自由泳的泳姿,如离弦的箭一般劈波斩浪,一下冲上了岸边,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程冲斗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子弟们陆陆续续上了岸,一个个气喘吁吁,毕竟一个来回确实消耗了大量体力,但是一点人数发现阮星不见了。 原来阮星因为绑着沙袋在触到对岸之后就丧失了大半的体力了,回程途中只觉得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越划越没有力气了,才到一半就气力尽失,但是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阮星还是咬牙坚持着,突然大腿抽筋了,他暗道不好。浑身的力气好像抽空一般只能随着江波起伏,嘴里也呛了好几口江水,脑子也昏昏沉沉了。 岸上众人这才发现阮星还在江中,好像是溺水了,呼喊他也没有反应,阮星的娘急的嚎哭起来,求求大家救救他,阮辉也是急的跺脚。几个教头已经在脱衣服了。却听到噗通一声,刘毅一个猛子又扎向水中,朝着阮星游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阮星溺水 此时的阮星已经意识模糊了,最后一个念头:“他妈的,我今天要死在这了,下辈子不逞能了。”然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眼看着阮星慢慢在江中沉下去,阮星的娘和几个姐姐已经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阮辉此时也没有了会长的样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河岸边直跺脚。 这可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自己的家业谁来继承,难道再生一个吗?可是郎中说他已经丧失了生育的能力,以后无法再生了。所以中年得子的他视这个宝贝儿子为掌上明珠,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了一点,但是也是为了以后将家业传承给他。此时的他也是六神无主了。 话说刘毅跳下去了之后,跟在后面还有几个教头和黄玉,吴斌的亲兵跳了下去,众人奋力的朝阮星最后的位置游过去,而最先跳下去的刘毅却是没有了踪影。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刘毅刚才一个猛子扎下去之后便一下潜入了水底,长江不像黄河那么浑浊,特别是明代的长江还是比较清澈的,更何况青弋江只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所以更是清澈见底,水下的能见度还是比较好的,刘毅奋力游向刚才的方位,就见到不远处阮星双手张开,正在缓缓沉入江底,还好青弋江不是很深,而且现在是初秋,天气炎热水位比较浅,刘毅露头换了一口气又是俯冲了下去,阮星紧紧的闭着眼睛,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刘毅从裤腰中拔出匕首游到阮星脚边割断了绑沙袋的绳索,然后干脆弃了小刀,从后面一把抱住阮星,然后拼命向上游去。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哗的一声,刘毅连带着阮星浮出了水面,刘毅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不远处教头们也游了过来。众人合力将阮星拖上了岸。岸上的众人早就是急不可耐,阮辉和家人们纷纷围了上去,眼见儿子脸色苍白,嘴唇和眼睛紧闭。他轻声呼唤:“星儿,星儿。”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分开人群来到阮辉旁边,原来是城内著名的中江医馆的东主王初民王老,他一辈子治病救人,看好了很多的疑难杂症,在芜湖县城内有神医的称号,这次也是受邀来观看大考。只见他走过来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脉搏,然后试探了一下鼻息。末了站起来对阮辉说道:“会长,令公子去了。” “这,这。。。。”阮辉五雷轰顶,头晕目眩,站不住向后倒去,旁边的吴斌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阮星的母亲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几个姐姐也是哭的死去活来。“等一等!”人群中一声大喝,刘毅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渍,跪在阮星身边对王神医说道:“老先生,让我试试。”王初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他的经验阮星确实没救了,但程冲斗的徒弟说要试试,他也不能阻止啊。只得向后退了两步。 刘毅将阮星翻转过来,俯卧于自己屈膝的大腿上,用力按压背部,阮星的嘴里有一些水流出,然后又将他翻回正面,捏住阮星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嘴,然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对着阮星的嘴就吹了下去,如此循环了多次,旁边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有的老夫子更是直摇头,这男男亲吻成何体统。 这样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之后,又将右手掌根置于阮星胸骨下方,然后左手压在右手之上,垂直向下按压,按压了八九十次之后又对着阮星的嘴吹气,如此不断往复。刘毅心里也在念叨着:“你这个傻叉,快醒醒啊,要你装逼,这下装大发了吧。”一边念叨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突然阮星的嘴张开吐出来一大口江水,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边咳嗽还不断地吐出江水,“快,干毛巾。”刘毅喊道。有人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刘毅将阮星的上身裹住,阮星已经不咳嗽了,脸上也慢慢有了一些血色,但人还是昏迷着。 “王神医,赶紧救治。”刘毅对着王初民说道。 王初民行医一辈子,看见刘毅竟然能将死人从阎王殿给拽回来,心下已经是无比震惊,更是佩服程冲斗带的好徒弟。其实程冲斗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自己的徒弟都觉得有些陌生,这,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啊。 王初民二话不说吩咐几个下人将阮星抬到马车上,然后拉回医馆医治。好在中江医馆就在青弋江口的中江塔边,离这里很近。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初八发生的这件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芜湖县城,刘毅被芜湖的百姓们惊为天人,在徽商子弟当中树立响亮的名声,所有人都是佩服不已,因为这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真事,刘毅竟能将没呼吸的人救活。一些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还拖家带口的来找刘毅看病,弄得刘毅只好推脱说是军中学习的急救技巧,自己并不会治病等等搪塞过去。但是黄玉和吴斌这种老军头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路人马当中有这门子急救技巧。当然这都是人们饭后的闲话了。 当晚阮辉在耿福兴招待程冲斗和刘毅,阮府众人是万分感谢,阮辉差点就给程冲斗和刘毅跪下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连阮辉的娘,阮星的奶奶,阮府的老祖母七老八十了,还拄着拐棍要过来给师徒二人行礼,二人连忙扶起老太太。阮辉是连连敬酒,程冲斗本就好酒,出了个这么了不起的徒弟,他也是感到无限荣光,当下心情愉悦也是来者不拒,一顿酒喝得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辉拍了拍手,后面几个家丁抬上来一个红漆木大箱子,上面盖着红布,阮辉站起身来打开红布,然后先开箱盖,里面刺眼的光亮一下闪到了程冲斗和刘毅的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箱黄金。 阮辉拱手道:“鄙人是经商的俗人,今日承蒙二位救命之恩,挽阮府上下于危难之中,阮府和整个徽商总会对此感激不尽,鄙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表达心意,这里黄金一千两,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刘毅和程冲斗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刘毅还好一点,程冲斗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啊,阮家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客气道:“阮东主,黄金一千两按照现在的市价怕是一万两白银都不止,这个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 “程师傅和刘哥儿莫要推辞,小儿的一条命怎是区区一千两黄金能比,送出这些鄙人还觉得不够,二位若是觉得少,田产房屋,只要二位开口,鄙人一定双手奉上。” 程冲斗还想推辞,刘毅却拉了拉他的衣角,程冲斗现在觉得自己的徒弟能力出众,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阮辉抱拳道:“既如此,老夫和徒弟就厚颜收下了,如果以后有用得着老夫或者刘毅的地方,请东主尽管开口。”双方寒暄着又重新落座。 这时到现在没说话的刘毅开口了,其实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但是碍于师傅的情面,他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饮酒吃菜。“阮东主,小子有一事相求。”刘毅站起来对阮辉拱手道。“刘哥儿请说,你对阮星有再造之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辞。”阮辉诚恳的道。 “是这样,萨尔浒大战之后,父亲的抚恤和我的军功等,杨经略已经折成现银全部给了我,总计白银一万两,算上刚才东主给的黄金,一共就算两万两,我现在无父无母和师傅相依为命,我不想让这些钱变成死钱,能否请东主行个方便,这两万两我全部交给东主,就算给东主的随便哪个生意入一个份子钱,按照您阮府的规矩,这两万是总份子的多少比例,每年就分一些红利给我,现银我也不要,红利就直接投入到来年的份子钱当中,这样死钱就能变成活钱,不会变少而会越来越多,等我将来有一天急需的时候还请东主再将这些钱给我,可好?” 刘毅一口气说完内心的想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等于强行入股了阮府的生意,虽然自己不参与运作,但是这样利滚利,自己的两万两最后不知道会变成多少。但是没办法,马上就要末世了,如果自己不能积蓄力量,自己又怎么能拯救苍生呢。而想要招兵买马最需要的就是钱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硬通货。 本以为阮辉可能会拒绝,可是没想到阮辉哈哈大笑了一番对程冲斗说道:“程老,你这个徒弟啊,真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啊,如果跟我从商恐怕我的会长位子就要让贤喽,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刘哥儿所托鄙人应下了,你放心,你的钱在我这里只会多不会少。”刘毅大喜,拱手谢过。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这才散场回去休息。刘毅答应明天去医馆看望阮星。程冲斗没想到徒弟竟然抱了这番心思,将死钱变成活钱,好奇的对刘毅道:“原来刚才徒儿扯为师的衣角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徒儿为何如此作为呢?”刘毅望着程冲斗的眼睛说道:“师傅,如果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建虏杀入中原,徒儿会用这些钱拉起一支队伍,北上抗敌,保我大明江山。” 程冲斗呆呆的看了刘毅半晌,长叹一声道:“皇天在上,徒儿刘毅,吾不如也。。。” 第三十四章小笼包子 第二天一早,刘毅整理完毕和程冲斗打了声招呼,便步行来到了城西的中江医馆。医馆还未开门。想必阮星也正在休息,刘毅突感腹中饥饿,便想着先吃个早餐,然后再去看望阮星。 正想着吃什么好,就闻到医馆的背面街角传来阵阵香气,闻起来像是肉包子却又不完全是。他像一只觅食的饿狼一般循着味道就走了过去,还未到街角,就隐隐听见了人声鼎沸,看来早起的食客不仅在后世,在大明也是很多啊。吃货果然在哪朝哪代都是有存在的物种。 急走几步转了过去。嗬!眼前一片雾气蒸腾,雾气中隐隐还有排队的长龙,走近了一看,一间一进的屋子,里面摆了三四张长桌,长桌两边坐满了食客,店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待。老板在店门外支起一个棚子,搭的简易灶台,灶台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上面一口大锅,大半锅的清水已经煮沸,上面在搭上一个三孔铁盘,每个孔上对应放着五个小蒸笼。白色的蒸汽夹杂着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抬头一望,店铺上放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味浓汤包,落款是徽商总会。 刘毅看着,原来是小笼包,后世的他虽然不是江南人事,但是他去过开封,开封的小笼包他倒是尝过。这家店既然是徽商总会命名,味浓味浓,想必不俗。 一看店门口牌子上的价格,只要十五文钱便能买到一笼,他排了一会儿队便掏钱买了两笼包子,桌上有醋,他又倒了一些在醋碟里面,然后打开笼盖,热气一下扑到脸上,只见一个个小笼包子晶莹剔透,皮薄馅大,透过表皮还能看到里面浓浓的汤汁。 他用筷子捡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烫的龇牙咧嘴。旁边一个约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呵呵笑道:“小兄弟怕是外地人吧。” “这位大哥,我确实不是芜湖本地人士。” “嗯,听口音也听出来了,应该是北地人士,被汤汁烫着了吧,芜湖的小笼包啊讲究先开窗,后喝汤,你看。”说着演示起来,轻轻的沿着包子皮的边缘咬下一小口,然后对着破口吹气,将里面汤汁的热气散掉一些,对着嘴哧溜一声将里面的汤汁吸干净,再将包子放在醋碟里沾上醋汁,醋顺着破口留了一些到包子里面,这样包子馅就被稍稍冷却了下来,然后一口将包子吃进嘴中,咀嚼一会儿,满足的咽了下去。“怎么样,小兄弟,学会了吗?” “多谢大哥指点”刘毅学着他的模样将顺滑的汤汁喝进嘴中,入口只感到鲜美无比,蘸醋之后一口吃下去,只让人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中年男子看着刘毅陶醉的模样,哈哈一笑:“看来小兄弟是第一次品尝芜湖的汤包,芜湖的汤包讲究三个字,甜咸鲜,入口感觉到汤汁略略的甜味,却是猪皮冻的汤汁加入了冰糖的缘故,吃下包子感觉到一些咸味,却是精选的后猪腿肉腌制做成的肉馅的味道,咽下去之后回味无穷,满嘴都是鲜香之味,却是用上好的面粉做的剔透包子皮将美味锁在了里面的缘故。”中年人细细解释到。 刘毅听完之后豁然开朗,原来美食的制作也是一个用心的过程,这么好吃的小笼包真是百吃不腻,明早还来吃,他这样想着,便将两笼包子一扫而光。 这家包子铺因为得到刘毅的青睐,多年后成为了江南地区最大的小笼汤包馆,刘毅改名叫来意浓,取吃了还想来的意思。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吃完包子,时间不早了,阮星付完了钱赶到医馆,正巧看到了王初民站在门口,刘毅对他行了个礼问道:“请问王老先生,阮星现在怎么样了。”王初民对刘毅也是佩服的紧,行医多年还未碰到此等奇事,所以对刘毅以小刘师傅相称。听到刘毅问话也是拱手答礼道:“阮星昨天被小刘师傅妙手还阳,昨晚经过我的一番调理,已经大为好转,今早老夫已经让他服下配置的丹药,此药内含多种名贵草药,配合店里珍藏的一根辽东山参,有固本益气,舒经活络的功效,连服数日一定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我能进去看看吗?”刘毅问道。“当然可以,请进。”王初民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毅来到了内房,推开门,只见阮星头上敷着毛巾,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刘毅走到床边喊道:“别他娘的装死了,赶紧起来。”阮星闻言眨眨眼,一股脑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笑道:“哈哈,昨天王先生就说你今早会来,我这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吗。” 刘毅没好气道:“我能救你,自然知道你只是江水封住了心脉和气脉,救过来调养几天就没事了,所以你刚才这番做派当然是装死。” “哈哈哈哈,知我者刘兄也。”阮星起床道。 刘毅走到桌子边刚坐下准备喝口茶,阮星却大步走到刘毅面前,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衣服,然后大礼对刘毅参拜道:“刘兄救命之恩,有如再造,阮某人没齿难忘,以后如有用的着阮某人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毅看他这么一本正经也不起身,脑中转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对阮星问道:“阮星,我正经问你,如果以后我要做一件大事,而你又继承了你父亲的家业,假如我需要你倾囊相助,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敢问是什么大事?”阮星试探道。“你放心,肯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情。”刘毅肯定的答道。 阮星不假思索道:“既如此,我阮星对天发誓,假如哪一天刘毅需要我倾囊相助,我一定要钱出钱,要力出力。绝无二话,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另外昨晚还拜托了令尊一件事。”当下把昨晚和阮辉说的入股的事情也和阮星说了一遍,又道:“我这两万两可是全部押给你家了,你以后成了东主你可得好好帮我打理,要是亏了,我可就请你和我的大枪谈谈心了。” “放心放心,就是我自掏腰包也不会亏了你了,你年纪比我还小怎的如此财迷。”“你他娘的懂个屁!”刘毅骂道。 看望了阮星之后,刘毅就立刻赶回了演武场,程冲斗正在那里等他了,和他说了一会话,程冲斗看看天色对刘毅说道:“走吧,去郊外为师的府上吧,你尚未出师,但是以你的天分,为师一开始估计的十年时间恐怕是要大大缩短,你现在的水平只要勤加练习,三年五载便能学成,那时为师就心愿已了,可以告老还乡了。” 程冲斗神情有一些黯然,刘毅却道:“师傅为何说这些丧气话,师傅老当益壮,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战国时尚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师傅怎能气馁,徒儿给师傅准备了一样礼物还请师傅过目。”说着拉着程冲斗去了马厩。 马厩门房口站着两个小厮,一个将刘毅的飞龙驹牵出,另外一个手里拿着缰绳牵着一匹黑马,师傅这是昨晚徒儿借上茅房的时机和阮东主说的送师傅一匹好马代步,这不,阮东主答应送一匹新收的战马给师傅。“昨晚已经收了重礼,怎么又。。。。。。” “无妨,师傅只管收下,以后我能给阮东主的好处岂是区区一匹马能抵的了的。”刘毅大大咧咧说道。对于这个徒弟是程冲斗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身上神奇的地方太多了,完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知他私下又和阮辉有了什么交易,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程冲斗也懒得问了,自己的徒儿在打理财务方面也颇有天分,不管他和阮辉有什么交易,总之随他去吧。 师徒两人两马,迎着午时的阳光,向郊外程冲斗的住宅飞奔而去。 第三十五章二帝驾崩 刘毅跟随程冲斗在郊外练武已经二十多天了,说是程冲斗在郊外有宅子,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小院子而已,而且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子,就在长江岸边不远,散养着一些鸡鸭,总共也就三间屋。一道矮矮的土制围墙将院子给围了起来,院子里倒是没有杂草而是被程冲斗利用起来种上了一些萝卜青菜,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如果不告诉外人这是武术大家程冲斗的家,恐怕大家也就以为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家。 不过也是,程冲斗一辈子致力于武学,有武痴的称号,钱也基本用在练武上了,这么多年用坏了多少兵器,打坏了多少木靶他自己也数不清了,除了练武他也就是平时去给人家当当教头挣些钱补贴用度,平时也因为他是徽州同乡,也属于徽商总会的一份子,所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老头一生未娶,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学上了。 (历史上程冲斗早年曾想从军报国,奈何明末卫所制度腐败,当兵实在是不好混,特别是他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不想在军中混日子,晚年心灰意冷回乡组织了一支子弟民兵,在休宁打击盗匪倒也保了一方平安。) 刘毅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闻鸡起舞,跟随师傅一起练习,有时两人一起对练,刘毅从一开始只能接师傅一两招,到后来能和师傅长枪搏战十几招而不落败,虽然仍是招架不住程冲斗凌厉的攻势,但是程冲斗对他的神速进步也是赞不绝口。 程冲斗自从让刘毅练枪之后,也教刘毅一些马术,两人经常在骑马沿着江岸奔驰,虽然程冲斗的马术不比军队,特别是南方多船而少乘马,所以程冲斗自己的骑术也就是正常水平,不过刘毅能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有进步了,虽然不能像游牧民族一样在马上辗转挪腾,搭箭骑射,但是用长枪在马上搏战却是可以,有时和程冲斗一起讨论马上厮杀的技巧,这一对师徒或者更像是爷孙,一讨论就是一天,不断地研究反复的操练,刘毅的功夫已经是具备大将水准。 但是他们也不是隐居避世,每隔十几二十天时间还是要到县城去采买一些日用品,顺便也去演武场和子弟们交流交流,每次他们去的时候都会被子弟们团团围住,或是讨教两招,或是促膝谈心,又或是想听听边军故事,毕竟刘毅走后就没有讲故事的人了。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五,两人骑马赶往芜湖县城,还没到县城就远远看到城头飘扬的白幡,守城的兵丁鸳鸯战袄的外面也套上了白色马甲,头上的红色毡帽也蒙上了白布,刘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 程冲斗却是很惊讶,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守城的兵丁告诉他,万历皇帝已经于七月二十驾崩了。塘报前几日已到芜湖县城。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新皇泰昌帝已于八月初一登基。 明清时期皇帝驾崩全国军民要缟素一月以示纪念。所以芜湖全县缟素,军民皆外罩白衣,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像前几日周之翰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披麻戴孝,面北哭灵。但是也是悲痛不已,毕竟这时君父的思想很严重,而且万历在位四十八年,基本上很多像程冲斗这么大的六旬老人从成年起就是万历当政,而比他们小的年轻人更是只经历过万历这么一个皇帝。 所以程冲斗立刻下马,刘毅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下马,二人望北而拜,过了好长时间程冲斗才起来,牵马步行入城,又去衣店买了白色马甲套在衣服外面。 演武场也是停止演武一个月,程冲斗来到县衙,周之翰接待了他,两人都对万历帝去世唏嘘不已,但周之翰隐隐的又对新皇登基有所期盼。万历末年朝政败坏党争不断,搞的朝中和地方上乌烟瘴气,周之翰严格来说应该和杨镐一样属于清流。不属于任何党派,只希望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倒是希望泰昌皇帝登基之后能整顿吏治,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全城军民为大行皇帝服丧结束脱下白衣没几天,上次报丧的塘马又是飞奔而来,背上的小旗迎风哗哗作响。“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塘报,圣上驾崩,圣上驾崩!”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莫名其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万历帝不是才驾崩吗,服丧都结束了啊,怎么又驾崩了,新皇不是已经登基了吗,这塘马有毛病吗?也不怕杀头。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这说的不是万历皇帝,难道是泰昌帝也? 不一会县衙就穿出了嚎哭之声,只听见周之翰在县衙内痛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一月之内我大明连亡二帝,史书未载千古奇闻啊,我大明党争不断,边事又坏,现在更是连崩二帝,苍天啊,我大明,我大明。。。。。。”说到这里更是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师爷令吏等人皆是一片唉声叹气。有人甚至私下聊到,这大明的气数似乎,似乎。。。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在几天后他们再次进城的时候,老先生虽然年过六旬早已经没有从军决战沙场的抱负,但是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却是从未改变。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惊万分,感到胸口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刘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芜湖县城又是一片披麻戴孝。 第二天晚上师徒两人回到了郊外的小院,程冲斗饭也没有吃,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不知什么时候刘毅来到了他身边,陪他一起站在院中。程冲斗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声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不知道你在军中,在辽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身上有很多谜团,为师一直是看不透啊。” 刘毅笑笑不知道如何接话。程冲斗又道:“徒儿,如今我大明内外交困,一月之内连崩二帝,这不是好兆头啊。” 接着他又道:“这次泰昌帝登基不足一月即仙去,为师听周知县说乃是朝中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红丸所致,圣上本就体质虚弱,听闻他广纳妃嫔,纵欲无度,身体怎能不衰败,李可灼这个佞臣竟然敢此时进献丹药,那道家的丹药为师也是略知一二,本来就不能治病救人,还有铅金银铜等炼制其中,就算没有这些,也尽是一些大补猛药,圣上体内精元亏损当用温补之药循序渐进,慢慢固本,怎能一下用虎狼之药,这不是自毁长城吗。李可灼这等佞臣该杀。” 刘毅听完程冲斗的话对他说道:“师傅,其实很多事情的本质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圣上究竟是不是因为红丸致死还为未可知,圣上本就体弱多病,这么长时间难道太医院束手无策?我也曾听闻圣上还是太子之时郑贵妃便给太子进献美女,还进献了大黄,导致天子腹泻不止。况且此次进献红丸虽然是李可灼所为,可是背后也不是没有方阁老的影子,方阁老多年前便和郑贵妃过从甚密,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早朝,方阁老担任首辅多年,威望甚重,萨尔浒大战杨经略便是方阁老一力推荐,但还是惨败而归。对方阁老的威信产生了影响。徒儿甚至在想。。。” “在想什么?”程冲斗追问道。 第三十六章光阴如梭 “徒儿斗胆,方阁老受萨尔浒之战的影响,威望大跌,而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是泰昌帝的弟弟,如果方阁老想保住他的位子,而郑贵妃又想往上更进一步,岂不闻英宗代宗之事乎?” “慎言!”程冲斗轻声呵斥到,心中充满了震惊,真相会是这样吗,刘毅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怎么会看的如此透彻,这小子真是让人。。。罢了,这种无头大案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以议论琢磨的,朝中自有那么多大臣,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调教刘毅,让他将来能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才,继承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徒儿,我大明自张相戚帅走后,国力每况愈下,你觉得我大明还能中兴吗?” 刘毅诚恳的答道:“其实大明已经像一个生了重病的病人,现在已经不是调理的问题了,而是先下一剂猛药续命,大明卫所糜烂,朝中党争乌烟瘴气,究其根本原因却是士绅阶层挖空大明所造成的。这个我在军中是最熟悉不过,为什么现在卫所兵不满员,吃空饷严重?还不是因为财力交困,假如一个官员的月俸是一百两银子,那么他就不会去贪污小小的一两银子来影响自己的仕途,反之自己都没钱他能不去贪污吗,大明卫所层层盘剥,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而军饷每每不足的根源还是在赋税,升斗小民要纳税,士绅大户却不纳税,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国事怎能不败,比如当年严嵩当政,抄家时抄出二百万两白银,田契数百亩,但是师傅知道吗,父亲曾对我说过,当时主持抄家的清流之首,徐阶徐阁老在老家竟然有田上千亩,比严嵩还多,而这些国之大臣富可敌国却不纳税,大明自然无钱可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程冲斗解开了心中多年的谜团,他早年参军却因无钱贿赂而不得重用,最后只得回乡专心练武,当时他还只觉得军队黑暗,原来背后却有这么多复杂的原因。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程冲斗就像刘毅向他求教武功时那样,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师傅,依徒儿之见只有一策,那就是强行拿这些士绅开刀,让他们和百姓一样缴税,充实国库!”刘毅坚定的道。 程冲斗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要拿这些铁公鸡开刀谈何容易,这些人在朝中广结朋党,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很多大商户都和朝中的官老爷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勾结在一起不交税不纳粮,势力庞大,要是拿这些人开刀会动摇国本啊。”想到这里程冲斗颇有一种无力之感,自己虽然有抱负,却不能为国为民做事,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两人在院子里相视无言了片刻,便一起回房歇息了。 刘毅在程冲斗的悉心教导之下,武功进步神速,三年时间便将戚家枪法学精学透,刘毅并不将以前在军营内学的戚家枪法应用到程冲斗这里,而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完全不会的人一招一式跟着程冲斗从头学起。 上次程冲斗给他的丹药他已经全部服用完毕,这次程冲斗又照方配置了更上乘的武学丹药给刘毅服用,并且将药方也传给了刘毅,程冲斗说:“徒儿,这些东西我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都是为我大明武学,为我华夏武统尽一份力,不能我死了这个丹药就失传了,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些东西继续发扬光大吧。” 在学习枪法的同时程冲斗还将自创的蹶张心法传授给刘毅,让他的内力更上一层楼,正统武家的内力并不是很多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什么降龙十八掌,就跟气功炮一样一掌出去能把石头炸飞。 正统的心法内力仅仅是开发了人体的潜能,让普通人能做到最大的效果,比如蹶张心法就是一种修炼人体潜能的心法,让刘毅的耐力,速度,力量,肺活量都能超出普通人许多,举个例子,普通人在水下能憋气一到两分钟但是刘毅能坚持三到五分钟,这就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除此之外程冲斗更是将古代的弓弩改进,把它变成了袖里箭,而且这种袖里箭不同于锦衣卫和江湖人士使用的袖里箭,他的射程可以达到四十余步,三十步内能破甲,可以和三眼铳相媲美,最神奇的是,他改善了弩箭的机匣,使得程氏袖里箭可以连发三支箭,而不像普通的袖里箭是同时射出两支小短箭,这就意味着在战场上,佩戴程氏袖里箭的人可以像三眼铳那样连发三枪,大大提高了持续作战能力。(以上内容非渔夫杜撰,历史上程冲斗确实发明了连发袖里箭,蹶张心法也是他的著作。) 日子一晃来到了公元一六二五年,天启五年,这一年刘毅十六岁了,十六岁也就是古代成丁的年纪。五年的训练加上服用丹药,刘毅身强力壮,一身的健硕肌肉,皮肤是古铜色,身高达到了六尺,约是后世的一米九,体重达到了一百九十斤,身材高大威猛,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 在这五年里刘毅不仅跟着程冲斗练习武功,有时间也会跑到演武场和子弟们对练,子弟们有的回家接掌生意,有的偏房庶子则是成为家丁统领,某店铺的管事等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在这里训练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批子弟了,在原来的子弟当中,刘毅和五个人的关系最好,他们正是那年大考的时候排成三才阵和刘毅过招的五人,这五人分别叫晋军,叶飞,陈宝,王浩,吴东明,这五人从演武场结业后因为武艺在演武场中属于上等,而且几人都是偏房,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合起伙来开了一家武馆,教授城里的孩子们一些拳脚,生意不温不火倒也能度日。 刘毅没事经常跑去和他们对练,五个人单独出来,或者是不列阵的情况下都不是刘毅一合之敌,但是一旦列成三才阵,刘毅也是连番苦战都不能胜。一来二去几人成为了要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饮酒聊天,他们也经常对刘毅诉说想要从军报国的理想。但刘毅总是劝他们再等一等。叫他们一定要相信自己。几人,哦不,徽商的子弟们但凡认识刘毅的,知道刘毅故事的都对他是佩服得很,所以刘毅建议他们等一等,他们也并无二话,听取了他的建议。 另一方面阮星早在三年前就跟着阮辉做事,如今到了弱冠之年,比小时候纨绔子弟的样子要沉稳了许多,阮辉见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便将家里的产业大部分交给阮星开始打理,阮星倒是个天生的商人料子,商海沉浮,但是徽商总会在阮氏家族的带领下又是扩大纺织产业,将生产的棉布销往全国各地,又是贩卖茶叶,甚至最远从泉州出海,跟佛郎机人都有了来往。甚至他们倒卖私盐的买卖都是越做越大,整个江南地区包括遥远的云贵川地区,少数民族聚集地都能吃上徽商运来的私盐。 阮辉也是心下快慰,儿子在经商这一方面却是颇有天赋,看来他能使阮氏一门更上一层楼。除此之外他和刘毅的私人关系也是要好,刘毅有时候问他那两万两怎么样了,他总是笑笑道等到哪一天刘毅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让刘毅大吃一惊,这把刘毅的胃口是吊的足足的。 外部方面,大明在天启元年对后金的辽东大战中完败,巡抚袁应泰战死,沈阳丢失,浑河一战白杆兵和最后的戚家军全军覆没。辽东大部丢失。 朝中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魏忠贤成立阉党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恢复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为御史,而起用徐兆魁、王绍徽、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人作为他的爪牙。内监有王体乾、李朝钦、王朝辅等三十余人。外廷有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等,其中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号“五彪”;其他又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一时间阉党势力遮天蔽日把持朝政,将清流和东林党死死压制。 被罢斥的有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前后数十人。就在前不久许显纯在狱中处死了左光斗和杨涟,朝中一片黯淡东林党剩余人员皆缄默不语。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出行仪仗都快赶上天启帝了。所到之处百官拜伏皆口称九千九百岁爷爷。 地方上也是东厂锦衣卫缇骑遍布,只要敢说魏忠贤坏话被这些人听去都记在无常簿之中,然后立即拿人下狱,基本是九死一生,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地方官员也是大换血,很多职位都被魏忠贤的爪牙或者效忠魏忠贤的人所把持。 第三十七章刘毅出师 太平府这边也是这样,周之翰因为是清流所以五年无法升迁,一直都是芜湖县令。而黄玉积功成为了副千户。地方上因为前有山东徐鸿儒白莲教起义,后有安徽杨从儒起义,因为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和地方上吏治混乱而产生的大小规模农民起义不断,现在南直隶境内盘踞着大小数十股分不清是流贼还是义军还是盗匪的兵马。所以南直隶的卫所兵军制进行了调整,将应天府附近几府的兵马编成南京京营。 芜湖县城里因为黄玉调到当涂成为了副千户,和龙宗武搭档驻扎在府治。而繁昌县城和芜湖县城的防务就交给了吴斌,吴斌也从卫所百户变成了营兵把总,归龙宗武节制,麾下四个百户所,不过都不满员。 实际把总应统兵五百人,但是实际上他只有三百人。连三个百户所都不满员。其中繁昌县城原来的驻守百户闫海统兵,吴斌给他拨了一个总旗的兵力让繁昌县城的兵力达到一百二十人满员,而他自己这里只有一百七十余人,设一个百户,而这个百户叫赵林,却是魏忠贤十孩儿之一的赵敬忠的远房亲戚。 他来了之后处处拆吴斌的台,不断地更换投靠自己的人,仗着赵敬忠的名号,吴斌也没法动他,吴斌是职业军人,官场手段哪是赵林的对手,搞到最后吴斌只能指挥的动一个总旗。连刘金的总旗官和陶宗的小旗官也被赵林撤掉了。说是不养闲人。 这年中秋,程冲斗对吃完早饭,将刘毅拉到院子中坐下,郑重的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已经六十有五,这些年来你跟着为师学习,为师经过考察你已经可以学成出师了。”刘毅早就料想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当下起身跪在师傅面前听他教诲。 程冲斗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师多年来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品行良善,胸中有大抱负,以拯救黎民苍生为己任,如今阉党祸乱朝政,民生凋敝,各地流寇,盗匪风起云涌,正是你这样的大好男儿报国之时,为师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希望你不忘师门的教诲精忠报国。为师就在这里等着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刻。” 刘毅眼含泪花,磕了几个响头对程冲斗说道:“徒儿一定不辜负师傅的厚望,精忠报国,守护我大明山河,希望师傅能保重身体,将来徒儿有了家业定将师傅接去享清福,城里的宅子如果师傅想去住随时可以动身。” 程冲斗点点头,慈爱的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忽然道:“瞧我这糟老头子的记性,你等等为师送你两样宝贝。你随我来。”刘毅跟着程冲斗进了房间,程冲斗从床下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上面布满了灰尘。 程冲斗打开它,对刘毅说道:“喏。给你的宝贝。” 刘毅伸头一看“这,这是?” 程冲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杆精铁大枪,枪杆约长九尺,枪头约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精钢混金,锐利无比。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光芒。 程冲斗捋须道:“此枪名为神威烈水枪,是当年戚帅的兵器,一共有两杆。这一杆是当年戚帅赠与手下大将李克复的,他也是我的枪法师傅,所以我出师之时便将这杆枪赠与我希望我能用它建功立业,可是我辜负了师傅的期许。现在我把这杆神威烈水枪赠与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没能做到的事。” 刘毅跪下双手接过宝枪对程冲斗道:“徒儿多谢师傅赠枪,此番恩情没齿难忘,徒儿定当做完师傅未尽之事。” “好,另外师傅最新改良的袖里箭也赠与你,跟以往的不同,师傅这次改进了箭头,将箭头变成三棱刺箭,三十步内可破两层甲,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程冲斗道。 刘毅牵着飞龙驹,身穿崭新的白色练功夫,头戴网巾,手提神威烈水枪,身背掣电铳,右边的马袋里插着一柄雁翎刀。他转过身来,对着程冲斗喊道:“师傅保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翻身上马“驾!”打马朝芜湖县城飞奔而去。 看着他的飒爽英姿,程冲斗老泪纵横“徒儿保重!” (渔夫按,关于明末三大奇案本书不作赘述,但是作者谈一些对于红丸案的自己的感想,从一般刑侦学的角度来说,谁是最后的受益人,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红丸案之所以成为奇案就是因为最后的受益人是皇长子朱由校,从当时朝政的角度来看,仅有朱由校自己的势力是不足以支持这个行动的,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儿子杀老子太过骇人,但是朱由校可以借力打力。 渔夫大胆推测一下,方从哲和郑贵妃想干掉泰昌帝然后扶持朱常洵上位,这样郑贵妃自然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方从哲也可以把持朝政了,这个没有争议,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因为移宫案导致了朱由校上位,那么朱由校上位之后看似谁的势力最大呢,还是那个明末最牛的人物,九千岁魏忠贤,而且史载魏忠贤和郑贵妃还有方从哲是过从甚密,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本来三个人结成同盟,但是魏忠贤有自己的小九九,从他日后杀王安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心狠手辣,所以当他和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对食之后,他应该就成了朱由校一系在朱常洵一派中的卧底,然后干掉了泰昌帝之后,他和客氏利用东林的势力扶持朱由校上位,而魏忠贤好像成了最大的赢家。 依着魏忠贤的背叛队友的性格,反过来就灭东林党。最后魏忠贤有从龙之功受到了朱由校的信赖,变成了九千岁,而且朱由校临死之前还对崇祯说要大用魏忠贤,大家都说他是坏人,只有朱由校说他是好人,圣眷如此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那么梳理一下渔夫妄猜朱由校就是幕后主使,利用队友魏忠贤打入敌人内部,借敌人的手干掉了自己的老子之后,自己上位,然后将魏忠贤扶起来成立阉党,让国人的炮火集中轰击魏忠贤,这样朱由校就可以稳稳当皇帝了。 毕竟大一统朝代的皇帝基本没有傻子,别看天启是木匠皇帝就真以为他只会做木匠。那不过是后世清代的史书故意丑化而已。以上只是作者的一些胡乱猜测,还请各位看官说说自己的看法。) 第三十八章阮府提钱 和程冲斗分别之后,刘毅直奔芜湖县城,作为后世人,现在的八股取士他是无法适应了,所以要想有一番作为只能是走武道,本身这一世的刘毅就是刘招孙的儿子,如果刘招孙没死的话,那他从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在川军之中应该会升的比较快。但是现在,他只能在太平府寻找机会了。不过好歹也是共和国的军中精英,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 进了县城之后他直奔阮府,阮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刘毅,也知道少爷的救命恩人跟少爷私交很好,所以热情的迎上去牵过刘毅的马匹,将刘毅的兵器接过来放在门房里,然后吩咐一个小厮领着刘毅去找少爷。 阮星此时正在账房之中查账,放在后世他就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是他自小收到商业氛围的熏陶,就喜欢钱财的铜臭味,所以每个月总会到账房之中查账,看看这个月又挣了多少,此时只见他一手翻账本,一手拨打算盘,噼噼啪啪手指无比灵活的将算盘打的哗哗作响。 忽然他发现有人挡住了窗户的光线,弄的账本上的数目都看不清了。他的纨绔脾气又发作了:“哪个不长眼的挡着光了,快快让开。” “你说谁呢?”阮星听着这个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哟!刘毅,刘兄,哦不刘爷,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毅皱皱眉头:“少贫嘴,我来事找你有正事。” 刘毅目前的身高体魄站在哪里都会给人有一种压迫之感,特别是长年习武又上过战场,那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给人很大的压力。阮星身高不过五尺多点,身材也没刘毅壮实,多年没有系统性的练习武艺,武功也荒废了。平时刘毅跟他开玩笑什么的他还不觉得,但是一旦刘毅一本正经起来,确实让他心里打鼓,不知道刘毅找他有什么正事。 “阮东主。” “叫我阮星就行,这么客气干嘛?” 刘毅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已经正式出师了。” “你出师了?这是大喜事啊,今晚耿福兴,我请,我去把演武场那帮兄弟们叫着,不醉不归。”阮星高兴的道。 “这个先不急,今天我还有正事要办,等我办完了再说。我一进城就直奔你这里了。”刘毅正色道。 阮星见刘毅确实是玩真的,当下也不嬉皮笑脸了。将刘毅领到书房,吩咐家人上茶之后,请刘毅坐下。 此时阮星也回复了徽商头家东主的气度,拱手对刘毅说道:“刘兄,你我生死之交,今日你出师乃是可喜可贺,既然你出师之后第一个就来找我,那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兄弟我洗耳恭听。”其实以阮星商人的精明,他也猜出个大概来了。 刘毅开口道:“几年前我入股的两万两银子,我也多次问过你你总是不和我说现在究竟赚了多少,当时因为我尚未出师,所以也就未放在心上,今日我却有要事,这笔钱我要全部提出。” 阮星没有一刻的犹豫,站起来走到书柜旁边,在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了刘毅道:“刘兄,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永世难忘,你的两万两我根本没有将其入到我阮家的股份,而是单独用这两万两给你办了一个纺织作坊,我们徽商这几年生意在不断扩张,几乎垄断了南直隶九成的贸易,我们的下个目标就要放眼全国了,正好现在边关内地皆有战事,这些年江北民生凋敝,手工业也是破败,反倒是我江南相对安宁富足,所以很多需要人手的大产业都集中在我江南地区,我给你开的这个纺织厂专做棉布服装,销售由总会负责,咱们卖给官府,卖给军队,有的卖到了云贵川等边远地区,咱们还和浙商总会有了联系,他们收购我们的棉布,甚至能卖给佛郎机人。作坊的收益我分文不取,全部给你刘兄存着呢。” 刘毅听完好半天合不拢嘴,竟然给自己开了个作坊,那自己现在不是老板了吗?真是世事如棋,太过奇妙。随即反应过来对阮星说道:“这使不得,用你们的渠道销售,利润却是我一人独得,这不公平。” “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就算我报你的恩情吧,你不妨打开账簿看看。”阮星回答道。 刘毅翻开账簿,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数字,刘毅也懒得看,直接翻到最后看合算一栏。刘毅砰的一下站起来,将面前的茶水都打翻了。他颤抖的指着账本道:“这,这么多?” 阮星笑着喝了一口茶道:“没想到吧,真的就是这么多,绝对不是我自己添的钱,就是这几年作坊的利润和前面的明细也是对的上的。” 账本上赫然写着十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两。四年的时间去掉本钱竟然赚了八万多两。难怪刘毅惊讶。 阮星看看刘毅不解的眼神对他道:“刘兄不必惊讶,你的作坊每年能织造棉布衣服三万余套,按照现在大明的市价,一套不错的棉布衣服要银一两五钱,也是我江南富庶,你从江北来自然知道,那边很多平头百姓一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件棉布衣服。现在棉布衣服的利润约有四成,所以一年利润大约有两万余两,上次有一匹棉布衣服卖给佛郎机人,我们和浙商联合好好宰了这帮蛮夷一把,净赚一万两。这些也都给你算上了。请你不要推辞,就收下吧。钱我会折成会票,如果你需要现银可以随时来找我提取,阮府的现银绝对是够了。” 刘毅缓缓坐下来,又忽的一下站起来抱拳道:“既如此,我刘毅就不推辞了,多谢了。等会我去联络晋军他们,耿福兴不醉不归。”说罢抓起账本,扭头就要走出大门。 “刘兄且慢,我心下好奇,这笔钱的用处,刘兄能否告知一二?” “这。。。好,你附耳过来。”阮星将耳朵凑过去,刘毅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告诉他:“此事先不要声张。”然后转头去了,只留下阮星一人在原地傻傻看着刘毅的背影,刚才他听到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忘了送送刘毅。 从阮府离开之后,他又直奔县衙,芜湖县城的县衙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除了县太爷的正堂,两边还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分管地方事务,刘毅来到县衙找到了兵房,吴斌正在房中观看地图。 刘毅轻轻敲了敲门,吴斌这才回过头来:“哦?是刘兄弟啊,今天怎么有空到县衙来了?” 刘毅看看吴斌,他被阉党排挤的事情刘毅也有耳闻,此时再见吴斌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一股不知名的疲倦,看来朝中的党争也已经蔓延至地方军中,吴斌现在在芜湖县城内仅能指挥的动一个总旗的兵马,他本身又是职业军人,不知道其他的发财门路,更不喜欢贿赂上官那些官场门道,自然也争不来军饷,争不来军饷部队就没法扩编,现有的军饷发给下面还略显不足,吴斌自己上个月都没有领饷银,而是将自己的饷银发给了下面。哪有一点把总的样子。刘毅心下只能亲叹,也罢,自己就来做这个雪中送炭的事情吧。 第三十九章正式从军 刘毅走到吴斌面前道:“吴将军,草民有一事相商。”“你说吧。” 刘毅指着地图道:“吴将军,去年今年山东安徽爆发了徐杨之乱之后,这些日子越过越不太平,地方上很多白莲余孽,造反乱党,盗匪马贼,他们聚啸山林,打家劫舍,强抢商队,越货杀人,我和师傅在县城外也多少听闻了这些事情,就比如繁昌县城外马仁山聚集的小汉王韩真这一股乱匪,号称是替天行道,聚集了两三百盗匪游民为祸一方。” “你说的这股乱匪我也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命闫海带人去进剿过一次,可是闫海仅有一百余人,还留下一些人防守县城,马仁山地势崎岖,山势陡峭,我们的人爬上去就累个半死,这些乱匪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他们从上往下顺势一冲,滚木礌石,弓箭土枪一阵乱放,咱们还折了十几个人,伤了二十多个撤了回来。现在闫海也就能依城防守,想要出击可是不行了,我这边的情况也。。。”说到这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刘毅也知道赵林是不会听吴斌的命令的。所以吴斌就是有心剿匪,但是也无兵可派。 刘毅上前一步抱拳道:“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吴将军答应。” “吴将军,现在卫所败坏,兵员不足,饷银不足,芜湖县城守兵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剿灭马仁积匪,保我芜湖一方平安,但是苦于手中无兵可派,草民不才,昨日已从程冲斗程先生那里出师,今日登门毛遂自荐,我愿意继承父亲遗志,带领一些徽商子弟参军报国,还请将军收留。” 吴斌疲倦的眼睛中透过一抹亮色,但旋即又黯淡下来,刘毅威猛高大,一看就是猛将的料子,又听他说已经出师,那现在必定是武艺高强,能将这等猛将收入麾下可是一件大好事啊,但是就凭刘毅的忠臣之后的身份和他的武艺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总旗的位置,可惜自己手下没兵啊,总不能让刘毅像先前刘金那样当光杆总旗吧,刘毅倒是自己说愿意带一些徽商子弟从军,可是,可是自己无银哪,总不能不发军饷吧。 这一番表情刘毅看在眼里,从容的说道:“将军可是在担心饷银?” “呵呵,呵呵,这个小刘兄弟,某惭愧啊。” “无妨,草民自己愿意散尽家财,我在将军这里只求一个总旗的位子,兵员我自己招募,军饷我自己筹办,只求将军能给草民一个官身,草民有信心荡平马仁积匪。”刘毅抱拳道。 吴斌听完心下震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子,自己招兵自己买马,自己掏钱?然后剿匪?这要是徽商总会干出这事不奇怪,毕竟商会招募民团护卫城池,保护商道的事情也较为常见,演武场不就是这等产物吗。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多少钱?就这样他竟然愿意散尽家财募兵,这等胸襟志向自叹弗如啊。 但是作为职业军人的吴斌没问那么多废话,他相信程冲斗的徒弟不是废物。“好,小刘兄弟拳拳报国之心吴某佩服,我答应你,我立即写文书上报黄玉黄将军,一个总旗龙千户自己就能定下,龙千户即将升迁,接任的必定是黄将军,这个时候是不会为难黄将军推荐的人的,至于我这里只有一些鸳鸯战袄和毡帽,没有多余的盔甲,我自己的兵你也看见了,还有少部分无甲呢。兵器倒是有一些你可以去武库自取。县衙边的营房有一半都空着,赵百户领兵在外城我原来的军营里,所以你大可使用。” “多谢吴将军,给我三天时间召集人手,三天后我来县衙报到。” “好,一言为定。”吴斌道。 说完刘毅退下出了县衙,他调转马头回到自己家中。刘金和陶宗被免之后一直赋闲家中,陶宗的武艺不是很好,只是会操作佛郎机,所以刘金在家一边操练陶宗的武艺,一边等着少爷回来,刘毅曾经对他说要等待机会,他一直相信。 今日刘毅推开大门对二人说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二人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少爷说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二人收拾一下跟福伯打了招呼,骑马跟上刘毅。刘毅又来到晋军他们开的武馆,武馆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是他们除了开武馆又不知道能干些什么,空有抱负理想却不能实施。所以当刘毅力邀他们加入自己的时候,几个人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立即就答应了。立刻拿定主意关掉武馆。 然后刘毅拜托他们去联络有志向参军报国的徽商子弟或者武馆学员,三天后县衙旁的军营集合。晚上几人和阮星一起在耿福兴大吃了一顿,阮星也表示如果以后刘毅遇到什么困难,只要能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而且既然刘毅要从军,那么他个人虽然不能和演武场的伙伴们同去,但总要有所表示,当下答应帮助刘毅从应天府还有浙商那里搞一批棉甲,阮府也愿意出十匹战马赠给刘毅。 刘毅起身感谢,却被阮星按住道:“再这样我翻脸了啊,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大家痛饮一番不表。 三天后,刘毅顶盔贯甲准时去县衙向吴斌报道。吴斌便将上面下来的告身还有军服军牌给了刘毅,明代百户以上的军官才需要兵部下文书任命,指挥使司是可以直接任命百户级别的军官的,然后备案即可。总旗小旗这种不入流的,千户自己就能决定。 从芜湖县城到当涂县城,快马半天就能一个来回,所以当吴斌将文书给了黄玉,黄玉浏览过后,当下向龙宗武推荐了刘毅,黄玉本就对刘毅颇为欣赏,而且刘毅又救了徽商总会会长的儿子,又是程冲斗的高徒,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在和龙宗武汇报时言语间大为赞赏。 龙宗武过了年就要升任安庆卫镇抚,品秩提升了一级但权力反而要小了。他在太平府那就是土皇帝,一府三县的军队都归他管,而去了安庆卫指挥使司可就手下无兵了,镇抚主要管的是军匠,军纪,军资等。 一个卫所两个镇抚,他去了就算是新人,军资是轮不到他的,最多分管军纪。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所以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太平府了,而是得想想在指挥使司怎么混。当黄玉跟他提起刘毅的时候他想也每想就道:“既然是黄千户肯定的人,想必没什么问题,准了。”说完就用印加章。 刘毅看看自己的军牌,上面写着安庆卫太平府总旗刘毅几个大字,用的就是普通木牌,木牌上一个挂链可以系在腰间,一抹红穗起一点装饰作用。大明按照五行来说属火,所以军服为红色,军队物件也多用红色装饰。 拿到了这些物件之后刘毅去了营房等待晋军他们到来。刘毅身穿杨镐赠予的鱼鳞叶明甲,头戴六瓣明铁盔,只不过这个铁盔是没有避雷针的那种,是他从川军中带回来的。一个总旗要不就是带钵胄盔,是不能带有缨枪红缨也就是避雷针的那种铁盔的,那是一军主将才能带的。 手提神威烈水枪,胯下白马飞龙驹也是披着那日从马店中淘来的马甲,威风凌凌立在门口,刘金和陶宗也是穿着川军中带出来的制式明甲明盔。也是骑着战马立在营房门口陪着刘毅一起等待。那晚众人约好巳时在营房门口集合。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三人也不说话默默的等待。 吴斌本来要一起过来看看,毕竟刘毅成军归在他麾下节制,如果刘毅运作的好,那么也是他能压制赵林的一个筹码。但是今天不巧周之翰找大家议事,所以只能刘毅自己整顿人马,等到议事结束自己再过去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刘毅远远看到街道尽头有一大群人跑过来,到了近处就听晋军喊道:“毅哥儿,我们来了!” 只见晋军,叶飞,陈宝,王浩,吴东明五人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年轻人。“毅哥儿,毅哥儿,我们没来晚吧,你看这些人都是有志参军的,有演武场的子弟,也有十几个武馆的学生,他们都想参军报国呢。”晋军气喘吁吁到。这些年轻人年纪约莫十六到二十岁,基本都和刘毅一般大小,刘毅当时也是和晋军说过不成丁的不要。 望着他们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刘毅的心底热血沸腾,心里咆哮道:“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来吧,我的路开始了!” 第四十章整军备战 刘毅让大家先进军营,军营里分成东西两处营房,中间是大校场,西营房是吴斌手下的一个总旗的兵马,总旗姓张叫张俊。他正准备带着兵丁们出操训练,就看到营门口进来一群年轻人。张俊是吴斌的老部下,没事的时候两人也会喝酒谈心,所以刘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吴斌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是啧啧称奇。 打头三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小伙子,这些年轻人身上洋溢着阳光的气息。 张俊看看他们心里想着“只是这些小娃娃们完全是凭一腔热血一时兴起当兵的,这年头军饷又低,待遇又差,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当兵的地位也是低下,大家都是糊一口饭罢了,这些小娃娃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哭的时候。” 他这样想着,只看到那边的年轻人们已经排成了两列横队。 刘毅骑在马上清点人数,这次一共来了四十二人,加上自己和刘金陶宗一共是四十五人。尚不满一个总旗的兵马,一个总旗正常应该下辖五十六人,小旗应该下辖十人。 刘毅决定稍稍做一些更改,反正卫所制度败坏,少一点多一点兵员,只要不是太过分是没关系的。刘毅的计划是将他这个总旗的士兵人数扩充到六十人,让晋军五兄弟担任小旗,每个小旗增补一人,这样就是十二个人一个小旗,总计五个小旗,自己是总旗,刘金和陶宗也担任小旗,但刘金作为自己的副官,而陶宗作为号令手,因为他操炮时经常要大喊口令,所以嗓门较大,让他当号令手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以后部队扩大了,装备火炮了再让他去炮队。 这些来参军的子弟都是平民之子或者是徽商子弟中的偏房庶子,他们虽然都有热血,但是说白了也确实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如果都像阮星那样都是富二代都有家业继承谁还有空来当兵呢,而且这些人家里也不是没有反对的,有几个人就是偷跑出来的,家里反对的原因就是军饷太低,这些家里反对的都是武馆的子弟,因为演武场是免费的,所有的子弟都要去训练,而武馆是收费的,所以他们的条件略好于这些子弟。 他们都是想从军博取功名,可也有几个武馆学生的家里人找来,刘毅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是还是有几个武馆的学生被领回去了,刘毅也不再阻止,毕竟加入军队肯定有危险,他们的家人不理解也情有可原。 随后刘毅开始宣布他的任命,然后随机分队,先将晋军,叶飞,陈宝的小旗填满,剩下不足的部分要去募兵,他开的条件也很优厚,军饷双倍于普通的卫所兵,每人二两银子,如果受伤或是阵亡,抚恤也是优厚。 为了不在营兵中引起波动,所以他并未在城中公开招募,而是派几个小旗到农村去招募,招齐六十人即可。没几天就补齐了军中的缺额,一些年轻朴实的农家子弟来到了军营,但是这些农家子和城里的子弟比起来不足的就是他们完全不会功夫,需要训练才行,当然这个刘毅也是早有对策。 刘毅的目标就是今年剿灭马仁积匪,所以自己的总旗要快速形成战斗力。吴斌也来军营考察了刘毅的总旗,看到了其中有不少的徽商子弟,但这些人全无战斗经验,要形成战斗力恐怕还需要时间,刘毅让吴斌放心,给他三个月时间训练,年底出兵剿灭马仁积匪,吴斌看看刘毅满怀信心的样子,心存疑虑的回了县衙,但毕竟自己不出粮饷,所以也不太好干涉,且看刘毅如何为之吧。 七天之后刘毅的总旗齐装满员,刘毅将在县城武库里挑选的质地较好的兵器,和从演武场武库里购得的一批兵器分发了下去。阮星也将答应赠予刘毅的普通棉甲共七十余套赠送给刘毅,其实这些棉甲乃是浙江那边军匠作坊制造出来,阮星走了浙商的路子采买了一批赠给刘毅,却骗刘毅说是从一个跟总会有关系的应天府的官员那里得来的多余存货。然后还如约给了刘毅十匹战马,搞的西营房的张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救了阮府少爷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总旗竟然有十匹战马。还人人有棉甲,他娘的,老子手底下还有十几个兵无甲呢,更别说就我一个人有马。 整个总旗的人员编制和物资装备为,第一小旗小旗官晋军,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们组成,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每人一杆红缨长枪配腰刀作为左驻队。 第二小旗小旗官叶飞,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组成,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每人一杆红缨长枪配腰刀作为右驻队。 第三小旗小旗官陈宝,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组成,每人配大藤牌一个,柳叶刀一把,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作为跳荡队。 又有第四小旗,小旗官王浩,下辖十一人,由农家子构成,全员棉甲,毡帽腰刀,每人配从武库找到的尚可使用的火铳一杆,因为冷兵器需要长期训练,而火铳只要学会发射能打响就行,虽然射速慢了一点但是勉强可以作为远程打击的火力吧,这队人由刘毅亲自带队训练射击作为战锋队。 第五小旗由会一些骑术的吴东明率领,下辖十一人,由农家子和子弟混编构成。刘毅将刘金和陶宗的战马暂时调拨至第五小旗以做到第五小旗人人有马,然后由刘金带队训练他们马术,三个月时间不求能做到多好,只要能在马上能用骑枪冲刺,能用马刀劈砍就行了,这十二人全身棉甲,除了冷兵器以外还配发单眼铳一只,填好子药,在战场上打一发就可以丢掉。刘毅从吴斌那里求来十二顶钵胄盔给他们带上。这个小旗作为游骑队。 这样一个总旗按照戚继光的三才阵配置完毕,然后开始了三个月的战斗训练。前三个小旗的士兵本来就有武术的底子,可以说他们的单兵能力远远超过正规军,只是在阵法上有所欠缺,因为在演武场和武馆主要训练的是个人武力,不会演练阵法。所以他们集中训练阵法,做到出枪出刀齐整即可。 刘毅担心的是由农家子构成的两个小旗,他们是一点底子都没有,在来军营的前一天他们还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扛着锄头的农民,但是他们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们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刘毅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他们对刘毅命令的服从度要比子弟们好得多。子弟们反而有时后会掺杂自己的理解。 刘毅曾经做过一个小实验,早上晨练时他在校场上对士兵们说道:“现在将你们的衣服全部脱掉。” 徽商子弟们面面相觑所有的小旗官也是不明所以,而农家子组成的第四第五小旗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们还是忠实执行军官的命令。这让刘毅很满意。 刘毅对大家说道:“大家看到了吗?大家明白了吗?我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测试大家对上级命令的服从度,军人必须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场之上哪怕你认为上官的命令是错的,你也必须先去执行,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仗还怎么打,还能称之为军队吗?戚帅曾在练兵实纪中言,军纪之重要,犹如军人之核心,只有军纪森严,才能得堂堂正正之师,结堂堂正正之战阵,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我知道诸位都是有报国理想之人,但是这么简单地军伍规矩都不懂的话,谈何报国!” 刘毅的声音让大家振聋发聩,一番话说完所有子弟还有军官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平时他们还有点看不起农家子,认为他们不过是扛着锄头的农民,怎么能打仗?可是没想到在上官的眼中自己连农家子都不如,连简单的令行禁止都做不到。 最后刘毅道:“弟兄们,行军作战不需要个人的勇武,你们的同伴,你们的上官都是你们可信赖之人,万人一心兮,群山可撼,我们现在只有六十人就更要团结一致!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明白了!”士兵们握住手中的兵器大声喊道。自此以后前三个小旗的士兵们知耻后勇,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第四十一章加紧训练 这天刘毅照常带领第四小旗的士兵们训练,现在的火绳枪装填速度慢,准头又差,只能是采用三段射,但是和神机营的又略有不同,刘毅采用的是日军的三段射,日军的三段射比神机营的先进之处,日军的三段射是一人一枪,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的枪,自己装填自己射击,这个就比神机营的高明了一些,神机营的三段击准确说应该叫火铳传递三段击,第一排射击,后两排装弹,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战阵之上往往第一排都是打的比较准的士兵,后两排射击水平要差一些,但是装填很快,如果单纯射击来说,每三个人一个小队各司其职,效率很高,但是如果某一排的人遭受了伤亡,那么整个队伍的射击节奏就会被打乱。 打的准的伤亡了后面的人打的不准,装填快的人伤亡了,前面打的准的人自己装填射击速度就降下来了。当军官喊开火之后一排的火力无法齐射,导致火器的威力大大下降。而日本战国的铁炮队是一人一枪,将装填快的站成一排,装填慢的站成一排,这样大家的速度都差不多,只需要军官一个人掌握射击节奏就可以了。所以壬辰倭乱前期日军铁炮队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皆是因为科学的排兵布阵所造成的。 “放!”刘毅大喊,砰砰砰砰第一排四杆铳齐射,有一发命中百步外的木靶,然后打完的士兵开始装填,首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火药纸包,用嘴咬开,倒一点火药到铳机右侧的药锅里面,关闭药锅,再将剩下的火药倒入铳管,拿出铅弹,用一块布包裹好,放在铳口,然后用小木锤敲击铅弹,使铅弹滑入铳膛,放回木锤,从铳管下方抽出通条将铅弹和火药捣实,打开药锅,将夹着火绳的龙头向后搬动直到听见卡簧声,检查火绳是否熄灭,如果灭了还要再点,最后瞄准听口令扣动扳机发射。 这个过程现在的士兵至少需要二十到三十息才能完成。所以刘毅将每排射击的间隔定为十息,隔了十息刘毅又喊道:“放”第二排才发射,瞄准的却是五十步的靶子,命中了两发,又是十息第三排打十步外的靶子全部命中。 一上午的练习结束后,刘毅对第四小旗的士兵训话道:“我们和别的队伍不同,我不吝啬铅弹火药,大家每天都能打十轮,希望你们在战场之上不要求快,也不要紧张,保持住这个节奏就可以了。”大家点头表示明白,另外刘毅还叫陶宗去找匠人做几个比较厚实的铁桶,将来有用,陶宗也照实去办了。 另一方面刘金的骑兵训练也颇有成效,他们的战术非常简单,首先排成一排放单眼铳,打完了之后扔掉,挺着步兵用的长枪直接加速冲刺,长枪扎中木头人之后就放弃长枪,拔出雁翎刀继续向前冲刺同时劈砍,然后向两边分流转向奔回本阵,取得步兵递来的长枪,再重复上面的过程。可以说是机械化的骑兵集团作战方式。有点类似于拿破仑的波兰枪骑兵。 进入十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透露着丝丝寒意了,刘毅正在校场训练着,就见吴斌从营门口走了进来,吴斌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考察一下刘毅这只兵马的情况,看见他们训练有素,动作齐整不禁暗暗点头,这只部队无论从装备还是从技战术还是从纪律性上来看都比卫所兵要好的太多了,刘毅不愧是程冲斗的高徒,有两把刷子。只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这些新兵的表现究竟如何还不可知啊。 吴斌走近前对刘毅笑笑:“刘总旗辛苦啊。” “大人!末将不辛苦,积匪未剿,府内未安,末将不敢懈怠。”刘毅躬身道。 “好好,好一个不敢懈怠,本将素来听闻刘将军忠肝义胆,百闻不如一见。”吴斌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 刘毅抬头看向吴斌身后,却是一个身着棉甲,头戴钵胄盔,腰间挂着军牌的军官。“敢问这位是?”刘毅问道。 “哦,我来引荐一下,刘总旗你上任后还未见过,这位正是驻扎在城外兵营的赵林赵百户。”吴斌介绍说。 “原来是赵将军当面,属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刘毅告罪道。 赵林一摆手:“无妨,说起来是本将没有提前打招呼,本将只是和吴将军来巡视巡视。”“既如此,末将先行训练,待训练结束之后再请二位饮茶。”刘毅抱拳道。 赵林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心下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上官前来还不前倨后恭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竟然把我撂在一边,我跟你客气两句你还来劲了。”当下面色也是冷了下来。刘毅可没心思想这么多,年底就要剿匪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是一心操练着。 赵林负手站在一边看他们训练,忽然瞳孔一缩“他奶奶的,这刘毅一个小小的总旗竟然人人有甲,还有十几匹战马,这比我一个百户还富啊”想想自己营中近百人,只有甲七十副,战马更是只有三匹,心里活络了起来。 这吴斌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一支兵马,我还怎么跟他争,赵敬忠赵大人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想办法排挤走吴斌立个军功当上把总,半年之内他就有办法把我调到府治去充任副千户。反正现在朝堂都是魏公公说了算,就算是当千户也不是不可能。看完刘毅的训练之后更是震惊,他娘的装备这么好,人人都有主兵器和副兵器,这吴斌哪来的银子弄得新军。 刘毅脱下六瓣盔,虽然天气较为寒冷可是他头上还是冒出了阵阵白气,擦擦汗水对吴斌和赵林道:“二位将军,请去营房歇息。”说完领着二人去了营房。 三人按官职落座,自然是吴斌居中,赵林居左,刘毅居右。吩咐刘金上了三杯热茶。刘毅亲自端过去,“哟,还是上好的毛峰,刘总旗营中很是富有啊。”赵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呵呵,这些都是徽商总会的商人们送的,劳军所用。”刘毅答道。 “哈哈,我开个玩笑,刘总旗莫要介怀。” “哪里哪里,既然将军喜欢喝毛峰,待会我叫下面人准备两份上好的毛峰,给二位将军带回去品鉴。”刘毅恭敬的说道。 “如此,就多谢刘总旗了。”赵林又道:“刘总旗,本将还有一事相商。” “将军请讲”“本将观你营中士卒人人带甲,兵器充足,还有十几匹战马,你也知道城外的兄弟们苦啊,天寒地动的在城外驻扎,还要时时防备盗匪马贼,兵甲马匹皆是不足,你看,你营中颇为富足,不如匀出一半的马匹和兵甲给我城外营中,反正大家都是袍泽,你在城内要这么多装备也没用啊不是?”赵林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兵甲马匹皆是吴大人还有徽商总会和老百姓们支援我们所得,我已经和吴把总请示过了,年底出兵剿灭马仁积匪,所以现在我才抓紧训练,这些兵甲马匹确实是无法匀出来,还请赵将军体谅。”刘毅答道。 “刘总旗,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上官,这个面子你不给老哥吗?”赵林不悦道。 吴斌连忙出来打圆场:“呵呵,赵百户,刘总旗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是年底要出兵,装备的事情缓缓再说。” 吴斌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死,毕竟赵林身后站着的是十孩儿之首的东厂掌刑千户赵敬忠。现在魏公公权势滔天,吴斌这种芝麻粒大小的一个把总哪能对抗得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所以明知赵林是在挑事也不能拿出上官的架子训斥他,只能打圆场。 可是赵林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用手中的杯盖沏开漂浮的茶叶,呼呼的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道:“刘总旗,这个面子你给还是不给?”刘毅这时也明白了赵林摆明了是来挑事的,他的目标是吴斌,而自己不过是他发难的一个靶子罢了。 这种杂碎不配也不能影响大业,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着赵林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道:“到年底仅仅一月有余,马仁积匪不除,太平府难安,恕下官难以从命。”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赵林连说三个好字,“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赵林站起身来将茶杯放下道:“吴将军,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大人了,刘总旗我祝你旗开得胜。”对着吴斌拱拱手,瞥了刘毅一眼,转身出了营房。刘毅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 “嚣张跋扈,目无上官,混蛋。” 吴斌一拍桌子,茶水都洒了一些出来,又对着刘毅道:“此人的背后是阉党,特别他的同乡族属是东厂千户赵敬忠,他是魏公公手下十孩儿之首,所以赵林这个混账才敢如此嚣张,这个人心性阴狠,今日你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还憋着什么损招,要防着一点啊。” 刘毅拱手道:“下官明白,此等小人竟然入得军中,不思杀敌,只知内斗,是我大明军队的不幸。” 吴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大步走出了营房。 第四十二章飞雷炮 那日之后,赵林再也没有来过,刘毅也是安心训练。校场之上每日都能听到阵阵喊杀之声。 陶宗一挥红色令旗大喊道:“战锋队三段击!”王浩迅速代领士兵列队:“第一排,放!”砰砰砰砰,白烟弥漫,“第二排,放!”又是一阵铳响。“第三排,放!”三排铳放完,陶宗的令旗左右挥舞两下“游骑队左右出击!” 轰隆轰隆,十几匹马同时奔跑起来,刘金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左右两边跟着第五小旗十二个骑手,刘金命令道:“火铳,放!”十几人同时放铳,将木靶打的木屑飞溅。 “持枪,突击!”众人扔下单眼铳,将挂在马匹一侧的长枪提起,加快马速。 “看准目标,刺!”噗噗噗,长枪纷纷刺中木靶,骑手们脱手放弃长枪,反手拔出马刀,“冲刺,自由劈砍!”骑手们加快速度,马匹奔跑飞快,他们又砍倒了几个木靶。 “分流,退!”刘金又是大声令道,骑手们勒住缰绳从左右两边转向飞奔回本阵。 陶宗令旗向前一指:“跳荡队,左右驻队,靠拢,前进!” “吼!吼!吼!”三个小旗跳荡队在前,左右驻队在后,迈着大步前进,晋军下令道:“跳荡队,举盾遮蔽!”跳荡队的十二个士兵躬身举起一人高的藤牌,紧密排列呈小碎步推进。 后面的叶飞陈宝也是命令道:“两列横队,靠拢!”左右驻队变成两列横队,左队在前,右队在后。他们推进到木靶之前,陶宗猛地大喝一声:“开盾,推!左右驻队交替,刺!”“杀!杀!”跳荡队用力将盾牌向左前方推出,这招的作用是,可以撞倒第一排的敌军,制造混乱。 左右驻队的士兵们,在晋军他们开盾的一瞬间,将红缨枪从人缝之间交替刺出,一时枪阵如林,纷纷刺中木靶的胸腹,咽喉。 陶宗又是大喊:“收枪,劈砍,闭盾。” 驻队收枪,跳档队将手中柳叶刀劈向木靶,然后快速闭盾。随后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整个队伍穿过所有木靶。骑兵和火铳兵也没闲着,骑兵沿着木靶阵的左右翼奔跑起到骚扰作用,也可以斩杀落单敌军,而火铳自由射击,掩护前方军阵。 刘毅在旁边点点头,不错,动作整齐,士气高昂。新军终于初成,只要能将在训练场上的表现在战场上发挥一半,即便敌军数倍于我,也是必胜。 他侧脸问旁边的陶宗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好了,早就好了,我找工匠做了三个铁桶呢。”“嗯,很好,训练结束之后你跟我来,我找你单独谈谈。”刘毅道。“末将遵令!”陶宗拱手道。 刘毅和陶宗说完,去了吴斌那里找吴斌讨要了几桶火药,反正县城城头的佛郎机也不怎么使用,而且他去检查过,能发射的不过两三门,小佛郎机不顶用,刘毅要制作一个大杀器。 随后他又去街上买了一些油纸,牛皮,还有粗麻布,麻绳,又带了陶宗在江边砍伐了树木,锯成了一些圆形的木板。 陶宗不解的问道:“少爷,做这些是干什么呢?” 刘毅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他道:“其实我是在做土炮,这种土炮的威力巨大,为了保密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少爷了,我们新军成军以后军伍之中只有上下级之分。” “是,少。。。总旗大人。可这飞雷炮是什么,除了各式佛郎机,红夷大炮,虎蹲炮这种制式火炮之外,土炮我也见识过,不过是类似洪武大碗口铳之类发射铁子铅子的炮罢了,从未听闻飞雷炮一说。”陶宗疑惑地问道。 “呵呵,陶宗你有所不知,你说火炮的发射的是什么?” “火炮发射的是什么?当然是炮子啊,实心弹,开花弹,散炮子种种,无非都是用发射药将其发射出去罢了。”陶宗认真的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我大明的火炮无非就是那么几种,那如果我和你说用发射药将发射药发射出去会怎么样呢?” “什么?用发射药打发射药,总旗大人我都快绕晕了,你就直说吧。”陶宗挠头道。 “你跟我来,带上两个圆盘。将铁桶也带上,我们先吃午饭,下午到城北的天门山那里去试炮。” 下午,刘毅吩咐刘金继续带领大家训练,自己和陶宗赶着一辆平板马车,板上放着一个无盖铁桶和一桶火药,还有一个大包裹和铲子锄头等一些工具,直奔城北的天门山而去。“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刘毅忍不住吟道。 此时的天门山和后世没有区别,天门山分成东梁山和西梁山,两座山隔长江相望,对江的那一面极为平整,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两座山本来好似一体,然后仿佛被一道天雷从中劈开。像两个门柱一样伫立在长江两岸,所以得名天门山。 刘毅和陶宗二人来到山脚离江岸约一百多步的地方,刘毅跳下马车,对陶宗说道:“就在这里吧,来,陶宗你和我一起挖坑。” “哎,来了。”二人在刘毅的指导下挖了一个约有大半个桶深,向下倾斜约四五十度的土坑。 “好,把铁桶放入其中。”两人动手将铁桶贴合土坑放了进去,无盖的桶口朝外,然后刘毅将铁桶顶端的土抛去,露出一部分桶身,拿出一个钻头慢慢的在筒身的后部钻出一个小孔。 陶宗道:“总旗大人,这个桶是做炮身用的吧?” “你说的不错,好了,来,咱们一起做炮弹?”两人从包裹之中取出一张很大的未经裁剪的油纸,平铺在地上,用大勺舀出火药放在秤上称重再倒到油纸之上,放了十斤之后刘毅说道,“可以了,把火药包起来。”两人七手八脚用油纸包好火药,然后在外面包上一层牛皮,再包上一层粗麻布,用粗麻绳捆扎紧实。 刘毅用刀刺出一个小口,插入普通大炮用的引线。就做成了一个炸药包。刘毅吩咐陶宗向桶内填入五斤火药,将圆形木板放入桶中作为隔离板。然后用随手砍的一截圆木作为通条将木板和火药捣实,在铁桶上的孔中插入一节短引线。最后将炸药包放入桶中摆好。 刘毅拍拍手道:“可以了,这就叫飞雷炮,用来轰打固定目标,破坏力巨大。”陶宗作为一个炮手在包炸药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有时候发明家发明一样东西就是一瞬间的灵感,突破固有的思维定式就能将已经存在的东西组合成另一个新东西。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将火药作为弹药就是突破了固有的思维定式,创造出了用火药发射火药的飞雷炮。 刘毅先将炸药包的引线点燃,然后陶宗点燃了炮身引线,嗵的一声,炸药包被抛出了一百多步远,落在了江岸边。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江岸边炸出一个直径十步的大坑。 陶宗望着大坑呆呆的道:“这是大杀器啊。” “不错,效果挺好,十斤炸药,用到战场上,方圆十几步应该不会有活人了,要是在炸药包外面再蒙上一层牛皮麻布,里面填充一些铅子,铁子,石子之类的东西,恐怕杀伤半径能成倍增加。”刘毅对陶宗说道。 陶宗接口道:“但是这门飞雷炮无法在战场之上调节射角。”,刘毅说道:“确实,但是这只是简易的土制飞雷炮,如果想要调节射角,需要把铁桶焊接到炮车之上,然后将炮车固定死以抵挡后坐力,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以后吧,以后有条件我们要大规模装备这种大杀器。” 第四十三章出兵剿匪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份,天启五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太平府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江风阵阵夹杂着逼人的寒意。 守城的两个兵丁缩在城门洞里,一边搓手,一边聊天:“他妈的,这个鬼天气,真是冷,阴沉沉的也没有阳光,今年这个光景跟往年不同,我听江北的亲戚说,江北发生了雪灾,死了不少人哩。”“是啊,也不出太阳,我这老寒腿又犯了,一到冬天骨头里都酸。” “驾!驾!”三人三马飞奔过来,“前方何人,停下!”一个兵丁喊道。 啪一声,一鞭子挥来打掉了这个兵丁手中的红缨枪,“瞎了你的狗眼,敢挡百户大人的道。”一个马上的总旗大声呵斥到。兵丁这才看清楚,来人正是赵林,此人和吴斌吴大人关系不好,平时进城都是不急不忙,今天怎么火急火燎的。 原来今天周之翰和吴斌召集议事,要谋划剿匪事宜。赵林心中有别的打算,虽然平时他不买吴斌的面子,议事从不早到,但是今天他来的格外的早,还将手下两个心腹总旗带了过来。 来到县衙,进入议事堂,陆陆续续有县城的文武官员进来,众人按品级落座,吴斌进来坐在右边第一把交椅,周之翰坐在正堂,他在芜湖县城已经担任了六年知县,因属于清流被东林和阉党所排挤,多年不得升迁,也快年近五十了,两鬓都有些发白。赵林坐在吴斌下首的位置,繁昌县的驻守百户闫海也过来参加议事,介绍马仁积匪的情况。他坐在赵林旁边再往下坐着刘毅等几个总旗。 周之翰清了清嗓子对大家道:“咳咳,想必诸位都应该明白今天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马仁积匪屡次扰乱我太平府治安,苦于繁昌县城兵力单薄,上次剿匪失利也损失了一些兵马。当涂那边知府大人和龙千总要求我等和繁昌县的同僚齐心协力,围剿韩真积匪。下面请闫百户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闫海站起身走到一副太平府图前对众人拱手道:“诸位,某惭愧,数月前剿匪失利,手下兵丁折损数十人。” 吴斌摆摆手:“非战之罪也,繁昌仅有一个百户所,兵力单薄,还要分兵守城,闫百户不用自责了。” “多谢将军,其实韩真这支人马并不是今年才出现,早些年马仁山就有盗匪啸聚山林,但是当时他们人少,而且战斗力不强,对官军也没有太大威胁,更别说威胁繁昌县城,我们打过几次,打一阵就会老实数月时间,事情起变化还要从今年说起,这个韩真其实是白莲余孽,宿州府人氏,两年前徐鸿儒被扑灭之后白莲教余孽被打散,在山东,南直隶都有活动,这个韩真隐性埋名和一部分宿州籍贯的白莲教徒回到老家,年初杨从儒造反之后又跟着他,杨从儒败亡之后,他带着剩余的马贼步贼约一百余人在荻港渡口悄悄过江,来到了马仁山一带,兼并了马仁山的盗匪,又有一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前去投奔,结果他自称小汉王,拉起了一支近三百人的人马,打家劫舍血洗商队。”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竟能和官军抗衡,原来是白莲余孽。”众人恍然大悟道。 吴斌点点头:“闫百户请继续说。” “是。上次作战,我带了八九十个兄弟直奔马仁山,他们竟然敢在山脚下列阵和我对战,他们的步队倒是不足为虑,关键是他们竟然拥有三十多人的马队,咱们的兵马正将他们的步队杀散,没想到韩真亲率马队冲击咱们的侧翼,我这才败下阵来,好在他们没有衔尾追击,也许是怕咱们城里有援兵。我还是死了十几个兄弟,伤了二十多个。被他们抢去不少兵器棉甲。哎!”听完闫海介绍了马仁积匪的情况,众人若有所思。 吴斌对周之翰道:“周大人,各位同僚,听闫百户所说,这股贼寇的核心就是这三十多人的马队,杨从儒造反时间太短,几乎无法形成有经验的骑兵,这支马队一定是白莲余孽,至于步卒不足为虑,咱们只要能想办法消灭这支马队,事情就大有可为。” 周之翰缓缓道:“那吴将军可有良策?” 吴斌沉吟一下道:“目前两地兵马多为步卒,只有某麾下刘毅刘总旗营中有一个小旗的马队,可堪一用。刘总旗,我领大军在前攻他的步队,你领本部兵马在后,如果贼寇用同样的手法偷袭我军,你可有把握消灭他们?”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刘毅对自己和弟兄们有信心,当下站起身抱拳道:“下官定叫他有去无回!” “好!”吴斌赞道:“如此,某调集芜湖县城全部兵力,包括赵百户的两个总旗,再加上闫百户的兵马,芜湖的防务就暂时交给徽商子弟民团。一共三个百户的兵力一举荡平积匪。” 周之翰一拍惊堂木:“县衙负责提供军械粮草,三日后出兵!” “是!”文武将官纷纷起身应道。 傍晚城外赵林营中,赵林坐在营帐之中,隐隐的烛光照的赵林的脸忽明忽暗。下首单膝跪着一个穿老百姓服装的青壮男子,赵林放下手中的茶杯,将一个信封交到男子手上道:“这个信封里是三日后出兵的路线人数等详细情报,想到马仁山必过板石岭,可以在板石岭设伏,届时吴斌在前,我居中,刘毅的新军殿后,他们专门为了对付你们的马队而来,你回去告诉韩真让他集中马队冲击吴斌的前军,我在中间会隔开前军和后军,只要韩真能斩杀吴斌就行,然后我会率军压上,你们假装败退就行了。另外你们营中不是有掳掠的一些百姓吗,宰了他们,把人头给我充作军功。只要我能当上把总,事后好处少不了他的。” “小的明白!定会转告小汉王。” “嗯,你去吧。”赵林摆摆手。男子应声去了。 赵林的面目变得狰狞“吴斌啊吴斌,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不死我怎么升官呢,至于你那个跟班刘毅,等我当上把总,哼哼,一定整的他生不如死,再收编他的新军,有了军功又有强军在手,赵大人只要运作一下,千户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也不亏我送的那五千两银子。” 那边身着明军棉甲,裹着红色头巾的小汉王韩真对着堂上的牌位恭敬的跪下道:“教主英灵在上,官军之中出现叛徒,正是天助我白莲义军,望教主在天之灵保佑我一战全歼官军,打下太平府,重举我白莲义旗。”说罢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排位上赫然写着白莲教主徐鸿儒灵位几个大字。 两日之后的夜里韩真带着山寨的全部人马奔赴板石岭设伏,其实闫海的情报还是不够准确,因为马仁山紧贴安庆府,所以自上次剿匪之战后,一些安庆府过来的流民盗匪也加入到韩真的队伍当中,他兼并了繁昌县,铜陵县好几个小股匪贼势力。 此时韩真的队伍有马队约五十骑,步卒四百余人,声势浩大。这些人服装虽然不统一,很多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所有人都是头裹红巾。这正是白莲教义军的标志。 自韩真自封小汉王之后,他将这支人马完全按照白莲教的方式进行了洗脑和整编,以十人为伍,五十人为队,五队为一营。用原来的白莲教老兵担任各级伍长队长营官。自己亲率马队。虽然很多步卒的武器破破烂烂,甚至只用锄头铁锹,但是马队几乎是人人有棉甲,这有白莲教起义时留下的,打家劫舍,抢劫官府商队得到的,还有上次作战中缴获的。所以这支马队是核心力量。 他的兵马里竟然还有百余弓箭手,有开元弓,小梢弓,土弓等等。他的战术很简单,所有弓箭手在板石岭的山坡上设伏,攒射官兵。骑兵直接冲击前军,然后步卒压上一举消灭官兵。毕竟卫所的兵马不是边军,战斗力不是很强,当年起义时也和山东安徽直隶的官军打过,战斗力也就那样,要不是官军人多势众而且队伍里出了叛徒,白莲起义不一定就会失败。他吩咐军官们率领士兵进入埋伏阵地,然后拔出自己的柳叶刀细心的擦拭,这是当年他砍死一个官军百户抢来的刀,这么多年这把刀下也不知有了多少条人命。他看着刀锋的寒光心里默念道:“为了我白莲大业,明日定当一战而胜。” 第二天一早,吴斌领兵来到繁昌县城和闫海的人马汇合,然后三百余官军直奔马仁山而来,此次太平府除府治之外,其余兵马尽出,吴斌也想立个功勋。他策在马上一挥马鞭:“加快速度,两个时辰之内赶到马仁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遵命!”众人应到。 第四十四章板石岭 从繁昌县城到马仁山的蜿蜒山道上,明军士兵们迈着大步前进着,吴斌领着前军包括闫海的两个总旗和芜湖县城里张俊的一个总旗,一共一百五十余人,以总旗为单位成三列前进。后面七八十步远就是赵林的两个总旗,又七八十步远由刘毅的兵马殿后。全军跟着吴斌的将旗向前推进。 这也是这时行军的常态,各军之间相隔一些距离,避免前军或者后军受到冲击时,溃兵打乱中军的阵列,相隔一些距离给各军都有一些反应时间,以便从行军队形变成战斗队形。而把总只能有一个将旗,或者指挥旗,明清时期只有千户以上的军官才能拥有书写自己官等姓名的大纛旗。 刘金策马跟在刘毅身边对他说道:“这里的山道总是让我想起萨尔浒,虽然地形没有萨尔浒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陡峭,但是你看这蜿蜒的山路真是跟那里一模一样。”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要向前看,既然我们有机会自成一军,那么这一战就要打出个样子来。”刘毅说道。 “嗯。”刘金重重的点点头。 刘毅回头对士兵们说道:“弟兄们,咱们这一仗一定要打出新军的威风来,平时大家辛苦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咱们有最好的装备,最全面的训练,高昂的士气,我们有没有信心歼灭敌人?” “有!”大家吼道。 “好,一起唱首歌吧,还记得我教你们的戚家军的军歌旗正飘飘吗,旗正飘飘,预备唱。”刘毅在校场训练时骗大家说旗正飘飘是戚家军的军歌,他稍稍改动了歌词。士兵们这才努力学习传唱起来。此时他让大家唱一首旗正飘飘鼓舞一下士气。 山道上就听见六十多个迈着大步行军的军人齐声高唱:“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快奋起,莫作老病夫;快团结,莫贻散沙嘲。国亡家破,祸在眉梢,要生存,须把头颅抛!” 赵林对旁边一个总旗道:“这帮新军在搞什么名堂,还唱起歌来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待会上了战场有他们怕的,可别尿裤子了。”那个亲信总旗大笑道:“哈哈哈,赵爷说的是!” 吴斌在前面听到后军隐隐有歌声传来,对闫海说:“闫百户,我新军士气不错,军心可用啊。” 闫海点点头:“恩,大战将至还能高唱军歌,这支新军同一般的营兵确实不同。” 正说话呢,前方一个探马来报“报!吴将军,闫将军,前方已到达板石岭,过了板石岭再走十几里就到马仁山了。” “嗯。闫海!” “末将在!” “随我到前面看看!” “是!”吴斌和闫海带着两个骑马的亲兵,快速从队伍旁边奔驰到队伍的前方观察地形。 板石岭是到达马仁山之前的最后一个小山岭,大约只有后世七八十米高。地形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落凤坡,左右两边的山坡距离较近,形成一个通道,入口处成喇叭状,有一块平整的大空地,没有什么遮蔽物。整个岭口像一个倒下的红酒杯,只有穿过酒杯的握柄才能算通过板石岭,这也是长三角多丘陵造成的,地势崎岖不平,隔一段就会有一个小山包。所以十几里的路要比平路多走很长时间。 吴斌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对闫海道:“闫百户,这里的地形不太妙啊,你看,岭口宽大而通道狭窄,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啊。” “大人会不会多心了,这里的地形确实很有利于设伏,但是我们从芜湖县城到这里不算长途奔袭,而且我们行军速度较快,就算匪贼有眼线报告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也绝没有时间在这里布置设伏”闫海道。 吴斌盯着眼前的板石岭,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命令向后传递,中军的赵林和后军的刘毅听到命令之后,也是停了下来。 赵林心道:“他妈的,这个老军头,难道是他发现什么了吗?” 吴斌看着眼前的岭口有些犹豫,“今年四十有余了,向上升的空间不大了,如果这次能立下战功还能再往上升一级成一个副千户,毕竟黄玉比自己年轻,做人也比自己圆滑,抱上龙宗武的大腿才提了一级,如果不是各地造反,南直隶整编营兵,自己还捞不到这个把总的位置。这次龙宗武升入指挥使司,恐怕黄玉还能再进一步,自己有没有可能顶黄玉的缺呢。这个该死的赵林处处和我作对想跟我争这个把总的位子,可是人家背后有人啊,我若是不能拿出硬通货,光靠资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可是这地形确实险峻,如果一个不小心。。。。哎!难啊!”作为一个老军头,吴斌还是一直保持着他职业军人的战场敏感性,这种不利的地势让他拿不定注意。只能再派探马前去侦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军还是原地不动,赵林有些急躁了,心里骂道:“他妈的,这个混蛋!”然后打马来到前军问一个士兵道:“吴把总呢?” “将军到岭口那边去了,和闫百户一起。” 赵林打马来到吴斌身边出言道:“敢问将军为何让全军原地待命啊。”言语间说不出的嚣张。你一个小小的百户敢和顶头上司这么说话,吴斌压住火气道:“板石岭地势险峻,利于设伏,我已让两个探马再去探查,等他们回来再做计较。” 赵林阴阳怪气道:“吴将军,岂不闻兵贵神速?这样吧我们调换一下位置,我做前军,吴将军在后压阵,可这首功你就别和我抢了。” 吴斌大怒:“他妈的,赵林,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一个小小的百户,仗着后面有赵大人撑腰,在军内三番五次挑衅你的顶头上司,信不信我立刻按照临阵军法将你即刻收押。” 撕破了脸皮赵林也不再装了“吴将军,吴把总,你自己贪生怕死可我不怕,你这种临战怯阵的军官有何德何能做这个把总,我看啊还是让给我吧。” “你!”吴斌气的要拔刀,一旁的闫海立刻出来打圆场道:“吴把总,赵百户,大战在即还请莫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战后再说。”赵林哼了一声,打马回归本阵去了。临走时嘴角挂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吴斌咔的一声收回佩刀,对闫海道:“这个混蛋,藐视上官,要不是背后有赵敬忠撑腰,老子一刀宰了他。走,全军开拔,过岭!” “不等探马了?”“不等了,混蛋,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回来禀报。”吴斌被赵林一激失去了冷静,也未等探马回报便继续命令启程。 而两个探马此时身中数箭,已是死的不能再死。原来他们再去探查之时便沿着山坡攀登,想到高处看一看,可是没想到刚一爬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密密麻麻趴在灌木山林之中的白莲乱匪,韩真当机立断攒射二人,将二人射死,可又担心二人长时间不回去,吴斌起了疑心。没想到赵林出手帮了他一把,此时吴斌却又启程了。 第四十五章山岭中伏 前军慢慢的进入了通道,韩真翻身上马,身后五十名骑兵也纷纷上马,他举起右手,指节都捏的有些发白,待到前军全部进入板石岭小道,而中军又将岭口堵住之后。韩真大喊一声:“射!”百余名弓箭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支。 吴斌猛地一惊,就见一个黑点快速向他飞来,他大喝一声拔刀将箭支劈飞“不要乱,收缩阵型,藤牌手护住两翼,速退,速退。” “啊!啊!”队伍里不断传出惨叫声,嗖嗖的箭支乱飞,其实韩真的弓手并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射箭的准头可想而知,但是板石岭的小道实在狭窄,三个总旗的人马骤然遇袭,乱哄哄的挤在一起,特别是闫海的兵,上次被韩真重创本身就有心理阴影,这下又遭遇伏击,一时间阵型大乱。 “啊!”一个士兵长枪兵捂住眼睛向后倒去,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一支雕翎箭直插他的左眼,有一个刀牌手被射中小腿,惨叫一声跪了下去。山上乱箭齐发,吴斌招呼大家撤退,韩真看见下面一个穿山纹甲的军官指手画脚的正在指挥,大声令道:“所有人,射那个骑马的军官,马队跟我冲!” “驾!”马队从半山腰向下猛扑下去。 板石岭道口的空地上,赵林带着人马列队,旁边一个总旗道:“大人,不支援吴把总吗?”赵林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说在此列阵接应吴把总,你没听见吗?” “是大人!”一百多人列成了两排,刀牌手和弓箭手在前,还夹杂了十几个拿火铳的士兵,后排一水的长枪兵。自从赵林到芜湖县城当百户之后,他大力清洗吴斌原来留下的人,将总旗和小旗全部换成愿意效忠自己,效忠赵大人,效忠魏公公的人。所以他在这只队伍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他和两位总旗立在马上,看着前方吴斌的人马乱哄哄的往后退。 那边韩真命令弓手集中攒射吴斌之后,弓手们立刻调转方向向吴斌发箭,吴斌挥刀拨打着箭支,猛然一支箭射中了胯下的战马,战马吃痛跃起,将吴斌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大人!”这边闫海刚想来救,一支箭直射闫海后背,闫海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扑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吴斌被摔的七荤八素,刚坐起身来就看到闫海扑倒,他踉跄几步冲过去将闫海翻过来:“闫百户!闫百户!”闫海双目紧闭没有应答。一个总旗跑过来拽起吴斌,“将军速走!”吴斌刚一站起身就听见山坡上轰隆隆的声音。 “马队,马队!快跑!”本来还稍微有序退往岭口的军队,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崩溃了,闫海的兵上次就是被韩真的马队冲散,这次一看山坡上烟尘滚滚,韩真策在马上高举战刀,眼睛瞪如铜铃大喊:“杀官兵!”身后的马队一起冲锋,数十骑竟有数百骑的气势,步军也是紧随其后向山下冲来。吴斌望着漫山遍野冲下来的贼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赵百户,为何不进去支援,吴把总他们离道口不过小半里,我们上前接应才是。”刘毅从后军拍马赶到赵林那里问道。“刘总旗,你是百户还是我是百户,我的命令就是原地列阵,你回去吧。”赵林阴阳怪气道。 “那麻烦赵百户让路,我率本部前去接应。”刘毅冷冷说道。“哼哼,刘总旗,我再说一遍,战场之上不服从上官命令者斩,大明军律你恐怕没忘吧。”“你!”刘毅心下愤恨打马回归本阵。 刘金问道:“总旗大人,赵林想干什么?”“他一定是想借刀杀人,这个混蛋。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恐怕赵林跟乱匪有所勾结。陶宗,传令列阵!布置飞雷炮” “是!全体列阵!”陶宗大喊。 “吼!”一眨眼的功夫,六十多人就列好了平时训练无数遍的三才阵。陶宗带着两个士兵立刻挖坑,架好了一门简易的飞雷炮。 马队冲进了向后逃跑的步兵队伍,一片人体骨折的咔咔声,当场将十几个落在后面的官兵撞翻,又从他们的身体上踏过去,将他们踏成肉泥,骑兵追杀步兵简直是势如破竹,“杀官兵!嘿!”韩真一马当先,一刀劈飞一个刀牌手的人头,鲜血激射三尺,韩真抹一把脸上的鲜血冲向下一个目标,吴斌在两个总旗的拖拽下顾不得闫海,奔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只听到后面惨叫声阵阵,好不容易奔到了道口,身后的马队就要追上来了,吴斌看到前方几十步赵林的人马已经列好了阵势,急忙大呼:“赵百户速速接应!” 可是赵林动也不动,就是看着前方贼军杀戮官兵,吴斌仿佛看到了赵林眼中的冰冷,他灵光一闪,脑中明白了一切,大笑道“哈哈!原来是借刀杀人,端的好计策啊。赵林你勾结乱匪,必不得好死!” 耳后劲风阵阵,乱匪马队已经杀了过来,吴斌拔出刀来返身冲向乱匪对身边的兵将说道:“弟兄们,杀贼!”说罢躲过一个马贼刺过来的长枪,全力一刀将枪身劈断。反手一刀将这个马贼砍下马来,身边的残兵也和马贼战成一团,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跑也是死战也是死,只得回头拼命了,可是步兵哪是骑兵的对手,片刻功夫韩真的人马便将吴斌和剩下的几个人包围了起来,而赵林就在三十步外眼睁睁看着。 阵中几个原来跟随吴斌的老兵叫道:“大人为何不救吴把总?” “大胆,你们想战场抗命吗?信不信立即军法从事?”一个小旗呵斥道。老兵只得闭上了嘴,但其中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力气的士兵将头上的毡帽掷在地上大声道:“孬种,我自己去。”小旗铿的一声拔出战刀:“你想找死。” “让他自己去!”赵林制止道。 这个士兵孤单的挺枪出阵向乱匪冲去,那边乱匪已经将吴斌和剩下的三个人团团围住,有心戏谑他们,这几个人除了吴斌之外人人带伤,但都还紧紧握住手中兵器。韩真猛然看到一个士兵从赵林的阵中奔出,挺枪朝他们冲过来。“还真来了个不怕死的。” 说完从旁边一个步卒手里拿过一杆长矛,大喊一声“散开一条道,让他们几个看看。”乱匪闻言闪开一条道,吴斌看到韩真纵马奔向一个从赵林军阵中奔出来的士兵不禁目眦欲裂大喊道:“小五子,回去!”原来这是一直跟着吴斌的一个老兵,外号小五子。 话音刚落就见韩真手中长矛投出:“去死吧!”长矛借着马速一瞬间飞向了小五子,十步的距离,小五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长矛刺穿胸腹,透体而出,整个人被带着向后飞去,连叫都没叫一声,落地时已经气绝。“狗杂种!”吴斌咆哮一声一刀砍翻最近的一个乱匪。“宰了他们!”数十杆长矛向着吴斌几人捅刺,可怜吴斌出师未捷,竟死于这小小的板石岭之中。 “死得好,哈哈哈,看来这个把总的位子就是我的了。”赵林唤过身边一个总旗:“你去告诉韩真,他们可以败退了,将旗帜留下一部分,另外将准备好的人头给我,寨子一把火烧掉,岭里吴斌他们的兵器盔甲他可以拿走。” 总旗打马来到韩真阵中,对韩真颐指气使道:“赵大人说了,烧掉寨子,留下人头将这里的兵器盔甲收拾收拾,赶紧滚!” “哈哈哈哈,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韩真说罢高举手中马刀,“白莲下凡,万民翻身,明王出世,弥勒降生。兄弟们杀官兵!杀光他们!”“杀啊!”韩真一刀将这个总旗斩落马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杀啊!”白莲教乱匪们向赵林冲了过来。赵林大吃一惊:“他妈的,韩真你敢反水!撤,快撤!”说完也不管麾下的步卒,打马飞奔向后逃去。 箭如飞蝗,贼军的弓手和马贼们纷纷放箭,另一个立在马上的总旗中箭身亡。毫无准备的步卒也被射翻一片,马队轰的一下冲进了赵林的阵中,士兵们看见赵林跑了,纷纷调头撒丫子便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相隔百步之外就是刘毅的三才阵,赵林打马向那方奔去,韩真在后面紧紧追赶,只见他取出马兜中的开元弓,瞄着赵林的背影,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快如闪电。赵林在前面慌不择路,“刘总旗救我,刘总旗,刘。。。啊!”一声惨叫被赵林射中左肩,血流如注滚落马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边白莲乱匪马队结束了对官兵的屠杀,赵林一百多人的队伍,只有十几人逃到两边的山林之中侥幸躲得一条性命。结束了屠杀之后,白莲乱匪慢慢集中到韩真身边重新列阵,其实也没什么阵型可言,也就是步卒在前,弓手在后,马队在两翼。 两军相隔约八九十步。刘毅默默取下了背上的掣电铳,装填了一发弹药。眯着眼打量着韩真的人马。韩真也在打量这一部官兵,发现他们和刚才的官兵好像有一点不一样。此部官军虽然只有六十余人,却列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不仅人人有甲,而且区区几十人不过一个总旗的兵力竟然有十几人的马队,好像还有不少人手持火器。 作为乱匪韩真自然是没见过三才阵的,当年他转战山东安徽也没遇到过戚家军,所以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那又怎么样,自己连胜两阵,士气高昂,对面几十个人,就是装备好又怎么样,我有五百人,还有数十马兵,他们哪是我白莲义军的对手。 正想着,只见刚才被他射翻的赵林在地上蠕动起来。挣扎着用刀拄地,站了起来,踉跄着想走到刘毅的阵中,刘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韩真嘴边泛起一丝狞笑。又是搭上了一支箭,嗖的一下射出将赵林的大腿射穿,赵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像一只蛆虫一样蠕动着。大喊着:“刘总旗救我,以前是我不对,求你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刘毅的军阵依然不动,士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目光死死的盯着乱匪。刘毅轻声吩咐陶宗道:“飞雷炮装弹,三斤半发射药,压低炮口,射程五十步,听我命令发射。” 韩真哈哈大笑道:“对面的狗官兵还不快快投降,放下兵器我白莲义军饶你们一命,否则就是这个下场。”说罢一箭射出将蠕动的赵林钉死在地。贼军士气大振,纷纷高举手中兵器欢呼起来,几个马贼还脱下上衣,露出健壮的肌肉,拍打着胸膛怒吼着。 第四十六章艰难奋战 韩真一挥手,乱匪大阵开始向前前进,“嘿吼,嘿吼,嘿吼!”他们喊着号子,寒冷的天气下口中嗬出阵阵白气,长矛向前,结阵逼来。 七十步了,马队从两翼汇集到中央,分成三排,韩真拨马回到阵列的最后指挥,后面一个掌旗兵也跟着他一路小跑回到阵后,一杆上书白莲重生的大旗立起。 刘毅端起掣电铳瞄准了一个前排的马贼,下令道:“战锋队瞄准!游骑队准备出击。”哗的一声十二杆火枪翻下分成三段瞄准敌人。骑兵也是拿出单眼铳瞄准。 六十步了,马贼们放开缰绳,策马小跑起来。“飞雷炮准备。” 五十步了,韩真在阵后大喊道,“冲!”。 与此同时刘毅大喊道:“飞雷炮,放!” 砰!陶宗点燃了引线,三斤半的发射药将装满了石子铁钉的炸药包打向空中,马贼们看着空中一个大包裹向他们飞来,心下都是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但马速并未放慢,马匹已经提速。炸药包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马队当中,然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轰!石子和铁钉飞溅,十斤炸药的冲击波向周围扩散开来。 爆炸中心的马贼们直接连人带马被炸成了碎肉,稍远一点的人和马的身上冒出一股股血箭,最外围的马匹受惊,纷纷跃起将背上的骑士甩下来。冲击波激起的烟尘高达几丈,此时的马队冲锋都是排着密集的队形,利用马的自重和加速度冲开步兵的方阵。炸药包在这密集的队伍中爆炸,威力可想而知。 步卒也被巨大的爆炸声震惊到,纷纷停下了脚步。 连刘毅这边的士兵也是看傻了,但刘毅却没有停下,硝烟还未散去大喊道:“火铳三段射!游骑队两翼出击!”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火铳声,战锋队的士兵们瞄准烟尘里的人影扣动了扳机。又是几个人影从马上栽落。刘金领着游骑队从两侧弧形包抄,对着烟尘中又是一轮骑射,刘毅也是连连举铳发射。硝烟散去,五十余人的马队还立在马上的只剩下十余人,一个个目光呆滞,有的口鼻还在流血,应该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了。无主的马匹乱转着。步卒们呆呆看着前方,连韩真也是痴傻了,白莲贼军们耳朵里响着嗡嗡的耳鸣声,也听不见身边的同伴说话,一个个不知所措。 刘金令道:“长枪,刺!”几十步的距离游骑队瞬间杀到,手中长枪刺出,立在马上的贼兵纷纷被刺中身体落马。游骑队的战士们纷纷抛弃手中长枪,拔出马刀,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马贼劈翻。刘金三刀劈飞三颗人头,大呼道:“痛快,某好久没打过这样的仗了。转向,回本阵。”虽然被飞雷炮的威力震惊,但是骑兵们得益于平时的训练有素。还是听令转回了本阵。 这时韩真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马队竟然全军覆没。心中都在滴血,这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啊,“啊!”他大叫一声,冲上去杀光狗官兵,步卒们还是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这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韩真大怒,一刀砍翻一个步卒,“不进者斩!” 步卒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慢吞吞的移动脚步。前方的阵地上布满了死人死马,满地的碎肉,还有士兵濒死的哀嚎,手上的士兵们捂着自己的断手断脚在地上翻滚呼嚎。 韩真在一旁鼓舞士气,“义军弟兄们,自我白莲教起事以来,教众前赴后继,为了什么,为了给大家一个朗朗乾坤,朝廷糜烂,官员腐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活得连狗都不如,怎么办,我们只能起来跟他们斗,弟兄们,明王出世,弥勒降生,杀官兵!”步卒当中有三分之一是原来白莲教的人马,统称为力士。他们是骨干力量,此刻在韩真的鼓动下终于重新有了勇气,举着手中的兵器嚎叫起来。 韩真喊道:“官兵就几十个人,不用怕,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杀啊!” 五百多人开始了冲锋,他们踏过死人死马呼喊着冲过来。此时飞雷炮来不及调整角度了,而且距离太近的话会伤到自己人,两军间隔五十步,刘毅一声令下:“火铳齐射!”砰砰砰一阵白烟,十二杆火铳齐射,五十步的距离上对着密集目标几乎是每发皆中,当即白莲乱匪中就扑到了十几人,刘毅也是一口气打光子铳,可恨韩真下马躲在人群之后无法打中。十几个人的损失对于五百人来说实在是太少,队伍并没有停下脚步,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火铳兵退后,刀牌手枪兵上前,骑兵护住两翼。”火铳兵极速退后装填,十二个刀牌手和二十四个枪兵列成了三列密集阵,“军阵前进!”陶宗喊道,“吼!”他们踏步向前。 那边乱匪之中射来一阵箭雨,噗噗的射在了大藤牌之上,然后两军猛地撞在了一起,“抵!”陶宗喊道。 “嘿!”三列官兵排列紧凑,前面的刀牌手用藤牌死死抵住敌军,如果你从空中看就会发现,灰黑色的乱匪就像大海的波浪,而红色的官兵就像一小块礁石,波浪拍打在礁石之上迅速向两边分流。骑兵分成两股冲上去驱赶,将白莲步卒又赶回大阵之中。 “刀牌手,推!”“哈!”刀牌手用力向左侧推开藤牌,对方本来就是人挤人,人数虽多可是正面面对官军的只有几十个人,此时刀牌手用力猛推,前方一些士卒站立不稳被推倒,连带着绊倒了后边的人。 一时间乱匪前队人仰马翻。“长枪兵,交替刺!”“杀!杀!” 两排长枪兵交替刺出手中红缨枪,一个乱匪当的一刀隔开当面一枪,却被另一个官兵一枪刺中小腹,他痛得蹲了下来,却又被一枪刺穿了咽喉,吭都没吭一声就那样瞪着眼睛栽倒,再也起不来。另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乱匪连续闪过两杆红缨枪,却被后面的火铳兵抽冷子打了一铳。铅弹在胸腹间碎裂开来,他大口吐着血块,他想惨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就那样带着不甘死了。长枪兵交替刺出两轮,每刺一轮就会有一排敌人倒下。 “闭盾!”电光火石只见,刀牌手的柳叶刀齐齐砍下,劈翻面前的敌人,然后藤牌阵又重新合上。“骑兵冲!”刘金带着骑兵呼啸而上,用马刀劈砍敌阵边缘的地方,他们速度很快,出战前刘毅将多余的棉甲让他们全部披上,这样他们就劈了两层棉甲,乱匪的破弓可不是建虏的大梢弓,十步之外射不透两层甲,就算射透了也不能造成太大伤害,所以刘金和吴东明一左一右杀得好不痛快,他们已经至少干掉了二三十个边缘的敌人。 “推!”军阵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又是整齐的推盾,整齐的将红缨枪刺出。火铳兵在后自由射击。敌军又倒下数十人,乱匪伤亡过百,已经有崩溃的迹象。 韩真猛地跳到前面,跳起来一个力劈华山,竟然将一面藤牌劈开,藤牌后面刺出三支长枪,直取他上中下三路,他避无可避,顺手扯过一个步卒挡在身前,三支长枪刺在了这个倒霉鬼身上,他惨叫一声边软软的倒下了,韩真大吼一声一刀将三杆长枪劈断。“杀进去!”身后的乱匪趁着这个空档上了进去,一个力士冲在前面一刀劈死一个刀牌手,然后又砍断了一个长枪兵的手,长枪兵捂着断手惨嚎这翻滚在地,晋军大怒飞起一脚直踹力士心口,力士被踢得肋骨尽断,鲜血喷出倒地而亡。但是缺口已开,不断地有乱匪突进来晋军也挨了一刀,叶飞一枪刺死一个乱匪,立马迎上另外两个乱匪,韩真抽冷子射出一箭直插叶飞胸口。叶飞大叫一声仰天摔倒,晋军在一旁被几个乱匪缠住一时竟脱不开身。 第四十七章斩杀贼首 “去死!”刘毅催动飞龙驹冲向步阵缺口,手中神威烈水枪移动分出七朵枪花。当即挑飞四五个乱匪,又有几个人包抄上来,刘毅大喊一声,手中大枪抡起,一个横扫千军,将几个乱匪开膛破肚。 又有一个力士举着长矛来刺,可是刘毅出枪更快,一枪将其刺翻在地,左边又有两个力士逼上来,刘毅左手拔刀,劈飞两颗好大的头颅,鲜血飞溅,染红了刘毅的鱼鳞甲,刘毅猛地看到叶飞仰面栽倒,胸口插着一支颤动的羽箭,只见韩真躲在人群之中施放冷箭,刘毅大怒,挺枪来战,一连刺死十几人,韩真看见官军的头领如此神勇,跑向阵后翻身上马,捡过地上一杆长枪便挺枪来战,这边两个游骑队的骑兵拔刀左右夹击韩真,没想到韩真也是武艺高强,马上功夫过硬,一个铁板桥躲过左右夹击的两刀,然后转身一个回马枪将一个骑兵刺下马来,另一个骑兵拨马回头再战,却被韩真一枪刺中大腿,血流如注,栽落马下。 吴东明在一旁看到目眦欲裂,骑兵可都是宝贝啊。立刻举刀劈砍韩真。没想到韩真在山东转战多年,竟然练就了镫里藏身的本领,身形一矮竟然躲到了马匹右侧,两马交错过去,吴东明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韩真重新翻回去竟然来了一招倒骑毛驴,倒坐在马上,手上竟然拿起了弓箭,一箭流星般射出,惊出吴东明一身冷汗,本能挥刀格挡,但是箭支太快只是擦偏了一点点射中了吴东明的肩头,另一个骑兵过来救援却被韩真一箭射中面门翻身落马。 刘毅怒吼着一连刺翻好几个力士,韩真看到他也舍了吴东明拍马来战,两人一个照面,刘毅使出一招蛟龙出海,手中大枪直刺韩真面门,韩真挥枪格挡,当的一声两个枪头相击,韩真的长枪差点脱手“好大的力气!”韩真心想道。 可是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两马交错,刘毅的第二枪已经横扫过来,韩真本想苏秦背剑扛过这一枪,没想到刘毅经过程冲斗的调教现在的气力已经非常人能比,加上他本来就人高马大,手中又有神威烈水枪的加持。即使韩真使出了苏秦背剑也一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抽的口吐鲜血,刘毅没有给他机会,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见他一个铁板桥向后仰躺在马上,手指扣动机括,佩戴在袖子里的程氏袖里箭,三箭连出,刚刚转过方向来的韩真避无可避,三支钢弩全部命中胸口。韩真口中鲜血狂喷,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好卑鄙,竟然用暗器!” 然后跌落马下抽搐两下便一动不动了,刘毅策马过去,一枪挑起韩真的尸体,大喊道:“匪首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些白莲乱匪在官军的攻击下伤亡了一百余人,早已有崩溃的迹象,但是在白莲力士们的裹挟下和韩真的带领之下凭着一股余勇支撑到现在,现在韩真被刘毅挑落马下,他们的勇气一下就泄了。官兵们大喊着:“跪地投降者不杀!” 当啷当啷,一些匪贼们开始放下手中的兵器,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一些力士还试图反抗被官军当场格杀,还有一些人想逃走,却被刘金明的马队追上一个个砍翻,剁掉人头。看到这些人的下场,剩下的匪贼们终于全部扔掉兵器乖乖伏在地上。 刘毅策马巡视了战场,此战是自己麾下总旗成军以来的第一战,在各兵种的协同上,火器的运用地上还暴露了很多不足,后世他也知道在李自成起兵时官军往往能数千人消灭义军数万人,最惨的一次孙传庭带着几万人把李自成数十万大军剿灭,李自成被打的就剩下十八骑逃走,这固然有义军都是乌合之众的缘故,也有官军精锐的原因。 而到后期孙传庭领两万新军出战就在柿园战役中兵败身死了。所以新兵不上战场哪怕装备再好也只是新兵。此战自己的人马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可是剩下的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了,这些人就是自己的骨干。 过了一会,陶宗跑过来对刘毅抱拳道:“总旗大人,此战我军共战死十七人,包括小旗叶飞。受伤十一人,其中重伤五人。”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黯淡。 刘毅也叹了口气道:“首次出战六十余人竟然伤亡二十八人,近半的伤亡,哎,还是经验不足啊。”随后吩咐陶宗道:“此次作战,小旗阵亡抚恤白银三百两,士兵抚恤二百两,重伤残疾者退出军伍抚恤一百两。” 听到他这么说围着叶飞遗体的晋军四人都是感动的跪了下来,晋军道:“多谢总旗大人恩德,叶飞家里尚有母亲,有了这么优厚的抚恤,以后生活无忧了。” 士兵们都纷纷单膝跪下,骑兵也下马跪在地上,大家都大声道:“多谢大人恩德。” 刘毅点点头:“兄弟们,你们都是我的袍泽,我刘某人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我可以保证的是,跟着我刘某人就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也不会不管你们的家人,如果你们阵亡,你们的父母就是我刘毅的父母,你们的家人就是我刘毅的家人。” 晋军带头喊道:“愿为大人效死!”众人皆是大吼:“愿为大人效死!愿为大人效死!”众人心下感动万分,按照此时的大明律,士兵阵亡所得抚恤不过三五十两,最后能拿到手上的不过一二十两,总旗大人竟然十倍抚恤。这就解决了所有士兵的后顾之忧,只要我好好打仗就可以了,万一我阵亡家人的生活也不用担心。这支部队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有了凝聚力,有了一支部队的魂。 刘毅默默的看着大家:“好,众兄弟不负我刘毅,我刘毅也不负大家,现在我命令,刘金持我军牌回去找周知县和繁昌王知县让他们派民团来接收俘虏和打扫战场。” “得令!”刘金拍马赶回县里去了。 “吴东明!晋军!王浩!陈宝!” “末将在!”四人同时插手应道。 “指挥你们的小旗将所有俘虏赶到那边的空地集中!”刘毅面露冷色。剩下的俘虏还有三百余人,放下了武器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乱哄哄的被赶到空地上集中。 “闭嘴!现在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当中是白莲力士的站到我左手边,剩下的站到我右手边。一盏茶时间内,不按规定站好的格杀勿论。”刘毅大声对俘虏道。“吼!”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恶狠狠的对着俘虏。 不一会俘虏就分成了两拨人,参加过白莲教的移动到左边,而没参加过白莲教的纷纷移动到刘毅的右手边。刘毅目光冷峻的扫视着众人,左边的白莲力士还剩下七八十人,剩下的都在右边。他回头对几个小旗说道,骑兵看住右边的人。十名骑兵高举战刀看住了右边的两百多人(别觉得不可能,抗战时期一个日本兵能看管上百俘虏。)剩下的人将白莲力士团团围住。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白莲力士们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只听见刘毅大声命令道:“将士们,听我号令,杀光所有白莲力士,砍下头颅,人头记功。”听到这个命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眨眼的功夫,一个白莲力士叫道:“他要杀我们,弟兄们拼了!”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准备冲击官军。 刘毅吼道:“立刻执行!不听号令者斩!”将士们本就对袍泽的死深怀仇恨,只是杀俘虏这一条还有一些心理障碍,但是听见刘毅下了死命令。虽然不明白刘毅的心思,但是战场之上必须服从上官命令,这是刘毅日常训练时反复锻炼的。晋军带头一声怒吼劈死了眼前一个力士。剩下的人在他的带动下立刻开始了对白莲力士的剿杀。惨叫声不断响起,手无寸铁的白莲力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被杀得一干二净。那边的普通匪贼被这种血腥的场面震慑,有人想跑,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骑兵一刀剁掉头颅。剩下的人又缩了回去。有的人大小便失禁,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这些匪贼平时打家劫舍时如狼似虎。可是碰上更残暴的敌人的时候就和绵羊一样任人宰割。 空地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濒死者的惨叫,也不管这些人死没死透,都是被官军们一刀剁掉头颅。解决掉这边的力士之后,这些满身是血的杀神官军们又是来到了右边,一些匪贼吓得尖叫起来,很多人跪在地上砰砰砰拼命磕头,嘴里喊道:“求求老爷们饶我一命。” 刘毅策马过来道:“现在你们互相指认你们当中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之人,五丁抽一杀。”听到这种命令这些匪贼们躁动起来。刘毅很好的利用了人类的心理,这是典型的狗熊追赶理论,我不用跑过狗熊,我只要能跑过同伴就行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匪贼们纷纷指认旁边的同伴,整个人群当中,叫骂声打斗声不断。 一个长得凶残的大个子匪贼一脚踢飞一个瘦小的匪贼,“他妈的你敢指认我,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说着就要一拳打上去,一声铳响,大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的血洞晃了晃,轰然倒下。旁边刘毅将火铳还给一个火铳兵。“指认归指认,动手的就是死。”然后凡是有三个人以上指认一人的,刘毅就命令两个士兵将这个人抓出来,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抓出来四五十个人,让他们在地上跪成一片。刘毅挥了挥手,陶宗大喝道:“长枪兵,刺!”二十多个长枪兵冲上去一番捅刺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现在没死就逃过了一劫,等民团到来我会把你们移交给官府,让他们甄别,该斩首的斩首,该收押的收押。”刘毅说道。下面的匪贼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不用死了。 正处理着这边的事情,就听有人喊道:“刘总旗!刘总旗!” (渔夫按,各位亲爱的支持渔夫的读者,逆天明末三十年即将上架,请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继续支持渔夫,您的支持是渔夫不竭的动力,在此拜谢。) 第四十八章夺财 刘毅正在和陶宗交代事情,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不禁回头张望,见到不远处,一个穿着棉甲,没带头盔的人从道路旁边的灌木丛中闪出,向他跑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是西营房的总旗张俊吗? 原来吴斌的人马被匪贼截杀之后,双方一片混战,混战之中,张俊倒是机灵,带着几个人没往岭口跑,而是跑向了相反方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没有人拦截住他们,他们扔掉兵器,有的脱掉棉甲,一头扎进树林之中,绕了好大的圈子才兜回这里,正好看到刘毅大杀四方。一切结束之后,张俊才从灌木丛中穿出,呼唤刘毅。 “原来是张总旗,可无恙乎?”刘毅抱拳问道。 “呵呵,呵呵,老哥老哥我侥幸逃得性命,还是多亏兄弟你打垮了贼寇。”此时张俊衣衫不整,头盔也不知哪去了,棉甲也歪歪扭扭的披在身上,身后几个兵更是,无盔无甲。战袄也被树丛刮的破破烂烂,几个人跟叫花子没区别。所以张俊也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着刘毅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哥你放心,战报我知道怎么说,不用担心。”刘毅已经明白张俊的心思,战场之上他逃得性命,主将却战死,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临阵退缩,主将失陷的重罪。如果刘毅能在战报中替自己分说一二,那么自己就能保住身家性命。再说刘毅立下如此大功,到时候周知县王知县他们来了,一封文书递到南京兵部,这升官只是等闲。知县他们也是面上有光啊,如果此时刘毅能再美言几句,说不定这事上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安抚住了张俊,刘毅又命令士兵从俘虏当中挑出几个来问话,不一会四个匪贼被几个士兵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过来。刘毅下马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石头上道:“如果你们有一句假话就立即处死。”几个俘虏都是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马仁山之上可还有守军?” “回将军的话,没有了,这次韩头领,哦不,韩贼带着我等全寨出动,山上已经没有留守的兵马,都是一些掳掠来的老弱妇孺和抢来的金银财宝,只有几个人在看守。”为首一个俘虏说道,当下后面几个也是点头证明他们没有说谎。 “好,待会你们几个带路,去马仁大寨。” “是,小的遵命。”刘毅的人马和张俊几个在空地上等了约一个时辰,繁昌县城的王嵩王县令带着百余人的繁昌民团赶了过来。刘毅跟他介绍战场的情况,听闻吴把总和赵百户,闫百户全部战死,官军只剩眼前这么多人马之后,王嵩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刚从江北调任不足一年,仗打成这样,官军尽丧,这官路恐怕就要断绝了。不过随后刘毅说道他凭着一个总旗的人马全歼匪贼,阵斩贼首韩真,特别还俘虏了这么多人以后,这事情还有转机,看来得和周知县共同商讨一下,战事公文上多用些春秋笔法,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完成了目标。就是呈到知府那里去也好解释。想到这里心下略定。王嵩吩咐民团将俘虏全部捆绑看管起来,等周知县过来。 刘毅对王嵩说道:“王知县,前方离匪贼马仁大寨已是不远,末将带兵将大寨彻底剿灭,解救被掳掠的良善百姓。” “这。。。可需民团相助?”王嵩问道。 “不需要了,方才审问,大寨已经没有留守兵马,我先带人马过去,确定情况之后飞马来报,二位知县再派民团前去接收物资,解救百姓。” “也好,那就有劳刘总旗了!”王嵩道。 刘毅点点头,招手道:“吴东明,晋军,王浩的三个小旗跟我出发,剩下的人原地待命。”“得令!” 三个小旗的军士押着几个俘虏带上飞雷炮向马仁山前进。才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到了山脚之下,隐隐的可以望见半山腰的大寨。马仁山高度虽然不高,但是山势陡峭,山路狭窄,如果攻寨的话难度颇大。本来仰攻就耗费体力,而且因为山路的缘故兵力无法展开,一次最多投入一个小旗,这种添油战术的打法很容易成为山上匪贼的活靶子。难怪官军几次都无法剿灭他们。幸好这次他们自己出来送死,否则攻寨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陶宗,架上飞雷炮轰开寨门!” “得令!”陶宗很快架好飞雷炮,山上岗哨上的一个守兵发现了山下的官军,当当当的敲起了警钟,七八个留守的匪贼赶忙向大门这边的墙头奔过来,就在这时飞雷炮发射了,一个十斤的普通炸药包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在了寨门之后,正跑过来的几个匪贼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大包裹落在了寨门边,心中正在奇怪,突然只见耀眼的红光掀起了漫天的烟尘,最前面的三个匪贼倒着飞了出去,后面的几个匪贼也是被气浪冲的翻滚起来。营内被掳掠的妇孺都是尖叫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寨内大乱。烟尘散去,寨门和寨门边的瞭望塔已经消失不见,刘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除了后面两个士兵牵着带路的俘虏上山以外,剩下的人不一会就冲进了大寨。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匪贼,刘毅一个个看过去,皆是口鼻流黑血,应该是内脏震破而死。他们继续深入,听见了妇孺们的尖叫声。刘毅立刻吩咐晋军前去探查情况,片刻晋军来报,说寨子后堂的房屋里关押了上百的妇孺,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看来一定是这些乱匪抢掠的良家女子,平时供他们发泄兽欲。 刘毅等人奔到后堂,这些女子看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棉甲上布满了血迹,手中提着各式兵器。很多女子吓得抱在一起尖叫起来。 刘毅大喊道:“诸位姐妹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芜湖县城的官军,白莲乱匪已经被我们消灭,特来解救你们。”这些可怜的女子听到他如此说才逐渐安静下来,刘毅吩咐士兵砸开门锁,将她们带出来。几个女子看到了刘毅身后四个带路的匪贼,立刻扑上去踢打抓挠,这几个匪贼被绑住双手,又无法反抗,不一会就被女子们打的浑身是血,这些女人还不解气,不知从哪寻来的砖块对着他们一通乱砸,刘毅也不阻止。好一会女人们发泄完了情绪,地上的几个匪贼也被砸的血肉模糊。眼看是活不成了。她们才收手。 这些女人在一个面色姣好,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带领下皆是跪地磕头,对刘毅等人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刘毅吩咐她们起身。搜索寨子的晋军回来说道:“总旗大人,兄弟们在寨子里搜索了一圈,除了在房间里还有大堂里找到一些碎金银,还有西边的库房里有大量的粮米之外其余并无发现。” “不可能啊,只找到些碎银子?”刘毅心下觉得非常奇怪,这么大的寨子,存在了好几年,打劫的商队村镇至少上百,怎么可能没有银两呢? 正在琢磨的档口,刚才那个带头的年轻女子来到留意身边道:“这位将军,小女子本是繁昌县城城东粮行东主的女儿,数月前去安庆府探亲,回程途中不幸被匪贼劫持,随行仆役皆被匪贼杀死,连二哥也命丧刀下。。。”话未说完眼中已流出泪水。 刘毅叹道:“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不太平啊。待会我把你带到繁昌王知县那里,你随他回去吧。” 那女子又是莹莹施礼道:“多谢将军,方才听将军说话,寨中其实是有银的,小女子前日被他们,被他们。。。”刘毅明白了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是把她拉到一旁询问。 女子道:“我听两个小头目说,他们的银子不在寨中,韩真把银子都藏在后山的山洞中,一般的匪贼不知道,只有白莲教的人才知道。”刘毅点头表示明白,心下缺泛苦,早知道留几个白莲教的活口了。刚才刘毅下令杀光白莲教的人和罪大恶极的人其实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明末乱世没几年就要到来了,刘毅必须建立自己的根据地,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放眼江北,到时候都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而江南却是要好的多。所以刘毅没有留在辽东,毅然返回太平府,在太平府接触了这么多人和物之后刘毅心下已经打算以将太平府作为自己的根基,乱世之中想要保命就必须有一支强军,有支持自己的民众。所以他杀掉那些白莲教徒就是不想让白莲教渗透太平府,如果以后他能掌握太平府的大权,一定在全府肃清白莲教。要练成强军在此时的环境下必须效仿戚继光的办法,招募良民练兵,所以这些匪贼他恨不得全部杀光,只是那样的话王知县和周知县就不好交代了,毕竟此时屠杀战俘这种事情对知识分子来说太过惊悚。 没办法了,自己疏忽了,只能先将这些女子护送回去,然后再回头过来找财宝了。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吴东明飞马回去禀报,叫周知县和王知县他们派人过来。 第四十九章报捷 那边周之翰也是率人赶到了,周之翰也是年近五十了,这几年因为党争的缘故,官场不得意,周之翰也不去想上位的事情了,就专心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所以他倒是干劲十足。听到刘金的报告立刻带着徽商民团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大冷天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水。 看到战场的惨象,又得知官军几乎全军覆没,连吴斌也战死了。不过幸好刘毅力挽狂澜全歼贼寇,否则这些人杀到县城去,想想就不寒而栗。自己即便不是守城战死也是下狱问斩,几乎没有活路。幸好幸好。 很快吴东明快马奔来,让王周二人带民团前去接应,二人商量一下,王嵩带人将俘虏押回去,周之翰的人马直奔马仁大寨。 “刘总旗立下大功,可喜可贺啊。”周之翰一见刘毅就笑眯眯的上前道。 “何谈功劳,此次两县官军几乎全军覆没,仅余我数十人,功劳都是弟兄们的。” 周之翰捋须道:“确实,这次两地官军损失颇大,这次公文递到府治,我和王知县会如实书写,你立下大功,至少升一级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依我大明律斩杀贼寇十人就可官升一级,你以数十人歼灭十倍之敌,麾下基本都能官升一级,特别是亲手斩杀匪首韩真,平了太平府这么多年的大患,就是升到把总也是很有可能的。” “大人过誉了,眼下还是尽快将这些女子送回县城,将粮米也运回去,还有一些金银我一并交给大人,我先留在这里,东西清空之后我会一把火烧掉这个寨子,不留隐患。”刘毅拱手道。 “好,就依刘总旗所言,本官立刻起运物资。”周之翰转身去安排了。 待到周之翰将大寨搬空之后,刘毅召集人马,对他们道:“你们都是我的袍泽兄弟,下面我要说的事情请大家一定要保密,拜托了!” 刘毅对着众人抱拳道。“不敢!我等一定保密”将士们单膝跪地应答道。 刘毅将事情对大家说了,后山的财物一旦找到他刘毅不会贪墨,会用来组建新军,芜湖和繁昌两地的人马这一仗都打空了,战后肯定要重新编练队伍。正是用钱之际,所以他要求将这些财物偷偷的收归己有。充作军资。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现在已经是傍晚,天渐渐黑了,众人亮起火把开始在后山搜寻开来。刘毅吩咐吴东明带几个人去繁昌县城调集一些马车过来就说运送军资。刘毅自己骑着飞龙驹飞奔下山,绕到后山借着夕阳的余晖打量着山体,猛然他发现山体上有几个山洞。他忽的想到,既然韩真是白莲教那么一般来说白莲教肯定有一处供奉神教的圣堂,既然大寨中没有,想必是因为不想让普通的匪贼得知,那么圣堂一定就在这几处山洞之中。随即他命令士兵们分成几队分别到洞里探查。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其中的一个山洞里传来喊声:“大人,找到了!”刘毅带着其余的人马奔向洞中,只见里面分成几个密室,中间的大堂供奉着一尊弥勒像,旁边的条幅上还写着,明王出世,弥勒转生。看来这就是平时白莲教祭拜的圣堂了。 弥勒像前面的案台上还有徐鸿儒的教主灵位。“混账!”刘毅怒道,“等下一把火烧了这里。” “得令!”众将士插手道。 说罢,刘毅去其他的密室开始巡视起来,每个密室里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随意用刀挑开一个,满满一箱的银锭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刘毅让大家将这些箱子全部打开看看,结果一箱箱的银锭,金条,各种珠宝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粗略估算一下恐怕价值要超过二十万两。 最后他们整理出三十多个箱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山洞抬出再运到大寨的空地上,众人忙了一夜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一切收拾停当,征用的马车也从县城赶到了马仁山。士兵们将大箱子抬上马车,一把火将大寨和山洞烧成白地。向着芜湖县城出发。。。。。。 “周知县,刘总旗,你们看咱们的战报这样写可好?”王嵩将起草的报告递给周之翰,周之翰浏览了一遍又递给刘毅,刘毅粗略的观看了一遍,这个王嵩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战报中写了他和周之翰供应粮草,运筹帷幄,安抚民众,解救良善之功。而写到战损时只用了很小的篇幅,然后把刘毅的大战写的神乎其神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 有了这份战报,战功官府也可分润一二,说不定王嵩和周之翰还能官升一级,周之翰再升就得去府治当涂做县令了,而王嵩就有可能成为芜湖县令。别看都是县令,明朝也有上中下县之分。芜湖人口接近二十五万当属中县,周之翰是从六品。而繁昌仅有十几万人,属于下县,所以王嵩只有正七品。如果周之翰能进入府治当涂,那么品秩也会提升一级,成为正六品府治县令。如果再向上走一点,升为五品的代知州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这里,刘毅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两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刘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二人同时答道。 刘毅便将那日张俊托他的事情对两人说了一遍,希望能将战报略作修改,改成张俊拼死突围斩杀五人才逃得升天,这样也算救了张俊一命。 周之翰哼了一声道:“这个废物,战场逃跑,留他何用。”王嵩却眼睛一转,这刘毅升官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以后芜湖繁昌两地军事方面还要依仗他颇多。给他一个面子也是卖了一个人情,当下道:“既如此,周大人,我看就依了刘总旗吧。毕竟军队的事情刘总旗知道的更清楚。”周之翰也明白刘毅的意思,说起来他和刘毅的关系更好,怎么会不知道刘毅是在收买人心,既然这样,索性成全他吧,便点点头默认了但是说道:“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多谢二位大人。”刘毅躬身道。 出了芜湖县衙,门外张俊正在眼巴巴张望着,刘毅对着他点点头意思是事情成了。张俊感激涕零,当街就要给刘毅跪下口称谢大人救命之恩,刘毅一把将他扶起,佯装发怒道:“胡说什么呢?什么大人,我和你一样都是总旗。” “嘿嘿,百户大人,哦不把总大人,这芜湖的防守把总非你莫属啊。”张俊一脸谄媚道。刘毅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十二月初的这次太平府剿匪大捷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向府治当涂,黄玉和龙宗武还有太平府知府陈严龄商议后又进行了一些修改,把他们的功劳也给加了进去,然后飞马禀报南京兵部,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接到捷报后大喜,自天启皇帝登基以来,就没一件事情顺心的,朝廷党争不断,建虏又夺下辽东。 各地起义不断,官军疲于奔命,仗打的是焦头烂额。一个徐鸿儒搞的大明朝廷几省会剿,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定。杨从儒也是一样。而想这一次,仅凭太平府一府之力就消灭了白莲余匪,甚至都没用到一府,只用了一半的兵马就成功。这让他这个南京兵部尚书也是与有荣焉,人都说边军善战,北军勇武,看来南直隶麾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嘛。他立刻盖上大印,三百里加急飞报京师顺天府。 顺天府的雪下得很大,但是兵部尚书李春烨的内书房却是暖洋洋的一片,李春烨坐在书案前仔细看着张鹤鸣递上来的折子,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给他轻轻的揉肩,一个小厮正在给屋内的暖炉里填上炭火,他用一根铜棒不时拨弄一下,暖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了。李春烨翻着折子面露喜色,不住的点头。 忽然房门被推开,是他的小儿子李应时进来了,“父亲,吏部尚书王绍徽王大人已到府上。您看。。。”“ 哦?王大人来了?快请他,不,我亲自去见。”李春烨缓缓合上折子,直奔前厅而去。 第五十章捷报进京 吏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首,掌管着人事任免的大权,所以又被称作是天官。虽然兵部尚书李春烨和吏部尚书王绍徽同为从一品大员,但是在礼制上吏部尚书要高出一些,所以李春烨收拾一下衣冠便快步走出了书房,老远的听他道:“哎哟,是哪阵风把王尚书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王绍徽正负手站在大堂之中,听到了李春烨的声音回头对他道:“嗯,李尚书,不如到你的内书房一叙吧。” 李春烨一怔连忙答应道:“请!”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头吩咐李应时道:“应时,去上一壶上好的雨前,你自己端过来。” “哎,知道了,父亲。” 按照明代的礼制,大户人家的内书房一般是尊贵的客人或者是上级过来拜访才能进的,而且一定要得到主人的邀请才行,但是王绍徽上来就要求李春烨和他去内书房谈话,其实是很失礼的。但是王绍徽和李春烨在阉党内的地位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王绍徽效仿梁山一百单八将将反对魏忠贤的人的名单整理出来弄了一个东林党点将录,方便魏忠贤按照这个名单一个个的干掉东林党人。 魏忠贤获得这份名单之后如获至宝,心情大快之下将左佥都御史的王绍徽一步登天提拔成吏部尚书。可以说王绍徽在阉党中的地位比李春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而李春烨只能说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按照魏忠贤的意思去办事,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当了几个月的兵部尚书也没能有什么作为博得魏忠贤欢心。甚至可以这么说,李春烨投靠魏忠贤只是为了自己的官路,李春烨这个人非常圆滑,无所谓谁忠谁奸,所以他才能短短几年连升十二级,游走在各党派之间。自然王绍徽也不怎么将李春烨这种滑头放在眼里,言语之间自然就有了一些失礼之处。 两人来到内书房,分宾主落座之后,李应时亲自端来了一壶沏好的雨前龙井,对二人说道:“父亲,王大人,请用茶。这是极品雨前,也是小子花重金购得,还请王大人品尝。”说完便下去了。 李春烨特地让自己的儿子亲自上茶,这种小细节做的让王绍徽很是受用,虽然心里还有大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许多。李春烨看到王绍徽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的小手段起了效果,当下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王绍徽先开口,既然大雪天的跑来找自己,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尚书,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坐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也快一年了,承蒙厂公的庇护,才有你我的今天啊。”王绍徽喝了一口茶道。“是是是,王尚书说的对,咱们都是唯厂公马首是瞻。”两人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气氛很是尴尬。李春烨心想,既然你能来说明你一定有事找我,那我何必急着问呢,白白的失了主动权。王绍徽心里却暗骂,这个老狐狸就不能开口问问我来所为何事吗。 其实官场就是这样,别人求你和你开口问别人,就算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也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别人求你主动权自然在于你,你问别人别人一旦说了你也不好一口回绝了。 王绍徽看李春烨这么沉得住气,也是,能做到兵部尚书岂是等闲之人。罢了,事态严重,这些细节先不计较了。 王绍徽清清嗓子道:“李尚书,今天冒昧登门拜访,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如果咱们能理出一些思路,待会一同去拜见首辅大人和厂公。兹事体大,还请李尚书相助。” 李春烨忙道:“不敢,不敢,你我二人同为厂公门下,本是同僚,何谈请字。” “好,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收到密报,东林那帮混账又在密谋弹劾,我们在外界被他们诬为阉党,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东林党人正事不干一件,没事就喜欢琢磨别人的隐私之事好作为他们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的把柄。” 李春烨一听八成是王绍徽自己遇上麻烦了,现在是腊月中旬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年终大朝,总结一年施政的利弊得失。恐怕东林党已经盯上王绍徽了,准备在大朝弹劾他。 想到这里他道:“这些东林党真是不知好歹,杨涟,左光斗才死几个月,又是谁这么不怕死敢跳出来惹事,真真是活腻了。高攀龙,周顺昌他们还有地方上的那些东林党,这些人就这么不怕死吗?” 王绍徽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帮贼子可恨该杀。本官近期收到密报,御史袁鲸准备在月底大朝时弹劾本官鬻官卖爵,简直是一派胡言。还要把陕西大旱,地方官府处置不力,激起民变的责任算到我头上,特别是两淮加盐税的事情,那边闹得厉害,竟然有人聚众起事,袁鲸竟然要弹劾我用人不察,买官卖官,尽用废物督导盐税,激化民变。李尚书你也知道,今年以来,辽事更坏,皇上给辽东的辽饷已经加到一千万两,就这样还是连番失地,现在国库无钱,山西和南直隶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朝廷不仅不能收上钱来,还要赈济灾民防止激起民变,皇上的性子大家都知道,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厂公也保不住我,如果东林趁势一击,恐怕厂公这边。。。前些日子辽东又是大败,如果东林那帮人继续往下咬,恐怕李尚书你这个兵部尚书也是前途未卜啊。”生怕李春烨又要耍滑头,王绍徽把李春烨自己也给算了进去,言下之意就是,几个尚书我一个个拉票,你李春烨在六部当中仅次于我,你要是不投我一票在边上缩着不说话,我就得拉着你垫背了。 李春烨怎么听不出王绍徽话里的机锋,当下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袁鲸这种不入流的御史要惹事,无非就是弹劾王大人用人的问题,可如果王大人用对了人呢,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尚书这话什么意思?”王绍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卖官确实是真事,这全国各地地方中央的大小官员,有很多都是给他王绍徽送了银两才坐到这个位子的。王绍徽甚至在府上明码标价。县令五千两,知府一万两,巡抚五万两等等。可没想到两淮和陕西那帮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要真给御史参一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看李春烨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法宝不成? 第五十一章上报九千岁 “哈哈,王尚书,这本折子你一看便知。”李春烨捋须笑道。 王绍徽有些疑惑的接过李春烨递过来的折子,打开翻开了起来,不一会,他浑身颤抖,面上也有了一些兴奋的潮红,“这这这,好一个陈严龄,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他仔细的看了一遍折子,陈严龄运筹帷幄,指挥有方,地方千户龙宗武,副千户黄玉督导兵事,芜湖县繁昌县两县县令调动民夫,供给粮草,两地卫所兵一鼓作气,虽然折了一个防守把总和两个百户,但是竟然肃清了太平府当地的白莲余匪小汉王韩真。杀敌三百余人,俘敌二百余人。特别是其中斩杀了一百余白莲力士。真是大功一件啊。 全年都没听到什么好消息,这都到年尾了竟然来了一个,虽然歼灭乱匪五六百这不能算是大捷,但是灭了白莲余匪这可值得说道。朝廷一直深恨白莲教,自从灭了徐鸿儒之后全国各地真真假假打着白莲教旗号的余匪数不胜数,这次能歼灭这么一大股绝对可以称得上奇功了。 只是这折子可以再改改,张鹤鸣这个蠢货,皇上还能真去南直隶调查吗,反正都全歼了,还写什么含白莲力士一百余人,直接写死的全是白莲力士不就行了,剩下被俘虏的让陈严龄挑一部分出来杀了,说是甄别出来的白莲力士不是更完美。真是蠢货,可是让张鹤鸣重写也来不及了,算了,就拿这个报给上面吧。 没想到这个陈严龄年初输银一万两捐了个知府的位子,还真是运气好。王绍徽可不相信这事是陈严龄主导的,八成是下面的知县组织剿匪,没想到立下大功。陈严龄只不过分润了军功而已。折子里提到的这个叫刘毅的总旗不错啊,仅凭自己本部的人马就能斩杀韩真,虽然里面肯定有水分,但是刘毅亲手斩杀贼首肯定没人敢撒谎,而且韩真的人头已经验明正身,跟徐鸿儒的牌位还有白莲的幡旗,弥勒金像都已经起运京师,给兵部献捷。这李春烨的运气也是好啊,下面一个小小的总旗都能给他争光。 王绍徽心下快慰,有了这个折子,自己抢在大朝之前报上去,直接堵了袁鲸他们一干小人的嘴,这下可不能再说我用人失察,鬻官卖爵了吧。如果一万两银子能买五百个乱匪的命,那大明朝早就政通人和,天下清明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和李春烨喝茶了,拿着这个折子拉着李春烨就要让他一同上马车去顾秉谦府上拜见。 此时顾秉谦正在府上正厅盛情邀请魏忠贤鉴赏一个新收上来的元代青花瓷龙纹梅瓶。魏忠贤因为是太监,所以他既然没了男人的功能,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男人的欲望。但是他对钱财和奇珍异宝的渴求确实比一般人要强烈的多,特别喜欢收罗天下的宝贝,文玩书画来者不拒。下面的这些徒子徒孙们投其所好,所以魏忠贤的财产不可计数。 这个顾秉谦乃是当朝首辅,官居一品,其实就是古代的宰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却是个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堂堂首辅竟然拜在魏忠贤门下。明史记载,有一次为了升官,顾秉谦先生不顾自己七十高龄,带着儿子登门拜访魏忠贤,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希望认您做父亲,但又怕您觉得我年纪大,不愿意,索性让我的儿子给您做孙子吧!”(“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 这也为当时士人所不齿,所以他罢官回乡之后,昆山的老百姓冲进他家烧了他的房子,他只能流落在外最后客死他乡。 魏忠贤个子不高,大约也就后世的一米六出头,头上戴着镶了金丝边的黑色翼善冠,身着黑色曳撒,胸前用金丝线绣着四爪蟒纹,魏忠贤人称九千岁,平时出行的仪仗和用度跟皇上比也差不了多少,每次出来都是净水泼街,黄土铺路,百官百姓皆伏于地,口称九千九百九十岁爷爷,所以他的黑曳撒竟然敢秩比王爷,绣蟒纹。 只见他虽然年过五旬但是皮肤白白净净,面上无须,皱纹也很少,可见平时保养得当。嘴唇很薄,鼻梁也不挺,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着,透出精光,让人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心理的端倪。人很瘦,稍微有一点驼背,应该是长年伺候皇上总是弯腰造成的,手上带着一个大号的和田宝玉扳指。整个人衬在曳撒里显得有些滑稽,头上翼善冠的镶金珍珠配饰叮当作响。腰间系着金玉带。 此时正拿着铜柄的水晶放大镜正在仔细研究着花瓶上的龙纹,“嗯,龙首昂起,龙体首尾相顾,蜿蜒飞腾于祥云之间,惟妙惟肖,哈哈,真品真品啊。” “厂公喜欢就好,等会下官就让人打包给送到厂公府上去。”顾秉谦躬身说道。堂堂一品大员竟然自称下官。 “首辅大人有心了。”魏忠贤谈谈道。 “哪里哪里,能为厂公效犬马之劳是顾某的荣幸。”顾秉谦带着谄媚的神情在一旁毕恭毕敬道。 两人正说话呢。顾秉谦的儿子过来禀报,“厂公爷爷,父亲,王绍徽王尚书和李春烨李尚书二人登门拜访。” “他们这时候来干什么,平白打扰了厂公的雅兴。去,就说我很忙,不见。叫他们明天再来。”顾秉谦道,“知道了,父亲。”他的儿子应道。 “哎~老顾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说是打扰我的雅兴呢,两位尚书过来肯定是有公事,怎么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公事呢,大家都是为皇上为大明做事,当效仿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顾你说是不是啊。”魏忠贤手上不停,依然盯着放大镜,头也不抬的对顾秉谦说道。 “是是是,厂公教训的是,是下官孟浪了,我这就叫他们进来。”顾秉谦点头哈腰道。如果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幅画面肯定会眼珠子掉下来,当朝首辅在魏忠贤面前表现的像一个小厮,要知道顾秉谦可比魏忠贤还大了十几岁啊。 顾秉谦的儿子带着李春烨和王绍徽二人进到厅中来,本来他们二人是来拜访顾秉谦的,可是进到厅中才猛然发现魏忠贤竟然也在这里,二人诚惶诚恐跪地磕头道:“厂公千岁!” 魏忠贤头也不回继续研究着龙纹道:“起来吧,今天不巧,咱家也在顾大人府上,希望没有打扰二位大人处理公务啊。” 王绍徽立刻接口道:“厂公这么说真是折煞小臣了,小臣正准备向首辅大人汇报后就去禀报厂公,正好厂公也在,小臣就一并禀报了。”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李春烨在一旁附和。 二人这么一说魏忠贤还真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旁边的一个侍女端来一盆清水,魏忠贤在铜盆里净手,然后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毛巾将手擦干道:“别在那杵着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听闻顾大人喜欢喝家乡进贡的碧螺春,不知咱家可否品一品啊。” “厂公说笑了,家乡的碧螺春能入得了厂公的法眼,是顾某的荣幸。”当下吩咐左右上茶。 喝了一口茶,顾秉谦道:“什么事说吧,正好厂公也在。”当下王绍徽把东林党挑动御史台准备弹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南直隶的捷报呈上去给魏忠贤翻看。 魏忠贤听他们把事情说完冷笑道:“嘿嘿嘿,看来咱家对这帮跳梁小丑杀得还不够狠啊,杨涟和左光斗都化成灰了,这帮人还是贼心不死,一天不给咱家找点麻烦心里就难受,不过这次你走运,张鹤鸣很不错,这个折子上的很及时,要不袁鲸那帮人闹起来,咱家都保不住你,不过你认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蠢,收钱之前能不能先调查一下,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官位上扶,这次你躲过一劫,下次再有你可就万劫不复了。”王绍徽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连忙应声,“厂公说的是,我一定反省一定反省。” “嗯,张鹤鸣差事办的不错,放到南京可惜了,老顾啊以后若是有机会,寻个由头调到京城来吧。”魏忠贤一边喝茶一边道。 “是,下官明白。”顾秉谦答道。 魏忠贤又转向王绍徽那边,对王绍徽道:“这个折子里提到的陈严龄是咱们的人吗。” “是,是咱们的人,是下官将他提拔到太平知府的位置上的。” “恐怕是收了银子吧。” “这,这,瞒不过厂公的火眼金睛。” “哼!知道就好,收银子可以,事要办的漂亮,这个陈严龄不错,将他调到南京兵部任给事中吧。还有里面一干人等,只要是我们的人,该升迁就升迁。东林的根基在江南,咱们一定要斩草除根,在南直隶多安插咱们的人,好好杀杀东林党的气焰。还有这个斩了贼首的总旗,倒有几分本事,既然防守把总和百户战死,就让他接了把总的位置吧,叫陈严龄去找他谈谈,你明白我的意思。记住我们的宗旨,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目标只有一个,灭了东林党。” 王绍徽站起来躬身答道:“是,下官明白。”这几个人说话间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吧。 第五十二章天启皇帝 紫禁城,乾清宫。“皇上,天气寒冷,还是进屋去吧,别着凉了。离正旦大朝没多少天了,可别冻坏了身子,要保重龙体啊。”却是魏忠贤的声音。 “大裆,最近朕在研究武侯的木牛流马,你看朕仿制的木牛,形似是有了,可是这民间传说的舌头机括朕还没摸着门道。军器局的那帮子又不堪用,朕甚是烦恼。”说话的正是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 只见他身穿明黄色十二章纹衮服,宽大的袖筒却被他卷了起来,头上的二龙戏珠翼善冠也不知去向,只用网巾罩着,瘦瘦高高的,面色红润,圆脸,面上无须,耳垂较大,面露福相,年刚弱冠,看上去十分和善。 当今圣上好木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明熹宗又被称为木匠皇帝。此时他一手拿锤,一手拿锯,绕着乾清宫院中摆放的一只木牛左看右看,好像是在研究从哪里下手改造。天气寒冷,但他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伺候的司礼监的太监们都远远地站在两旁,院子中央只有魏忠贤和皇帝两人。魏忠贤劝了两句见皇上兴致不减。索性不再相劝,陪着皇帝两人一起站在院中研究起了木牛来。 “皇上,奴才愚钝,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要不这样,奴才有个主意,顺天府军器局的人不行,咱们可以调用应天府军器局的人,南直隶那帮子闲人整天和海外蛮夷打交道,说不定有新思路。”魏忠贤垂手进言道。 “大裆好主意啊,就这么办,明天就召应天府军器局的人献策,若是成了朕有重赏。”皇帝略略有些兴奋道。 “奴才领旨。”魏忠贤笑眯眯道。 旁边伺候的太监们虽然经常见到这种场景,然每次心下还是胆寒不已,人都说魏公公是阉党,是奸贼。然放眼整个大明,能和皇帝这么谈笑风生的舍他其谁。皇帝叫他大裆,这不是君王对臣下的称呼,而是朋友伙伴之间的称呼啊。怪不得魏公公权势滔天,得皇上如此相待,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就连前任首辅帝师叶向高都没这个待遇。 研究了一些时候,皇帝有些乏了,早有宫女太监端上铜盆暖巾给皇帝净手擦汗,魏忠贤支开给皇帝擦汗的小太监,亲自拧干了毛巾给皇帝擦拭额头脸面。 “大裆,还是你在这里陪朕研究木工最是开心,每天上朝都是烦心事,没一件开心的,还要听东林那帮人之乎者也的聒噪,不是祖宗礼法,就是国政大道,要不就是天灾辽事,甚是烦人。” 喝了一口魏忠贤递过来的热茶,皇帝转身向乾清宫正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就说这个辽事吧,都快派了一千万两军饷了,结果呢丢城失地,旅顺年初丢了,孙承宗在柳河又败,这帮废物一个也不能为朕分忧,内地又是天灾人祸,各地都有反贼作乱,大裆你说这天下怎么就不能太平些呢。” 正说着话,两人就走进了乾清宫大殿,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魏忠贤站在他的下首。“大裆你坐啊,在那干杵着干嘛,那个谁,给大裆上一杯朝鲜进贡的参茶驱寒。”皇帝吩咐道。 门边一个小太监应声道:“奴才遵旨!” 魏忠贤接过茶杯吹了吹气送入口中,呲溜抿了一口。“大裆,你怎么不说话啊,刚才朕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皇帝看向魏忠贤道。 魏忠贤放下茶杯,整整衣冠,忽然站起来对皇帝施礼。“大裆你这是。。。”皇帝有些疑惑。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方才奴才接到了兵部李春烨递上来的折子,太平府剿匪大捷,剿灭白莲余孽五百余人,阵斩白莲教自封的小汉王韩真,南直隶白莲教最大的势力被连根拔除,韩真的人头和缴获的白莲教信物不日就到兵部勘验。皇上刚才说无人分忧,这么看我大明也并非无人。能以一府之力就干净利落的剿灭这一大股乱匪,着实是有些本事。” 天启帝听了魏忠贤的话呆了半晌,砰的一下站起来,“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真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这仗打的好啊,振奋人心振奋人心啊,这些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皇上,这是兵部的折子,南京的兵部尚书张鹤鸣是加了印的,不会有假,请皇上过目。”天启帝接过折子,细细翻看了一遍,边看边是不住的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天启帝长吁一口气,合上折子道:“太平府的官军着实有些战斗力,地方官府谋划得到,准备周详方能有此捷啊,特别折子里写到这个叫刘毅的总旗,着实是悍勇,以本部兵马力挽狂澜,更是斩下韩真的人头,颇有些温酒斩华雄的风采啊。” 魏忠贤听在耳里,心道:“皇上终究还是年轻人,不喜欢折子里那些文韬武略,谋划机宜,还是爱看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才过瘾,放着那么多大员不看,却关注一个总旗,年轻人心性使然啊。”但是他的面上不露声色。 等皇上说完,魏忠贤接话道:“皇上,既然立下如此大工,南直隶一干将官理应封赏。” “对对对,当然要赏,要大赏,朕不能让天下人小瞧了,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只要杀贼有功,为朕出力,朕就不吝啬封赏。”皇帝大声道。“大裆,你有什么意见,该如何封赏比较合适呢?”皇帝接着问道。 “奴才在来之前去了首辅大人府上拜访,也和首辅大人交换了意见,所以特来禀告皇上,还请皇上参详。”说完又递上来一封顾秉谦写的折子,内容是对南直隶的将官如何封赏,比如将太平知府陈严龄调往南京兵部任职方司主事。太平府千户龙宗武调任安庆卫指挥佥事。副千户黄玉接替他成为千户。芜湖知县周之翰调任太平府代知州,王嵩调任芜湖知县。刘毅连跳两级升为防守把总。 “这个刘毅阵斩贼首这么大的功劳只升到把总恐怕有点低吧,大裆别看朕不出这紫禁城,但是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仗九成九的功劳都是前方将士用命,后方这些文官不过是分润了这些功劳而已。这个总旗能立下如此功勋只升两级会不会。。。”皇帝有些犹豫道。 “皇上,这个刘毅不过小小一个总旗,这功勋也不止他一人,也是他手下将士用命所得,他手下的人皆可官升一级,因为他斩了韩真,顾大人才让他又升一级,这个已经很好了,也符合我大明律法,升的多了反而不利于军中团结。况且我看过刘毅的军档,他是萨尔浒之战阵亡的川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既为忠良之后,更应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老奴也是在保护他啊。”魏忠贤道 “哦,还有这种事,他竟是忠良之后,好,朕只是有些。。。算了,既然律法如此,大裆又这么说,想必是没问题的,就按大裆的意思办吧。”皇帝缓缓道。 魏忠贤察觉到皇帝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确实,这些年礼法将皇帝限制的太死了,皇帝根本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稍有偏差,满朝的文官御史就蜂拥而上。要不是自己灭了这么多东林党人,皇上更是举步维艰。年轻人总希望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就比如这个小小的总旗,皇上对他有兴趣想再升他一升,好让他感激涕零领旨谢恩,满足一下皇帝心中定人生死的权力欲。可是律法又不允许。 想到这里魏忠贤脑袋一转,对皇帝道:“皇上,虽然官职上不能再升,但咱们可以给赏银啊,哪个文臣武将不爱钱财,咱们多给些银子便是,正好太平府此战兵力有损,他接任把总之后不也要募兵吗,索性多给些银钱,也让前方将士们知道天恩浩荡。” “有道理,可是朕的内帑币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说来惭愧,朕研究这些木工的花费有些大了。”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皇上说笑了,这种小钱哪里轮得到皇上出,这些年奴才承蒙皇上恩德也颇有些积蓄,奴才愿意拿出三万两犒赏芜湖县将士。”魏忠贤大气的说道。 “大裆有心了,既然大裆出了这笔银子,朕也要有所表示,来人,将朕的红夷手铳拿来。”片刻,一个小太监端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簧轮打火手铳,造型精美,上面还雕刻着细密的纹路图案。“这是前些日子佛郎机人进贡的一支银饰手铳,朕不喜欢火器,便将这个送个那个叫刘毅的总旗吧,就说是朕亲赏的。” “皇上这太贵重了,恐怕不妥吧。”魏忠贤小心问道。 “没什么,一支火铳而已,军器局里尽是这些,就赏给他吧,他父亲为国战死,儿子也是英雄好汉,既然是好汉当然配的上这支手铳,也好叫天下人看看朕的恩德。”皇帝心下得意道。他已经想到了刘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要肝脑涂地报答天恩的样子,心中快美。 “皇上天恩浩荡,想必那刘毅定是感激涕零,奴才佩服皇上。”魏忠贤跪下磕头拍了几句马屁道。 天启帝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的道:“大裆,朕有些乏了,这些小事情就请大裆和顾大人办妥吧。传旨太监选个机灵的。把朕的口谕也带到。” “是,奴才遵旨,那奴才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奴才告退。”魏忠贤恭敬的道。 第五十三章刘毅升官 退出了乾清宫,魏忠贤看看手中的木盒,心想“这个叫刘毅的小小总旗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皇上御赐之物,搞得我都有点兴趣想见见了,还真是世事无常啊。”不过他也只是想想,一个小小的总旗在他眼中连蚂蚁都不如。魏忠贤将木盒递给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另一个小太监掀开马车帘子扶着魏忠贤登上了马车向府邸驶去。 太平府,离剿匪过去已经十几天了,芜湖县和繁昌县目前的治安防卫工作都由民团代劳,龙宗武那边也派来两个百户的人马分别驻扎两个县城协防,大家都在等待上面的回复,捷报上去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刘毅却没空管这些事情,一仗下来自己的人马战死和重伤的加在一起有十七人,轻伤的虽然归队,但是现在总旗内只剩下四十几人,叶飞战死等于损失了一个小旗还多的人马,他怎么能不心疼。 这些天他一直在安抚战死者家属和伤兵。虽然他的抚恤数倍于官府足以让家属们衣食无忧。 但是毕竟人不在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特别是叶飞的老娘,虽然才四十余岁可是听闻叶飞战死,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呆呆的看着一大群士兵站在自家的小院中,为首的军官端来三百两纹银抚恤。 她忽的一下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我不要钱,我就要我儿子回来。呜呜呜。。。。”在场将士们无不动容,为首刘毅猛地双膝跪下,后面士兵也是哗啦啦跪倒一片,“怪我没能将您的儿子完好的带回来,以后我就做您的儿子,我身后的将士们都是您的儿子。”说罢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道:“娘亲!” 后面的将士们都是齐声喊道:“娘亲!” 那天之后,刘毅将叶飞老娘接到军营旁边的屋子中居住,还给她请了一个仆人照料,剩下战死将士们的家里如果只剩下鳏寡孤独的话也一律由军队赡养。这项规定也成了刘毅这支部队的传统。只要还剩下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有责任赡养战死弟兄的家人。这件事也在太平府传为一时佳话,王嵩都夸刘毅有戚帅之风。 腊月二十五日,周之翰王嵩接到陈严龄的快信,叫他们带上刘毅一起去府治当涂接旨,说是封赏下来了,传旨太监已经到南京,张鹤鸣张尚书陪同一起前往当涂宣旨。 三人即刻启程前往当涂,两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便赶到了太平府衙,陈严龄,龙宗武和黄玉还有府衙各级官员,早就在大堂落座。三人急忙和众人见礼。“陈大人,龙大人,黄大人,下官等来迟还请赎罪。”周之翰拱手说道。 陈严龄是个四旬的胖子,面相富态,你要不说他是知府,别人还以为他是哪个地方的地主老财。整个人笑眯眯的,就像一尊弥勒佛。“哈哈,何罪之有,要不是你周知县主持立下大功,我太平府哪有今天的荣耀。”陈严龄起身道。 一般官场之人说话都讲究一个含蓄,这么多周之翰的上官在这里都分润了这份功劳,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陈严龄作为太平府的一把手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扬了周之翰,等于是给足了周之翰面子,虽然他已经提前收到风,周之翰要接任他的位子,但他现在不说,而是夸奖周之翰等于是在自己这帮老班底面前力挺了周之翰一把。 周之翰受宠若惊,平时因为他是清流,陈严龄对他是不冷不热,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严龄这么客气,弄的周之翰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王嵩陈严龄是认识的,当下王嵩也是上来见过。陈严龄眼睛却瞄向最后一个军官,瞳孔一缩,鱼鳞叶明甲,这等盔甲怎是他一个小小的总旗装备的起的,看来黄玉和他所说不虚,这个叫刘毅的总旗确实有些来头。 只见刘毅人高马大,站在几人当中鹤立鸡群,黄玉在一边和刘毅对视,勉励的点了点头。陈严龄走到刘毅面前。“这位就是刘毅刘总旗吧,着实是英雄少年啊,十六岁便能立下如此大功,看这身材果然是武艺高强,不错不错。”说着还拍拍刘毅的肩膀,只是他又胖又矮,刘毅一米九的身高,陈严龄伸手去拍,说不出的滑稽。 众人正说话间。一个衙役前来禀报,“知府大人,钦差和张大人离当涂不足十里了。”陈严龄点点头一招手到:“走吧,去城外迎接天使。”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府衙前往城门口迎接。不一会就见到不远处,旌旗招展,官道上烟尘滚滚,大群的官差扛着旗帜和旗牌,红色的底子上用金色描着回避,肃静等字。还有很多身着飞鱼服的南京镇抚司锦衣卫随行护卫。这边陈严龄吩咐鼓乐手奏乐,一干县城内的鼓乐手都是卖力的敲锣打鼓起来。 待到近前,官差们向两边分开,只见身着大红官袍,带着乌纱帽胸前好大一块锦鸡补子的张鹤鸣策在马上,虽然年近七旬,可是他仍然是腰杆挺直,身位南京兵部尚书,虽然和李春烨的兵部尚书不能比,但也是跺跺脚南直隶就要抖三抖的人物。自然是官威浓重。旁边一个身着棕色云纹曳撒,头戴三山帽的内宫太监,骑在白马之上,目光扫视众人。却是一个司礼监的八品首领太监领了传旨的差事,身后还跟着许多带雁翅盔的大汉将军。 鼓乐手停止了奏乐,陈严龄带领太平府大小官员跪下磕头道:“参见天使,参见张大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人群皆是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鹤鸣点头道,“诸位都起来吧,咱们到府衙宣旨,公公请!” “不敢,大人请!”太监客气道。 一行人来到府衙,府衙早就摆好了香案,众人整齐的跟在陈严龄身后跪下。传旨太监从旁边一个大汉将军手中接过金匣,从中取出金丝边龙纹黄布封套封上的圣旨,展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莲乱匪,祸国殃民,自我大明始建之日,便暗中聚众,意图谋反,今闻太平知府陈严龄,运筹帷幄,马仁大捷,斩杀白莲小汉王韩真,全歼所部兵马,擢陈严龄为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赏银五百两,太平府镇守千户龙宗武升安庆卫指挥佥事,赏银五百两。副千户黄玉升太平府千户,赏银五百两。。。。。。。芜湖知县周之翰升太平府代知州,赏银三百两。繁昌县知县王嵩升芜湖知县。赏银三百两。” 传旨太监的嘴一张一合,一个个的念着名字和封赏。 陈严龄提前收到消息还好一点,周之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觉得仕途无望了竟然还能升到太平知府的位置上,当下是喜极而泣,五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砰砰砰的磕头,口中直言:“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吾皇恩德。”王嵩也是开心,到繁昌县不过一年就往上升了一级,龙宗武和黄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念了好长一会最后才念道:“芜湖县城防守总旗刘毅署太平府副千户,接替防守把总吴斌实授把总,赏银三百两,钦此。” 刘毅心下激动无比,挂副千户衔而实授把总,等于给了他平时节制麾下五个百户所兵力的独立权限,战时虽然要听黄玉的指挥,但是平时一些内部事务可以由他自己说了算,等于是芜湖县和繁昌县的土皇帝,跟吴斌不同的是,吴斌还要和周之翰商量着办,但是他虽然是防守把总,但是给了他一个副千户的待遇,这就意味着他办事不用和王嵩商量了。俨然是芜湖繁昌二县的最高军事长官。这还得了,等于他连跳了两级半。旁边各人纷纷侧目,打量着刘毅。 张鹤鸣也是站在一旁抚须微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宣读完圣旨众人纷纷接过赏赐的银两袍服等物,又是一片磕头领旨谢恩。 谁知那太监又道,“诸位皇上还有口谕要咱家带到。”众人又是呼啦啦跪倒,这下连张鹤鸣也摸不着头脑了,还有口谕?没办法张鹤鸣也只得跪下听旨。 (渔夫按,逆天明末三十年已经上架,渔夫目前暂时没有设置VIP章节,还是请大家多多支持,如果能打赏些碎银子就更好啦,感谢亲爱的读者们。) 第五十四章招兵买马 传旨太监清清嗓子又对大家道:“朕闻此役,太平府当地官军损失颇大,遂和魏公公商议,由魏公公私人出银三万两,犒赏太平府芜湖县,繁昌县二县有功将士,由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督办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什么?九千岁亲自出钱犒赏将士,这,这,天启一朝还未出过此咄咄怪事。张鹤鸣听了差点一头栽倒,这是什么情况。 正准备磕头领旨,却又听这个太监道:“又有芜湖县总旗刘毅,阵斩贼首韩真,勇力过人,朕希望他能继续为国杀敌,既然钱由大裆出了,朕赏刘总旗西洋手铳一杆以示嘉奖。”在场的又是一片大哗,这刘毅一个小小的总旗怎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竟然还赏了一杆手铳。张鹤鸣都快晕过去了,今天接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刘毅也是震惊无比,一时呆住了,还是边上的周之翰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上去谢恩啊。”刘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列跟在了张鹤鸣的后面跪地磕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毅接过沉甸甸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手铳,通体黑色,上面有银子做的纹饰,非常精美。细细打量,竟然是簧轮打火。簧轮就跟现代的火石打火机一样,扳机扣动的时候带动铳机的簧轮摩擦铁矿石引燃火药击发。可以说是燧发枪的雏形。 “恭喜刘总旗了,厂公特地交代让刘总旗,哦不,现在应该叫刘把总记着皇上的恩德,好好的为我大明再立新功。”太监笑眯眯的对刘毅说道。刘毅受宠若惊连连称是退下了。 众人和张鹤鸣还有传旨太监寒暄了一番,陈严龄请他们去当涂城中最大的酒楼接风洗尘,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往酒楼过去。刘毅追上传旨太监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张会票塞到太监的手里,太监偷偷瞄了一眼,竟然是一百两。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夸赞刘毅少年英雄。 晚上的酒宴宾主尽欢,尤其是刘毅得了皇上御赐之物,张鹤鸣将刘毅招到近前,好一番劝勉,让旁边一大群文臣武将们,又是眼热又是嫉妒。 张鹤鸣之后陈严龄也是要刘毅坐到他旁边来谈心,说起来要不是刘毅力挽狂澜,他陈严龄还不一定有这个机会升到南京兵部,昨晚他接到了王绍徽的快信,信中也提及要陈严龄好生安抚刘毅,在政策上给予支持,将刘毅吸收入他们的阵营。所以陈严龄言语中有意无意提及,刘毅皆是对答有度,但是也没明确说出效忠魏公公的话来,陈严龄只道是刘毅年轻没听出他话中的机锋。 反正来日方长,过些时日再提也不迟,况且刘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厂公也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众人又觥筹交错了一番,陈严龄升官高兴多喝了几杯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倒是刘毅和周之翰,王嵩,黄玉多喝了几杯,以后他们就是太平府的骨干力量了,自然要多亲近亲近,当下周之翰黄玉,王嵩刘毅,两两对饮,一时间酒席上皆大欢喜。 转眼正旦大朝就过了,因为刘毅的到来,王绍徽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袁鲸没有在大朝上弹劾王绍徽,所以王绍徽的吏部尚书的位子是暂时保住了。 太平府这边各级官员也纷纷到任,南京兵部将刘毅下属的所有人都往上提了一级。在刘毅跟陈严龄还有黄玉,周之翰提议之后。南京兵部准许刘毅自己募兵,补满所缺的员额。魏忠贤给的三万两,刘毅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了张鹤鸣和陈严龄还有太平府府治的官员们。博得了各方的交口称赞,纷纷夸刘毅会做事。所以对刘毅提的几点要求也是尽量满足。 刘毅提出来三点,第一,作为把总他麾下应有五个百户的兵马,现在仅有数十人,各级军官和兵士不足,所以请求南京兵部将刘金,陶宗,陈宝,王浩,吴东明,晋军提升为试百户,剩下的所有士兵已经提升为小旗,他从中选出十人提升为总旗。然后不足的由刘毅自己新募。 第二,现在兵器不足,特别是武库里的火器年久失修。请求南京兵部对物资进行补充,而且刘毅希望能到应天府军器局招募几个军匠,负责维修一些火器。 第三,允许他自己采买一些马匹。这三个要求张鹤鸣一概答应,反正刘毅麾下早就集体升官,再向上提升几个试百户扩充中下级军官队伍这种小事对张鹤鸣来说太简单了。应天府军器局那帮闲人刘毅当宝贝那可再好不过了,还给南直隶省点俸禄钱。至于马匹现在大明到处都是私马,刘毅想买就随他去吧,一个把总还能买多少马匹。 正月初二,刘毅就在芜湖和繁昌两地贴出了募兵告示,由刘金和晋军,吴东明负责募兵,他要求募兵六百,仿照戚帅的模式。只要良民,农家子。军饷每月二两银子,一天三顿干米饭,中午晚上有肉食供应。受伤战死皆是两倍于官府的抚恤。会武艺者优先,可与刘金,晋军等比试,能胜出或者能坚持三招者即可录取。不会武艺者也要能提起八十斤的巨石,或者可以横渡青弋江皆可。招满六百名额为止。 布告一发,下午就有上百人前来报名,到第二天早上更是从繁昌县城也来了很多人,便是府治当涂一些人听说了都过来报名,到了第三天报名的达到一千余人。 刘金他们在其中慢慢挑选,“你叫什么,哪里人?”刘金对一个面相朴实一看便是农民的年轻人说道。 “回军爷,小人是繁昌县人,叫李福。” “会武艺吗?” “不会。” “好,去那边把石头抱起来,到腰部即可。”李福走到那边脱去上衣,一声黝黑的腱子肉,看来也是做农活的好手。大吼一声将巨石抱起。“好,有把子力气,录用。”刘金赞道。 “谢谢军爷。” 李福想到,贫苦农民辛劳一年才能挣几两银子,各种苛捐杂税不断。士人少缴税,农民就要多缴税。即便魏忠贤一党出台了许多政策但是在天下大势下依然是杯水车薪。刘毅这边倒好,一年二十四两饷银。立下战功还有重赏,平时营内包吃包住,这二十四两可以说是纯赚啊。特别是这伙食这么好,自己在家又能吃,这下好了爹娘还有小妹的生活可是有保障了,自己可得好好表现,给小妹存一笔嫁妆。 那边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少年正在和晋军比试,铿铿,木刀相击。“好小子,竟然能接我七刀,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徽商演武场的子弟吧。” “正是,小人姓马名精良,正是徽商演武场的子弟。”“好,可塑之才,过了。”晋军说道。 军营之中,校场之上,有的人录取有的人淘汰。众生百态,好不热闹。另一方面,刘毅命令陶宗和王浩带上会票前往江西奉新,帮他请一个叫宋应星的落第士子到芜湖县来。而他自己则和陈宝一起去应天府军器局挑选几个军匠到芜湖县城来。 第五十五章宋应星 江西新奉,宋应星自从万历四十七年科举落第之后,已经绝了科举的念头,在家专心侍奉老母,但是虽然是这么说,他也不过是愤世嫉俗,满腔抱负无法施展罢了。颇有些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意思。怀才不遇,虽然在家赋闲,却也是心怀天下,只可惜明代八股取士,他不走科举这条路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待就是六年,年近四旬却一事无成。家中母亲也劝他出去做事,可是他对八股文不感兴趣,倒是对自然科学兴趣盎然。显然不太适合明朝的社会环境,哥哥宋应升倒是在浙江桐乡当县令,可是为官清廉。所以宋应星在老家也不怎么富有,只得靠在县学教书过活。 这一日,宋应星正从县学教书完毕回家。老远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短打劲装,头戴斗笠,腰间还挂着腰刀的人,牵马等在自己的家门口。他们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倒是有点像乡间马匪的打扮。 他迎上前去,拱手对二人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在我家门口等待所谓何事? ”陶宗和王浩二人对望一眼齐齐拱手道:“请问可是长庚先生当面?” “某正是宋应星,不知二位。。。”宋应星答道。 “可否进屋一叙。”陶宗说道。宋应星看看两人似乎不像是坏人,但是看身形肯定是练武之人,这样的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呢?心下虽然疑惑,但不可失了礼数,还是将二人请进屋内。 陶宗和王浩二人进屋后摘下斗笠,将马匹拴在门口的木桩上。宋应星这才看清了二人的相貌,面有英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倒像是军伍中人。宋应星六旬有余的老娘也从屋内出来,对着宋应星道:“长庚,有客人来啊,还不快看茶。” “是母亲。”宋应星侍母至孝这是新奉人人皆知的事情。当下准备去给陶王二人倒茶。 “不用了,宋先生,先谈正事再饮茶不迟?”陶宗摆手道。 宋应星拿来几个木凳请他们在院中坐下问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应星洗耳恭听。” “不敢,宋先生,我们是军中之人,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请宋先生到南直隶与我家大人一叙,这是我家大人的亲笔信还请过目。”说着递上了一封刘毅写的亲笔信。 宋应星展开信件缓缓读道:“久闻先生大名,刘某深知先生胸中之才学能顶雄兵百万,然科举落第实非先生之罪也,先生志不在科举,但对机械,农学,医学皆有研究,胸中亦有大抱负,刘某新军初建,求贤若渴,特邀先生至我营中,为大明为天下苍生略尽薄力。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拜上。”信件的后面还附了一张刘毅画的草图,刘毅在白纸上划出了锅炉,管道,气缸,活塞,连杆,飞轮,滑阀,曲柄,偏心轮等物件,并在下方写了一行小字备注曰:“引锅炉之中水之白气入气缸,施力于活塞,连杆与曲柄相接,偏心轮带动滑阀,活塞左移则滑阀右移,活塞右移则滑阀左移,带动飞轮往复运动,则机械之力不绝也。吾谓之曰蒸汽机。” 宋应星颤抖这双手站了起来:“这,这,这。。。”一连说了几个这字,嘴唇都在哆嗦,“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之器啊。”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道:“这个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敢问二位。。。” “哦,想必先生应该知道去年底的太平府平白莲乱匪大捷吧,阵斩小汉王的正是我家大人。”陶宗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宋应星一拍脑门道。太平府的这次大捷皇上是昭告天下的,宋应星在县学,听过也不奇怪。 “可是你家大人如何知道我这个山野村夫呢?”宋应星疑惑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宋先生答应的话就请跟我们去芜湖县吧,大人说了,一定给先生安排个好前程,这是三百两银子给先生,大人说无论此事成与不成,这三百两银子都请先生收下,大人说他不愿意名士还为几斗米发愁。”陶宗一字一句道。 “这,你家大人,宋某,宋某。。。”此时宋应星真是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宋应星不爱科举,所以自然也没有文人看不起武人的毛病。而且刘毅真心相待,宋应星也是心下无比感动。虽未谋面,但是却好像神交已久。 特别刘毅是防守把总,从五品衔,说穿了比县太爷还高了两级。能礼贤下士请他出山也是用心良苦,待人至诚。当下宋应星就想答应,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只是家中老娘无人赡养,宋某。。。” 宋母却走出房间道:“长庚,人家大人请你是让你为国尽忠,你不是一直想要施展抱负吗,何不趁此机会一展胸中所学,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国大义为娘省得,为娘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去吧。” “母亲,我。。。” 陶宗却抱拳道:“宋先生,大娘,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家大人已经在芜湖县城中置好房产,宋先生尽可以带着大娘去芜湖县城居住,大人还为宋先生准备了两个仆人照顾大娘。” “这,这,多谢你家大人了,大人伯乐之恩,应星无以为报,待我修书一封给家兄,把这边的事情料理好,就带着老母随二位启程。”宋应星心下感动无比,当即应允。 “好,那我们去安排马车,我们在这里等先生三天,三天后启程。”陶宗道。 另一方面,应天府。刘毅带着陈宝来到了军器局。想在军器局的工匠中招募几人随他回去。这几年南方没什么战事。朝廷吏治又腐败。南京军器局早就没什么活干了。匠人们在衙门内或站或坐成天无所事事,没活干俸禄自然就很低。很多匠人都在值班时间去外面的私人工匠铺干些私活挣钱。有的人挣到钱了就在衙门内喝酒赌博。上官也没人管这帮人。搞的军器局衙门乌烟瘴气。刘毅一进门还以为进了哪家赌坊。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刘毅心里不满道。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有个胖子拎着酒壶大声唱道:“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歪歪扭扭的走过来,冷不丁撞到了刘毅身上,把刘毅领的新军服给洒的全是酒。 “他妈的,瞎了眼了,敢挡爷的道。”胖子叫道。 刘毅本就心怀不满,这下胖子出言不敬,陈宝上去就是一脚,将胖子踹翻。“你敢打人?”胖子站起来就要还手,旁边几个工匠也是围拢过来。 刘毅将手中腰牌一晃,胖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立马跪下道,“不知大人当面,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瞎了你的狗眼!”陈宝骂道。“算了,不得多事。”刘毅一把将陈宝拦住。“你起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刘毅说道。胖子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刘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白日在军器局衙门里饮酒,还有这里怎么还有聚众赌博,大白天的一个个都闲来无事吗?” “启禀大人,小的叫鲁超,是这军器局里的火器匠人。大人应该知道,咱们应天府的衙门除了兵部和吏部有那么一点点权力之外,剩下的各部纯属就是个摆设,咱们军器局隶属于工部,这应天府的工部不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上面怎么会给咱们派活下来,戚帅在的时候咱们的爷爷辈,老爹辈倒是还能给戚家军打制火器,这戚家军现在没了,南边又没什么战事,再说咱们南边制造的鸟铳北兵不爱用,这没活干就没钱,弟兄们只能自谋出路,在外面接点私活养家糊口,咱们都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人,祖祖辈辈在这军器局待着,除了会制造兵器火器也没别的手艺了,穷困潦倒只能混沌度日,所以刚才才冲撞了大人。”叫鲁超的胖子答道。 刘毅听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又问道:“你说你是火器匠人,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可能做出来?” 说着刘毅从腰间抽出皇上御赐的佛郎机簧轮铳递给鲁超。鲁超一接过去就爱惜的抚摸着手铳,“做工如此精致,这是佛郎机的极品自生火手铳啊,好铳好铳。”一边赞不绝口道。 “你认识这铳?那你可能仿制出来?”刘毅急切的问道。 “大人,恕我直言,你也太小看咱们军器局了,我姓鲁,听我爷爷说往前追溯几十代,咱祖上可是鲁班呢。”胖子大声道。 “哈哈哈,鲁超你又在吹牛逼。你祖上是鲁个屁的班,你祖上要是鲁班你还能在这喝闷酒,兜里就几文钱?”旁边几个工匠嘲笑道。 “你们他妈的懂什么,这叫家道中落,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能振兴家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鲁超反驳道。 刘毅笑着摇摇头道:“鲁超,回答本官的问题,你能不能做出来。” “大人,你跟我来,一看便知。”鲁超做了个请的手势。刘毅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一处库房,打开库门,里面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鲁超有些尴尬到,这里有两年没打扫了,两年前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一直没进过这里。刘毅摆摆手示意无妨。鲁超走到最里面搬开了一些杂物,“大人请看。” 刘毅走上前去赫然看到五支鸟铳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架之上,只是这鸟铳有些不同,刘毅拿起一只端详,忽然瞳孔一缩惊讶道:“这!燧发铳!你这里怎么会有燧发铳?” “大人,其实你刚才给我看的佛郎机手铳用的是已经过时的簧轮,赵士祯赵大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发明了自生火铳,当年我爹有幸去往顺天府军器局见到了赵大人,赵大人还将图纸画给了我爹,我爹回来之后按照图纸仿制,实验了很多次,前几年我和爹一起终于制成了这几杆铳,只是这铳铳机制作复杂,铳管的精度要求比火绳铳还要高,所以不利于大规模生产,爹又去世了,所以我才将这些铳闲置在这里。”鲁超回答道。 刘毅啧啧称奇,本以为世界上的燧发铳都是外国人制成,没想到中国的速度也没慢多少,也难怪,连掣电铳这种东西赵士祯都能做得出来,更别说燧发铳了。(关于燧发铳,赵士祯撰写的神器谱里是有记载的,和掣电铳一样可惜的是没找到实物,所以不能证明燧发铳和定装火药中国人已经制造了出来,只能说这个概念是独立存在的。) 第五十六章青弋成军上 刘毅心下震惊,抓住鲁超的手说道:“生产这个铳需要多长时间?”“一般来说难点就是保证铳管和铳机的贴合度,特别是这种铳的铳管,人工钻的话一个人一个月才能钻出一根来。也就是一个人一个月才能做一支。”鲁超答道。 “如果我有办法提高铳管的钻孔速度和精度的话你能做多少?”“那简单啊大人,你要是提供一批铳管给我,我带几个帮手做铳机,你只要打火石和设备管够就行,一个月,我至少能做上百个铳机,一个月至少一百支铳没问题。” “好,你再看看这个能不能做?”刘毅吩咐陈宝将他们带来的掣电铳拿过来。 “这是掣电铳!天哪!竟然有实物!”鲁超失声道。 “没错,看来你有些本事。”鲁超一眼能认出掣电铳,刘毅也是心下满意,看来这个胖子有点手段。 “只是大人,这掣电铳可就繁琐了,就算你提供了铳管恐怕一个月也做不出一两把,这铳的原理和自生火铳不一样,一个是前装一个是后装,子铳制作更是麻烦,这铳我肯定南地没有,大人你应该是从顺天府搞到的。”鲁超道。 “不错,正是从北地获得。”刘毅心下有些失望,看来掣电铳只能往后放放了,也罢,先做一批自生火铳再说。 “那这样,你再看看这个。”刘毅拿出一个掣电铳的子铳,“如果我将铁管子铳替换成纸壳,用几层牛皮纸裹成筒状,然后加入定量的火药,再放入一个铅弹,把两头包紧,然后射击时咬开纸包倒入一点点引药进入药锅,再将纸壳一次性塞入枪管,这样不是能大大减少装填时间吗?”刘毅说道。 这下轮到鲁超像看怪物一样看刘毅了,“这位大人怕不是在军器局混过吧,这他娘的是个天才啊,这种主意都能想到。”鲁超心里想道。 “大人真是天纵奇才,这种奇思妙想都能想道,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小人还需要琢磨试验一番才能下定论。”鲁超恭敬的道。 刘毅点点头,“这样吧,本官乃太平府防守把总,我来问你,我每月给你十两饷银,包吃包住,你可愿意跟我回太平府为我效力?” “什么,每月十两,包吃包住?” “正是!” “我答应,现在就能动身,大人那里每天能吃到酒肉吗?” “工作时间不许喝酒,肉你敞开了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鲁超磕头如捣蒜,边上的工匠们都傻了眼了,这鲁超就这么咸鱼翻身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情,天上掉馅饼了。 “起来吧,还有跟你要好的技艺高超的火器匠人吗,本官一并带走。” “有有,小的去叫他们。”片刻鲁超叫上了火器房的五六个同伴,一起排列在刘毅面前整装待发。 “大人,只是军器局这边。。。”鲁超有些迟疑道。“你放心,本官是拿了兵部尚书张大人的文书来的,已经跟你们上边打过招呼了,我今天可以带十个人走。” “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起,鲁超,你就是我太平府火器房的总大匠,剩下的这些弟兄们每月饷银五两,干得好的可以加钱,跟本官回去之后你们先专心制作铳机,待本官的铳管机械研制好,你们就可以放手施为了。”刘毅对他们说道。一行人向太平府方向赶去。 回到芜湖县城,刘毅让陈宝带着他们先去军营,然后他骑着飞龙驹直奔阮府,阮星去年腊月一直在安庆府办事,正月初一才刚刚回芜湖县城,因为刘毅去应天府,所以二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面。 刘毅来到阮府门前,早有门房过来,“大人,少爷在府上,我这就去通禀。”说完门房吩咐一个小厮将刘毅的战马牵走,刘毅摘下钵胄盔用臂弯夹住。门房进去通禀了。 不一会儿老远就听见了阮星的声音,“哈哈,刘兄,现在应该叫刘将军刘大人了,数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刘毅也是数月未见阮星了,只见他已经蓄起了胡须,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稳重,已经有阮氏家主的样子了。看来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成为徽商总会会长的接班人了。 阮星大步走过来给刘毅见礼,刘毅笑道:“你少来这一套,我找你有正事。” “你每次来都是找我有正事,咱们就不能聊点风花雪月的事情吗?” “现在没空,强军未练成之前我是没有风花雪月的闲工夫了。” “这次来找我又是什么正事啊,下回有事派人招呼一声就成,你现在是防守把总,堂堂从五品的武官,总往一个商人府上跑成何体统,当心有御史参你一本。” “一边去,走,到你书房,我和你谈谈。” 二人来到书房,刘毅大马金刀的坐下,将头盔放在一旁的桌上。正要开口说话。阮星摆手道:“别急这说事,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次去安庆府,正好碰到了从湖广回来的商人,货物里面有一样东西我给买了下来准备送给你。”说着转身从书柜上拿下一个布包裹,打开递给了刘毅。 刘毅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猩红色的披风,披风的背面用红色的暗线绣着一只穷奇,这穷奇乃是上古吞食恶鬼的猛兽。平日里这披风没什么不同,但若是在阳光下一照便能透过阳光显现出穷奇来。确实是一件很拉风的披风。 刘毅一把将披风系在身上,对着西洋镜左看右看,大声赞赏道:“好看,确实好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我就说你穿上肯定英气逼人,果然不假。说吧,这次是什么事情。” 刘毅缓缓坐下,也示意阮星坐下。“阮兄,我也不瞒你,这天下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天下大乱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这几年什么情况你自己也能看到,我只是想未雨绸缪。最近我一直在考虑军商联合的事情。” “军商联合?”阮星从未听过如此概念。 “恩,就是军商联合,简单通俗一点就是借助你的力量为我军队生产装备,筹集粮草,赚取饷银,整顿军资。”刘毅淡淡的瞥了一眼阮星道。 “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大事啊,这样来说不就把军队变成你的私兵了,所有物资自给自足,这不是国中之国了吗?”阮星惊道。 “别那么危言耸听,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怎么建立起一支能征善战的兵马,难道要像这次一样,官军剿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还是像辽东萨尔浒一样,数倍于建虏还是被全歼?军队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还何谈保家卫国?北地那些总兵将领的家丁不都是私兵吗,只不过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罢了,我也没打算做那么明显,我们暗中行事便好,知县王嵩是不会怎么样的,黄将军更不会当回事,就是周知州脑子有些死板,等他知道了再说吧。”刘毅解释道。 “这,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不用想了,我现在没时间等你,阮兄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实话实说,这次剿匪我截留了白银二十五万两,加上你给我的钱,朝廷的赏银等等,我现在手上有超过四十万两白银,我现在拿出三十万两给你,你给我在芜湖郊外的鲁港设立工坊,我从军器局挖来了火器匠人,还从江西请来了机械大家,我正在实验一种提供动力的机械,如果成功将能批量打制火器兵器。我还要你帮我在太平府内找一批打制刀枪和盔甲的匠人,还有缝衣娘,全部集中到鲁港,让那里的工坊成为我军资的生产基地。”刘毅一口气说道。 “啊!”阮星长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这信息量太大了。截留缴获的白银,这好大的胆子,还有后面说的哪个不是惊世骇俗。 刘毅不管他接着道:“另外我要你去帮我搞马,越多越好,以上种种只动用你阮府的力量,借口是你阮府扩大生意,并且我还要你招募民夫,芜湖周围有几处铜铁硝煤矿,去开采作为兵器的原料。”刘毅后世的地理学的不错,自然知道安徽境内长江淮河流域有很多矿,不仅种类齐全,而且储量很大。 “三十万两白银维持一年的运转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我现在能答应你的是,日后我的战利品所得一定有你阮兄的一半,另外现在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如果你信我的话将来我会让你成为商人的传奇,让徽商总会成为统领全国的商会。太平府的这支军队杀敌杀到哪里,你商会的生意就做到哪里。”刘毅斩钉截铁道。 小时候阮星就知道刘毅有大志,不是普通人,这战场厮杀回来又升了把总,说话自然是有威严气度,给人很大的压力。想到年少时的种种,想到刘毅救活自己性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有一支强军支持总会,这是何等的强援。阮星沉吟片刻,郑重的起身向刘毅施礼道:“刘将军,阮某一定不负所托。” 第五十七章青弋成军下 正月十五,刘毅的六百兵终于全部招满,军营大校场,凛冽的江风拂过,校场上站着清一色穿着鸳鸯战袄,头戴毡帽,未披甲,手中也未拿兵器的六百年轻汉子。他们有的是徽商子弟演武场出身,有的是家境贫寒的农家子,有的是有些力气的流民,还有的是武馆的学生。此时此刻他们都站在大校场之上。 他们以一百二十人为单位站成五排,队伍是歪歪扭扭。显得有些杂乱。队伍最左边站着五名试百户。 刘毅顶盔掼甲站在点将台上,系着红色披风,腰佩雁翎刀。右边还别着手铳。身后站着刘金,手中擎着一面大旗,旗子的底色是红色,中画着白日和蓝月,刘毅将它命名为白日蓝月满地红。日月象征着大明,红色象征着所有的将士。整个旗帜的含义就是将士们誓死保卫大明。 “将士们,今天是正月十五,本来是元宵佳节,是个热闹的日子,但是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咱们今天正式成军。去年冬天的剿匪,芜湖繁昌两县兵马损失殆尽,我自己的麾下也损失惨重,今天我招募到了这么多的勇士,这些年日子不太平,大明各地乱匪叛贼风起云涌。各位我刘毅平生最敬重的是戚继光戚帅,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我刘毅不指望什么封侯拜相。我只希望大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用提醒吊胆过活,我只希望能天下太平。但是这些必须要靠我们手中的刀枪去取得,关外有建虏,关内有叛贼,这些人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更有兵匪勾结,官虏勾结的事情发生。这些人都是我们前进路上的阻碍,如果被我们遇到我们要将他们坚决的消灭。”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诸位好汉既然跟着我刘毅,那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我们要尽自己的努力让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我们自己都过上好日子,都过上安生的日子。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人,所以我称呼大家为同志。朝廷让我做了防守把总,皇上御赐了我这只手铳,那就的代表了信任和荣誉。” “将士们,看见我身后的这杆大旗了吗,白日蓝月满地红。”他猛然一指大旗道,“这杆旗的红色就是我们的鲜血,日月就是我们的大明,我们要用鲜血去保卫大明,今天在这青弋江畔,我们这六百勇士正式成军,军名就叫做青弋军。同志们,请跟着我刘毅奋勇杀敌,保我河山,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六百人一齐大吼,山河为之变色。特别是当中有徽商演武场子弟听过刘毅当年演说的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都想跟着刘毅干一番大事业,此时更是不能自己,纷纷振臂高呼。 这么多人的吼声将县衙里的王嵩都给惊动了,他侧耳倾听这边军营的动静,心想“没想到刘毅一天就把这些招募的新军给鼓动的士气高涨,还真是带兵的好料子。看来这刘把总果然不是凡人,真是人中豪杰啊。” 青弋军成军之后,刘毅又稍稍修改了军制,将一百二十人划归一个百户,称为连,五个连为一个营,第一连由试百户晋军统领为刀盾连,第二连由试百户陶宗统领为火铳连,第三连由试百户王浩统领为火铳连,第四连由试百户陈宝统领为枪兵连,第五连由试百户吴东明统领为骑兵连。刘金作为营副官。 各连下辖两个总旗,总旗官由试百户选连中武艺高强者担任,每十二人为小旗,小旗官全部由原来刘毅麾下的士兵担任,他们已经被朝廷升为小旗并且拿到了腰牌告身。不足的由试百户选任。 这样刘毅在正月结束之前便将整支部队整编完毕。离刘大明各地战事吃紧还有一年的时间,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提升这支新军的战斗力了。 另一方面鲁港地区的工坊在阮府的大力操办下拔地而起,月底便投入了生产,刘毅已经见过了宋应星,调拨了大量的钱粮让他实验新的动力设备,刘毅将它命名为蒸汽机。而鲁超带领的火器匠人们,配合太平府本地的工匠用现有的设备开始打制火器和棉甲,缝衣坊招募了数百缝衣娘,开始缝制军服军靴,朝廷每两年才下拨一次军服,南直隶稍好也是一年一件。怎么能支撑高强度的训练,所以刘毅要求缝衣坊加紧缝制保证供给。 阮府还动用了很多的力量招募游民和民夫开矿,给予其他地方双倍的工钱,在太平府当地和周边几府开采,反正周边官府和阮府都熟悉的很,阮府交了保护费,当然矿石也就随他开采。明代的制硝法和黑火药的生产方法已经很成熟,这些鲁超他们都懂,所以火药的生产不成问题。 军马阮星到全国各地采买,最远甚至跑到了云贵川地区,刘毅特地在芜湖至繁昌的平原地带开辟了养马场,将阮星搜罗来的价值五万两的上千匹军马放养在此,并且还建立了几个小的私人马场,用云贵川的种马来配种,后续可以产出更多军马。 火铳的数量不够,鲁超他们也在加班加点的生产,青弋军一边换装的同时,一边用着县衙武库里的火绳铳进行训练。到了天启六年六月,整个青弋军已经全部换装棉甲和六瓣明盔。刘毅自己也让鲁超他们的军器所给自己打制了精美的黑色六瓣盔,上面的旗枪高高立起,装饰着红穗。 这半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通过塘报传至大明各地,正月的宁远大战,督师袁崇焕击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被炮火重伤,兵败回沈阳,不久一命呜呼。后金内部发生争权夺利,给明朝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五月顺天府王恭厂大爆炸,史载死伤两万余人。六月常州苏州府一带又发生了水灾,有流民起事被镇压。 但是这些事情刘毅都无暇去关心,刘毅只是埋头抓紧训练,在军中大力宣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思维。将新军训练的嗷嗷叫,好在新军军饷充足,每天饭食更是不错,肉类每天都有,反正刘毅的银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变成了衣甲兵器,粮草马匹。 无论是军营还是鲁港的工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第五十八章忙碌夏季 六月下旬,宋应星领着一帮工匠依然在不分昼夜的忙碌着,这段时间刘毅也没空去管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粮食的储备,草料的供给,服装兵甲,马匹火铳,军士的训练等等让刘毅头大。好在刘毅和阮星合作也找了些生财的路子,阮星割出一部分股份给刘毅,当然不是白白割出,刘毅没出钱就要出一些力,比如私下动用兵卒来保护阮星的商队,这些士兵带着制式装备,但是身穿便服,主要押运货物到江西,江北,湖广一带。 刘毅对士兵们说这叫长途拉练,以连为单位,逐次分批押运货物,保护商队。路上也曾与小股乱匪接战,但是在制式装备面前,这些乱匪一触即溃,丢下几具尸体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种零伤亡的战斗有助于各兵种之间,各小旗之间,甚至是士兵之间的磨合,更有助于临战时纪律的保持。几次下来,新军的士兵们已经脱胎换骨一般,虽然没有经历过大战,心理上可能还有些不足,但是在技战术上的配合已经非常熟练,刘毅的这六百兵未按照戚继光的练兵阵型去训练。 刘毅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火枪兵以总旗为单位排成密集的四列,刀盾兵分成两个总旗分别排列在火枪兵的前后,而长枪兵则在左右防范敌军骑兵可能的突袭,自己的马队则作为机动力量。除了没有炮兵,这种阵型已经初步具备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欧洲火枪方阵的雏形,以后刘毅考虑的就是要逐步取消长枪兵,将刺刀和火铳配合起来,将部队训练到后世英国龙虾兵的状态,以步兵和炮兵就能挡住拿破仑胸甲骑兵和近卫骑兵的冲锋。当然这是后期的事情了。 刘金对这种阵型是大惑不解,火绳枪的射击速度这么慢,如果敌军是乱匪还好,没什么骑兵,加上我方的飞雷炮和四段射击应该是可以从容应对。可是如果这种阵型碰上了骑射天下第一的建虏怎么办。火枪的射击速度扛过第一波扛不过第二波啊,一旦建虏冲上来乱箭齐发,仅仅靠一层薄薄的刀盾兵怎么可能防住万箭攒射。那不是又要重复萨尔浒的命运吗?不配备弓兵这种远程打击兵种。靠火绳枪怎么防得住? 刘金将这种担忧告诉刘毅的时候,刘毅只是神秘的笑笑,他在等,等蒸汽机和燧发枪,装备了燧发枪和纸壳弹的普鲁士和英国军队一分钟可以打出五轮齐射,其他国家也能打出三到四轮。自己的士兵如果一分钟可以打五轮,以目前二百四十名火枪手的兵力,平均三秒就能有六十人齐射,这在这个时代是多么恐怖的火力输出。按照刘毅的设想,如果有能力的话,以后完全取消冷兵器部队,用火器在远距离上死死压制住敌人,然后将骑兵投送出去歼灭敌人。 当然要建立这样一支部队最大的障碍就是钱粮,后世随着几次工业革命的发展,弹药的投送量是呈次方的形式上升,比如美军在上甘岭战役的弹药投放量竟然赶上了二战的弹药总投放量。单兵的弹药消耗也是惊人,以前几十发子弹打死一名敌人,发展到后来几万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所以后世的战争就更是金钱的比拼,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有钱有资源的那一方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眼下就是把蒸汽机搞出来。 刘毅配给宋应星的有一百余人的工匠,可以说是将太平府内能招募到的优秀的工匠全部配给了宋应星。 可以缩短时间的是,刘毅等于将整个设计思路和原始草图给了宋应星,而宋应星要做的就是把它造出来。等于去掉了空想和发现的时间。大大缩短了蒸汽机的进程。其实蒸汽机的最大问题就是煤炭,要想让蒸汽机完美的运转起来耗炭量是惊人的,虽然中国从宋代开始已经有了成熟的煤炭开采和冶炼技术,但是比起工业革命的耗炭量还不算什么,为了这一点,刘毅未雨绸缪,安徽的两淮地区拥有大量的煤矿,刘毅利用后世的一些知识和阮星合作,将这些煤矿的大致位置告诉了阮星,阮星觉得很奇怪,刘毅怎么知道那里有矿。刘毅只好搪塞他是他在程冲斗门下学艺时遇到风水高人指点。然后由阮星组织人力去勘探,结果在凤阳府淮南淮北一带发现了大煤矿,徽商总会立即知会当地官府,给足了凤阳府大小官员相当数量的银子然后由总会直接取得了开采权。 徽商总会的势力在南直隶盘根错节,很多官员都是徽商的子弟,发现了大煤矿,一下子让总会发了大财,产出的煤炭完全可以供应整个南直隶,并且因为量大成色好,燃烧足火力大,徽商煤炭的名气一度沿着长江传播到了湖广一带。这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刘毅更是派出手下人马穿上镖师的衣服,冒充镖师,以连为单位,以一个月为节点轮番换防。这些新军除了上战阵之外,在精气神方面已经无限接近一支精锐之师。 阮星答应,开采量的五分之一给刘毅作为矿址位置的消息费用和保镖的军费。这些青弋军的战士可比一般的镖师要强出太多。 七月初一支马匪打煤矿的主意,趁着夜色想要干一票,结果被青弋军的暗哨发现,一阵排枪当场打死打伤了二十多人,这帮马匪没想到这里的镖师护卫竟然还有火器,顿时作鸟兽散。还白白给青弋军缴获了十几匹战马。 另一方面刘毅开始在芜湖县和繁昌县开展了打击盗匪的运动,发动老百姓进行举报,甚至这个设想在报告给了周之翰和黄玉之后,太平府的两位军政长官也是大力支持,一时间举报盗匪的人民战争在太平府打响,一经查实赏银五十两,结果老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盗匪马贼,白莲余孽这些人无处遁形,毕竟对于小老百姓来说,白莲教的信仰也不如五十两银子实在。 白莲教的普通教众也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贫苦人民,所以官府的举报令一颁布当即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青弋军和当涂的卫所兵四处出击,一时间太平府的贼寇被一扫而空。所有的缴获刘毅均匀出一部分上交给周之翰和黄玉。人头也交由府衙处置,大家皆大欢喜,连南京兵部都通报嘉奖黄玉治安有功。 周之翰的年中考评更是得了中上。如果再能得几个再过几年升到直隶去也说不定。周之翰才五十余岁,完全还能再进一步。黄玉本就不是吴斌那样的死板军人,他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在边军立功,可是江南地区又没那么多仗可以打,升职只能是熬资历,所以刘毅立下大功之后他升到了防守千户,这次开展的剿匪运动又受到了嘉奖,如果干的好也能像龙宗武一样去指挥使司求个好前程。所以他对刘毅是大力支持,而且刘毅麾下兵马能打,他作为上官也是脸上有光。实际好处更是捞了不少。 本来他麾下应该是一千一百二十人的员额,刘毅补满了六百人。他在当涂有一个百户的驻防兵力。总计七百二十人,他足足可以吃四百人的空饷。而且麾下兵马的战斗力比一个满编千户所还强。刘毅的军资也不需要他管。他每隔几个月会去刘毅那里巡视。他也知道刘毅和徽商总会关系匪浅,他也懒得管,只要刘毅能给他带来功劳就行。至于刘毅竟然不吃空饷反而比正常的把总还多出一个总旗的兵力,黄玉内心里其实是佩服的,他虽然喜欢当官,但没有泯灭良知。认识刘毅这么多年他知道刘毅是有大志向的,也是为了百姓和大明。所以他对刘毅的各种举措只要不违反大明律都是支持的,就算打打擦边球也没什么,这年头谁管得着谁啊。 (渔夫按,请大家多多收藏本书,点击加入书架就行了,谢谢各位读者。) 第五十九章毕懋康 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九月初。这天刘毅像往常一样前往军器所看看鲁超他们的进度,几个火器匠人在本地也带了一些徒弟,但是现在手工钻铳管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几个火器匠人和一些学徒一个月只能制成十几根铳管,目前成功制成的燧发铳不过区区七八十杆,连一个连队都无法换装完毕。 鲁超看见刘毅进来,起身拱手道:“大人!”其他人听见也纷纷拱手躬身道:“大人!”“诸位免礼!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继续。”刘毅随口说道。 然后在鲁超的桌边抓起几枚纸壳弹端详,鲁超他们做的纸壳弹已经相当不错了,先用三层牛皮纸卷成略大于铳口的筒状,然后用刀切割成约三寸的小段,然后在筒体上标出位置,将底部扎紧,倒入黑火药,然后在中部扎紧,再放入圆形铅弹,最后将头部扎紧,只要保证每个扎紧的位置在筒体上的刻度标记是一样的就能保证火药的定装。然后在外表涂上一些油脂增加气密性和减小摩擦力。当然这是最原始的定装弹药,后面应用了后装枪和底火之后纸壳弹才发生了重大的变革。具备了现代子弹的雏形。 刘毅将几枚定装弹药拿在手里,抄起了一支燧发铳,走到门外的空地上,熟练地咬开纸包倒出一点点到铳机的药锅里,然后将子弹塞入铳管,拿出通条压实,将通条插回槽中,然后瞄准五十步外的木靶,用力扣动扳机,火石和簧片摩擦发出火星,咔嚓一声竟然没有打响,刘毅将夹着火石的龙头扳回原位,再次用力扣动扳机。这一次砰的一声,铳口冒出一阵白烟,白烟散去之后那边一个士兵大声报告道:“命中木靶!”刘毅点点头,这铳的准头和装弹确实省力了很多,但是铳机还是有问题,不能保证每次都打响,可能还是扳机,阻铁,簧片和火石的配合有一些问题。 这样的铳在战场上是要影响全局的。如果击发率不高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射击节奏。正在苦闷之际。突然一名士兵来报:“将军。宋主事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哦?”刘毅惊讶一声,难道是蒸汽机有结果了?刘毅一把推开士兵,急匆匆的向蒸汽机工坊的方向赶去。 一到门口,宋应星已经是站在大门前等待了,虽然宋应星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衣服,可是全身上下就跟被烟熏过似的,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咧开嘴一笑,一张大花脸上倒是露出了整齐的白牙齿。 大老远的宋应星就迎了上来,大笑着拱手对刘毅说道:“大人,成了,蒸汽机成了。”刘毅高兴地差点摔了一跤,冲上去扶住了宋应星的手说道:“快带我去看。” 两人一起进到工坊内,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人多高,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锅炉,锅炉连接着导气管,铜质的导气管抖动的厉害,看来是内部的蒸汽正在通过,导气管的另一端连接着活塞和滑阀室,活塞和滑阀被包裹在铜箱里,只听到轰隆轰隆的往复运动的声音,应该是活塞撞击到铜箱壁的原因。在这个力的带动下连杆和曲柄前后伸缩,偏心轮飞速旋转,偏心轮另一侧的大飞轮则是转的飞快。 宋应星对着一个工匠说道:“添火!”工匠又是将一大铲煤炭铲入锅炉之中,火燃烧的更旺了,锅炉里的水沸腾的更加厉害,蒸汽强劲,这边的飞轮猛然提速,只听到呼呼的声音,铜制飞轮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疯狂飞旋。 “成了!宋主事,这可是造福万代的好东西,我刘毅谢谢宋主事了。”刘毅说完双手抱拳向着宋应星九十度鞠躬,“天下万民,如有此相助,农事商事船事军事,天下万事万物皆以机械之力,事半而功倍,宋主事当受的此拜。” 宋应星连忙扶起刘毅,“大人万万不可,宋某愧不敢当,这本是大人所创之图纸,宋某只是依图仿制而已,居功至伟的是大人,宋某四旬有余本在家赋闲,幸得大人相识,大人乃寻千里马之伯乐,宋某能为天下万民做一点事情,也是大人给的机会,宋某无功尔。” 刘毅哈哈一笑:“宋主事,咱们就不要客套了,我还想知道的是如果蒸汽机投入生产还需要多长时间,比如我想用蒸汽机代替人力钻制铳管,如果想要办到这件事需要多久?” “既然蒸汽机已经制成,应用到现有的人工机械上问题不大,但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宋某估计再一个月吧,一月时间定能制成。” “好,我再给宋主事一个月时间,我会将鲁超他们调过来和宋主事一起参详,还请宋主事费心。” 离开了工坊,刘毅的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曲,猛然想到,自从自己告别师门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去看望过师傅,虽然自己这一年以来忙于军务,可是一想到一年未见师傅,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了,心中也是泛酸。师傅数月前来信,他已经回到了徽州休宁老家闲住,落叶归根,人老了总是要回家的。 想到此刘毅立即去到城中集市,买上了师傅最爱吃的江蟹和板鸭带上两个护卫打马直奔徽州府休宁县。其实芜湖县城到徽州府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刘毅紧赶慢赶,生怕江蟹熬不住死了,这江蟹要是死了就不能吃了。 几人马不停蹄,三人六马急奔一天竟然在第二日中午就赶到了休宁县,休宁县位于皖地南部山区,是一个小县,全县人口不过十万,因为处在黄山脚下,县城地势崎岖,城垣破旧年久失修,但刘毅他们却并不进城,而是来到县城东南十五里的程家村,师傅在信中已经说明他回老屋居住,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刘毅和两个护卫身着便服,两个护卫也是从吴东明的骑兵连中挑选出的好手,武艺高强,此时三人一身短打,头戴方巾腰挎柳叶刀。站在程家村村头。正好路遇一个赶集的老丈,刘毅赶忙施礼道:“请问老丈,可知程冲斗程老先生居住在村上何处啊。” “这位公子,程先生就住在东头第一个院子,你是他什么人啊?”老汉问道。 “回老丈,我是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和师傅分别一年有余,今日特来看望师傅。”刘毅道。 “程先生的关门弟子?你可是姓刘?” “正是,老丈认识我?”刘毅有些惊奇道。“原来是刘大人当面,小老儿失礼了。”说罢老汉就要磕头见礼。 刘毅一把扶住老汉对他道:“老丈这是为何?” “哎呀,刘大人你不知道,程老先生早就对全村人都说明了,他的关门徒弟在南直隶当将军哩,还消灭了白莲乱匪,是个英雄哩。”老汉认真的说道。 刘毅惊讶了半天,没想到师傅平日里对自己严苛,这回到老家竟然对自己如此褒奖,心下感慨万分,平日里低调为人的师傅也有高调的一面,可能是因为自己有点出息他老人家心中慰藉吧。 想到这里,思念之情更盛。老汉看到刘毅的表情变化,对他说道:“刘将军,我带你过去吧,村中房屋密集,石板路皆是羊肠小径,恐迷路啊。”“多谢老丈了。” 不一会,老汉带着刘毅就来到了村东头的第一个小院子,刘毅看着这个院子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原来师傅在芜湖郊外的宅院也是仿造老家的宅院而建,低矮的院墙,三间平房。隔着木质的小门能听到里面母鸡下蛋的声音,从围墙探头看去,院内无人,只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横卧在小院中。 刘毅对老汉说道:“老丈,我自己进去吧,辛苦你了。”说着对身后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从怀中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放在老丈手中,老丈看到银锭慌忙摆手说道:“这太贵重了,将军的银子小老儿不能要。” 刘毅对他说道:“老丈,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老汉有些犹豫,十两银子是他一年多的收入了,不可能不动心。 “老丈,你不收下我可生气了啊!”刘毅假装生气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老汉千恩万谢的走了。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谁在外面喧闹,扰人清静。”房门打开,程冲斗依然是那身白色的练功服,系着黑色的布腰带,脚蹬布鞋,向院中走来。 “师傅!”刘毅大喊道。程冲斗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惊喜的发现竟然是刘毅。“毅儿,你,你怎么来了?”程冲斗激动地说道。 刘毅推开院门,走进去跪在地上给程冲斗磕头道:“徒儿一年未能看望师傅,还请师傅责罚。” 程冲斗抢前两步准备将刘毅扶起,却又想起了什么收住脚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为我一个糟老头子耽误大事,一年不来看我,你做的对,可是你今日不在军营,你作为一地主官擅离军营,万一有敌人来袭,群龙无首,这就是错,是该责罚。” 刘毅大声回道:“回师傅的话,今日徒儿是专程来看望师傅,已经知会县城王嵩县令,留下副将刘金守城。我青弋新军镇守太平府,定能保城池无虞。”听到刘毅这么说,程冲斗才有转怒为喜,一把将刘毅扶起来。 “让为师看看,嗯!一年不见,壮实了很多,有将军的样子了,我听闻你去年剿匪大获成功,积功升到了把总的军职,可喜可贺,不愧是我程冲斗的徒弟。”程冲斗拍拍刘毅的肩膀道。 “多谢师傅褒奖!师傅,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刘毅说着从护卫手中接过螃蟹和板鸭递给程冲斗,“待会我将螃蟹蒸熟,板鸭热一热,我还带了一坛从王县令那里讨来的弋江大曲。要和师傅共饮,午饭还没吃,着实有些饿了。” 刘毅和师傅正说着话,屋中又走出一人,“是谁啊,程先生,是你的好友来了吗?何不邀他一起共饮?” 刘毅抬头望去,只见屋中走入一个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年约五旬上下,精瘦精瘦,脸上的胡须倒是修剪的一丝不苟,头戴三山帽,肤色偏白,眼神里透露着一些精明,又透露着一些疲倦。看样子好像是官员,又好像不是。 “毕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关门弟子,现任太平府防守把总的刘将军,就是我跟你常常提起的刘毅。”程冲斗介绍道。“原来是刘将军当面,失敬失敬。”中年文士拱手施礼道。这位将军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程冲斗收的好徒弟啊。 “毅儿,这位就是前陕西巡按,毕懋康毕大人。还不见礼?”程冲斗对刘毅说道。刘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毕。。。毕懋康,发明燧发枪的毕懋康?对啊,他不就是徽州人吗,难道和师傅是老友?” 第六十章燧发铳制成上 “您就是毕懋康毕大人?”刘毅脱口而出。毕懋康倒是疑惑地看向了刘毅,心想“这位少年将军难道认识我?”自己致事已经多年了,只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不加入阉党就被魏忠贤夺了陕西巡按的官位,打发回老家种田去了。也许是程冲斗向他提起我的吧。 “正是毕某!” “毕大人,我早已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刘毅诚恳的道。 “毅儿,你认识毕大人?”程冲斗问道。 “师傅,我和毕大人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我听闻毕大人平时喜好研究火器,正好徒儿新军成立火器队,还想向毕大人讨教一二。”刘毅回答道。 这下毕懋康就更觉惊奇,自己平时研究火器也未曾告诉别人,甚至程冲斗也不曾知晓,这小将军怎么知道的。当下就想再问。刘毅却眼疾手快掏出腰间的簧轮手铳递过去道:“还请毕大人看看这个,此乃皇上御赐之物。”一听是皇上御赐之物,毕懋康也顾不得问刘毅刚才的疑惑了。直接一撩袍服跪下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搞得程冲斗一愣,随即也只能陪他一起跪下三呼万岁。 礼节做足了之后,毕懋康才站起来双手恭敬的接过簧轮手铳,只看了一眼便问道:“这是自生火铳?” “不错,毕大人好眼力,这是佛郎机人进贡给圣上的簧轮手铳,去掉了火绳而以簧轮代之,簧轮摩擦铁石打火,从而使得雨天或者大风天也可以发射,看来毕大人对此深有研究。”刘毅接口道。 历史上毕懋康发明燧发枪要等到崇祯七年,距离现在还有近十年的时间,但是他的军器图说现在已经开始撰写,里面倒是详细记载了明朝的各项火器,其详尽程度应该说甚至超过了赵士桢的神器谱。 毕懋康客气道:“深有研究不敢当,只是略有所闻,当年赵士桢做掣电铳就是为了在气候不好的情况下依然能打响,只是当时它是将药捻插在子铳之上,发射时点燃子铳即可,但是这也有很大的弊端,第一做功繁杂,耗费银两甚多。第二,带上子铳便限制了军士了携弹量,普通火绳枪击发只需药四钱,三钱铅弹一颗,军士可携带至少五十次的发射量,而子铳体积大,携带不便,一般带十个就很好了,如果碰到战事焦灼则无法持久。” 刘毅听到毕懋康的说明,不断地点头,确实如此,自己携带五个子铳还行,如果携带十个就会影响到其他副武器的携带,况且十发子弹根本不够打的,如果想将火器用好,那么火力的持续性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程冲斗看二人在院子里就聊上了,对二人说道:“毕先生,毅儿,你们不要站在院子里了,这样我叫隔壁的王婶将带来的酒菜热一热,咱们进屋去边吃边聊如何?毕先生,今天毅儿可是带来了太平府的江蟹,喏,你瞧瞧,个头大蟹黄足,还有上好的弋江大曲一瓶,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毕懋康也是好酒之人,看到美酒也是心下高兴,“好,今天毕某就陪程老先生和刘将军豪饮一番。” 二人进屋去,程冲斗去到隔壁将食材交给一个年约五旬的妇女,吩咐她烧制一番,妇女连连称是,程冲斗在家乡德高望重,说话比县太爷还管用,当地的官员逢年过节还会来看望他,所以村子里有些什么事情村民都会去找程冲斗去评判,自然大家对程冲斗也是无比尊敬。 程冲斗回到家里给二人各冲了一壶新泡的黄山毛峰,三人重新落座。刘毅和毕懋康又是打开了话匣子。“毕大人,您刚才说到了掣电铳的利弊,那么我想知道对于这佛郎机的簧轮手铳您是作何评价。”刘毅问道。 “佛郎机人的火器在我大明一向是受欢迎的,无论是佛郎机人的火绳铳还是佛郎机的火炮在我大明火器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簧轮铳不瞒刘将军早几年我也见过,虽然不如圣上赏赐的这支这么精美,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不得不承认佛郎机人在火器上已经领先我大明,这种自生火铳有着无与伦比的实用性,战场之上确实是利器,只是。。。”毕懋康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刘毅追问。 “只是这铳只能作为皇家或者贵族富人的玩物,而不可能成为制式装备,刘将军你看,这把铳上有多少个零件,我们抛开铳本身不论,只单单看它的击发结构,也就是铳机,自扳机以上有辅助钩杆,左右磨轮钩杆,簧片,传动链,磨轮盖,转轴,磨轮本体,定位簧片,杠杆,药锅盖,锅盖簧片,左右燧石夹簧片,燧石夹,制动轴,最后还要加上面板遮盖,一番下来至少二十个细碎零件,这还只是铳机,还不是铳本身,就算在铳身上不加以任何装饰,一个工匠要打造这样一把铳非三月时间不可,刘将军,三个月时间才能制作一把,这样的铳怎么装备军队千万将士,在战场上一旦发生故障,连修都没法修。”毕懋康解释道。 刘毅整整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毕懋康深施一礼,“毕大人虽然因不愿侍奉阉党而致事,但胸中有大才,眼下大明外忧内患,局面不堪,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若此局面继续下去,则大明危矣,小子不才,去年扫平太平府白莲乱匪之后蒙圣上天恩得以坐上防守把总的位置,眼下南直隶卫所改营兵,将来军制大有调整,我已在太平府建立新军六百,以新法练军,刚才毕大人所说簧轮铳之利弊我太平府军器所已有应对之策,但尚有欠缺,还请大人出山助我一臂之力,为大明朝做一些事情。”说完他一揖到地。 毕懋康看看程冲斗,有些糊涂,程冲斗的徒弟请我出山助他,自己被魏忠贤阉党排挤,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想归想,还是起身将刘毅扶起来,“将军如此说真是折煞毕某了,毕某现在只是一个山野闲人,不过对火器略有研究,怎谈得上助将军一臂之力呢。” “毕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敢问毕大人,可知何为燧发铳?”刘毅盯着毕懋康的眼睛问道。 “燧发铳,燧发铳。”毕懋康脑子里好似有一道光闪过,想抓却有抓不住,在一旁抚须沉思。刘毅找程冲斗要过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递给毕懋康道:“毕大人请看,此铳我军器所已经制成,只是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 毕懋康接过刘毅递过来的纸张一看,砰的一下站起身来,“就是它,就是它啊,毕某苦苦思索而不可得,就是这个,燧发燧发,刘将军这铳真的已经制成?” “不错,现在太平府已经有燧发铳近百支。”刘毅说道。 程冲斗看看毕懋康,又看看刘毅,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么,结果图纸看看,只认得图上是一支火铳,但是关节门道却是看不出来。 此时听毕懋康道:“利用火石击打火门点火,这是将火石打火的原理应用到火铳之上,大大简化和缩短了射击的步骤和制造的时间。看此图,只需六七个零件便能组成铳机,此铳大善,将成我大明又一军国利器啊,只是不知道上面那些人能不能认识到这铳的重要性。” “不错,毕大人,特别是我太平府试制成功蒸汽机,应用于造铳之上,以后每月能产出数百支燧发铳,只要工匠充足,场地和机械充足将来月产量甚至能成千上万。足以装备我大明所有军队,只是我前日试射发现了一个难题。”刘毅说道。 “蒸汽机又是何物?” “大人若许可,请随小子去一趟太平府,一看便知。” “那又有什么难题?” “小子前日试射之时发现燧发铳不是每次都能打响,如果不能扣动扳机就立刻击发,战场之上第一会影响射击节奏,第二军士紧张之下会忘了自己是否击发,从而重复装填引起炸膛,所以击发的可靠性对于燧发铳尤为重要。” 毕懋康点点头赞同刘毅所说,“那刘将军认为不能击发是为何。” “这。。。却是不知,也许是我扣动扳机的力道不够,燧石未能引燃引药,可是如果大力扣动扳机会影响瞄准,那此铳又会产生打不准的问题。”刘毅道。 “嗯,将军所说不错,我们生产火铳是要借兵器之力机械之力抵消人力,所以也应该从机械之力的方向去想,毕某倒是有一个建议请将军参详。”毕懋康一手拿着图纸,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很多读者和朋友们问渔夫为什么上架几天了还不开VIP章节,渔夫要说的是,渔夫是俗人,VIP章节很快会开的,但渔夫俗中带雅,还是希望能将更好的作品奉献给大家,这才是渔夫的终极目的。正如袁崇焕那样,名大于利。只要大家能喜爱渔夫支持渔夫,渔夫就知足了。请大家多多收藏,点击加入书架。) 第六十一章燧发铳制成下 “愿闻其详。” “其实说起来非常简单,既然将军自己扣动扳机时需要大力才能击发,何不将人力转化成机械之力呢?”毕懋康说道。 “将人力转化成机械之力?”刘毅好像明白了一些又不太明白。 毕懋康捋须笑道:“将军请看,此图之上带动燧石撞向火门的是主弹簧,但此弹簧仅由精铁折弯制成,所以弹力不够才会导致击发力度不够,只要将粗铁丝拧成螺旋状,并且在此螺旋内用稍细一些的铁丝再拧成一个螺旋,大小相套,一头挂在扳机之上,一头挂在龙头之上,扣动扳机之后弹簧瞬间崩开,带动龙头以迅雷之势击打火门,则必能击发,毕某将此称为复合之力。” 刘毅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啊,复合弹簧,后世的自动步枪的枪机不也是金属橡胶合体所制成的复合弹簧吗?一层金属的弹力和外包橡胶的弹力合在一起将弹簧的力道发挥到极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扣动扳机剩下的交给弹簧就行了。 “小子再请毕大人,请毕大人一定和小子回太平府一观,指点一二。”刘毅躬身施礼道。 “毕先生,这样,给老朽一个面子,我这徒弟几次相请,可见诚意之大,看在老朽的薄面之上就劳烦你跟他去一趟吧,反正在家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就当游山玩水好了,这芜湖地界,好吃的好玩的可多着哩。”程冲斗对毕懋康道。 “哈哈哈哈,程先生,你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看来这一趟我不去都不成了,也罢,我也正想看看刘将军所说的蒸汽机为何物,明天我们就动身,此处至芜湖也不过一天的路程,今天咱们先大醉一场再说。” 正说着话,隔壁王婶端来小几,上面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板鸭,和香气扑鼻的十几匹江蟹,王婶还顺手炒了两个清新蔬菜,做了个豆腐蛋花汤。刘毅在怀中摸出十两银子趁程冲斗不注意塞到王婶手中,示意她不要声张。王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去了。 程冲斗将温好的弋江大曲倒入众人面前的酒碗之中道:“老朽练武之人,家里没有什么酒杯酒壶,就委屈毕先生用这酒碗喝酒吧。” “哈哈哈,程老先生豪气干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咱也过一把梁山好汉的日子。”毕懋康说罢扯下一个鸭腿,端起酒碗道:“老先生,刘将军,请。” “请!” “请!”三人将碗中酒一口喝干。这天,三人酩酊大醉。 次日晌午,刘毅拜别师傅,匀出一批马给毕懋康。毕懋康做过多年的陕西巡按,北地本就骑马,边镇更甚,所以毕懋康的骑术倒是不差,骑马代步没有问题。刘毅的两个护卫昨晚就在王婶家休息了一宿。也是跟上来。四人打马返回芜湖。中途在官道驿站休息一会之后众人继续赶路,第二天清晨便回到了芜湖。 “旅途劳顿,毕大人不如先歇息歇息,再去工坊如何。”刘毅问道。 “刘将军,可别再叫我毕大人了,某现在没有官身,不过一个山野村夫罢了,咱们还是直接去吧,看不到刘将军所说的新鲜玩意,毕某寝食难安啊。”毕懋康道。 “也罢,毕先生,那我们走吧,工坊就在江边,离县城不远。”“好。” 刘毅带着毕懋康里来到了蒸汽机工坊,宋应星出来迎接二人,刘毅对着宋应星和毕懋康互相介绍了对方。二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攀谈起来,宋应星带着毕懋康参观了蒸汽机,将毕懋康震惊的合不拢嘴,当下就言此乃国之重器,应该大力推广。 然后刘毅又带着他前往军器所,向毕懋康介绍了鲁超等人,毕懋康和他们一一见礼,毕懋康作为文官同时也是一个发明大家,在他的观念里工匠都是国家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应该得到尊重,而不是世俗上对他们轻视,毕懋康对他们很是尊敬,鲁超他们感动万分,引毕懋康为知己。 毕懋康看到了燧发铳之后喜不自胜,把玩了好久。来到校场试射,发现确实存在刘毅所说的问题。当下答应刘毅,愿意和鲁超他们一起研究火铳,直至造出合格的燧发铳来。刘毅欣喜不已,当晚叫上宋应星和鲁超他们还有各个军匠,也邀请了王嵩等一帮官员为毕懋康接风洗尘。 时间转入了天启六年十一月,宋应星已经成功的将蒸汽机应用到铳管的制造之上,刘毅将军器局和蒸汽机工坊合并,上报周之翰并报到南京兵部张鹤鸣那里,阮星也代表徽商总会入股,政商合作成立了一个大的机械工坊。刘毅命名为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任命宋应星为从八品主事,鲁超为大匠,毕懋康不愿接受张鹤鸣那边阉党的职务,刘毅再三挽留,毕懋康以平民身份成为顾问。 火铳方面,十一月中旬,毕懋康终于制成了可靠的燧发铳,刘毅亲自试铳,故障率降低到了百分之一,大约发射一百次才会有一次不响。毕懋康表示还能再改进,争取将故障率降低到千分之一。 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制造总局生产出新式燧发铳三百余支,刘毅手下的两个火铳连全面换装新式火铳。因天启六年是西洋历法一六二六年,所以刘毅将新式火铳命名为二六式,并且定下规矩,以后如果有新式火铳制造出来,一律以西洋年份命名。 十二月中旬制造总局加班加点生产出一批燧发手铳,手铳虽然射程只有三四十步,但是因为铳管短,制造起来比步铳要快的多,十天时间,制造总局开足马力生产竟生产了四百余支,刘毅给每个骑兵都配上两只手铳,所有的军官也每人配上手铳一支。 刘毅和阮星商议,明年的一二月份将制造总局的全部产能还给军队两个月,工坊要开足马力生产军械,刘毅设想未来是让更多的士兵可以装备上手铳。另外刘毅让鲁超和毕懋康合作研发短管骑铳,射程只要能达到七八十步即可。骑铳和步铳的设计思路略有区别,骑铳的枪管要短一些方便携带,而且装填要快,所以铳口的口径要略大,这样铳弹装填的时候才比较省力,另外兼顾射击稳定性,枪托要能充分抵肩,枪柄和护手要能充分握持。所以还需要一些时日。 十二月底,南直隶传来消息,张鹤鸣听闻太平府编练新军,知会周之翰,年底要来太平府巡查,如果新军编练之法得当。张鹤鸣会写奏章上达天听让全大明的军队效仿新军练兵。其实历史上张鹤鸣虽然是阉党,但是他本人还是非常有作为的,最后崇祯八年,李自成攻颍州,张鹤鸣和其弟募兵守城,城破后被俘,不屈就义。也是一代气节文人。他投靠阉党只能说是顺势而为,也是希望能为天下百姓,能为朝廷干一些实事而不受到掣肘。便若当年戚继光投靠张居正一样,戚继光也没有办法,只有朝中有人奥援才能更好的为天下为大明朝做些事情,但是此时东林党不说,很多清流也不能理解,只觉得张鹤鸣是大奸之人,比如毕懋康对于张鹤鸣前来视察就是嗤之以鼻。 新军士兵们也没有闲着,刘毅将老本全部砸进去编练新军,火铳连在全面换装二六式火铳之后每天在靶场之上玩命训练,大校场烟雾弥漫,刘毅要求火铳兵们不要省弹药,拼命射击,训练目标是十息时间打一发,全军以总旗为单位分成四排接连不断射击。虽然新式火铳是鲁超和毕懋康他们造的,可是他们并没有见过这种齐射的威力。只见铳管不断的喷出火舌,百步外的木靶被打的木屑飞溅,铳声连绵不绝。毕懋康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样的火力密度,如果当年自己在陕西的时候,陕西边军能有这么一支火铳队伍,这塞外的建虏还能冲进百步之内吗? 另一方面利用蒸汽机打造冲压铜钉和铁片,制作棉甲和鳞甲的速度不断加快,到了月底六百新军已经全部着甲,枪兵,火铳兵全身双层棉甲带六瓣笠形明盔,骑兵外罩棉甲,内衬鳞甲,头戴钵胄盔,带上铁臂护手。刀盾兵也是全身鳞甲外罩棉甲,因为他们冲在整只队伍的第一排,所以每人的单兵防护做到了极致。他们的藤牌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牛皮并且钉满了铜钉,虽然重了不少,可是这样的藤牌就算是建虏的月牙重剑十几步外都射不透。可以想到建虏要想冲进十几步的破盾射程内,在火枪的打击下要付出多少人命。 这六百新军无比精锐,可是刘毅目前的财力只能负担这么多了。制造总局在所有新军完成换装之后将大部分的生产力免费租借给徽商总会,这也是当时徽商总会出钱的条件,要利用军工厂生产民用的东西。刘毅也是答应了的。虽然他和阮星的私交很好,但是亲兄弟明算账,商人毕竟是追求金钱利益的,不能让人家白白投资。所以刘毅和阮星谈好,战时制造总局军用,平时匀出四分之三的生产力给总会民用。 第六十二章天启六年 天启六年十二月底,离张鹤鸣视察的日子没几天了,天启六年的朝局跟历史上稍稍有些不同,魏忠贤的权势在天启六年达到了巅峰,因为刘毅这个小蝴蝶的煽动导致王绍徽去年底未被罢免,顾秉谦垂垂老矣,所以魏忠贤考虑为了增加自己的势力准备将王绍徽提到次辅的位置上,将李春烨调到吏部出任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就由南京的张鹤鸣上调来出任。这样朝中自己的势力就越发强大了。 年初魏忠贤对江南士大夫和富商巨贾开始征收茶税,矿税,商税。惹得东林党的士大夫们一片怨声载道,他们自己虽然不参与商事,但是家中亲人或多或少皆参与了这些事情,魏忠贤一开税收之门直接就影响到了这些人的切身利益。但是这些收上去的钱虽然被魏忠贤拿走了一部分,可大部分还是为明熹宗分忧,被充入了辽饷之中。 袁崇焕宁远之役得到了大量的粮饷,将士们士气高涨,一炮击伤贼酋努尔哈赤,在八月底努尔哈赤便一命呜呼,其子皇太极登上了汗位。袁崇焕被明熹宗擢为右佥都御史领辽东巡抚衔,镇守辽东,而后金内部因为争权夺利的事情无暇西顾,所以明朝获得了很宝贵的整军时间。 而被征税以充辽东军资的东林党士大夫们的弹劾奏折雪片一般飞向了皇帝的案头,但都被顾秉谦死死压着,留中不发。这些士大夫连袁崇焕也记恨上了,认为袁崇焕贪墨了他们的血汗钱,并将袁崇焕也划为阉党之流。 魏忠贤看到这些弹劾的奏折之后,气的把他最爱的一对唐代瓷宝瓶都给砸了。四下派出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力士打探哪些大臣有反动言论,一经查实立即投入镇抚司大狱,不死也得脱层皮,为了能出狱,这些大臣的家人又是一番贿赂打点,又让魏忠贤阉党一干人等赚了个盆满钵满。时下有东林党人因魏忠贤手持白色拂尘而将天启六年称为白色恐怖时期。 魏忠贤的这些政策不仅影响到东林党的利益,天下几大商会也不约而同的受到了冲击,连徽商总会也不能幸免,阮星对刘毅大倒苦水,说是茶税,商税还有两淮的矿税又被征收了数十万两,刘毅却严肃的对他说道,虽然魏忠贤有中饱私囊之嫌,但是大部分的钱被充做了辽饷,朝廷每年一千多万两的辽饷,如果不从富商巨贾头上出,难道还能从贫苦百姓头上出吗? 哀民生之多艰,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刘毅熟知历史,历史上魏忠贤在位的时期反而后金不敢入侵,正是辽东军马兵精粮足的缘故,反而东林党和崇祯杀死魏忠贤之后,辽事越发败坏,国内更是民不聊生,正是东林党不交赋税而从贫苦百姓头上挖钱的缘故。 阮星不知道辽饷的意义是因为他对辽东没什么概念,而刘毅可是从萨尔浒活着回来的人,所以他对辽东的局势感同身受。他极力劝说阮星和徽商总会的几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还把周之翰也拉过来跟总会说明。 周之翰虽然不喜阉党,可他也不喜东林那些人的做派,对于魏忠贤对富人征税以充军资的事情他是举双手赞成的。所以他也是极力安抚徽商这一帮人。刘毅也和大家说道,有国才有家,就算不看魏忠贤,这些钱就权当给前线辛苦作战的将士们了,并且当着徽商总会所有头头脑脑的面自认一半赋税,以制造总局的产能抵给总会。阮星哪能干这种事情,他和刘毅是在一条船上的,当即表示赋税的七成由阮府承担,剩下三成大家分分。这才将徽商总会的这帮人打发了。 阮辉对儿子的这个举动是赞赏的,他倒不是从钱的角度考虑,而是他认为阮星通过这个手段卖了刘毅和周之翰一个大人情,将自己的商事和官府军队绑定的更深了。少有的,阮辉当晚大力赞赏了阮星,并表示明年开春就卸任会长的位子,退居二线,由大家公推阮星接任。其实总会会长就相当于现在的董事长,谁的股份最大谁就是董事长,阮府自身就占到了总会一半的股份。剩下的一半由剩余的几家分得。所以阮辉退下去理所应当是阮星接任。 刘毅知道明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魏忠贤还有一年好活了,天启帝明年病故,崇祯就会登基,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对于这些国家大事只有一种无力之感。罢了,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吧,自己的目的终究是保护大明。 在正月大考之前,朝廷总会有各方大员派出随机抽选巡视天下施政利弊,这是从太祖朱元璋起就定下的规矩。也是为正月大考打下基础。北地由京师选派大员,江南则由南京六部尚书巡视,张鹤鸣已经于上月巡查江西两广,正好回应天府的途中路过太平府,听周之翰说太平府今年编练新军颇有成效,便顺道来巡视一番,如果新军训练得当也是自己的政绩。 来的前一天晚上,太平府上下便做好了迎接的准备。黄玉还特地找到了刘毅跟他长谈了一番,因为张鹤鸣来巡查如果刘毅能在他面前露个脸那么对于黄玉来说也是满满的加分项,这样黄玉能到指挥使司任职的概率就更大了。所以这一次张鹤鸣来访黄玉是格外的重视,毕竟兵部尚书是直管他的。 第二天一早,像上次迎接天使一样,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周之翰,而陈严龄升到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之后这次也是跟着张鹤鸣到访自己原来执政的太平府,陈严龄胖胖的身躯端坐在马上,在南京兵部一年的时间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务,毕竟南方没什么战事自然也就不需要他操心,每天便是处理公文还有张鹤鸣交代的其他事情,在应天府的生活又过的惬意,每天久坐不站,使得一年来他好像更胖了,本来白白圆圆的脸两边腮帮的肉都有些耷拉下来了,但是陈严龄今天的心情很好,身穿和张鹤鸣一样的红袍,只不过胸前的补子是云雁,自己也是朝廷堂堂正四品大员了,在向上升一级只要进入从三品的序列那就是真正进入了高官行列,他听闻张鹤鸣张大人明年极有可能调往顺天府出任兵部尚书,自己紧跟张鹤鸣有没有机会向上挪一挪,一想到此心情便是无比畅快,面上也浮现了笑容。 张鹤鸣骑马走在最前面,一回头就看见陈严龄面上露着一种得意的笑容,一点也不严肃,便皱皱眉头问道:“陈主事,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陈严龄听到张鹤鸣问话才收拢了心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回尚书大人的话,我曾在太平府执掌一方,对太平府也有很深的感情,此次故地重游,想着能见到很多故人,一同叙旧,所以心下开怀。” 张鹤鸣听完点点头,这陈严龄脑子确实机灵,方才分明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竟然能给他说成是故地重游,不错,确实有些才华,想想这一年陈严龄在他手下也算尽忠职守,自己交代的任务也能完成,李春烨李尚书来信说明年自己很有可能被调往京师兵部,这陈严龄也是魏公公这一派的人,也罢,自己走前看看能不能让他再提升提升吧,只是正四品到从三品这个坎倒是很难迈过去。 第六十三章张鹤鸣到来 二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也是一路无话,不一会一行人便到了芜湖县城。虽然太平府的府治是在当涂,然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的话却是先经过繁昌,芜湖,最后才是当涂,过了当涂就离应天府不远了。所以张鹤鸣特意选在芜湖,一是正好返程,二是自己反正是来考察新军的,没必要去府治。今日考察完之后便速回应天府吧。 芜湖县城外知州周之翰,镇守千总黄玉,芜湖县知县王嵩,防守把总刘毅等一干官将在城外迎接,见到张鹤鸣,皆是躬身行大礼道:“参见尚书大人。” 张鹤鸣点点头,周之翰上前一步道:“大人鞍马劳顿,不如先进城歇息,我等为大人接风洗尘,再去军营巡查可好?” 张鹤鸣道:“周大人,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问题,时辰尚早,我们先去军营巡查,吃饭的事情晌午再说,听闻新军颇有成效,老夫也是迫不及待。” “遵命!”周之翰道。 一行人来到了设在郊外的新军训练营,现在刘毅因为编练新军,人多了,装备也多了,训练之时有诸多不便,所以早在年初便在城南凤凰山一带兴建新的军营,将原来城外的驻军营拆除,在原址上进行扩建。一月时间便建成了一个占地五百亩的大军营,除了用作营房的土地以外,大部分都是各种训练设施。有靶场,有骑兵训练场,有步兵训练场,有黄土铺成的跑道给士兵们跑步训练体能之用。还有综合场地,这综合场地也是刘毅鼓捣出来的新玩意,麾下将士们第一次看到时也是大为惊奇,这场地之中挖有大水坑,有泥巴地,有用土堆出来的小山包,还有用青砖砌成的仿芜湖城墙一面,长约百步,宽十几步,完全仿造芜湖的城墙。还有拒马,木质的磨掉尖头的蒺藜,麻袋装土和破旧的战车堆在一起形成的障碍等等等等。却是用来训练新军对于各种地形各种战术的应变能力的。 黄玉第一次看到这个场地也是被深深的震撼了,如果一支军队按照这个方法训练,一旦军成该是多么精锐。同时黄玉也是有一些失落,年初南直隶军队改制,自己从卫所千户变成镇守千总,就是没仗打,如果能有白莲乱匪什么的自己麾下有刘毅的新军肯定能一举歼灭贼寇,自己积战功升到指挥使司就没问题了。 周之翰给张鹤鸣端来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点将台上观看军士操演。 张鹤鸣却摆摆手,“老夫在兵部多年,以文臣领军无数,军营之中讲究的是上行下效,士兵军官都在操演,老夫怎么能坐着,周大人凳子都撤掉吧,所有人站着观看操演。” “遵命,老大人硬朗。”周之翰赞道。虽然他们属于不同的派系,但是周之翰对有风骨的人还是不吝赞赏的。 张鹤鸣回头点名道:“刘毅!” “末将在!”刘毅应声出列。 “老夫多次听周大人奏报,说你编练新军颇有成效,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你这支新军而来,陈主事也和我提起,说你以去年大胜白莲教剩下的兵力为骨干,吸收良家子农家子入军营训练,此时已经初成规模。那就请你立刻操演给老夫看看吧,看看你这新军之法是否得当。” “得令!”刘毅今日本就顶盔贯甲,六尺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只见他身着鱼鳞甲,头戴六瓣盔,缨枪上的红缨随着江风摆动,腰间别着一支燧发手铳,手持神威烈水枪,气势非凡。陈严龄在边上看到眼前也是一亮,一年不见,这刘毅是越发的有气势了。 刘毅噔噔噔从点将台上跑了下去,身上的甲叶铿铿作响。此时军营里的军队已经集结,以连为单位,由各自的百户率领,准备出发。 刘毅走下台之后翻身跨上飞龙驹,“驾!”手上马鞭一扬,飞龙驹便在校场之中奔驰起来,奔跑至校场中央之后,刘毅抽出手中,对天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场中冒出一股白烟。台上的众人只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只见军营那边尘土飞扬,好似有万马奔腾,军营离点将台大约三百步。众人很快看见一名铁甲骑士手持一杆红旗,上有白日蓝月的图案,打马飞奔而来,正是刘金,他内衬鳞甲,外罩红色棉甲,手臂上带着银色铁臂护手,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头戴钵胄盔,缨枪上也点缀有红缨,策马狂奔向刘毅的位置。 在他身后跟着整齐排成两列的骑士,约有一百余人,跟他相同的打扮,也是飞奔过来,正是吴东明的骑兵连,这些骑士速度虽快但阵型不乱,一眨眼的功夫就奔到了刘毅的位置,稍稍整队,便以总旗为单位排成了阵型较为散开的两排。众人还没从骑兵队这边回过神来,又听到了咔咔的整齐脚步声。 只见阳光下一排排的步兵队列齐整,一路小跑从军营方向过来。一边跑还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只见最前方两个总旗的刀盾兵,柳叶刀插在腰间。手持的改进过后的藤牌,硕大的铜钉差点晃了台上众人的眼。后方四个总旗的火铳兵,将新式燧发铳扛在肩上,通体黝黑的铳管发出慑人的寒光。最后是两总长枪兵,他们没有排着整齐的队列,而是拉着像是大炮的东西朝着校场过来。 六百人来到校场中央,以总旗为单位排成了十排,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原地踏步!”刘毅命令道。 “一二,一二,一二。” “向左向右看齐。动作快!” 咔咔咔,士兵们迈着小碎步调整位置,骑兵也是勒住缰绳控制马匹。不一会一个整齐的军阵便列成了。 “向前看!” 士兵们刷的一声同时转头面向点将台。 “稍息,立正!”哗,所有步兵又是左右脚靠在一起然后将身体挺得笔直。骑兵也是全部翻身下马,立正站在马匹左侧。刘毅下马小跑至军阵的最前方。背对点将台,面向军阵,大声喊道:“报数!” 几个百户答道“百户晋军,刀盾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百户陶宗,火铳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百户王浩,火铳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众百户报告完之后,刘毅一个转身立正,对张鹤鸣说道:“禀尚书大人,把总刘毅,青弋新军应到军士六百人,实到六百人,参见尚书大人。”说罢单膝跪地抱拳。身后所有士兵皆是单膝跪地大声道:“参见尚书大人!”众人的声音整齐的仿佛一人,让点将台上的人振聋发聩。 张鹤鸣心下早已经震惊万分,从这些士兵一出来看着他们身上的装备,张鹤鸣就惊讶这支军队兵甲竟然如此精良。张鹤鸣领兵多年,当然知道时下大明的兵丁是什么德性,除了九边精锐,全国各地的卫所兵大部分早就荒废战训。很多地方的卫所兵平时都是种地,南边还好一些,北地的那些军户很多穿的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这里一个把总的军队竟然如此富有,人人着甲。最不可思议的是刘毅竟然不吃空饷,甚至比平常的把总带兵数量还多了一些人,真是咄咄怪事。 等到这些士兵出来之后列成整齐的阵势,横竖相看都是一样的齐整,这更让张鹤鸣感到无比心惊,这恐怕也就戚帅的兵能做到吧,戚帅曾经领蓟镇总兵,上任的时候发现蓟镇的兵军纪涣散不堪一用,急调三千浙兵北上,这些浙兵到达蓟镇之后,冒着大雨,也不歇息,就在蓟镇官兵的军营之外冒雨站立了一天一夜,一下子就将蓟镇的兵给镇住了,自此之后戚继光的命令蓟镇的兵都是严格执行,这才让戚继光又训练出了一支边军精锐。 而刘毅的人马竟然也有这种千万人如一人的气势,着实让人惊叹不已。旁边的文官武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看来也是被这个场面所震慑了。张鹤鸣捋须掩饰心中的震惊道:“刘将军,开始操演吧。” “得令!” 刘毅回到飞龙驹上策马来到新军阵前,“禀尚书大人,今日操演分为三步,第一是骑兵操演,第二是火器操演,第三是全军合演。”张鹤鸣点点头。 刘毅一拔战刀,“火铳兵进入靶场待命,刀盾兵长枪兵不动,骑兵随我出击。” “驾!”两总骑兵飞快的聚集到刘毅身后,“刘金举旗,旗到哪里你们就冲到哪里!杀贼!” “杀贼!杀!”骑兵将士们跟在刘毅身后朝着骑兵演练场冲去,骑兵演练场上布满了稻草人,用来模拟敌军。一时间大校场上烟尘滚滚。 台上的众人也是屏住呼吸,看着刘毅的铁甲骑兵滚滚而去。 第六十四章新军操演 刘毅一马当先,刘金和骑兵马队紧随其后,骑兵冲击讲究阵列齐整,所以刘毅平时训练骑兵的时候特别对刘金交代了阵列的重要性,刘金在军中多年,此时的明军包括后期的闯军和清军在进攻之时都不太注意阵列的问题,但是清兵的骑射功夫了得,所以往往闯军和明军的骑兵还未靠近就损失惨重了,一旦双方短兵相接那就更是一场混战,队列在骑兵中并没有得到太大的重视。而此时的骑兵冲击步兵更是容易,自从戚家军在浑河全军覆没之后,世上便再也没有成建制的戚家军了。所以戚继光讲究的步兵阵型在后期越来越得不到重视和训练,明军除了几只精锐以外,剩下的军队打仗就是流于形式了。 后期抗击李闯和清军,很多明军隔着老远就打铳放炮,近了一些就放箭,一旦敌人冲进来短兵相接,对上闯军还好,对上单兵战斗力出众的清兵那就只有挨宰的份了。所以清军根本不需要有骑兵阵列,第一骑射本来就能远距离击溃敌军。第二即便敌军是硬茬子那就直接撞过去好了,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披甲重达一点五吨,差不多像是一辆小汽车直接冲进人群之中,想想会造成什么效果。所以清兵按照成吉思汗的战术波次冲击,一次冲不破就向两边绕行回归本阵,第二波再冲,循环往复直到冲破步阵为止,明军一般很少能扛过三波的,所以清兵才无往不利。 刘毅就是要打破这种固有的认识,在眼下的大明训练出一支十九世纪拿破仑战争时期讲究阵型的近代骑兵来。所以才会着重火器的配备。 刘金大旗左右挥动两下,骑兵渐渐放慢马速,慢慢变成了两个横排,此时他们距离稻草人捆扎的木靶还有约百步,刘毅和刘金也从前面的位置退到第一排的左侧,骑兵们紧紧勒住缰绳控制着马速,马匹从疾奔的状态变为小跑。他们不断的调整接近到五十步,举起手臂以铁臂护手护住面部,他们胯下的马匹都配备了前挡护具。将马匹的正面护住,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就算是清兵的重箭二十步也射不穿马匹的护具和众人身上的双层重甲。 三十步了,刘毅一声大喝:“拔铳!” 骑兵们拔出腰间的手铳,指向前方的木靶,“放!” 砰砰砰,白烟弥漫,前方的第一排木靶被打的木屑飞溅,“再射!” 骑兵们一人双铳,立即换手拔出另一只手铳又是一阵排铳。然后打完手铳的骑兵在约二十步的地方朝着两侧绕行,将第二排骑兵暴露出来,然后第二排骑兵在二十步的距离上如法炮制打出两阵排铳,又是朝两边散开,第一阵的骑兵方才兜回去之后抄起放在马匹右侧的长枪又兜头冲了回来:“杀!” 两个总旗的骑兵一前一后整齐的杀入稻草木靶之中,手中的长枪一旦插入稻草人就立即脱手拔出马刀劈砍。一个波次的冲击下来,场上的木靶全都是残缺不全,布满弹孔,很多稻草人上面插着长枪,有的稻草人头部都被劈掉,有的懒腰被劈断。如果这些靶子是活生生的敌人,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残酷,活脱脱的一个修罗场。 冲击完毕骑兵们飞奔回校场,张鹤鸣捏紧了拳头,今天所见太过震撼了,他们的手铳怎么如此犀利,好像看他们并未点火绳,怎么打响的?还有为什么他们的装备这么精良,怎么人人持有双铳,一年的时间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火铳。那边的步兵也是,方才还没转过弯来,现在一想,大有蹊跷啊。数百火铳兵拿的火铳和目前制式的火绳枪不一样啊,从哪来的新铳?自己造的?一年能造这么多吗?买的?这么多铳要耗费多少银两,他刘毅一个防守把总,还不吃空额。就算是周之翰帮了他一把也没道理有这么多铳啊。 带着这么多疑问,张鹤鸣只是看着骑兵在场中飞驰,旁边的陈严龄按捺不住想上前一步对张鹤鸣进言,却被张鹤鸣摆摆手,示意他打住。 骑兵们在校场中停下由吴东明带着开始整队。刘毅马不停蹄,带着刘金从点将台飞奔而过,刘毅一边策马一边喊道:“骑兵操演结束,第二场,火铳操演。”两人两马直奔火铳兵那边去了。 火铳兵早就在王浩和陶宗的带领下排成了四个横排,张鹤鸣对此是大惑不解,神机营用的射击术不过是三段击,让其中射击精度最高的士兵充当射手,其余两个则负责枪弹和火绳的装配工作。在射手射击之后,由第二名士兵接过火枪并从前端装入火药,捣实之后装入枪弹。第三名士兵同时从后方调整火绳的位置,将扳机移至原位,然后把火枪递给射手,从而实现不间断射击。但是刘毅竟然分为四段,这其中的原理实在是没明白。其实刘毅分为四段只是因为受限于二六式的射速,为了保持最大的火力连续性。如果以后能将掣电铳改进生产出后膛枪,那么三段击都不需要了,士兵们可以趴在地上随意射击,就和后世的战术一样了,但此时没有这个条件,暂且先用四段击吧。 刘毅片刻即赶到火铳兵那边,大声命令道:“开始操演!” 火铳兵听令后开始列队前进,陶宗和王浩大声令道:“铳上肩,保持队型前进!” 咔咔咔,整齐的脚步迈开,四个总旗的火铳兵开始如墙前进。陶宗和王浩一边命令着士兵,一边喊着口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火铳兵们进入到距离木靶百步的距离。陶宗令道:“预备!第一排瞄准。放!”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陶宗麾下第一总旗开火了。 “第二排上前,瞄准,放!”第一排的战士们向左一步,第二排的士兵们向前两步走到了第一排前面又是一阵排铳。靶场上白烟弥漫,将士兵们裹挟在其中,刺鼻的火药味随着江风直飘到张鹤鸣这边来了。 “一连蹲下!”陶宗又令道,一百二十名战士依令蹲下,后面王浩一声令下:“第一排,放!”砰砰砰砰,又是一阵排铳,“第二排上前,放!”又一阵。 四阵打完张鹤鸣觉得也不是特别令人惊奇,只能说阵列和射击的整齐程度很好,可是这四阵短短十几息就打完了,敌人此时冲上来怎么办呢。看来这大明的火器还是。。。 张鹤鸣还没想完猛然听到那边砰砰砰砰又开始了射击,“这,这怎么会。。。”张鹤鸣惊讶的失声喊了出来,陈严龄在一边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就是想瞧瞧刘毅这使的是什么本事,跟在身后的南直隶的武将们开始骚动起来,这怎么可能,他们的火铳怎么打的这么快? 十几息的时间火铳兵们又打了四轮,前进了十步。然后他们边射击边缓缓的前进,直到五十步的距离上。刘毅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前进状态下中间会有时间的间隔,明年会发生很多事情,自己要想有更大的作为现在就要引起张鹤鸣的重视,那就给张鹤鸣露一手杀手锏吧。刘毅示意刘金挥动大旗,现在的士兵比较少,暂且以旗语进行各种命令的传递,以后军队扩大了要采取后世欧洲的方式,用鼓点和军号来代替旗语,方便命令的传递,特别是后世解放军使用的军号就非常实用,朝鲜战场上韩国军队听见志愿军的军号就吓得尿裤子了。刘金挥舞大旗,四排火铳兵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定住,然后听见刘金大吼,“将军有令,五轮急促射,开始!” “五轮急促射,开始!”“射击!”“射击!”“射击!”“射击!”铳声一排接着一排,靶场上已经看不见士兵,全部被弥漫的白烟所笼罩,这也严重影响了射手的视线,射手已经无法瞄准前方的木靶,但是刘毅的目的是形成弹幕,不需要进行瞄准,只要在最快的速度内打出更多的弹药封锁战场就可以了。 火铳兵们拿出平时训练的最快速度,不断的装填,射击,下蹲,装填,射击,一轮又一轮,平均三四息就打出一轮排铳,短短的一分多钟就打出了五轮,一共二十阵排铳。连绵不绝。 靶场上铳声不绝,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青弋新军的火铳像三眼铳一样可以连发,这速度太快了,太快了,放眼大明有哪支军队能打出这么快的火铳,这敌军还能接近五十步的距离吗,除非是用人命去堆,可是如果用人命去堆,五十步的距离,需要多少条人命,场上只有两百多名火铳兵,要想冲过这五十步恐怕至少得付出上千条人命吧。要是战场上能有两三千这样的火铳手,这一轮下来对方恐怕就要丢下上万具尸体,这仗还怎么打? 第六十五章众人震惊 张鹤鸣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闪过了无数种的想法,剩下的人更是呆若木鸡,陈严龄那胖胖的脸上表情都凝固了,嘴边还留下一滴口水,他都忘了去擦。南直隶的军将官员包括太平府的周之翰黄玉等人也是着了魔一般只是傻傻望着靶场的方向,然后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刘毅的杀手锏从来没有在这些人面前显露过,此时突然露了这么一手,确实是将众人深深的震惊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烟雾渐渐散去,二百多人的火铳手已经枪上肩像木头人一样笔直的站立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前方残缺不全的木靶充分说明了刚才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排铳演练。“整队,向左转,跑步前进,回校场。”刘毅命令道。 火铳兵迅速整队,刷的齐齐左转,迈着步子喊着口令,跑步回校场。一二一二一二,整齐的号令声中两连火铳兵迅速回到了本阵,六百士兵又恢复了本来的阵型,静静的肃立着。“全军合演,准备开始。”刘毅命令道,刘金刚要挥舞大旗。 台上传来了张鹤鸣的声音:“刘把总,操演停止吧。让士兵们回营,你随我来。”刘毅诧异的看了一下张鹤鸣,回头看看士兵们。长枪兵和刀盾兵显得有些失落,毕竟骑兵和火铳兵的兄弟们已经在尚书露过脸了,自己还没有大显身手呢。但是张鹤鸣已经发话了,刘毅也无法再坚持,只能拱手道:“遵命!” “全军回营!”士兵们回转到自己军营去了,刘毅走上点将台,单膝跪在张鹤鸣面前,“还请尚书大人指点!” “起来吧,刘将军,你编练的新军真是叹为观止,跟我去县衙吧,我想和你聊聊,陈主事,周知州,黄将军,你们也一起来吧。”张鹤鸣说道。 “是!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回转芜湖县衙。 今天给张鹤鸣的冲击太大了,他知兵事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想到打仗还能这么打,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全都是依赖火器,可是大明的火器质量他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打不响,炸膛的事情时有发生,敌人没打着倒是把自己给误伤了,后面的全军操演他之所以不看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刘毅会给他看什么了,这支部队高度依仗火器之威。想必长枪兵推出来的应该是火炮,只是那炮管粗大,倒是有些像放大号的虎蹲炮。那刘毅的战术就非常简单了,炮轰完了火铳轰打,然后骑兵冲击,刀盾兵和长枪兵只是用来保护火铳手的辅助兵种。 一定是这样,所以刘毅的部队才会大规模装备火铳,那么如果火铳手达到一定规模,形成足够的火力密度,集合弓箭的射速和火铳的威力,将阵线一百步的范围完全遮蔽,那会是怎样的恐怖效果,那就根本不需要长枪兵刀盾兵了,因为敌人完全冲不过来,太少了,还是太少了,这样的部队耗费火器火药弹丸甚巨,这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大明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力供养这只部队啊。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县衙,王嵩很自觉的将主座让出,并且吩咐衙役上茶,王嵩恭敬的坐在下首靠后的位置,张鹤鸣整整乌纱帽,端坐在中间。刘毅作为在场品级最低的武官,只能坐在右边最后一张椅子上。 张鹤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发现众人神态各异,南直隶的武将们交头接耳,应该是在讨论方才之事,这种操演对自己冲击很大对他们何尝不是,这些人也都是带兵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而文臣这边很多人也是盯着茶杯发愣,也有一些人看看刘毅,心里可能在想刘毅这次在自己面前露了这么大的脸,恐怕以后在官场之上也是升起的一颗新星,趁此机会应该结交一二才是。 张鹤鸣放下茶杯,清清嗓子道:“诸位,肃静!”大堂之上忽然一下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张鹤鸣,等待他讲话。 “诸位也都看到了刚才刘将军的新军操演,老夫深感震撼,如若大明的新军都能如此,何愁建虏不灭,只是这些对于这支新军老夫还有许多疑问,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有很多疑问,那就请刘将军出来给我等答疑解惑吧。”张鹤鸣看向刘毅缓缓说道。 “不敢,有什么问题请尚书大人尽管发问,刘毅一定知无不言。”刘毅立刻起身走到堂中单膝跪下道。“起来答话吧。”张鹤鸣示意一下,刘毅也就顺势站起,对着周围的官将们拱手施礼。张鹤鸣点点头,双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坐好听自己问话。 “刘把总,我来问你你营中军旗和军名是何意?”“回大人的话,因青弋江横穿芜湖,而我们成军于青弋江畔,故名青弋军,军旗乃是白日蓝月满地红旗,我大明乃火德,所以军服尚红,红色乃是我大明的千万将士,白日蓝月正是我大明,取万千将士保卫大明之意。”刘毅解释道。 “恩,不错,该当如此,此军旗我将呈报京师,请兵部加印,作为新军战旗。”张鹤鸣捋须道。 “多谢尚书大人。”刘毅施礼道。 “老夫再问你,营中兵卒所用火铳似与大明其余各军所用之火铳不甚相同,是如何制得?”一问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皆是精神一振,纷纷正襟危坐听刘毅详解一二。特别是南直隶副总兵侯峰此次陪同张鹤鸣巡视各处,是目前堂上武官最高职位者。 他插言道:“尚书大人,能否让末将说两句。 “侯将军尽管说吧”张鹤鸣允许道。 “刘把总,某也是带兵打仗之人,某有两个疑问,还请刘把总指教一二。” “不敢,总兵大人请讲。”“第一,某观你军阵却未见到火绳点燃,难道你的火铳不用火绳击发?第二你火铳兵大阵以四段射击之术,火力连绵不绝,可是某自问带兵无数,却没有士兵能装填的这么迅速,火铳射击步骤本就繁杂,你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 “总兵大人,你一看便知。”说完刘毅解下腰间的手铳,递给侯峰,侯峰接过刘毅递过来的手铳凑近一看,大吃一惊:“这,这是,自生火铳?” “总兵大人好眼力,正是自生火铳。” 但是随后侯峰又摇摇头,“但是又和南直隶的自生火铳有些不同,佛郎机人制作的自生火铳是簧轮击发,可是你这个。。。” “我这个叫做燧石铳。” “燧石铳?燧石铳,燧石铳。。。”侯峰把玩着手铳,扣了一下扳机,“我明白了,大妙啊,此设计可将簧轮精简,用燧石击打火门,有古人用火石撞击打火的道理啊。”侯峰拍了拍脑袋,“大善,可射击如何能这么快呢?” “总兵大人再看看这个。”刘毅从腰间的药囊之中摸出一发纸壳弹递给侯峰,侯峰接过只看了一眼,立即转身递给了张鹤鸣。 张鹤鸣拿过纸壳弹,捋须的手差点拔掉一把胡须。“刘毅,你军中竟然有如此能人巧匠,此物神奇,老夫回去之后定要写奏折上达天听,全军推广。” “大人,此物名为纸壳弹,也可称作定装纸弹,其实是末将自己想出来的。”刘毅恭敬的答道。 侯峰大笑道:“哈哈哈,刘把总天纵奇才,这样的军国利器也能想到,侯某确实佩服,尚书大人,我没有什么问题了。”说完侯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夫观你营中火器精锐,兵卒身强力壮,可见平时伙食供给也是非常,更加上人人兵甲齐全,一个防守把总竟然还有一个百户的骑兵,一名骑兵配两杆手铳,老夫观他们身形应当是穿了两层重甲,连马匹也有前挡甲,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啊,老夫说句不当的话,在座诸位莫怪,刘毅一个把总竟然不吃空饷,下辖员额恐怕略有超出一个把总的建制,你不吃空饷此为大善,麾下兵马略多也无可厚非,老夫希望这样的兵卒越多越好,那老夫问你,你练成这六百精锐所费银两究竟是多少?”张鹤鸣问道。 “额,这个。。。”刘毅有些犹豫,“但说无妨,在座的都可以说是你的上官,老夫也是一心为国,如果能操练出这样的新军,老夫不介意先从南直隶开始试行。” “禀尚书大人,末将编练的这六百新军,军器物资兵甲马匹全部加在一起所费银两是四十万两。” “你说什么?”张鹤鸣差点将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喷出,“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大人,末将的出身想必大人是知道的。” “唔,这个老夫知道,你是萨尔浒忠良之后。” “正是,当年朝廷的抚恤赏赐和末将的家业大约值十万两银子,另外我多年前曾经救过徽商总会下任会长阮星的性命,阮府赞助了我剩下的银子当是还我的人情。”这里刘毅撒了一个谎,他不想让在座的人更多的了解自己的资金来源和自己建立的工坊。王嵩坐在一旁张张嘴又闭上了,既然刘毅自己不想说,他也没必要插嘴,反正只要刘毅能保芜湖平安,自己的考核就不会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鹤鸣听完刘毅的回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此军虽精锐,然耗费银两巨万,大明的财力,唉!”重重叹息了一声,“周知州,晌午已过,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一起用饭吧。” “遵命!我已在城北马义兴酒楼设下宴席,尚书大人,诸位大人请!” (渔夫按,上架好几天了,虽然渔夫迟迟不开VIP,但看到很多忠实的读者还有大神读者,渔夫好开心的,这恐怕就跟抖音网红的心态一样,自己拍的小视频火了,以后拍的更有动力,渔夫也写的更有动力了,这本书一定完本,渔夫十年磨一剑,一定会将全部所学融入进去,还是那句话,力求一个真字,还原明末那段时光。) 第六十六章天启末年 天启七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刘毅负手站在军营之外,看着军营内忙碌的士兵。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自己要做一些准备了。 腊月底张鹤鸣回到南直隶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提笔写了一封奏折,陈述了太平府新军的情况。虽然新军耗费银两甚巨,但是张鹤鸣还是希望朝廷能编练一部分新军,反正每年辽饷多达近两千万两,从中抽出十分之一两百万两,不用像刘毅的新军一样装备如此奢华,只要能有刘毅军队一半的装备,那么至少能编练五六千的新军,这只军队完全可以驻防辽东,作为一支精锐的机动力量,随时填补防御漏洞,最好能杀伤后金军的有生力量,削弱后金。折子写的很好,可是递上去之后却是石沉大海,因为朝廷发生了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张鹤鸣的折子便被忽略了。 天启七年正月十三日皇帝敕后府及吏户礼兵部:朕弟信王年已长,其岁禄万石,今居京师,岁支米三千石,钞万贯;待之国后,米全支。并选王府官员,今在京,先给校尉三百,军一百。朱由校给了亲弟弟朱由检无比的恩宠。 一月底,天启皇帝颁布诏令,内阁首辅顾秉谦晋上柱国太师,因顾秉谦年迈,让其致事。擢太子太保,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黄立极为首辅,原吏部尚书王绍徽进次辅,兵部尚书李春烨调吏部为吏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上调顺天府为兵部尚书,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背后无不透露着阉党的影子,而此时的魏忠贤权力达到了巅峰,六部尚书和内阁众人几乎全部都是阉党的人,朝堂之上几乎变成了魏忠贤的一言堂。 私底下有好事者曰,天启皇帝是坐皇帝,可他边上那个拿拂尘的是立皇帝。六部内阁,三品官员以上的升迁大权几乎全部握于魏忠贤一人之手,而天启皇帝依然钟情于木匠事业。可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暗流涌动,反对魏忠贤的人们正在策划着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二月初,刘毅知会阮星,他和阮星一起到府衙找到了黄玉和周之翰向他们陈述了训练民团的事情,刘毅对二位大人道:“周大人,黄大人,尚书大人对新军颇为看中,想必二位大人已经知道张大人本月会被调入朝廷出任京师兵部尚书,去岁努尔哈赤被袁督师炮火所伤一命呜呼之后,皇太极已经登基,恐怕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又要西顾,如今南边没有大战事,按照我朝传统,很有可能在建虏入侵之时会进行南兵北调,既然尚书大人重视新军,不排除新军入卫辽东的可能性。” 周之翰点点头,虽然他是文官,可是他也是心系天下之人,“刘将军,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大人,末将的意思是将太平府的民团进行编练,万一末将的新军被抽调,太平府尚有可战之兵”刘毅答道。 周之翰闻言抬头看看黄玉,黄玉开口问道:“那刘把总,依你之见,民团当如何训练为好呢?” “黄大人,不如将三县民团悉数交给末将,由末将轮番整训,一方面可以保卫县城,一方面万一有大战起可以作为新军之兵员补充。”黄玉略一思索“既然张大人看中刘毅,万一真如刘毅所说抽调南兵增援辽东,那么只要刘毅能立下战功,自己作为直属上官,这功劳跑不了,既然刘毅想训练民团,不妨给他训练,自己做个甩手掌柜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便开口道:“周大人,刘把总所言甚是,现张大人对新军颇多关注,如果真如刘把总所说抽调新军,那太平府确实需要编练民团以作保境安民之用,我本人支持刘将军的想法。” 周之翰一听黄玉赞成,那自己更没理由反对了,况且自己对刘毅本就欣赏,刘毅的很多举措都让人耳目一新,既然如此便依他所言。“刘将军,既然黄将军没有意见,那本官也支持,具体事务你自己看着办,三县的民团共计六个百户,轮训之时可调一部新军换防。只是费用方面,本府倒是没有。”周之翰看见刘毅既然带阮星前来,想必费用一事已经是有了计较。 阮星起身道:“诸位大人,民团训练费用一事徽商总会义不容辞,毕竟是为自己家乡出一份力,但是本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知府大人参详。” “你说吧。”周之翰道 “大人,那我就直言了,我想要一块地。” “哦?哪里的地皮让徽商总会这么感兴趣?”这么一说连周之翰都有兴趣了,徽商毕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有的是钱,完全可以买地皮,可是现在竟然提出要换得一块地皮,那这块地皮一定不太好取得,需要官府出面协调。 “我想要的地皮是采石矶中圩洲。”这采石矶中圩洲乃是当涂县所辖在长江中的一块很大的江心洲,在芜湖这一航段处于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洲上有瞭望台和炮台,并有一个总旗的驻军,因为中圩洲的挤压,长江在这一段被分割成两个较细的支流,可以说中圩洲正好扼制住了长江在太平府这一段的咽喉,如果北方有军队要从这里进攻江南,那么中圩洲就是南岸的桥头堡,长江水师可以以中圩洲为基地,死死卡主北方军队南进的道路,所以中圩洲历来是军事要地,上面只有几个小渔村,土地划归军用是不对外出售的。 周之翰听到他想要中圩洲的地,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阮星说道:“大人,我知道中圩洲是战略要地,本是为官府所有,如果想要转给民用的话必须要请示南京六部,但是确实拿来是有大用,还请大人通融则个,我也不需要整个中圩洲,只要将下洲一半的土地给我就行了。” 这时刘毅起身抱拳道:“二位大人,其实这个中圩洲是我想要用,只是借了总会的名义,毕竟军队涉及商事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如果大人为难,您看将下洲土地租借给总会使用一年可好。” “那你想要中圩洲的地所谓何事?”周之翰问道。 “中圩洲地处要冲,航运条件在整个太平府首屈一指,我想在中圩洲上建一个船坞用来生产船只,眼下长江水师败坏,大明又没有钱来维修船只,如果有类似白莲乱匪那样的逆贼南渡,便若小汉王的人马,我想在江中截击,阻止他们登陆太平府。”刘毅诚恳道。 “刘毅,本官每次见你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少年时期本官便认识你,可是本官总是觉得你的一些想法总是在未雨绸缪什么,总给本官一种大明要发生大事的感觉,刘毅你可是在辽东之时获得了什么消息。”周之翰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人,其实不是末将在北地获得了什么消息,末将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这天下大势想必大人也有所察觉,自魏忠贤掌权以来,朝廷越发的腐败,党争不断,这些党人为了反对而反对,经常是不顾朝廷和百姓的利益,阉党买官卖官,这些买官的人上位之后又要从百姓头上将钱挣回去,百姓生活越发困苦,圣上登基以来,各地大小起义不断,去岁福建又有郑芝龙作乱,大明外忧内患,诸葛武侯有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末将自然希望大明风调雨顺,然如今这天下。。。” “刘将军,慎言!”周之翰猛地打断他,“今天这番话只有我们堂上四人听了去,如果被锦衣卫侦知恐怕要掉脑袋。”其实周之翰怎么不知道刘毅说的事情,他官居五品,治理一府之地,太平府又紧靠南直隶,消息便利。周之翰作为大明的有识之士怎么会不了解大明现在是积重难返,非一剂猛药不可治愈。可是如今朝堂诸公不是阉党就是东林党,互相讨伐,皇上又不理朝政,大权集中于魏忠贤一人之手。这天下还能坚持多久犹不可知啊,可如果发生巨变,是福是祸,天下百姓恐怕又要受苦了。 “好,本官可以写一个租契,将下洲土地以租借的方式给徽商总会使用一年,本官执掌一府,其他的地方本官管不了,但是太平府本官在一天就要护得一天周全,希望刘把总所说永远不要成为现实。”周之翰严肃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刘毅和阮星起身拱手道。 “大人高义,本将佩服。”黄玉也在一边接口道。在黄玉心里,自己不用出钱还能扩军,这是好事啊,谁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兵强马壮呢,何况这些兵马还不用自己操心。 出了府衙,刘毅对阮星道:“阮兄,我不瞒你,我要这江心洲确实有大用,这块地我给你争来,你可以修建码头船坞供你总会使用,但是我的要求是,你所建的东西在战时和工坊一样要转为军用,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这大明的局势恐怕是撑不了许久了。。。” 阮星从刘毅的表情中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对于刘毅的本事他一向是佩服的。况且得到了这些土地修建自己的码头和船坞,那总会的生意可以成倍的扩大了,顺着长江向西可达川地,向东能达东海,这对徽商来说是多么振奋的一件事情。回到芜湖后阮星便立刻回府着手准备这些事情去了。 第六十七章辽东乱局 京师,信王府。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正端坐在书房内,下首坐着一名身穿暗黄色飞鱼服,带着乌纱笠形官帽的人。因为年轻,朱由检生的唇红齿白,皮肤也是白皙,如果不是身穿亲王服,走在街上会被认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而下首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 “信王殿下,下官已经募得死士五名,招入锦衣卫听用。” “嗯,你做的很好,田尔耕那边有所察觉吗?”问话的正是信王。 “没有,微臣安排的这五个人目前都不在京师任职,而是散布在北直隶各处,彼此互不联系,田大人不可能察觉。” “很好,再过两个月就想办法将他们上调京师听候差遣。这次东林党那边的御史,还有六部属于咱们的官员密奏本王魏忠贤不法之事,可是他们人微言轻,如今朝廷大权已经旁落魏阉之手,要想通过正常的渠道弹劾魏阉恐怕很难做到了。所以本王只能出此下策。文师常说大明好比三国里的关公,被毒箭射中,毒已入骨,要想医好只能效仿华佗割开皮肉放出毒血,然后用小刀刮骨方能治愈。要想拔除大明的毒恐怕不流血是不行了。”朱由检痛心疾首道。 骆养性翻身跪倒:“信王殿下,大明积重难返,信王有心,为救大明于水火,微臣万死不辞,诛灭阉党,复我海内清明。”说罢,重重的对着朱由检磕了三个响头。 天启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自年后,辽事愈发紧张,幸亏有袁崇焕督师辽东。年初皇太极除留下两黄旗镇守大本营之外,尽数发动其余六旗兵马由阿敏率领打着为被废的光海君复辟的幌子突袭朝鲜,而朝鲜此时已经经历了仁祖反正,抗倭战争才过去几十年,大报坛还历历在目,朝鲜无论是两班官员还是士人平民皆是念着明朝的恩德,对于光海君投降后金势力无比反感,所以仁祖反正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可是后金在朝鲜的代言人被推翻这是皇太极不能容忍的,才促使了这次突袭,朝鲜史书称为丁卯胡乱。 可是这一次金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虽然有两名朝鲜的叛逃者作为向导,但是并不能缓和朝鲜军队与民众对于后金军队的抵抗。后金军队凭借着其骁勇善战和视死如归的精神攻破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并且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清剿行动,但这些并没有能够震慑住朝鲜的军民,反而更加激起了朝鲜军民的敌视情绪。 至于毛文龙这个后金背后的钉子,不时出兵骚扰金兵侧翼,后金的军队因为缺少足够的海上力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毛文龙打了就跑,毛文龙每次派兵千人,分成数队,专挑金兵薄弱的地方还有后勤营地粮草仓库进行偷袭,有所斩获之后立刻撤退至海边,然后分批上船撤到皮岛,这种游击战术让金兵非常头疼。 而且由于金兵对朝鲜的高压政策,被占领地区的义兵僧兵反抗激烈,经常有落单的士兵被杀,不得已金兵只能不断分兵保证补给线和被占领城市的安全,导致本来六旗四万五千大军,攻打至汉城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机动兵力可以使用,阿敏急忙差人回国请求皇太极增兵,可是后金境内只剩下两黄旗的兵马,皇太极有心调集蒙古八旗的兵马驻防鸭绿江畔的义州等地,以便调出几地的留守兵马增援前线。 四月,朝鲜使者赴辽东求援,袁崇焕在得知皇太极攻打朝鲜的消息之后,知道金兵的兵力不足,无法两线作战,所以布置兵马做出准备收复失地的样子,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结果袁崇焕一摆出架势,蒙古八旗便调动不得,只能配合两黄旗防范辽东明军。 四月底,朝鲜仁祖李倧率领朝鲜南方四道勤王军还有各地的义军僧兵在汉城和汉城以北组成了三道防线,全部兵力加起来接近五万,汉城城内的老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捐钱捐物,很多人自发的修缮城墙,给士兵做饭洗衣。整个朝鲜士气高昂,同仇敌忾。 阿敏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快马飞报皇太极,皇太极令阿敏带上掳掠的财帛人口班师,后金军裹挟朝鲜民众数万人,返回国内,一路上朝鲜被俘军民哀鸿遍野,路途遥远有的人冻饿致死,其情惨不忍睹。 皇太极咽不下这口恶气,要不是袁崇焕和毛文龙在背后捅刀子,征伐朝鲜怎么会失败,随即出动正黄旗的兵马接替阿敏的大军押送俘虏,让阿敏立刻转道辽东,攻打宁锦防线。五月十一日,阿敏的两红旗先锋抵达锦州开始攻城,守将赵率教与纪用一方面闭城坚守,一方面派遣使者议和,想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使者跑了三个来回仍旧没有决定,而后金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袁崇焕认为宁远的兵力不能轻易调动,于是让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四千走小道偷袭金兵的后方,另派遣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并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关门。朝廷命山海关的满桂移驻前屯,三屯孙祖寿移往山海关,宣府黑云龙移往一片石,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到关城,又调动昌平、天津、保定的部队奔赴上关;传檄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守将整备好兵马听候调遣。 结果尤世禄的骑兵还没出击,阿敏留下两旗的人马拖住锦州,亲率四旗人马直扑袁崇焕所在的宁远城,袁崇焕与刘应坤、毕自肃率将士登上城楼防守,在城墙外围遍挖壕沟,撒上铁蒺藜布置拒马抵挡金军骑兵,正好宁远城布置有数门红夷大炮,射程达五里,去年努尔哈赤就是被此炮击伤,既然金兵不长记性那就再来上一回,袁崇焕沉着指挥火炮轰打,金兵一片人仰马翻。随后他派满桂,尤世禄,祖大寿趁着敌军混乱之际,率领骑兵出城搏杀,双方混战在一起,但是城头上的炮火死死的压住了金兵的后队,一时间明军气势大振,拼着一股血勇硬是将金兵击退,但是明军这边也死伤惨重,满桂也中箭负伤。 几个旗主看到损失较大,金兵打仗一般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一看宁远防线不好打,纷纷嚷嚷着撤退,阿敏只好退兵继续围住锦州,后金兵一退各路明军是衔尾追击,虽然四万人的重兵围住仅有万人守军的锦州,但是由于各路明军在外围不断骚扰,金兵始终不能攻下城池,相持二十余天,到六月五日,金兵死伤已达数千人,无奈皇太极只得下令撤兵,临走前还是为了泄愤焚毁了大小凌河两座军城,并且屠杀了来不及撤走的军民,方才回师。 总体来说明朝的战略目的是达到了,既帮助了朝鲜,又有效地杀伤了金兵的有生力量,袁崇焕指挥得当,天启末年的这次辽东大战被称为宁锦大捷。 明史载,后金方征朝鲜,五月十一日,后金兵围锦州,明廷方调兵应援锦州,后金已于二十八日分兵再攻宁远城。袁崇焕与中官刘应坤、副使皆自肃督将士登陴守,列营濠内,用炮距击。而满桂亦率尤世禄、祖大寿以兵来救,大战于城外,互有杀伤,满桂身被数矢。后金军旋即引去,益兵攻锦州,锦州亦未能攻下,遂以酷署还师。袁崇焕遣将缮锦州、中左、大凌三城,赵率教驻锦州,护版筑。朝命尤世禄来代,而以左辅为前锋总兵官,驻大凌河。世禄未至,辅未入大凌,后金大军乃抵锦州,四面合围。率教偕中官纪用缨城守,而遣使议和,欲缓师以待救。使者三返不决,围益急。连攻十四日不下,后金遂分兵再攻宁远。攻宁远不下,复益兵攻锦州,以溽暑不能克,士卒多损伤,乃于六月五日引还,因毁大、小凌河二城。 第六十八章袁崇焕辞官 发生在天启七年上半年的辽东战事牵扯着整个大明帝国的军心民心,好歹是胜利了。报捷的塘马飞奔入京师之际,京师沸腾,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放鞭炮,人们纷纷走上街去庆祝,酒肆更是生意爆棚,人们饮酒作乐,引吭高歌。可是朝廷内部却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因袁崇焕不听魏忠贤节制,魏忠贤指示兵部左侍郎霍维华向圣上劾袁崇焕拥兵自重,宁锦大战时不分兵救援锦州之罪,结果赵率教,满桂,祖大寿等人皆是加官进爵得到了厚赏,而袁崇焕仅仅是在从二品辽东巡抚的基础上,官升一级,加封正二品资政大夫,连一个太子少保的勋阶都不给。 袁崇焕麾下诸将皆是忿忿不平,可是无奈魏忠贤势大,他们的声音根本就反馈不到朝堂之上,倒是袁崇焕自己比较冷静,分析利弊之后,袁崇焕上书朝廷,请求辞官回乡,这其实是袁崇焕的保身之道,袁崇焕是一个务实主义者,他深知只有留存有用之身才能为国效力的道理,人亡政息,只要人在政就不会息。既然现在魏忠贤势大,那暂且不与他争锋,辞官回乡避其锋芒,所以当袁崇焕的折子一递上去,第二天魏忠贤就指示六部用印,同意了他的请求,袁崇焕收拾行李,仅带一仆从,借道京师,从今杭大运河一路南下,希望早日回到广东老家。 (渔夫按,本书依然采用正史,将袁崇焕树立成正面人物。近年来很多书籍和文章将袁崇焕还有岳飞等我们从小熟知的英雄人物列为反面人物,诚然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的人物性格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比如岳飞,他的死完全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军人不要掺和政治,非要迎回二帝,这会让赵构怎么想,这不就是脑子一根筋自己作死吗,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的历史功绩,如果没有他和其他的爱国将领抵御金兵,那么华夏国家会提前一百多年被灭亡,就不会有南宋后来的繁荣。 虽然现在我们不能认定他是中华民族英雄,但是对于南宋百姓来说他是大宋朝的民族英雄,就跟蒙古族纪念成吉思汗一样,岳飞也应该得到公正的评价。 袁崇焕也是一样,对于袁崇焕这样的务实主义者来说他最不喜欢考虑的就是人心,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恢复辽东,扼制后金,甚至将来有一天能够消灭后金。但是在明末党争的环境下,特别是崇祯猜忌心非常重的情况下袁崇焕的某些手段确实触及了皇帝的大忌,现在人们主要诟病袁崇焕的地方是袁崇焕擅自杀掉了毛文龙,很多史书认为袁崇焕杀掉毛文龙是自毁长城。 袁崇焕确实是太想立功,太想青史留名,所以才敢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本事五年复辽,结果哄得崇祯非常开心,经旁人提醒他才醒悟袁崇焕少年天子,办事喜欢追究。所以袁崇焕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于是上奏说:“五年复辽的计划不容易完成,陛下既然委托给臣,臣怎麽敢推辞这艰难的任务。但是五年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必须朝廷内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这样就把五年复辽加了个前提,等于不把话说死,万一不成可以说是其他部门配合不力,但是他没有想到人性的另一个层面,既然崇祯是少年天子,那就说明崇祯刚登基做事完全是凭着一时热血,你刚跟他说五年平辽,转眼又说这个条件那个条件,然后朝内还不能有人诽谤他,让皇上全心全意相信他,这就会使崇祯觉得你这人办事不太靠谱。 而且崇祯疑心病极重,你越特地强调让他相信你,他越觉得有鬼,所以崇祯一朝不过短短十七年时间,但是却换了几十个首辅,文臣武将掉脑袋的不计其数,这固然有战事败坏崇祯怒急攻心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崇祯帝的多疑引起的。 再谈谈袁崇焕杀毛文龙,袁崇焕为什么杀毛文龙,其实根本原因还是他太想青史留名,太想建功立业的缘故,毛文龙虽然有功于朝廷,但是毛文龙根本不听袁崇焕指挥,作为一个务实主义者,哪怕你功劳再高,但是你不听号令,坏我五年平辽的大事,那你就必须死,通过斩毛文龙可以看出袁崇焕是有性格缺陷的,急功近利太想成名了,想立刻收归辽东军政大权到自己的手上,然后按照自己的方略收复辽东,本意上确实是为国,可是你也不想想,这种情况和秦国的王翦何其相似,王翦消灭楚国,秦王问要多少人马,王翦说要六十万人马,大家都认为王翦要造反,不让秦王把全国的兵马都交给他,王翦为了打消秦王的疑虑不断的向秦王要求赐他良田美宅,前后六次,终于让秦王相信他只爱金钱美女,不贪恋权位。 可是袁崇焕呢,先杀毛文龙,又上书要给祖大寿,赵率教加官进爵,这是要干嘛,辽饷一年两千万,辽东十几万大军是全国最精锐的部队,你这干掉了跟你不对付的,还又要求皇帝给你手下加官进爵,你的手下只会把恩德记在你的头上,那辽东军不成了你袁崇焕的私人财产了吗,崇祯帝从此时起心里就非常不舒服了,戚继光当年整出来戚家军是因为朝中有张居正撑腰,所以戚继光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名垂青史。 袁崇焕也想效仿戚继光打造一支袁家军,可是他忽略了,他朝中可是没人啊,不仅没人,还有一大群魏忠贤遗党想要至他于死地。果然最后是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人想趁机给魏忠贤报仇,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死罪。 所以袁崇焕只是想将辽东军整合成戚家军一样的军队,作战时统一调度,这样才能万人如一人发挥出最大战力,从出发点上和初期的成果来看确实不错,对后金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但是袁崇焕终究只是一个将才而不是一个帅才。 渔夫认为他的命运其实和杨镐非常像,都是螺丝配错了螺母,杨镐是一个外交人才和物流人才,却把他用作统帅,而袁崇焕是一个战术达人,确不是一个战略大家,他拼命给崇祯画饼,结果末了发现自己这个饼画的有点大,兜不回来了,一六二九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领八旗军攻破遵化,斩杀赵率教,越过蓟州向西直取京师,一下就突破了袁崇焕苦心经营的防线,在这一点上袁崇焕比孙承宗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即使袁崇焕领兵回援,在北京城外布阵和皇太极的八旗军打了一个野战,最终将八旗军击退,可是自己损失惨重,另外他在战前还出了个昏招,上书崇祯要求进城固守,正是这封奏折要了袁崇焕自己的性命,这封奏折让崇祯认识到,袁崇焕是一个守城人才,而不是一个进攻人才,可是五年复辽,你不进攻怎么能复辽,这就是明显欺君了,说明袁崇焕自己根本没把握和金兵野战,正是因为如此崇祯才怒不可遏,在金兵退下去之后立马将袁崇焕逮捕处死,至于阉党的余孽跳出来做急先锋,十有八九是崇祯指使,魏忠贤才死两年,正是严打时期,几个小丑还敢跳出来翻案?摆明了是崇祯想干掉袁崇焕,又不愿意亲自动手,便将屎盆子扣到魏忠贤余党的身上。 但袁崇焕凌迟处死之后,家人发配边疆,抄家的锦衣卫却发现袁崇焕家无余财,如果袁崇焕真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勾结金兵,图谋不轨的话是不会出现家无余财的情况的,袁崇焕死前作诗名为临刑口占,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此诗颇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风骨。而且他死后他的部下收敛遗体,给他建了墓并且世世代代为他守墓,可见他在军中还是非常得军心的。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后世所说的汉奸。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南明时期,袁崇焕已经被平反,谥号定为襄慜,这个谥号的意思是有军功却蒙冤被杀。所以早在南明时期就已有定论的事情现在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翻案了。乾隆皇帝说:“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连作为对手的清朝的皇帝都这么说了还不足以说明袁崇焕不是汉奸吗。剑桥通史也说,皇帝在一六三零年的北京杀死了他最有能力的大臣。说明中外史学家对此已经是有定论了,包括康有为梁启超,甚至是共和国的迟浩田将军对袁崇焕也都是正面评价。 纵然袁崇焕是有急功近利,有点爱吹牛,太过自信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的悲剧是时代造就的。我相信如果将孙承宗的帅才和袁崇焕的将才结合起来,历史一定会改写,可是历史没有如果,袁崇焕注定沦为历史的牺牲品,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的人格气节,他对于明王朝和大明百姓来说确实能当得英雄二字,那些倒袁的人只能说是别有用心,妄图阉割我国历史,让我们对自己的历史产生怀疑,不能不说是有西方势力支持的,渔夫劝这些人还是滚一边去吧,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六十九章福建战事起 天启七年,福建铜山。“停止开炮!他妈的,怎的贼寇如此之多。”福建都司洪先春将染血的雁翎刀在军服上随意的擦拭两下,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铜山城头上。 边上一个亲兵递来水壶,洪先春将清水一饮而尽,“嘿!往常怎么不觉得这区区清水如此甘甜,比他妈的女儿红还好喝,这几天在岸边跟狗日的搏战,喝够了海水,真是又咸又涩。” “老洪,老洪,他娘的死了没。”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金门水军游击卢毓英。只见一个六瓣盔歪斜,盔上的红缨胡乱的披下来,身上的甲叶也是散乱,左手上臂还插了一根羽箭的大汉扛着一把斩马长刀走了过来,甲叶上依稀还有未干的血迹。 “哟,老卢,你他妈的命大啊,刚才你那边流贼不是都攻上来了吗,我还以为你要殉国了?”洪先春打趣到。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卢毓英官拜游击,比你还高上一级,手上没点真本事我能揽得着这个瓷器活吗?” “你就吹吧,不吹牛你能死啊。”洪先春不屑道。二人正说着话,一命士兵跑过来:“报!二位将军。城东海面上又过来了几艘洋船。先前炮击的洋船退了,想必是炮弹用完了回去补给了。” 话音刚落,轰轰轰,城东城墙上的城垛砖石飞溅,一颗颗实心炮弹狠狠的砸在城垛之上,一个把总高声叫道:“伏地,伏地,都他娘的不要命了!”城墙上的明军纷纷趴低身子,生怕一露头就被打死。 天启六至七年,闽南发生严重旱灾,遍野赤土,许多村落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尽。农历二月,郑芝龙招抚了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芝龙对百姓很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救济贫苦,威望比官家还高。 “所到地方但令报水(即通报官府踪迹),而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他至天启七年已有船七百艘,由于明朝实行海禁,视其为非法,更诬蔑其为海盗,许心素建议荷兰东印度公司联手打击郑芝龙,但东印度公司未允,明廷随即命令福建总兵俞咨皋领兵进剿,但是郑芝龙兵强马壮,不仅官军进剿不成,反而被郑芝龙从台湾和海上调来的水陆两军打的抱头鼠窜,福建铜山城,俞咨皋麾下游击卢毓英和都司洪万春领兵三千在铜山城被郑家军团团围住,海面上郑芝龙舰队的数艘洋船排成一列,船上的大炮朝着铜山城全力射击。 水师纪要载,郑芝龙的船只大多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大型洋船。这里洋船指的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帆船,在外文文献中也被称为戎克船,泛指中国帆船。这种船只制造精良,体形硕大。据巴达维亚城日记记载,天启五年一月二十四日,一艘驶往巴达维亚的中国帆船途经台湾,其载重达到六百吨,乘员达四百八十人,排水量更是一般明军小型战船的数倍。 明政府也有官员登上了郑芝龙的战船,并将其武备记载了下来:“阅其战舰,坚原如铁城,每船可安置大铳二十四位。”按上述史料记载,郑芝龙战船的双层甲板均装备带有环栓能够拖动的火炮,其一艘战船上就配备了二十四门红夷大炮,而当时明军的战船上至多也只有六到八门,郑芝龙战船上的大型火炮数量是明军的三倍以上,这使得明军水师在面对郑芝龙的舰队时很难有抵抗的能力。 此时中间一艘洋船的望楼上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只见他身着没有着色的明军制式棉甲,未戴头盔,后面站着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大汉,也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棉甲,只是带着钵胄盔。此人正是郑芝龙,今年二十三岁,郑芝龙小名一官,父郑士表。万历三十二年,出生在福建南安石井一个小官吏家庭,郑一官十七岁时,因家庭生计艰难,偕其弟赴香山澳依舅父黄程,他在马尼拉学会了葡萄牙语和卢西塔语,天启初年郑芝龙来到日本平户藩,依附于当时平户藩的华人富商李旦的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李旦信任,天启五年身为日本长崎、平户侨领的李旦向宋克长官请领了出航许可证,在七月从大员启程回到平户,但一个多月后,就在平户去世了。没有妻室子女的李旦死后,他在台湾的产业和事业都赠给了郑芝龙。由此开启了郑芝龙称霸东海的大门。 郑芝龙虽然年轻,可是他招募饥民,劫富济贫,从不杀害贫苦人民,遇到富人一般只抢劫财物也不害人性命,很快他就以台湾西部和北部的几个临时居民点为根据地,在饥民中募兵,至天启七年初已经有兵两万余人,这些人痛恨官府无道,而郑芝龙给他们银子给他们土地,他们感恩戴德,都称呼郑芝龙为郑王,他们随着郑芝龙攻掠沿海,士气高涨无往不胜。打的福建的官军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郑芝龙手上拿着一副佛郎机人制造的千里镜,窥探着铜山的动静,此次攻击铜山是为了围点打援,将福建总兵俞咨皋的兵马尽数歼灭。他带来了大洋船十艘,每船能放红夷大炮二十四门,兵四百余人。又有鸟船三十余艘,每船炮十二门,兵一百二十人。还带来了几艘用来抢滩登陆运兵的乌尾船,乌尾船造价高昂,船身皆用铁栗木组成,铁栗木坚固无比,船身用木料厚度极厚,船首镶铁,蒙上生牛皮,可以直接扛住火炮的轰打。乌尾船虽然笨重不利于远程交战,可是近战可是一等一的好船。郑芝龙时常用它来进行接舷战,士兵带上弓箭和日本铁炮近距离攻击敌船,射杀甲板上的人员,必要时候可以用船首直接撞击对方。确实是一大利器。还有载兵木船若干艘,此次共计出兵一万五千人。 郑芝龙收起千里镜,转身对身后的几名大汉说道:“二弟,三弟,四弟认为这一仗该怎么打。” 身后几人正是他的二弟郑芝虎,三弟郑芝豹和四弟郑鸿逵。 “大哥,你一向足智多谋,咱们几个跟着你到现在对阵官兵就没败过,我郑芝虎没什么大本事,但要是等下总攻,哥哥可要让我冲在最前面杀个痛快。”言语间说不尽的豪迈,说话的正是二弟郑芝虎。 后面二人应道:“全听大哥做主!” “唔,方才我让亲将杨三带两千人去试探了一阵,铜山城里的官兵不多,也就两三千人。待会还是用老办法我将战舰一字排开,全力轰打东城墙,掩护你们,老二领两千人汇合杨三猛攻东城,老三带两千人分作两队佯攻南北城墙,老四带主力四千人前往西门设伏,咱们围三缺一,如果城内的人突围正好就地歼灭,算算俞咨皋和许心素这个兔崽子的兵马应该也快到了,厦门离这里这么近,到这里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如果城里的人太阳落山之前不突围,那我就亲自领预备队两千登岸攻城,老四的兵马拦截援兵,且战且退,借着夜色的掩护咱们的战舰推进到最近距离,待老四把俞咨皋诱入射程之内,咱们数百门大小炮够他喝一壶了。待我解决了城里的人出城和老四汇合,咱合兵一处全歼俞咨皋。”郑芝龙对着桌上的铜山城防图跟几位弟弟布置着战术。 讲解明白之后,众人皆是拱手领命,纷纷奔下望楼布置去了。 第七十章铜山大战一 卢毓英站在城头对洪万春说道:“老洪,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嗯?怎么说?”洪万春问道。“你说俞帅的援兵能到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老卢你把话说清楚喽,咱们在这跟郑贼僵持了一天了,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洪万春也站起身来盯着卢毓英说道。 “具体的消息我倒是没有,可是你想想,海面上的郑贼少说有一两万人,咱们这只有三千兵,龟缩在这城里,他的舰队明明有数百门大小佛郎机,就是轰也能把这城墙给轰平喽,他为什么不全力进攻?你不觉得有蹊跷吗,他这样围着咱们是在等什么?”卢毓英对洪万春道。 这下洪万春也是反应过来,“你这么说确实是奇怪,按理说咱们一个小军城,虽然位置重要,可是防御能力确实不咋地,他们要是全力攻打,半天咱们应该就守不住了,难道说他的目标是俞帅?” “不错,郑芝龙故意不尽全力攻打,留我们在这里做饵,只要咱们这里的炮声还在响,俞帅他就一定会过来救咱们,他一定是准备围城打援,目标就是俞帅的正兵营。”卢毓英说道。 “如此说来俞帅怕是有危险了,咱们昨天夜里派人趁夜色去报信,到厦门不过半天的路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俞帅已经在来援的路上,老卢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立刻派人去通知俞帅小心有诈?”洪万春提醒道。 “老洪,恐怕是来不及了。”卢毓英用手指向洪万春身后,洪万春在城上回头看去,只见铜山南北的海面上,上百艘小舢板飞速接近,原来攻打东城的贼军已经撤围,全部来到西城。 铜山城本来就是一个小军城,作用就相当于一个大戍堡。里面没有百姓,常驻有洪万春麾下一千兵。卢毓英麾下两个千总沿海岸布防,此次郑芝龙突然进犯铜山,洪万春抵挡不住,卢毓英急忙收缩兵力,将两千余人全部增援到铜山城里。铜山城是福建海防的最前沿,位置极其重要,可以说是福建海防第一桥头堡,在万历早期它的防御是非常完备的,铜山地势三面环海,只有西面连接大陆,这也是兵家常说的死地,登陆部队背后就是大海,要是攻不下,往往会被岸上的军队赶到海里喂鱼。在万历年间防备倭寇的时候因当时福建水师完备,所以当倭寇从此登陆之时,埋伏的水师从海面杀出,围住倭寇,以铜山城为支点,将倭寇封锁在这一带的海面上,海上有水师拦截,路上又有铜山守军,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很是消灭了不少倭寇。但那是因为当时的军制没有这么败坏,而且倭寇的人数一般也就千把人,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毕竟是攻城,守军能坚持住不足为奇。 可是这一次郑芝龙几乎是倾巢出动,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昨天晌午郑芝龙命令杨三做前锋猛攻铜山城,并给予他一定的炮火支援。诱使卢毓英的兵马进城增援,夜里故意让他们的人去给俞咨皋报信,引俞咨皋的正兵营来援。到了今天早晨他的主力才出现,用炮火封死了城里守军的退路。眼下铜山城三面的海面上全是郑芝龙的船队,福建水师那些个只能装八门炮的战船在大洋船和鸟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一个照面就被击沉了数艘,吓得水师屁滚尿流,撤退回厦门去了。现在只能等俞咨皋的陆军来救铜山了。 这次郑芝龙不是要夺铜山城,他这次带这么多人马来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吸引俞咨皋的大队过来就地歼灭,只要灭了俞咨皋,那么厦门他是唾手可得。取得了厦门作为基地,再加上他在台湾的势力,那么整个台湾海峡就是他的了,朝廷现在主力都放在北边跟建虏作战,南兵根本不足为虑,就是南直隶发动几省会剿,他郑芝龙也不怕,一省派个万把人,就是福建周边所有的省份加上南直隶都出兵能有多少。三五万而已。 他自己麾下就有两万余人,加上船坚炮利,厦门未必守不住,实在守不住还可以退到海上嘛。他就是要朝廷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多强,好让朝廷封他个大官做做。郑芝龙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对百姓好不过是收买人心的策略,希望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取得朝廷的关注,眼下大明政治腐败,卫所兵不堪用,各地的总兵哪个不是大军头。有兵就有权,自己只要能干掉俞咨皋,等朝廷知道消灭不了自己之后肯定会进行招抚,自己顺势拿到福建总兵的官身,那整个南中国海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其二他有私心,他的老对手许心素去年被俞咨皋招抚,在他那里拿到了千总的官身。摇身一变,他娘的这许瞎子还成官军了。有了官身,这个狗娘养的处处跟自己作对,本来就跟自己不对付,现在更是利用朝廷的官身污蔑自己是倭寇海贼,去年起俞咨皋就不断派兵袭击他在福建沿海的屯民点。这官府也是好笑,闽浙旱灾朝廷不救自己救,自己反而变成反贼了,这大明果真是没救了。但是许瞎子颠倒黑白,他郑芝龙发誓要将许心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百余艘舢板往返于岸上和大船之间,将一批批的郑军送上岸,郑芝虎郑芝豹还有郑鸿逵按照郑芝龙先前的吩咐,纷纷领兵上岸,奔赴各自的指定位置。待郑鸿逵的伏兵从容布置好之后,杨三便解了围。领兵去城东和郑芝虎汇合去了。 眼下郑军的人马虽多,可是大部分都是从闽浙饥民中征召而来,连盔甲都没有,只着布衣,头上包着黑色头巾,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的老弱不过拿的是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罢了。但是这两万余人中也有郑芝龙的精锐,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首先是郑芝龙花大价钱从日本购买的铁炮一千余杆,组建了精锐的一千铁炮手,这些铁炮手来源五花八门,有日本的浪人,明朝原来逃役的官军,跟随自己起家的老部下,甚至还有南洋的番人,特别还有几十个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昆仑奴,这只肤色五花八门的火枪队战斗力却是一等一的。他们在常年的海盗战争中培养了精准的枪法,良好的团队协作,他们的三段击射击效率也非常高,能达到每分钟两发,三段就是十秒一发,已经达到了火绳枪的极限射速。 另外郑芝龙还有一只重甲部队,是郑芝龙用搜罗的铠甲按照葡萄牙人的技术改进制成了类似于欧洲的全身甲的新式铠甲,他在部队专门挑选了五百名身强力壮的大汉,铠甲笨重必须由身体强健的人穿上才能适应长时间作战,每人配斩马长刀一柄,头盔仿照欧式,只露出双眼,将身体其他部位全部护住,郑芝龙命名为铁人军,由他自己亲自率领,作为自己的卫队。(历史上铁人军是在明末清初由郑成功正式组建,本书将时间略微提前,郑芝龙是郑成功的父亲,他的军队内也确实有仿照葡萄牙军队编练的新军。)铁人军和铁炮军合计一千五百人,这是郑芝龙的核心军队。 此次出征郑芝龙将这些精锐全部带来了,就是想一口吃掉俞咨皋的兵马。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杨三和郑芝虎汇合之后的四千兵马静静的排列在东城城墙下方,铁炮手一直是交给郑芝虎和郑芝豹分别管代,所以此时阵中有五百铁炮手列阵,他们有的穿着日军的铁竹甲戴着日式斗笠,有的穿着明朝的盔甲带着明盔,甚至还有的番人和黑奴穿着佛郎机式样的板甲,带着欧式的船型盔。总之式样是五花八门。 (渔夫按,各位亲爱的读者,下一章开始渔夫会设置VIP章节,请大家多多订阅,打赏,收藏,VIP章节渔夫会保证每天两更,周末加更。读者放心,渔夫的书适当意淫,大明的人物和事件都是尽力做到有史可查,有史可依,还是真字诀,渔夫的书就是一个真字。书友们请继续支持,再次拜谢。) 第七十一章铜山大战二 郑芝龙舰队的炮火停下了,郑芝虎张弓搭箭,将一支没有箭头的箭射上城头,上面绑着一封信,一个士兵将箭支捡起呈给卢毓英。“老卢,信里怎么说?”洪万春开口问道。 “是郑芝龙的亲笔信,上面说如果我们二人弃暗投明,投降他的队伍,他给我们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并且分给我们船只,坐他营中的第五第六把交椅。” “可笑,我堂堂明军都司,能投降他一个海贼?” “不错,我等皆是大明军将,怎么能和他这种海贼为伍,痴人说梦。” 二人话音未落,听见城下兵马齐声喊道:“大当家有令,半个时辰内开门投降,否则攻破城池,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郑军士兵们在城下大吼道。 郑芝虎一挥手,城下五百杆铁炮朝天齐射,以壮声威。一时间海面上也是百炮齐鸣,郑军一万多人高呼要城里的士兵投降。城里的明军显得一阵慌乱,毕竟南兵很久未经战阵,今天这么大阵仗也是第一次遇到。杨三的先锋攻城几次,守军也死伤了二百多人,一时间士气低迷。很多年轻的明军士兵第一次见血,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很多人躲在墙角小声啜泣了起来,“爹,娘,我想回家看爹娘,我想我爹娘了,我家就在漳州府,很近的,呜呜呜。。。。。。” 洪万春过来一脚将这个哭泣的士兵踢翻,“他妈的,号丧呢,仗还没开打就扰乱军心,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士兵立即闭嘴躲到一旁去了,不过脸上犹有泪痕。 “兄弟们,我知道郑贼势大你们害怕。”卢毓英走到士兵中间道,“可是大家既然选择当兵吃粮,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可是俞帅对咱们可是没干过那克扣粮饷的事情,你们既然被俞帅派到这里守城,甭管其他,最起码得对得起俞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俞帅正在赶来解救咱们,厦门离我们这里大半天的路程,咱们就守一天,难道这一天大家都撑不住吗?郑贼战力主要是在于火炮,咱们只要小心防炮一定能坚持到援兵过来,弟兄们拼了!” “拼了!拼了!”很多士兵举起手中的武器吼道。经过卢毓英的一番煽动,本来低迷的士气恢复了一些。 卢毓英扭头对城下喊道:“城下的贼寇听着,投降那是白日做梦,要想要爷爷的人头可得问问爷爷手中这杆大刀答不答应。” “他娘的,别跟他们他们废话了,攻城吧二当家,我杨三做先锋!”杨三抱拳对郑芝虎说道。郑芝虎让旗语兵挥动红旗询问在海上的郑芝龙,郑芝龙在千里镜中早把城头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他咬牙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郑芝龙成全你们,传令舰队开炮。” “是!”身后传令兵挥动令旗敲响战鼓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砰砰砰砰,郑芝龙的舰队再次开火,一颗颗实心炮弹重重的砸向城头,轰的一声,一截马头墙被炸断,砖石飞溅四射向周围的明军,十几个明军身上冒出血箭,翻滚在地,又一发炮弹越过城头直接砸在城楼上,将城楼的一个立柱打断,四根支撑立柱断掉一根导致整个城楼都摇摇欲坠。卢毓英疾奔两步从城门楼跑出来,还没来得及趴下又是一发炮弹砸中了城门楼,轰隆隆城门楼瞬间坍塌,几名来不及跑出的明军被压在砖石之下。 郑芝龙继续开炮,炮火集中轰打城门,木质的城门早就被打碎,但是卢毓英夜里命令士兵在四门堆上土石砖块,又将很多大车堆在城门处将城门堵死,所以即便城门被打碎,门洞还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炮弹的威力也不能冲开这么多障碍物。传令兵挥动令旗,郑芝虎看到红旗左右挥舞三下,这是攻城的信号。 他拔出战刀向前一指,“攻城,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黄金一百两。”郑军士气大振,他们本来就是活不下去的失地农民组成,一百两黄金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当即扛着云梯蜂拥而上。 杨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高举着盾牌,脚下不停,飞速向城墙跑去。他本是浙江总兵杜弘域麾下一个小旗,去年闽浙大旱,当地官府不发救济粮,他的双亲和小妹竟然在家活活饿死,他回到家中看见三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夏天蚊蝇又多,几具尸体都发臭了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它们在尸体上翻滚蠕动着。杨三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提刀直奔县城,一刀将粮仓大使的人头剁下,又准备去县衙杀死县令,无奈当时县令不在县衙中,他只好逃出县城,听闻郑芝龙在沿海设置募民点,收罗活不下去的饥民前往台湾,便索性投靠了郑芝龙,凭着一身的武艺坐到了郑芝龙亲兵队长的位子,地位仅次于郑氏兄弟,这次攻打铜山,杨三请命做先锋,想立下一份功劳,郑芝龙答应他,这次他能立下大功的话回去就让他自领一军,驻扎在澎湖,扼制台湾海峡航道。所以此次作战他表现的异常英勇。 士兵们向前冲击,城墙上洪万春的嗓子都要喊哑了,“装药,装药,他娘的你们两个赶紧把子铳换上,炮口向下,放!” 一门佛郎机子母铳被换上子铳,炮口里塞上碎石铁钉等物,由四个士兵抬着,炮口向下轰的打了一炮,巨大的后坐力让四个士兵向后翻滚而去。一大片铁钉碎石射向城下,城下十几名郑军猝不及防,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他们身上不着甲,一点对火器的防护能力都没有,碎石铁钉将他们身上打出一个个血洞,他们翻滚着哀嚎着扑倒在地蠕动,不一会便都没了气息,只有鲜血不断的从伤口冒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震天雷,扔!”卢毓英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一个郑军后大声命令道。 明军军中早就装备震天雷,也就是后世的手榴弹,明军的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并打穿铁甲。几十个明军奋力投掷将震天雷扔出去三十几步。杨三本就在军中,当然是认得。他大喊道:“趴下,全部趴下,不想死的赶紧趴下。” 话音未落,轰轰轰轰,震天雷纷纷在攻势如潮的郑军人群中爆炸,飞溅的铁片掀翻了一片片的郑军,一个郑军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激射出来,原来是一个铁片削断了他的动脉,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向后倒去,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又有几个郑军捂着大腿,在地上打滚。还有一个震天雷就在身边爆炸的郑军,肚子被铁片划开,花花绿绿的流了一地也分不清是什么器官。 “冲,冲上去,冲上去近战!”杨三站起身来继续突击,后面郑芝虎带着五百火枪手列成三段,朝城墙上敢于露头的明军拼命开火,“第一排,放!” 一百多支火枪齐射,城墙上一个明军头部中弹,左半边的天灵盖连着头盔都被掀去半个,一声没吭从城头直挺挺的栽下去。又有一个明军正准备投出手上的震天雷,不料被一颗弹丸击中手臂,他突然吃痛,拿捏不稳震天雷,震天雷顺手掉在了地上,轰的一声爆炸,三四个明军被铁片气浪掀翻下城头,他自己也被炸成烂肉。 “杀官兵!杀官兵!”郑军越来越近,南北两城负责佯攻的郑军也开始突击,牵制守军兵力。卢毓英在东城安排了一千五百人,其余三城各留五百人,他自己的亲兵和洪万春的亲兵家丁合计一百余人作为总预备队。 此时东城的郑军已经迫近到城墙根下,搭起了数十架攻城梯。杨三将盾牌举过头顶,口衔战刀,手脚并用迅速登城,后面的郑军也纷纷效仿,很快攻城梯上便爬满了人。又有郑芝龙麾下水鬼队数十人,偷偷摸摸运动到东城和南北二城的交界处,此处防御较为空虚,他们只穿短裤,不穿上衣和鞋子,头上系着黑头巾,从海里悄悄摸上岸,每人携带日本短刀一柄,鹰爪钩一个,将鹰爪钩钩住城墙,双手抓紧绳索,双脚用力向城头攀登而去。 “狼牙拍,放狼牙拍!”一个把总厉声喊道,几个明军松开手中麻绳,连接在另一头的狼牙拍突然下落,所谓狼牙拍就是在一节很重的滚木上顶上铁钉,铁蒺藜等物,借自身的重力下落,可以将攻城梯上的一整队人身上扎出血洞,拍落城下,只见一架攻城梯被狼牙拍命中,梯子上的七八个郑军全身冒血惨叫着跌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守军预先挖好的壕沟里,壕沟里布满了竹刺,一下就将他们像肉串一样穿在上面,他们凄厉的嚎叫着,口中吐出大股血块,眼见是活不成了。 “倒热油!”洪万春命令道,明军纷纷将城头上煮沸的热油从锅里下,“啊!啊!”只见城下被热油淋到的人一瞬间皮开肉绽,捂着脸从梯子上掉落下去,更多的郑军在城下凄惨的打滚嚎叫。战场仿佛是人间炼狱一般。 杨三的运气比较好,他没有受到热油和狼牙拍的招呼,他从盾牌的缝隙里瞥见一个明军向下扔下一个火把,刚才被热油淋到的人一瞬间就被点着,他们翻滚着惨叫着,就那样被烈火烧的蜷缩了起来。 杨三心下大恨,勇力顿生,噔噔噔两步翻上城头,一个明军拿着长枪刺过来,被他一盾格开,反手一刀将他劈翻在地。他身后的梯子又跳下来三四个郑军,这样郑军在城头找到了立足的支点。 第七十二章铜山大战三 那边水鬼趁明军不备也是翻上了城头,一个水鬼将手中短刀送出,从背后捅死一个明军,明军这才发现有人从背后摸上来了,“后面有贼,后面有贼。”明军纷纷大喊示警。 几十个明军调头迎了上去和水鬼战在一起,下面的郑军火枪队还在拼命轰打尽可能给城头上提供支援。一个黑奴对着旁边的同伴说道:“迪尼奥,我一枪就能打死一个敌人。” “上帝啊,桑多斯,你每天都在吹牛,是海上的骄阳将你的脑子晒坏了吗。” “呸,看我的。”这个叫迪尼奥的黑奴略略瞄准,手中的火绳枪击发,一个正在射箭的明军弓手胸口喷出一股血箭,向后摔倒。 “看见了吗,笨蛋,我跟你说过了我能打中。”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郑芝虎手中的鞭子落在这个黑奴的背上,“专心射击,不许交头接耳,要是打的不好,老子扒了你们这些黑鬼的皮!”黑奴听了忍着痛立刻闭上了嘴巴开始装填弹药。是郑芝龙将他们从葡萄牙人手中买了过来,给他们吃穿,郑芝龙对他们比葡萄牙白人对他们可好多了,不仅给吃给穿,每个月还给他们这些火枪手二两银子的饷银,所以他们愿意为郑芝龙效力。而管代他们的郑芝虎更是被他们称为“魔鬼”。 因为郑芝虎对付不听话的人通常都是用鞭子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然后用海水浇在他们的伤口上。让他们痛上好几天。所以对于郑芝虎的命令他们绝对服从。 “次郎小心。”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日本铁炮手张开双臂护住身旁的弟弟。他们兄弟俩来自平户藩,跟随郑芝龙已经两年了,弟弟和他一样成为了郑军铁炮手,刚才一个明军用神臂弩瞄准这边的铁炮阵射击,太郎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弟弟,弩箭穿透了他的大腿,他头上渗出冷汗,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 “欧尼桑,你怎么了欧尼桑,八嘎。”次郎端起火绳枪一枪射过去,放箭的明军被射中肩膀,惨叫一声从城头消失了。太郎忍着疼痛倔强的站起来,“我没事,还能继续作战。”说完咬着牙继续装填火药。郑芝虎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日本铁炮手确实好用。 那边城头上的混战非常激烈,已经有数百郑军攀上了城头,卢毓英已经投入了自己的总预备队,只见他挥舞着一杆镔铁大刀,一刀横扫将几个郑军砍成两段,热血喷了他一身,让他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他身后的家丁也是操刀奋战,与郑军搅在一起,在这只生力军的攻击下,城头上的数百郑军渐渐不支,开始被不断压缩。两边的水鬼也被明军拖住,洪万春命令传令兵横穿城池,去西城调二百人过来将这帮水鬼打下去。很快过来支援的二百长枪手依靠着手中的长兵器将只拿短刀的水鬼纷纷挑下城去。郑芝龙在千里镜里看到自己的士兵纷纷被挑落城头,发出长长的惨叫,恨恨的一拳砸在船舷之上,命令炮兵集火轰击那一带的明军,给明军造成了数十人的死伤。 这边杨三挥刀劈死一个明军,后面的明军家丁蜂拥而上,他只能举盾相迎。城头空间狭窄,任他武艺高强也是施展不开,只能用最原始的动作不断的将手上的战刀劈出,且战且退。郑芝龙眼看第一次进攻不太顺利,让传令兵吹响了撤退的海螺号。郑芝虎听见号声。下令撤退,并且让火枪兵掩护射击。杨三一脚踹飞一个明军,翻身下城。卢毓英也是提着滴血的大刀,一刀劈飞一个郑军的人头然后将他的无头尸身抛下城去,那边洪万春一枪将一个郑军钉死在地上。看见郑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战场上硝烟弥漫,着了火的门楼和城下那些被烧死的人的尸体在大火中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很多年轻的士兵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一般,瘫坐在地上。南城北城的战斗也宣告结束。郑芝豹命令士兵撤退。接到命令的郑军飞快的后撤,很快铜山城恢复了寂静。 卢毓英清点了一下,一场战斗下来明军的死伤竟然超过了千人,占到了守城兵马的三分之一,连自己的家丁也是死伤过半。这郑芝龙还未用全力,不过区区五六千人攻城就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如果他的下一波进攻使出全力的话,还不知道鹿死谁手。“来,老卢,喝口水解解渴,这郑军尚未全军压上,下一波攻击恐怕是更为惨烈。”洪万春将手中的军用水壶递过去,卢毓英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水。一屁股坐在马头墙边,苦苦思索着什么。 郑芝龙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算上南北二城的伤亡,自己的第一次进攻折损了将近两千人,虽然这些都是他营中的普通兵马,可也是他的本钱,郑芝龙着实感到有些心痛。好在从时间上来看,俞咨皋和许心素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厦门距离铜山不过二百里的距离,如果急行军全速前进,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到,昨天晚上铜山城差人快马报信,今天一早就到达了厦门卫,福建总兵俞咨皋正在用早饭,就听到亲兵来报说郑芝龙倾巢出动将铜山给围了。 俞咨皋是万历年间和戚继光齐名的俞大猷的儿子,俞大猷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极为上心。亲自教授他武艺,然后让他从军,所以俞咨皋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崭露头角,有了俞大猷的荫蔽,再加上他英勇善战,早在万历三十七年就已经做到厦门卫指挥佥事,万历末年更是累功做到了福建总兵。老将军生于嘉靖末年,到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但是威风不减当年,每日三餐仍然能吃下三大碗米饭,手持父亲传下来给他的八十斤凤嘴刀,一杆大刀被他舞得那是虎虎生威。 他一听到郑芝龙兵围铜山城的消息,当即大怒,连吃饭的碗都摔碎了,立刻吩咐家人给他披甲。他将帽儿盔带上,将系带系紧,立刻召集主将议事。自从许心素投降了他之后,上报郑芝龙是海贼。朝廷对于倭寇海贼一向是持强硬态度,他更是继承家父俞大猷的志向,发誓要荡平福建的海寇,所以从去年郑芝龙聚众开始,俞咨皋已经连续攻击郑芝龙多次,杀伤了郑芝龙不少人。而来投他的许心素非常识相,一来就以资助军费的名义给了他两万两白银,然后又招降了多支海盗队伍,扩充了福建水师。因此他给了个许心素一个千总的位子。 (历史上许心素是把总,但其在福建军中和附件周边海盗中的影响力远远不是一个把总能比的,所以本书暂且给他一个千总的位子。)许心素本来是李旦的合伙人,李旦死后郑芝龙承袭了李旦的家业,所以许心素自然就成为了郑芝龙的第一大对手,许心素也处处掣肘郑芝龙,抢在郑芝龙之前获得了官身。利用福建军作掩护,经营自己的事业,顺便还给俞咨皋输送了大量金银。所以俞咨皋将许心素引为心腹,对他是言听计从。 此次郑芝龙倾巢而出,许心素对俞咨皋说道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可以将郑芝龙一网打尽,所以他鼓动俞咨皋全军出动,以主力大军一举歼灭郑芝龙。俞咨皋也认为福建的海面上只能有他的福建水师,像郑芝龙这般造反的贼寇确实应当彻底消灭,于是他听从许心素的建议,将他下辖的一万余兵马尽数出动,急行军奔赴铜山城,意图兵贵神速,趁郑芝龙登陆部队立足未稳与铜山守军僵持之际扑上去给他包个饺子,歼灭他的有生力量,福建水师新败,不与他在海上争雄,以后再想办法消灭他的水军。 俞咨皋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全身披甲,右手的凤嘴刀刀口向下,左手抓着缰绳,身后跟着五百名顶盔贯甲的骑兵马队,皆是他这些年来培养的亲兵家丁,来自大明各地,这五百家丁效仿戚继光的蓟镇兵,不使用鸟铳,人人配三眼铳一柄,着双层棉甲,头戴钵胄盔,身后一个扛旗的大汉,孔武有力,一杆俞字大旗随风飘扬。 如果不懂的人一看还以为是边军哪支精锐的客兵路过福建。此次为了消灭郑芝龙,整个福建军出兵万余人,俞咨皋更是带出了福建军的全部精华,除了五百家丁马队之外,还有三千藤牌军,藤牌军着单层棉甲,戴明军制式勇字帽儿盔,单手持朴刀,所以皆选军中力大者充任,最有特色的是他们的藤牌,采用三国时期的古法制成,把藤入水浸泡半月,取出晾晒三日风干,然后油浸一周再取出来晒干,最后涂以桐油编制而成。然后将两层藤牌用铁丝穿入缝隙扎紧,外面蒙上一层牛皮,这样一来,这张藤牌比起三国时期的藤甲军更是坚固,不仅刀砍不透,箭射不透,而且不怕火攻,一般的鸟铳在三四十步的距离之外也打不穿。所以这三千藤牌军是他的根本。随着他南征北战,在去年今年针对郑芝龙的一些中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中也对郑芝龙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第七十三章铜山大战四 除了这三千五百兵,剩下的七千多人可就是普通的卫所兵了,披甲率还不到一半,很多都是戴着毡帽,身穿鸳鸯战袄,手持一杆红缨枪就来作战了,这也是眼下大明各个总兵的常态,将军饷银钱大部分集中到精锐部队头上,打仗的时候精锐在前一鼓作气击溃敌人,卫所兵就是跟在后面捡漏的角色。这七千多卫所兵当中只有一千余人堪用,那是许心素带过来的海盗队伍,跟着许心素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许心素因为久居日本也知道日本铁炮的厉害,所以购置了不少铁炮,也组建了五百铁炮手,而且因为水师无力,俞咨皋更是将水师船上的大炮和许心素原来手上有的大炮还有福建军内的各式佛郎机全部拨给许心素,凑得大小火炮近二百门给许心素编成了火器队。 五千兵构成了福建的核心战力,也给了俞咨皋极大的信心,据前方探马来报,铜山城的炮声还在继续,那就说明铜山还没有完蛋。只要卢毓英能拖住郑芝龙,待到大军一到里应外合,一定能把郑芝龙的军队赶下海。想到这里,俞咨皋更是催促全军加快速度,只是许心素要押运大炮所以在后军当中,跟俞咨皋的前军拉开了约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郑芝龙得知俞咨皋的军队离他们不远了,在铜山东面有一个小岛唤作东门屿,郑芝龙在岛上囤积了一些物资并将这个小岛设置为前进基地,既然要击败俞咨皋那么一定要充分发挥他水军的优势,用舰炮支援陆上的作战,可是红夷大炮的射程有限,而且俞咨皋没那么傻,那么就要把舰队安排在一处隐蔽的位置,待到岸上交战激烈时突然杀出,打俞咨皋一个措手不及。 郑芝龙在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他将既定战场选在了距离铜山城十里地位于西北方向的狗尾山一带,郑芝龙留下一部分鸟船看住铜山城,率领主力舰队驶向了狗尾山的背面,将战舰隐藏在狗尾山之后,而狗尾山到铜山城之间是平原,这里正好就是舰炮的覆盖区域。郑鸿逵的伏兵也就设置在这一带。而且他要求郑鸿逵故意露出破绽让俞咨皋察觉,好让俞咨皋引大军来攻。铜山那边他抽调出郑芝虎的铁炮队,将二弟三弟分管的铁炮队合二为一由郑芝豹统一管代,埋伏在郑鸿逵军之后,他自己亲率五百铁人军和三千老兵上岸作为主力隐藏在几支伏兵之后。并且命令郑芝虎将铜山城团团围住,不准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围困铜山的鸟船时不时的开炮给城上的守军造成压力。 黄昏时分,俞咨皋已经过了离狗尾山不远的牛犊山,距离铜山城仅有不到二十里,距离既定战场仅有不足十里的距离了。 “报!大帅,前方不足十里的地方发现敌军伏兵,就在狗尾山的山脚处,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因地势开阔,哨探无法再接近了。”探马向俞咨皋报告道。 俞咨皋略一沉思,郑芝龙想玩围点打援,好啊,想在狗尾山伏击自己,可别肉没吃到被骨头崩了牙。“传令全军,就地驻扎,成防御队形,等待许心素的火器营过来,狠狠的用炮轰他娘的。” “是!”传令兵向下传递命令去了。 太阳落山,天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之上,将明军将士们笼罩住。许心素紧赶慢赶终于将大炮全部运到了俞咨皋的大军中,俞咨皋立即布阵,大炮在前,铁炮手在后,再是两千弓手,然后是藤牌军,骑兵在整个军阵侧翼,等到双方交战之时突然杀出一鼓作气攻破敌军。 许心素策马来到俞咨皋身旁,“俞帅,下令攻击吧,在我大军威压面前郑芝龙不过蕞尔小贼,他不过是凭着李旦留下的船队称霸海上,让他舍弃舰队上岸与我大军作战,这正是以彼之短攻我之长,我就不信他在陆地上还能翻了天。” 几次交战下来,俞咨皋也摸清了门道,郑芝龙敢攻击的地方全都是沿海地区,范围都是在他的舰炮射程之内,陆上交战他还没赢过,这次定叫他损失惨重。 “好,许千总,准备开炮。” “得令!”红夷大炮扬起了炮口,对着大概的伏击方位调整好了射击角度,许心素一声令下,数十门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一齐发威,向狗尾山山脚倾泻炮弹。郑鸿逵带领的伏兵分作前后两队,前方是两千余刀兵和枪兵,后方是一千多弓箭手,只不过这些弓箭手用的弓箭五花八门,都是郑芝龙从各国搜集而来,也有自己制造的一部分,射程不一。这些士兵全部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郑鸿逵的号令。 战线后方三里,郑芝龙率领主力部队已经列好阵势,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等待俞咨皋的大军杀过来。他当初将战场选在狗尾山,就是因为狗尾山山脚到海边的地方有一大片密林,不仅利于藏兵,而且由于密林遮挡住了视线,除非仔细侦查,否则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密林之后不到数十步就是沙滩,一百多步的地方就是大海。而铜山附近海面在每日傍晚会出现涨潮,这样舰队就不用担心搁浅,可以靠的更近,虽然密林同时也遮挡了己方舰队的视线,但是郑芝龙训练有素的海盗军团发明了用于夜间作战的灯火信号。每隔数十步郑芝龙便设立一名传令兵,手举两只火把,一直排列到海滩边,用自己军队里特有的暗号向舰队发布指令,调整设计角度。这样舰队只要按照郑芝龙的指令进行抛射,将炮弹发射到坐标位置就可以了,这个手段在郑成功时期依然有效,郑成功收复台湾时与荷兰人夜战也经常使用此战法。 看见俞咨皋的军队准备开炮,郑鸿逵大声喊道:“将身子趴低,不要起身。身边有兄弟死伤也不许起身,大当家有令,撑过三轮炮击。” 身边的亲兵将他的命令一层层重复下去。这些郑军跟着郑芝龙也打了一些仗,虽然做不到像老兵一样精锐,但是能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轰轰轰,明军开炮了,炽热的实心弹砸在郑鸿逵这边的阵地上,带起一片片泥土和碎石,一名士兵被擦地而过的炮弹带走了一条胳膊,鲜血喷涌出来,他捂着断臂大声的惨叫起来。又有一发炮弹击中了一块大石,将石头打的粉碎,漫天飞舞的碎石块仿佛开花弹一样飞射四面,很多趴在地上的士兵被碎石块击中后背,有的倒霉鬼被击中头颅,一声不吭的就那样趴在地上死去。一轮炮击下来,死伤了几十人。可是这点伤亡对于四千人的军队来说不算什么,郑军还是趴在地上不动。 “哼!挺能忍,郑芝龙倒是有些本事,既然这样就别怪俞某心狠手辣了。全军结阵前行!”炮兵推着火炮向前逼近到三四百步的地方,又是一轮轰击,这次比刚才的炮击还要猛烈,各式火炮都进入了射程,大小佛郎机也是猛烈开火。这一波带走了上百条人命。 “还不动吗?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继续开炮!”俞咨皋命令道。 “开炮!”“开炮!”“开炮!”命令传达下去,各式火炮又是齐射,俞咨皋的阵地笼罩在一片黑火药的白烟之中,三轮打完,郑鸿逵大喊道:“撤!”郑军士兵闻声立刻跳起来撒丫子向后跑去。 “哈哈,兔崽子们,终于出来了。骑兵随老夫冲上去。”“杀!”俞咨皋一马当先,手中凤嘴刀端起,身后五百精锐家丁相随,直奔前方正在撤退的郑军而去。骑兵马蹄高高扬起,奔势如雷,后方的步兵也是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高举手中兵器,呐喊冲锋。一时间战场上的形势看起来已无悬念,郑军埋伏在后的弓手朝着冲过来的马队拼命放箭,马队高举盾牌防御,箭支有的射在铁盾上被弹开,有的虽然射中了人,但是俞咨皋的家丁皆是双层棉甲,箭支在五十步之外根本无法射透,只是稀稀拉拉的挂在身上,三百步的距离对于高速奔驰的骑兵来说片刻即到。 俞咨皋手中凤嘴刀呼啸带风,挥动的如漫天飞雪,让人根本看不清刀锋所在,他杀进郑军之中,后面的马队也是轰的一声撞进了人群之中,很多郑军士兵被撞飞,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被铁蹄踏成了肉泥。骑兵们三眼铳轮番轰击,铳弹打光之后更是枪挑刀劈将郑军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地,郑军纷纷撒丫子往后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五百骑兵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俞咨皋一刀劈死一个郑军,反手又是一刀,好大的一颗头颅飞起。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俞咨皋仰天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好久没打过这么过瘾的仗了。 “儿郎们,杀贼啊!” “杀!杀!杀!”家丁们高声回应道。 第七十四章铜山大战五 郑军被斩杀过千人,伤者无算,因为福建多丘陵,明军追出了几百步,便看到前方正好是一个下坡,骑兵们更是大喜,从高向低冲击马匹借着地势更是飞快,可是他们刚刚开始下坡,却发现局势陡然生变,后面的马队因为山坡的原因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坡下的情形,只是向前冲击。 坡下郑芝豹指挥的铁炮队已经是排列好三段击的阵势,俞咨皋冲在前面猛然看见了坡下平原上排列的铁炮队,瞳孔一缩,大喊道:“退,速退。” 可是骑兵的巨大惯性还是向前奔出了数十步,还有很多紧跟在后面的步兵也是冲了过来。郑鸿逵的溃兵向铁炮阵的两翼跑去,只听见郑芝豹一声令下,“射!”传令兵挥动令旗,砰砰砰,战场上响起了整齐的排铳声。 俞咨皋那边一片人仰马翻,有的骑兵盾牌碎裂,有的骑兵被击中马匹,马匹吃痛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老远,还有的人胸口激射出一股血箭,一头栽倒马下。转眼间一阵排枪放过,俞咨皋的兵马就死伤了两三百人,其中还有近百名家丁,那可都是俞咨皋的宝贝啊。俞咨皋大吼一声明军才止住冲锋的脚步,收缩阵型退到了坡上。 坡上的明军望着下面半路上倒下的战友,死了的人倒是得了个痛快,一时未死的在草地上翻滚呼嚎,一个明军被击中双腿,他以手撑地在地上蠕动着,口中大呼救救我,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数十匹无主的战马在草地上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着。 俞咨皋看到这一切目眦欲裂,“狗贼,竟然有这么多火器,许心素,把咱们的火器营调上来,一锅端了他们。” “得令!”许心素很快整队将火器营调配到前方。俞咨皋帐下游击武大龙近前一步对俞咨皋道:“大帅,郑贼似乎有所准备,要不咱们先撤到后面整顿,好好谋划一下再进攻如何?”俞咨皋摆摆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师跋涉大半天赶到这里,尚未修整就投入战斗,如果现在撤回去,这一口气一泻可就不妙了。当年我父亲和戚帅麾下兵马皆可连战数日,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比下去。” 武大龙一听大帅这么说便拱手道:“既如此,末将率本部两千兵马绕道侧翼,大帅和敌军交战之时,末将从侧后攻击敌军,打乱他们的节奏。”俞咨皋看看身后的兵马,三千藤牌手已经整齐列阵,家丁折了一阵稍显慌乱,不过在几个队正的整顿之下很快恢复了阵型,毕竟是俞咨皋的杀手锏,这点抗压能力还是有的。前方许心素的火器部队也是摆好了阵势。 俞咨皋一看军容还算齐整,隐隐也有些肃杀之气,旋即恢复了信心,点点头道:“也好,武将军,就依你所言,你自去准备吧。”“遵命!”武大龙招呼他的本部营兵,领兵向军阵右侧去了,准备兜一个大圈,袭击郑军左翼。 另一边郑芝豹看到明军推出了大炮,急忙下令部队交替后撤,他们和郑鸿逵的兵马一起,有序的退到接近树林边缘的地方,离俞咨皋的大阵隔着二里多地。俞咨皋看到自己的人马也是列阵完毕,手中大刀向前一指,明军随即整齐的向前推进。推进到大炮的射程之内后,俞咨皋吩咐藤牌手和铁炮队出战。中军战鼓敲响,给将士们助威。 大炮开始轰鸣起来,郑军早在树林边缘挖掘了用于防炮的壕沟,此时他们纷纷趴在地上或者蹲在浅浅的壕沟之中躲避炮火,明军的火炮打完五轮必须有一刻钟以上的时间散热,否则会有炸膛的危险。所以按照明军操典,一般要打歼灭战的话,炮击五轮之后就要压上冲击。 大炮怒吼着将数百发炮弹倾泻在郑军的阵地上,但是因为壕沟的原因,实心炮弹只是擦着郑军的头顶飞过,偶尔击中一两个郑军,五轮炮打完给予郑军的杀伤实在是有限。俞咨皋不等了立即下令攻击。藤牌手掩护着明军铁炮手向郑军攻击过去,郑军也站出来重新列阵。 树林里飞起一片惊鸟,许心素对俞咨皋说道:“大帅,林中恐有伏兵。”“就是有伏兵我也不怕,我这三千藤牌手的战力打些海贼还是没问题的,郑芝龙不过两万人,就算他们全都过来在陆上他也不是我军的对手。”俞咨皋自幼随着俞大猷南征北战,他能升到福建总兵官的位置上虽然有俞大猷的因素在里面,但也确实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所以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三千藤牌手加快脚步开始冲击,对面阵地上排列整齐的郑军铁炮手开始射击,砰砰砰,一轮子弹射过来百步的距离上未造成任何伤亡,子弹打在藤牌上没有太大的效果,八十步,又是一轮铳响,造成了一些伤亡,但是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五十步又是一阵排铳,这下有少量的藤牌被打穿,给藤牌手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领军的几个千总大喊一声,他们猛然加快脚步高举战刀朝郑军直扑过来。“杀啊!” 明军的火铳手跟随藤牌手冲到八十步的位置,纷纷驻足,铳口向上,纷纷开火,铳弹越过藤牌手的头顶,抛射至郑军队伍当中,虽然是盲射,但是也给郑军的铁炮手和步兵还有弓手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火绳枪抛射战术最早成型与日本战国时代,在万历援朝中被日军发扬光大,因为日军的战船最多配置国崩,大筒之类的小型火炮,为了弥补火力的不足,往往在距离接近之后使用火枪抛射的战术杀伤敌方蹲在船舷之后的甲板上的部队,名将李舜臣就是被这样的流弹射中壮烈牺牲的,在蔚山围城中,吴惟忠的南兵就遭到这种战术的打击,前面的藤牌手没事,但是后面的部队遭了秧,损失惨重,所以这种战术应用在闽浙明军和郑芝龙的军队中不足为奇。) 藤牌手呐喊着冲击,明军营兵也是跟在后面,七千明军形成的冲击阵势非常壮观,人头密集,宛如红色的海洋,仿佛能吞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三十步了,呜~呜~呼啸带风的炮弹重重的砸在冲锋的人群之中,随即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飞散的铁片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辐射开来,十几步以内的明军成片的倒下,这里没有藤牌手和营兵之分,在炮弹的威力面前,生命如蝼蚁一般被收割。 大片的明军倒下后他们才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炮弹接连不断地在明军队伍中爆炸,实心弹更是趟出一条血路,所到之处只能听到噼啪噼啪人体骨骼折断的声音。有的士兵直接被实心弹打成两段,脏器四处飞溅。有的士兵被滚断双腿,在地上蠕动哀嚎,被开花弹命中的士兵,近处的直接爆裂开来,漫天血雾。远处的身上也是一个个血洞。铁片搅碎五脏六腑,他们皆是发出不似人的惨叫。 “杀官兵!”趁着明军被猛烈的舰炮打蒙的一瞬间,树林里伏兵尽起,数千郑军迎头冲向了明军,明军被一轮舰炮齐射打的阵型散乱尸横遍野,这么密集的阵型,少说倒下了一两千人。士兵们被剧烈的爆炸声真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难以做有效的抵抗。郑军杀入明军阵中,乱刀劈砍,乱枪捅刺,大量的藤牌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命。俞咨皋看到自己的精锐被人像屠猪宰羊一般被人屠杀,仰天长啸,举起大刀领着家丁冲阵。 两军混战在一起,许心素的炮营也没法放炮。两边的铁炮手隔着老远互相抛射,互有死伤,战场上一片混乱。 第七十五章铜山大战六 郑芝龙却带着最心腹的一百多人的亲兵卫队悄悄地从狗尾山另一侧奔向明军的炮营阵地,这一百余人人人配马,是郑芝龙军队中唯一的骑兵,他们都是郑芝龙从世界各地收罗的死士,骑术皆是高超,特别是当中的几个蒙古骑手,骑术更是一流。炮声喊杀声掩盖了他们的马蹄声,当他们突然出现在炮营身后的时候,连许心素都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边俞咨皋已经带队杀入了郑军之中,将郑军的大阵打了个对穿,郑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但是很快他们就碰到了可怕的对手。一群只露出双眼,全身包裹在铁甲之中高举着斩马长刀的武士,呐喊着列阵冲了过来。俞咨皋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这支部队怎的如此奇怪,从未见过啊,管他如何,都要他们做刀下之鬼。想罢,一提凤嘴刀,数百马队呼啸杀了过去。 此时骑兵手中的三眼铳弹药已经打完,他们效仿北地边军将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骑兵飞速冲击铁人军阵营,轰的一声两支军队骤然撞在了一起,前几排铁人被撞得倒飞出去,一时间骨断筋折,战场上一片瘆人的咔嚓声。可是骑兵们突然发现他们冲不动了,后面的铁人紧密的排列在一起,举起斩马长刀在铁人军队长的带领下,整齐的劈下手中的斩马长刀,冲在前面的骑兵被连人带马劈做两段,浓浓的血腥味在战场上弥漫开来,这些铁人浑身浴血,鲜血随着铁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铁人军的队长叫做巴塔尔,是郑芝龙在大明买到的蒙古战俘,因为他身高体壮,站起来就像一座铁塔一般,所以郑芝龙高价买下了他并给了他自由,巴塔尔感动万分向长生天发誓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郑芝龙,所以郑芝龙在组建铁人军之后便将这群大汉交给巴塔尔率领。此时巴塔尔犹如杀神下凡,一杆斩马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每一次斩下都会收割一条生命,只见巴塔尔一刀挥出,面前一个家丁从左肩到右胸出现了一道红线,然后鲜血喷涌出来,整个上半身就那样滑落到马下,战马驮着半截身子跑远了,他又是反手一刀将另外一个家丁举着兵器的右手斩断,家丁惨叫着伏在马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家丁马队在铁人军的打击下就损失过半,这些铁人军身着重甲,骑兵的马刀砍在他们身上只能擦出一片火花,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只用三眼铳这种钝器砸在他们身上才能起到杀伤效果,可是这样一来就降低了马队的打击力度,毕竟斩马长刀轻便好用,而三眼铳笨重,挥舞速度较慢,容易被铁人军钻空子。俞咨皋眼见自己的亲兵家丁越打越少,心下大急,勇力生发,八十斤的凤嘴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劈飞了三个铁人军士兵的人头,可是他毕竟年过七旬一番搏战下来早已经是气喘吁吁。巴塔尔看见俞咨皋在自己阵中大砍大杀,这员老将身披红色披风,一身精钢山纹甲,六瓣帽儿盔的红缨随他的动作摆动,身后掌旗兵举着大旗跟在他身后左突右杀。 这一定就是明军的主将了,巴塔尔的眼睛放出精光,大吼一声迎上前去,俞咨皋正在奋力搏杀,刚刚架开两把砍向他的斩马长刀,就见一个如铁塔一般人高马大的汉子向他奔跑过来,就听见他大吼一声高高跃起一刀像俞咨皋身下战马劈去,一颗好大的马头滚出去老远,俞咨皋身下战马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将俞咨皋甩出了七八步远,手中的凤嘴刀也扔了出去。 巴塔尔看到天赐良机,赶忙几步追上去,就要一刀将俞咨皋劈死,俞咨皋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站不起来,就看见那个巨汉举起斩马长刀要去自己性命,俞咨皋闭上眼睛大叫一声:“吾命休矣!”耳边传来当的一声巨响,俞咨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两个亲兵一左一右,两把雁翎刀架住了巴塔尔的斩马大刀。“大帅快走!快走!”亲兵高声对俞咨皋叫道。 又有几名亲兵过来,七手八脚将俞咨皋扶上另一匹战马,用鞭子一抽马屁股,战马带着俞咨皋向阵后奔去。巴塔尔心中大急,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暴怒的挥舞斩马长刀收割家丁的性命,片刻间就将站在面前阻拦的几名家丁全部杀死,铁人军看见自己的队长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向前拼死冲杀,巴塔尔将手中刀当做标枪奋力投掷,将俞咨皋的掌旗兵戳了个对穿,俞字大旗倒下了。 剩下的亲兵们无心恋战,纷纷催动马匹脱离战场,败退回去。正在和郑军搏杀的营兵和藤牌手看见大旗倒下,骑兵纷纷败退,都不知所措起来,只听见铁人军中发出阵阵呐喊:“官军败了!官军败了!” 明军士兵听见喊声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发一声喊转身逃去,带动了整个明军的崩溃,明军士兵仿佛奔流的洪水,向后溃逃,连自家的铁炮队也被冲散,郑军的士兵衔尾追击,铁炮手从容不迫的装弹射击。明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地。 许心素这边更是惨烈,炮队和火铳队的士兵只有腰刀防身,当郑芝龙亲率的一百余骑兵杀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很多人做了刀下之鬼,火器队一阵大乱,几个骑兵点燃从朝鲜购得的震天雷奋力扔出去,炸死一片一片的明军,更有一个震天雷滚到火药桶旁边引燃了火炮的发射药,轰的一声巨响,黑火药引起的殉爆将周围几十步的明军抛起撕碎,冲击波蔓延开来,很多明军栽倒在地口吐黑血,看来是内脏遭到了破坏。 许心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看见前面的明军正在向这边败退,顿时心乱如麻,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惊雷似的喊声,“许瞎子,狗贼拿命来。”因为许心素左眼的视力不是太好,所以在海盗当中便得到了许瞎子的外号,郑芝龙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骑在马上指挥开炮的就是宿敌许心素,今天一定要斩了他的狗头,出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所以其余骑兵正在和明军交战之际,他自己提着一柄柳叶刀直奔许心素而来。 许心素猛地看到郑芝龙,惊得魂飞魄散,他哪里是郑芝龙的对手,他和郑芝龙义父李旦曾是好友,年纪比李旦略小,也算是郑芝龙的父辈了,他手上的功夫哪能和郑芝龙相比,说时迟那时快,郑芝龙早已拍马杀到,一刀劈出,许心素下意识的格挡,无奈郑芝龙力大将许心素手中战刀劈飞,反手用刀背抽在许心素背上,将许心素打下马来。 许心素手脚并用爬起来对着郑芝龙拼命磕头道:“一官,看在我和你义父多年交情的份上,饶你许叔一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都给,我愿意将日本和朝鲜的生意全都给你,只求你留我一条狗命。” “哼,许瞎子你这狗贼,看我继承了我义父的家业,你心下嫉妒我和你抢生意,你想独霸南洋和东洋便处心积虑处处与我为难,更是鼓动朝廷大军征剿我,好一个借刀杀人,你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官府无道,我救济贫民竟被你等污蔑为起兵造反,今天若是不杀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难的人,就用你的人头来祭旗吧。”说罢一脚踢翻许心素,一刀插在他的胸口,许心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郑芝龙一刀剁下许心素的人头,提在手上高举过头顶,大声道:“许心素已死,尔等何不早降?”明军炮手铳手们被骑兵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闻言纷纷跪倒口称愿降。郑芝龙留下二三十人看管俘虏,亲率剩下的亲兵直奔俞咨皋的败军而去,俞咨皋正往炮队这边过来,却看到一大群不是明军打扮的骑兵想自己这边冲过来,心下大叫不妙,拨转马头向左翼跑去,身后几十个家丁相随,分出一半人打马向郑芝龙扑去,意图阻截他一时半刻,好掩护俞咨皋撤退,骑兵跑得快可苦了明军步兵了被郑军在后面追着一通砍杀,死伤无数。 郑芝龙杀散前来阻截的家丁,继续追上俞咨皋,眼看就要赶到,斜刺里杀出一股明军,原来正是战前被派出去迂回的武大龙,战局变化太快,还没等到武大龙迂回成功,前面的明军已经败了,眼见此景武大龙的迂回就失去了意义,遂他带领两千军立刻回归本阵想着接应一下败退的明军,正好碰到郑芝龙追着俞咨皋不放,他立刻挥刀带着士兵们迎上去。 步兵虽然不是骑兵的对手,但是蚁多咬死象,仅仅百余骑的郑芝龙骑兵一时无法冲开两千步兵的密集队形,一番砍杀之后只得悻悻作罢,郑芝龙也是心下大恨,无奈回军与后面的人马汇合,被武大龙的兵马一阻击,郑芝龙也担心后面还会有明军的兵马,立刻让传令兵鸣金收兵,郑军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追击,回去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明军剩下的败兵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一仗,俞咨皋带来的一万余福建军正兵损失惨重,火炮尽失,炮手除了战死者剩下的被郑芝龙尽数俘虏,三千藤牌手折了一半,大部分是被郑芝龙的舰炮炸死。五百亲兵家丁更是只剩下了百来人,剩下的营兵更不用说,十成也去了六七成。俞咨皋一口气奔到漳州府,眼见跟在自己身旁的只剩下数十名家丁,自己丧师失地,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叹,老泪纵横。想要拔剑自刎,却被几个家丁死死抱住。过了一两天才陆陆续续有败军到漳州府集合,经过清点全部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五千,自己的大军就这么完了。 第七十六章败报飞传 俞咨皋的大军既然失败,那么铜山城便再无援军。郑芝龙将缴获的明军火炮拉过来联合自己的舰队一起一刻不停的对铜山城进行饱和轰击,大军蜂拥而上,轮番攻打铜山城,打的守军毫无招架之力,洪万春被一颗炮弹击中当场殉国。卢毓英眼看洪万春惨死,连杀登城的数名郑军士兵之后,力竭被杀。 余下的守军看到两名主将战死,纷纷跪地投降。郑芝龙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攻下了铜山城,缴获兵甲铳炮无算,还得了数千明军战俘,灭了许心素,一时间周边的大小海贼,望风而降。郑芝龙的实力得到了巨大的发展,铜山大战后没几天又和盘踞在台湾南北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干了一仗,将荷兰人打的屁滚尿流。 郑芝龙在海上击败了荷兰人之后再无后顾之忧,尽起三军沿着铜山城北上,连续夺下了东山,漳浦二县,而此时厦门只剩下不到三千老弱之军,郑军两万人围城,不到一天时间就攻下了厦门,斩杀厦门卫指挥使张德功。但是郑芝龙进城后严明军纪,不得骚扰百姓,将城中富户钱财全部收缴,赈济贫民。 又开仓放粮,救济从闽北和浙南过来的旱灾灾民,一时间竟然尽得民心,很多灾民要给郑芝龙立生祠,供奉牌位,口称活菩萨。郑芝龙募兵,言发安家银十两,米一石。报名者踊跃,攻下厦门半月后他的兵马暴涨至近四万人,日本朝鲜大明沿海听到郑芝龙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真正做到了丰臣秀吉都没做到的显名于三国。江南震动,京师震动。 (这场战役历史上发生在天启七年的九月至十月。本书为了故事的连贯性,也因为刘毅带来的蝴蝶效应,将这场战役的时间提前了三个月,安排在天启七年的六月,此时距离天启皇帝暴死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整个大明帝国刚刚沉浸在宁锦大捷的欢乐之中,还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被东南沿海的战事浇了一盆冷水,天启皇帝大怒,责成三司会审,将俞咨皋拿问进京定罪。天启皇帝罕见的召集魏忠贤,黄立极,王绍徽,李春烨,张鹤鸣等等文臣武将前来勤政殿议事,商讨东南战事的问题。 天启帝问道:“诸位爱卿以为东南战事应当如何应对。”一干大臣看到魏忠贤仿佛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搭话,皆不敢多言。 天启帝见诸位大臣都不回答,提高声音道:“黄爱卿,你来说说吧,你作为我大明内阁首辅,想必应该有独到的见解。” 黄立极一听皇帝点了自己的名,他只是想做一个无为而治的首辅,反正有九千岁在上面,自己只要听九千岁吩咐即可,可是皇上点名又不能不回答,黄立极只得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启禀万岁,我大明自太祖立国以来,便是土木之变都未向敌人做过任何妥协,今宁锦大捷,我王师士气正盛,天下万民对朝廷皆是充满信心,东南海贼势大,早在嘉靖万历年间便有倭寇出没,被戚继光消灭,万历援朝更是打出我天朝上国之威。。。。。。” “爱卿能不能说重点,朕问你有何良策?”天启皇帝有些不耐烦道。黄立极清清嗓子:“启禀陛下,为今之计,当遣一能征善战之将,督师东南,将郑贼一举歼灭,方不失我大明天威。” “嗯,朕亦深以为然,不过该派何人督师东南呢?”天启皇帝追问道。 “这。。。老臣,老臣尚未觅得此最佳人选。”黄立极脑门上的汗珠都滴下来了。 朱由校面露不悦,对着下首的群臣说道:“诸位爱卿,当举荐何人督师东南啊?” 新任兵部尚书张鹤鸣向前一步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但讲无妨。” “臣举荐一人可担此大任。” “哦?爱卿快快讲来。”朱由校急切道。 此时站在朱由校一旁的魏忠贤猛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张鹤鸣,这老张今天什么情况,未得到自己的授意怎么敢擅自举荐人选。张鹤鸣虽然在历史上被众人误解成阉党,但是其实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也不喜党派之争,只是想为大明做些事情。可是不依附于阉党的话他什么也做不成,在此大局面下只能投靠魏忠贤。为了心中的理想不得已委身于阉党。 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站出来了,东南离南直隶不远,福建兵已经不堪用,如果郑芝龙一鼓作气继续攻击的话,恐怕浙江也是难保,过来浙江可就是南直隶了,北地战事已经糜烂,如果南地再出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本来他是想建议天启帝招抚郑芝龙,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想起了一人,国事败坏,他张鹤鸣必须站出来了,这才出列献策。 “启禀陛下,臣举荐之人正是辽东督师袁,崇,焕。”他一字一句道。“什么?什么?袁崇焕?”张鹤鸣语出惊人,朝堂之上一片大哗,连魏忠贤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寒光。 这张鹤鸣今天吃错药了吗,整个大明谁不知道袁崇焕和他九千岁不对付。袁崇焕刚刚辞官离京,张鹤鸣就要重新启用他,这不是和他魏忠贤对着干吗?张鹤鸣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难道今天要反水吗?且听他怎么说吧。 “对,臣举荐之人正是袁崇焕。原因有二,第一,袁崇焕前几日辞官离京,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他的老家在广东,必定要在杭州下船后乘马车或者骑马回到广东。微臣久在南直隶,南边各省卫所军不似北地边军战力强悍,又是各省互不统属,如果不能有一个强势的人将他们拧成一股绳,这仗打不赢。兵贵神速,此时应该立刻出兵趁郑芝龙立足未稳,新兵尚未训练之际一鼓作气荡平贼寇,而此时选派大员不如直接快马直奔杭州府传令,让袁崇焕就地接旨,总督南直隶,组织直隶苏皖卫所军和浙兵还有福建剩余兵马会剿郑芝龙。 第二,南地富庶,福建紧邻苏杭,我大明的赋税大部分都来自于江南,每年千万两白银的辽饷不容有失,如果不能派大军迅速扑灭郑贼,则南地动荡,对我大明更为不利。臣原本是想招安郑芝龙,可是转念一想,招安之道乃是剿抚并用,郑芝龙新胜,正是士气高昂春风得意之时,此时招抚必定会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必须先打痛他才能行招安之策,如果能消灭他那是更佳。”张鹤鸣一口气将他的观点说完。 朱由校听完后频频点头,袁崇焕刚取得宁锦大捷,由于和大裆不和,愤而辞官,东林和清流那帮人正准备站出来制造舆论攻势呢。如果此时自己将他起复,那么自己耳朵根倒是能清净一些专心研究木工。帝王之术在于平衡之道,朝中少了大裆不行,少了袁崇焕这种能打的将领也不行。特别是江南是大明的钱仓粮仓,不容有失,自己也不想做那丢城失地的皇帝,确实应该给这些反贼狠狠的来一下。 (朱由校被各种史书描写为傻子皇帝,只知道研究木工,将朝政交于魏忠贤才导致了阉党误国,渔夫却认为这只是历史对朱由校的抹黑罢了,首先黑朱由校的史书一般都成书于清代,在清朝的史书里,明朝皇帝就没什么正经的,有自己扮演大将军平叛只斩杀数人的,有宠信阉党误国的,有干木匠的,有修道的,有残暴无比动不动杀大臣的,渔夫在此就不一一点名了,大家心中应该是有数的。 但是各位有没有想过,明朝的皇帝如果全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明朝还能如此辉煌,要知道明末可是出现了的工业革命的萌芽啊,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可能我们会赶上西方的进度,也不会有后来的落后就要挨打了。所以明朝的皇帝没那么傻,而且明朝的内阁制跟今天西方的那种内阁其实是差不多的,天下大事也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这个跟后面的朝代是有本质的不同的,后面的朝代的内阁大学士都是摆设,你想一群天天口称奴才的人能有什么决定权,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所以明朝的皇帝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一些书籍当中的那样,朱由校天天躲在宫里研究木工并不代表他不干活,就像万历几十年不上朝一样照样治理国家,千万不要把上位者想成弱智,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考虑,站的更高的角度和大众的格局不一样,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所以能当皇帝的人必然是有他自己的一套手段的。) 第七十七章东南会剿 “唔,爱卿说的有道理,如此说来保我大明江南赋税当为首要,袁崇焕刚得大捷,让他去督师想必江南的那些兵也是听话的,大裆你怎么看?” 天启帝突然转头问向魏忠贤,魏忠贤不是傻子,他已经听出了天启帝话中的意味。其实魏忠贤之所以能坐大,本质上还是皇权站在他身后,如果一旦失去皇权的支持他魏忠贤什么也不是,所以魏忠贤能做到九千岁的位置就是因为他会察言观色,事事按照天子的意思去办。当不喜魏忠贤的崇祯上位之后短短几个月魏忠贤就自杀,党羽也是树倒猢狲散了。灭亡的如此之快正是因为皇权不再支持他。所以更是从侧面印证了朱由校不是个傻子,能把魏忠贤牢牢的抓在手中。 魏忠贤躬身对皇帝道:“军国大事,按理说老奴是不该插言的,朝堂上只有首辅,次辅和六部尚书做决断,但是既然皇上问起,老奴斗胆进言,张尚书所说乃老成持重之言,当命袁崇焕为南直隶督师,节制闽浙苏皖赣五地兵马,请皇上御赐袁督师尚方宝剑,不听号令者可先斩后奏,但是也要给他限定个时间,既然赋予他如此权利,那就务必在一月之内想办法平定郑贼。”魏忠贤这最后一句等于是给袁崇焕加了个紧箍咒。张鹤鸣听到魏忠贤这么说也不好再争辩什么,只是躬身不说话。 天启帝权衡一下利弊,毕竟魏忠贤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快刀,还是要用的,所以他的建议还是可以听取的,既然给了袁崇焕极大的特权,那么给他限制一个时间也合理。 想罢,点点头对群臣说道:“既如此,就准大裆和张尚书所奏,给袁崇焕加南直隶兵部尚书衔,实领南直隶总督,总督东南战事,五省军政必须配合,朕御赐尚方宝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鹤鸣拱手道:“陛下,臣尚有一事补充。”“张尚书请讲。”“既然要平定东南海寇,臣再推荐一人,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编练有一支新军,此军微臣去巡视过,战力着实非凡,可请袁督师带上这支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张鹤鸣道。 刘毅,刘毅,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朱由校的眉头拧在一起,苦苦思索着。旁边魏忠贤看到皇上眉头紧锁,立刻低声道:“陛下,刘毅就是天启五年平定白莲教小汉王的那个总旗,陛下还赐给他一直佛郎机火铳来着。” “哦,对对对,朕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原来是他。怎么,这个刘毅编练了一支新军?”朱由校对张鹤鸣问道。 “正是如此,陛下,刘毅此人在太平府编练了一支六百人的新军,微臣大考巡视之时曾经到过芜湖县观看,新军以火器为主,骑兵为辅,战力着实非凡,只是人少了点。但不管怎样也算是助力。正好也可以试试新军是否堪用。”张鹤鸣回答道。 殿中众人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大明的火器大家都懂的,还以火器为主,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强的战斗力。便若京师神机营一样,花架子罢了,但是张鹤鸣提出来,大家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反对。朱由校心里也是惦记着他的新木工,反正刘毅的名字他听过,既然张鹤鸣说可以,那就可以吧。 “准奏,请张尚书以兵部名义发出调令,让刘毅去袁督师那里报到吧。” “遵旨!” “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中,几省会剿的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随后传旨太监和侍从快马加鞭往杭州而去。 杭州城外大运河,行驶在河面上的客船缓缓靠岸,一身布衣扎着头巾的袁崇焕负手站在船头,他年约四旬,面容端正,胡须修剪的整齐。如果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是一个文人或者教书先生,跟杀伐果断手握一方权柄的督师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正值夏日多雨时节,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名书童站在身后撑起一把油纸伞,“先生,回船舱去吧,下雨了,我们一会就靠岸了,我煮了茶,还请先生饮用。”书童对袁崇焕说道。 袁崇焕没有答话,而是望着不远处的码头吟道:“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浸宝刀头。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书童听着袁崇焕吟诗,但却不能感受到袁崇焕内心的凄苦。 只听袁崇焕长叹一声道:“唉!我自认兢兢业业只想为我大明收复辽东失地出一份力,可是朝中阉党乱政,处处掣肘,辽事败坏至此,光靠一个宁锦大捷有什么用,我大明要想收复失地,就需要练出一支敢于进攻的强军来,都像乌龟一样缩在城里有什么用,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思进取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啊,朝中诸公怎么就不懂,难道我袁崇焕是贪恋什么劳什子官位的人吗,我只是想让大明能有一支强军,仅此而已啊。”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对于朝中阉党压制他使他满腔抱负无法施展的感情无法压抑,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客船缓缓靠岸了,袁崇焕和书童小五一起登上了客运码头,小五背着一个竹箱,里面装着两人的行李,袁崇焕手持包裹,从包裹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招呼道:“小五,去,雇一辆马车,此地到广东还有很远的距离,我倒没事经年征战习惯了,你却是骑不得马,我就破费一次,咱们雇一辆马车回去。路上也能舒服些。” “是,先生,我这就去。”小五应声道。 正准备去前面的大碗茶小铺喝一碗热茶,吃些糕点。只听见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袁督师,袁督师!”袁崇焕和书童不禁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十几个锦衣卫分开人群,一个满头大汗穿着青色曳撒的太监急急忙忙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大汉将军。 码头上的人群也是大惑不解,中国人自古就有看热闹的习惯,只是被十几个锦衣卫所阻,不得近身罢了。很快码头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太监急急忙忙跑到袁崇焕跟前,躬身行礼道:“袁督师,可让咱家好等啊。” 袁崇焕小心问道:“不知公公是?” “哦,袁督师咱们见过的,您贵人多忘事,您进京述职的时候我是乾清宫当值的太监,还是我领您进的乾清宫呢,您不记得啦?我叫马英”袁崇焕仔细瞅了瞅来人,是有点眼熟,想起来了,那日自己进京述职,确实见过他,“原来是马公公当面,不知这么大的阵仗,有何见教?”袁崇焕一打眼看到这么多锦衣卫,还以为魏忠贤来找他麻烦,要给他下狱问罪,当下语气也是不怎么好。 太监们常年在宫内察言观色,这点门道还能看不出来?当下传旨太监笑眯眯道:“袁督师莫要误会,其实咱家是奉了皇命前来传旨的,还请袁督师接旨。”袁崇焕一愣,随即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身后小书童也是依样画葫芦跪下。 袁崇焕口中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袁崇焕接旨。” 此言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惊呼声,原来他就是袁崇焕袁督师,那可是打的建虏大败的英雄好汉,一炮打死了奴酋努尔哈赤,上月又刚刚取得了宁锦大捷,是被朝中宵小诬陷才愤然辞官的。中国的民众是淳朴的,谁打胜仗谁就是英雄,想方设法陷害打胜仗的功臣的人那一定是狗贼。 只听传旨太监从怀中拿出圣旨打开,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东南海防败坏,有贼郑芝龙兴风作浪,击灭福建官军,朕与各部臣工议,驳袁崇焕辞官之请,擢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师东南战事,节制皖苏赣浙闽五地军政,御赐尚方宝剑,不听号令者有先斩后奏之权,遇事临机专断,一月内剿灭郑贼。钦此。” 袁崇焕的脑袋嗡嗡作响,自己在大运河上的这些时日东南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明怎的千疮百孔,哪里都是兵灾。将自己升为南直隶总督,这打海寇自己还真没什么经验啊。朝中是怎么想的,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会的功夫,无数的念头从心中冒起。 “咳咳,督师,接旨啊。”太监提醒道。 袁崇焕这才反应过来,“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磕了几个响头,才双手接过圣旨。太监从大汉将军手中接过尚方宝剑递到袁崇焕的手上,另外又塞给他一道兵部的行文。里面是张鹤鸣写的一些指令,太监嘱咐他去杭州城内再看。袁崇焕接过太监给的大红袍和乌纱帽穿戴整齐。 周围的群众爆发出惊天的呼声,“袁督师好样的!”“祝袁督师旗开得胜!”“袁督师可要打个大胜仗啊!” 看着这些质朴的人群,袁督师眼含热泪向四周不断拱手,激动的说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袁某一定不负所托!”吾国吾民就是这样诚实善良,从古至今华夏人民的要求是很低的,他们吃苦耐劳,他们要的只是吃饱穿暖过安生日子。为了这些淳朴的人们,袁崇焕豁出去了,一定要一月内扫平东南,保一方平安。袁崇焕暗暗发誓,拳头握得更紧了。 第七十八章调兵遣将 袁崇焕进入杭州城,可以说此时袁崇焕手握重权,浙江的官员提前一天就从马英那里得到了袁崇焕即将上任的消息。浙江各方官员早就齐聚杭州城外,等着给袁崇焕接风。为首的是浙江巡抚张延登,落后一步的盔甲齐整的就是浙江总兵杜弘域了,郑芝龙所部杨三以前便是杜弘域手下的兵。再往后就是浙江当地官员还有浙商总会的头头脑脑了。 (渔夫按,为了本书的连贯性,将崇祯中后期的东南总兵杜弘域调到现在,此时杜弘域应该是蓟镇副总兵,渔夫查了很多史料,查不到侯继高之后谁是浙江总兵,如果哪位读者知道,还望告知。) 一群人得知袁崇焕差不多今天就能顺着运河到达杭州府,大家伙不敢怠慢,汇集杭州城,一睹袁督师风采。马英传完圣旨便和大汉将军一起登上官船返回顺天府去了,袁崇焕和他拱手作别。早有浙江本地的锦衣卫牵过马匹,袁崇焕翻身上马,锦衣卫护着他朝着杭州城而去,一路上人山人海都是争着和袁崇焕打招呼的人,费了好大劲才从人群中走出。 袁崇焕端坐在马上,老远就看到了迎接他的大小官员。杭州城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张延登上前一步对袁崇焕说道:“久旱逢甘霖,福建战事败坏,下一步郑贼恐怕就要虎视我浙江了,浙江军民早就盼袁督师前来救民于水火之中,下官浙江巡抚张延登参见总督大人。” “下官浙江总兵杜弘域参见总督大人。”后面文武官员纷纷跪地参见总督。 “诸位都起来吧,皇上和朝中诸公信任袁某,让袁某担此大任,袁某深感惶恐,但袁某愿意为圣上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希望诸位大人能助袁某一臂之力,袁某虽身为南直隶总督,但只是临时担任一个月,此期间袁某奉旨节制五省军政,时间紧迫,还请张巡抚杜总兵和各位同僚立刻去府衙议事,本督便将中军设在杭州。”袁崇焕手一挥道。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很快进了府衙。 落座后,袁崇焕先拿出了张鹤鸣给他的兵部行文,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主要是跟他详细说明了福建战况,还有赋予他兵部调令,可以任意调动五省军马。还特别叮嘱他一定要在一月内取得建设性的成果,否则圣上降罪他担待不起。袁崇焕也是一方大员,怎会不懂张鹤鸣的意思,看来朝中定是有人念了紧箍咒,将时间限制死。 不用想袁崇焕心里也明白一定是阉党又在掣肘了,叹息一声,将行文匆匆看完,张鹤鸣的话已经是了然于胸,只是有一点他比较奇怪,让他一定要调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部官军参战,行文中言此部战力不俗。这倒是比较新鲜,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得到兵部尚书的举荐,一个把总能有多少兵马,就算战力不俗也不过数百人,还能起得了什么大风大浪。袁崇焕只道是这个把总在张鹤鸣担任南京兵部尚书期间和他有什么交情,张鹤鸣希望能让此人立下些功劳,既然如此,就卖张尚书一个面子又如何,反正几百人无伤大雅。 心中思虑一番,已是有了计较,他立刻抽出令箭,命令杭州府的快马即刻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传令五地兵马来援,他的安排是这样的,浙江最靠近福建,杜弘域麾下两万战兵除了留下五千人防守沿海防止海寇偷袭以外,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全部出动,由杜弘域亲率作为前军。福建本地俞咨皋的兵马受到重创,水师也基本是十不存一,这样一来,福建兵不堪用,剩下的几千人暂且把守福建各地,如果郑芝龙深入福建内地,则这些兵马能起到迟滞的作用,拖住敌军,等待援剿大军合围。 南直隶因为总兵暂时空缺,南直隶的兵马是归南京兵部直管的,所以袁崇焕令南京兵部主事陈严龄领兵,副总兵侯峰协领,南直隶各卫抽调两万五千人作为中军,袁崇焕正好临时挂南京兵部尚书衔,所以他调动陈严龄是没有问题的,调兵行文中还特地注明要将太平府的刘毅部带上。最后他发了一到行文给最远的江西,要求江西出兵一万,可以略晚几天,作为后军押运辎重和粮草。这样集结五地五万余人的兵力,袁崇焕对于战役有了不小的信心。 张鹤鸣在行文中说的很清楚,郑贼核心兵力不过两万,剩下的两万是新入军,训练不足没什么战斗力,他的舰队是在海上称雄,上不了陆地,那么攻下厦门,收复三县失地还是有很大把握的。以五万大军对阵两万海寇,他就不信郑芝龙还能比建虏更凶狠。 可是袁崇焕也忽略了一点,他手上的这五万大军是久不经战事的南兵,战斗力和九边精锐是没法比的,自从戚继光去世,戚金的兵马在浑河覆灭后,世上已经没有戚家军,现在的浙兵和几十年前的浙兵可不是一个概念,袁崇焕下意识的让浙兵做先锋,也是时间仓促,来不及调查的缘故,实际上,杜弘域自己心里最清楚,浙江虽是全国最富庶之地,可是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也是泛泛,他自己麾下两万余人的员额实际只有一万八九,这次调动一万五千人,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了,真要是郑芝龙偷袭浙江沿海,这三四千老弱之军还真是抵挡不住。可这些话他是不能对袁崇焕说的,只能是硬着头皮调集了一万五千军。 六月中旬,刘毅正在操演民团,现在刘毅的正兵配合的更加娴熟了,武器装备经过几个月的积累更是充足。 目前刘毅的两个火铳连,人人配二六式火铳一杆,手铳一杆。骑兵连配手铳两杆,长骑枪一杆,马刀一柄,左手小臂上配和自己一样的程式连弩,可以连发三箭。每名骑兵在马上挂小圆盾一个,冲锋时可以防护头面和胸口。长枪兵负责操纵飞雷炮和太平府调集的大小佛郎机,飞雷炮便宜好用,工坊制造了二十门,增加了底座和稳定支架,这样发射时就不需要挖坑,类似迫击炮一样,放在地上就能发射,只是不能调节俯仰角度,只能预先标定好诸元发射。 大小佛郎机十几门作为远程火力和飞雷炮一样都配备了马车拉动,到达战场后卸下即可。刀盾连除了每人增配手铳一杆之外,毕懋康和鲁超还对明军用的震天雷进行了改进,缩小了震天雷的体积,改变了一些火药的配方,使震天雷的重量变得轻巧了一些,虽然相对后世的手雷来说还是很大,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威力也变得更大一些。 刘毅创造性的要求鲁超给震天雷增添一个木柄,方便握持,投掷的更远,也便于携带,只要将木柄捆在一起,刀盾兵背在身后就可以了,投掷时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抓着木柄扔出去就行了。刘毅试着投掷了几枚,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明代的七七式吗,他有点神经质的要求鲁超一定要将引线造好,可别再来一个一点就炸,他已经被一颗手榴弹送回了大明,可别再出一次相同的事情了。 这样每个刀盾兵身后背负五颗震天雷,战斗时当敌人接近到二十步就可以投掷,为了增加破片的威力,刘毅还要求毕懋康将震天雷的外壳设计成统一的铸造模具,在外壳上加上横竖的纹路,这样爆炸的时候破片会更加均匀,里面在填充一些钢珠铅子之类的。 第七十九章接到命令 源源不断的各类矿石运到太平府,刘毅更是打造出不少盔甲,至少现在,骑兵全部内衬锁子甲,外罩鳞甲,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再穿上一层棉甲,但是这会影响人和马的耐久力,不利于久战。刀盾兵和火铳兵长枪兵全部佩戴勇字帽儿盔,内衬锁子甲,外罩棉甲,棉甲上还特制了一块老大的护心镜,所有人皆配备铁臂护手。 为了增加机动能力,除了骑兵的马匹之外,刘毅还让工坊改进了一批马车,四匹马拉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可坐十人,虽然速度远远赶不上骑兵,但是比人走路要快多了,这样一个总旗六辆马车,马匹也不用选择军马,只要驮马便可,整个军队一共配备了六十辆马车用来拉人和火炮,还有一些驴车用来拉粮草,这样一来,六百人的机动能力大大提高。还可以保存士兵的体力用来作战。可以说是明朝的摩步营。 另外刘毅军队的野战粮食也是很有创造性,在一辆驴车上放置一个类似于飞雷炮的大铁桶,只不过比飞雷炮大很多,铁桶两端封口,但是口是一个可以滑动的盖子,里面铸造另一个小铁桶,跟外面的桶焊接死,外壁内侧贴上陶砖,再用陶土糊上一层,小铁桶里可以添加煤炭加热,然后将和好的面团平展贴于炉壁之上,面团里包上一些干肉粒或者辣椒,韭菜等物,刷上一些油。炕制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成为热乎乎的烧饼,一炉可以同时炕制二三十个,足够一个小旗的人食用了,而且是热食,要知道在战争状态下能吃到一口热食对于士兵们来说仿佛进入了天堂一般的世界。 这个可以移动的烧饼炉子由刘毅亲手绘制草图,宋应星看完了图纸之后惊得眼珠子都要下来了,这刘将军怎么什么都懂,这种方便快捷的移动式烧饼炉都能发明出来。让人无法理喻。 不过宋应星也不愧是发明大家,看着刘毅提供了这么多的灵感,宋应星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发明了一种保存食物的方法,早在唐宋时期人们就知道环境中存在一种肉眼看不见的虫会使人们生病,会使食物腐败。所以中国人吃热食喝热水的习惯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形成。 那么想要隔绝这种肉眼看不见的虫,就要隔绝气,宋应星认为万物和人一样都需要气来呼吸,如果隔绝了气人就会死,动物也会死,便若人掉进了水中淹死一般,没有气供人呼吸,就会死亡,那么要想食物可以储存的更久就需要隔绝气,这样就不会有肉眼看不见的虫去污染食物。 宋应星从蒸汽机的活塞中得到了灵感,他找来一张大油纸,将油纸折叠,买来一只板鸭放进去,然后用蜡将油纸开口的几面全部封上,又做了一个小型的木质活塞,活塞的一头是一个可以向外拔出的木柄,另一头是一个木制的很细的管子,很像现在打针用的针筒。然后趁蜡尚未凝固之际,将管子插进去,然后拉动木柄,这样就能将纸袋里的气抽出,油纸很快便附着在板鸭上,然后快速拔出管子用手将蜡捏紧,这样板鸭就被装在了完全隔绝气的油纸袋子里了。宋应星做过实验,放在袋子里的板鸭在炎热的夏季也能坚持一个月才变质,如果用更多的盐腌制的板鸭可以延长到五六十天。 刘毅给这个宋应星发明的油纸袋密封法起了个好名字叫做真空包装,并且专门开辟一个工坊用来加工食物,这样一来反而将芜湖当地的美食一下子推销了出去,原来无法长途运输的食物通过这个包装可以销售到更远的地方,就例如小笼包,只要将小笼包放在冰窖之中冷冻,然后放在真空包装之中,虽然天气炎热时不行,可是在冬天时严寒保证冷冻不化的时候却能运输很远,阮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东西里面所蕴含的巨大商机,刘毅非常慷慨的将这个技术免费给了阮星,只是要求他的徽商总会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军队,以后如果工坊发明出了什么新鲜玩意,都可以免费提供给总会。阮星当即拍胸脯保证,刘毅的兵马要钱出钱,要粮给粮。两人建立了良好的军商合作关系。 “报,刘将军,王县令叫您去县衙一趟,说有紧急军情。”一个县衙的衙役快马来报。 “知道了,马上就去。”刘毅招呼刘金继续训练民团,自己赶往县衙。 “哎呀呀,刘将军,你总算来了,赶紧看看兵部的公文吧。”王嵩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道。 刘毅看了一遍,竟然是袁崇焕领南直隶总督,征召自己去杭州集合平叛郑芝龙。文书是转到周之翰那边,周之翰发过来的。袁崇焕怎么会特地点自己的名?他怎么知道太平府有我这号人,还特地发公文到府衙。估计是张鹤鸣说的。平叛郑芝龙,这可是个大差事,刘毅可是知道今年郑芝龙在沿海闹出了大事情,俞咨皋兵败问斩全是拜他所赐。可是后来上任的熊文灿可是主张招抚的,怎么现在袁崇焕变成南直隶总督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他的到来张鹤鸣成为了北京兵部尚书,提拔了袁崇焕,因为他这只小蝴蝶,历史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既然如此征调自己去平定郑芝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正好自己也想在大战中检验一下自己编练的新军是不是卓有成效,而且对付郑芝龙,如果能消灭郑芝龙的话自己倒是还有个如意小算盘,就不知道袁崇焕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脑中想了一下他一拱手对王嵩说道:“王县令,兵部行文说务必七日内到达杭州府集合,我马上点兵出发,民团留给王县令,也麻烦王县令给周大人黄大人说一声,我就不去当涂辞别了,军务要紧,芜湖繁昌二县的安危就暂时托付给王县令了,拜托了。” “刘将军说笑了,守土保民是下官职责,刘将军尽管放心去,下官在此祝刘将军马到成功。”王嵩客气道。 刘毅道一声谢,立马转身回军营布置出兵事宜,他擂响军营中的集合鼓,他在民间买了一些唢呐,在每连当中设置一名司号兵,只吹出一个单音节,用长短音表达一些简单的军令,比如射击时如果没听见指挥官大喊下达指令,只需要听到一声长长的嘟声,就是射击的指令。集合就是急促的嘟嘟声。冲锋就是两短一长,类似这样的号令等等。 急促的嘟嘟声配合着鼓声响彻在芜湖城中,快马四出召集正在训练的各连来校场集合,一炷香的功夫,整齐的脚步声咔嚓咔嚓由远及近,六百铁甲战士很快手持武器汇集在大校场之上,各连由百户带领着,很快列成了五排,一声立定,整齐的踏步声骤然停止。 刘毅站在点将台上,“稍息。”哗的一声,台下动作无比整齐。 “各连都有,本将接到兵部行文,前些日福建总兵征剿海贼郑芝龙兵败,福建总兵俞咨皋已经被押送京师三司会审,目前郑芝龙已经占领了福建沿海三县一卫,福建局势危在旦夕,朝廷已经任命原辽东督师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师东南五省军政,总督大人要求五省立刻派兵汇集杭州府,由他亲率会剿郑芝龙,我们被袁总督亲自点名,要在七日内立刻奔赴浙江,我命令。”哗的一声,台下又是恢复了立正的姿势。 “骑兵连做先导,所有士兵立刻上马车,带上辎重弹药粮草,两个时辰后出发,赶赴杭州府。”“得令!”台下战士们吼道。 两个时辰后,六百将士整装待发,芜湖县城也被惊动了,人们知道了这只子弟兵马上就要出发去迎接大战,不知道是凶是击,前途未卜,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刘毅骑在飞龙驹上,手里提着神威烈水枪。头上六瓣盔缨枪上的红缨迎着江风飘舞。 他拱手道:“请太平府的父老乡亲放心,我此次前去,一定要立下一个大功劳,让将士们都能加官进爵,也给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我一定尽我所能将麾下的将士们完整的带回来。”“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有信心,也希望同志们相信我,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士兵们振臂高呼。 又有很多士兵的家人叮嘱从城内城外赶来跟士兵道别,很多人临时将自己手中的食物鸡蛋塞给这些士兵。 自从刘毅和阮星合作建立了很多工坊之后,芜湖的很多底层人民去工坊做工,每日赚得的银钱不仅能养家糊口,还能略有积蓄补贴家用,如果工坊里表现的好升为工头或者管事,那每月的银钱更是翻了好几倍,可以过上更为舒适的日子。围绕工坊产生的一些衍生产业也让很多做小生意的人有了活路,特别是徽商总会不断的提高影响力,刘毅的一些军用科技下拨到民用之后,总会需要更多的手艺人去代工,铁匠,木匠,纸匠,造船造车建筑等行业都在总会的带动下得到了发展,工商业越发达需要的工人就越多,繁昌,当涂,芜湖整个太平府的劳动力都被充分发动起来。人们的手中有了小钱了,连带着酒楼妓院的生意也比平时好了不少,在背景是灰色的明末,太平府这块地方却是表现出了勃勃生机。相对于遭受了大灾的闽浙还有北地来说,虽然太平府不富裕,可是最起码不会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刘毅也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只要自己好好经营,太平府一定能成为世外桃源,在明末这段黑暗时光中大放异彩,给自己的大计划提供良好的土壤,为大业奠定良好的基础。 第八十章路遇龙宗武 刘毅的兵马出城之后跟训练时一样,以小旗为单位登上平板马车,这些平板上安装了简易护栏,然后将小木凳楔入车板当中,这样士兵们坐起来会更舒服一些,更稳定一些,吴东明的骑兵连在前方开路,后面数十辆运兵马车和运送物资的驴车紧紧跟在后面。 此时无论是卫所军还是营兵边军,行军手段都非常的原始,通常是某地需要集合的时候,第一批前来汇合的往往都是参战将领率领的骑兵家丁,这些士兵战斗力强,全身披甲,防护力也不错,人人有马,一些富裕的将领麾下更是一人双马,机动力大大提高,这些将领为了赶时间,不被军法处置,一般是骑兵先行,步兵在后面押运粮草缓行,所以很多时候比较搞笑的情况就是骑兵已经投入战斗甚至已经战斗结束了,后面的步兵才缓缓跟过来,不过此时的步兵战斗力着实不敢恭维,守城尚可,攻城略地或是平原野战一般都是不堪一击。后期对付流贼的时候往往还能凭借装备精良的骑兵先冲上一阵打乱或者击溃流贼,步兵再上去攻击,但是当后期流贼的骑兵也迎头赶上能和官军抗衡的时候,官军的步兵就完了,所以李自成在崇祯末年才能势如破竹攻下北京,当然和当时的政治形势也是密不可分的。 至于碰到清兵,当吴三桂倒戈之后,大明没有能抗衡八旗的骑兵,内地的官军就更是悲剧,被八旗军一路平推,最后是望风景从,开城投降,再加上南明党争,所以南明才没能像前几个朝代一样划江而治。 当袁崇焕的命令发出去之后,限令调集的兵马七日内到达,其实他自己带兵多年当然也知道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德性,他只是这么一说,没指望全部五万多军队能在七日内齐装满员全部到达,只要各地的精锐和骑兵一到就先行出发,将郑贼锁死在福建沿海不让他们深入内地,然后等所有人马汇集之后,三天定能拿下厦门。 袁崇焕就不信,作为匪贼郑芝龙能有多强的战斗力,匪贼的德性应该是和建虏一样,一旦伤亡过大就会撤退,不会在一个地方死磕,郑芝龙此次攻打厦门想必还是为了钱粮,不可能久久盘踞,难道大明朝廷会允许郑芝龙在大明腹心自立旗帜吗,郑芝龙要真敢这么干恐怕就不是几省会剿了,恐怕要调边军来平定他了,袁崇焕相信郑芝龙不会那么傻。袁崇焕的想法是,先挫其锐气,如果他自觉撤兵自然是好事,如果依然不撤那就再打,同时派出使者前去劝说,让郑芝龙撤兵,以打辅谈。只要这些兵马正常发挥,十天定能解决问题,他袁崇焕也就不会给阉党落下把柄。 杭州城府衙,袁崇焕换掉了兵部尚书的大红袍和乌纱帽,身着山纹甲,头戴黑色金边翼虎六瓣盔,腰间别着尚方宝剑。身披红色大氅,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下首坐着张延登和杜弘域,传令兵不断的进来报信,将各部兵马现在的位置报于袁崇焕知晓。 “报!禀总督大人,南直隶扬州卫参将指挥使俞振飞领家丁马队五百已经赶到杭州城外。” “唔!”袁崇焕点点头,还不错,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有部队赶到了,虽然只是马队先期到达,不过也不错了,从扬州到这里官路好走,想必不会超过七日。不一会儿又有传令兵来报苏州卫,新安卫也有家丁马队近千人到达,后面高邮卫,太仓卫的家丁马队也是在傍晚的时候陆续到达。 刘毅在出发之后便沿着广德至湖州再到杭州的官道一路前行,几乎皖地几个卫所的官军都要走这条路,身边陆续有一些家丁马队打扮的骑兵经过,这些人无不一脸怪异的看着这是数百人的军队。刘毅的士兵坐在马车上,骑兵也保持和马车差不多的速度,这些马车速度虽然不慢,可是比起单纯的骑兵来还是要慢了很多,这只部队这样的行军速度什么时候能赶到,总督大人给了七天时间,可哪个将军不想在第二天第三天就赶到,早去就能早点在总督大人跟前露个脸。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将领和家丁们摇摇头从刘毅的军队身旁打马飞驰而去。刘毅看到他们的眼神也只是笑着拱拱手回应。 正领兵前行,突然后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刘把总!” 刘毅听到有人在唤他,这声音在哪里听过相当耳熟,而且直呼刘把总应该是平级或者上级,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大群骑兵飞奔而来,为首的赫然是安庆卫指挥佥事龙宗武,龙宗武本来因为白莲教的事情被升为代指挥佥事,经过一年多的运作,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门路,今年去掉了代字,补了指挥佥事的缺,不过刘毅想来还是因为阉党的缘故吧。 龙宗武策马奔到刘毅的身旁,和刘毅并排而行。 刘毅一见是龙宗武立马躬身抱拳施礼道:“参见佥事大人!” 毕竟龙宗武是黄玉的上司,从三品的安庆卫指挥佥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所以礼节上不能有亏。龙宗武身后还跟着七八百马队,应该是安庆卫那边所有的高级将领将各自的家丁马队全部汇集交给龙宗武管带了。 龙宗武笑着对刘毅说道:“刘把总,好久不见。” 刘毅连忙答道:“同知大人日理万机,倒是末将没有前往安庆府拜谒,说起来是末将失礼了。” 龙宗武大笑道:“哈哈,刘把总多礼了,某也听闻你在太平府新训了一支新军,还得到了兵部张尚书的赞赏,某观你兵马,皆用马车代替步行,确实有些门道,这对士兵节省体力是有好处的,只是刘把总啊你还年轻,我大明军中的规矩恐怕还知之甚少吧。” 刘毅听见龙宗武这么说立刻说道:“还请佥事大人点拨一二。” “其实我大明军中不能以上官规定的时间作数,例如上官说巳时点卯,你可不能真认为你只要巳时到了就行,你一定要早到,我是说你的兵可以巳时到,但你必须早到,这是因为其一可以在上官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其二是可以在其他人到达之前和上官有接触,上官可能会问你对策谋划,如果你有些准备的话就有机会拿到别人拿不到的大功劳,你明白了吗,所以我们大明一般都是主官带骑兵先行。”龙宗武对刘毅说道。 刘毅点点头表示明白,但是他还是委婉的对龙宗武说道:“佥事大人,其实这种风气您也明白是不好的,但是这是全大明的事情,我刘毅自己能做到的就是新军会按照时间按时按量的到达,这样行军才会有意义,要不然到达战场只有少数部队能投入战斗,杯水车薪,既然我训练新军,那新军就要有点新军的样子。” 龙宗武回头看看那些辎重大车,“这些辎重也是要同期到达?那恐怕各地的将官已经都到了,唉,也罢,既然张尚书特意点了你的名,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的,行,那你好自为之吧。”刘毅拱手施礼。 “驾!”龙宗武一扬马鞭,打马飞奔前去,轰隆隆大群的骑兵跟着他而去。 第八十一章到杭州府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两天,基本上各地的将官都已经带着麾下的骑兵家丁赶到了,连江西副总兵邹秉军也带领江西东部三卫的各个指挥使司拼凑出的两千骑兵赶到了。 袁崇焕在城外设立了中军大帐,此时大帐之中将官云集,东南五省十三卫所能抽调出的骑兵全部来到了杭州,步兵还被甩在百里之外,还得有两天的时间。目前杭州城外汇集了近万骑兵,这些骑兵盔甲五花八门,锁子甲,棉甲,山纹甲,鳞甲,有的人有甲无盔,有的人有盔无甲,杜弘域手下三千骑兵基本上是人人棉甲,汇集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军容还算齐整。江苏来的两千余骑兵也是人人有甲,毕竟地处南直隶中心,不少骑兵的棉甲里面还内衬了锁子甲。皖地过来的骑兵就要差了些,两千骑兵有一部分人的甲破破烂烂,棉甲上的铜钉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这样的甲反面的甲叶肯定也是锈蚀,能有多少防御力还是未知。很多人的头盔也遗失,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只能带上毡帽充数。最惨的恐怕要数赣地的骑兵,马匹瘦弱,军士大多无甲,不到两千人若是不骑马看着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有的人连马刀都没有,只有一杆骑矛。毡帽都不是人人都有,看来赣地贫穷可见一斑。 袁崇焕看着这些骑兵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没想到内地的卫所特别是江南的卫所竟然败坏如此,自己久在北地,没想到江南的装备竟然这么差,骑兵尚且如此,那后面的步兵呢,真的可堪一用吗,自己一个月之内平定郑芝龙,需要一支不说百战之师吧,最起码也是一支齐整之师,眼下这些兵马五花八门的拼凑在一起,真要打起来这战斗力能发挥出几成还是个未知数。想到这里,袁崇焕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正在苦苦思索着,一个年轻的塘马过来报告:“报!禀总督大人,南直隶太平府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 “嗯?”袁崇焕诧异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塘马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全员赶到?他们来了多少人?”袁崇焕心里是怀疑甚至有一些厌恶的,这四天来五省将官云集杭州,但是来的都是家丁骑兵,步兵还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这个刘毅他知道,是张鹤鸣举荐之人,看来也是油头耍滑之辈,其他人的步兵还在后面百里,他竟然全员赶到了,肯定是来的都是骑兵还有一部分轻装急进的步兵,这就是全部人马了,一个把总吃空饷竟然吃到这个份上,大明内地就如此败坏了吗? 袁崇焕的脸色难看至极,旁边的各省将官们只道这个刘毅好生不懂规矩,大家都是早早就过来拜谒总督大人了,他可倒好,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落在最后,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全员到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么多步兵都在后面,他刘毅的人还能飞过来吗。吹牛不打草稿,看等下总督大人怎么收拾你。只有站在人群中的龙宗武和已经先期到达的兵部右侍郎陈严龄两人对望一眼,二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塘马只是个朴实的农家娃,在浙兵当中从军刚满一年,他心里可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当下一脸诚恳的答道:“刘把总麾下六百军士全部到齐,骑兵步兵还有火器辎重齐整,现就在营外。” 这下轮到袁崇焕惊异了,一个把总不过五个百户,兵员就算满了也不应超过五百五十,这一下来了六百人说明此人没吃空饷,甚至还利用政策漏洞多招了些兵,这在大明各地放眼望去已经是奇事一件。还有他竟然全员到齐了,骑兵也就算了,步兵怎么来的,就算步兵不穿甲跑过来可是辎重火器也到了。这可真是奇了。 “快带我去看!”袁崇焕说道。 “是!”塘马引路,袁崇焕不顾自己总督的身份,好奇心大发,硬是要到营外去看看,这位辽东经略的脾气军中也是多有传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要不然也不能取得干掉努尔哈赤还有宁锦大捷这种盖世奇功。 既然总督大人要亲自去看,那各部将官只能跟着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甲叶铿铿作响,缨枪上的红缨随风飞舞一片,簇拥着袁崇焕往营门而去。 刘毅为了保证这次行军,征调了不少骡马,驮马和驴子,保证所有马车的马骡都可以轮换,就跟骑兵一人双马是一个道理,行军自然神速,只是现在马车还是太简陋,以后如果能搞到更多的健马,再改善马车的设计,最好能配上橡胶轮胎,这样速度还会更快。目前从太平府到杭州府,走官道四天半时间已经是很好了。 袁崇焕赶到营门的档口,刘毅正在整队,士兵们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按照小旗总旗连为单位跟着各自的小旗官总旗官和百户开始列队。 刘毅背对着营门尚未看到营门里的动静,“快点下车整队,以连为单位,向左向右看齐。”他发号着施令。 士兵们将武器拿好,一下马车就快速的简单排列成五排,然后小碎步调整队形的齐整度,这个在平常的训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个人做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 袁崇焕走到离营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刘毅就在营门外不远处整队,袁崇焕将一切尽收眼底,旁边一个参将想要呼唤刘毅前来拜见,袁崇焕却将手一摆,身后数十名将官便鸦雀无声,一群人默默看着刘毅整队。其实面向营门的吴东明刘金等人已经看出了营门这边的怪异,有心出言提醒刘毅,但是平时的训练告诉他们整队时必须心无旁骛,上了战场也要做到这样,令行禁止,一切只听各级上官的命令,做到一军如一人。所以他们也都不说话,默默整顿队伍。 “全体都有!报数!”刘毅大喊道。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 “骑兵连百户吴东明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火铳连百户陶宗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五个百户依次将自己队伍的情况上报。 “踏步!”刘毅令道。六百军士除了骑兵在马上肃立之外,步兵开始原地踏步,本来嘈杂的城外大营瞬间安静了下来,各省各部人马都是默默的注视这支奇怪的军队。只见他们浑身包裹在甲叶中,骑兵自是不用说,便是那些步兵,身上也是鼓鼓囊囊,想必是里面内衬了铠甲,这是哪一部的兵马,怎么如此阔绰,江西副总兵邹秉军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这甲,这马车马匹,这些兵器还有此部明军横看竖看都是一条线的样子,这哪来的人马,东南五省什么时候跑出这么一股兵马来。人数虽少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咔咔咔咔,整齐的踏步声还在营门外响起,“全体都有,稍息。” 哗,一片整齐的稍息声。 “立正!”咔,战士们双腿并拢。 “兵器放下!”哗,又是一片整齐的声音,士兵们纷纷以火铳拄地或是长枪拄地,刀牌手将盾牌立在自己左侧。 刘毅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头准备入营拜见袁崇焕。没想到他一回头,赫然看见一大群将官伫立在营门内侧不远处,当头一个人四旬左右,整个人站在那里龙行虎步,威严甚重。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佩剑反射出阵阵金光,一看就不是俗物。想必此人就是袁崇焕。 刘毅立即立正站好,然后小跑过去,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末将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参见总督大人,末将来迟还请总督大人责罚!” 身后六百甲士,包括骑兵也是从左侧哗的一下整齐下马,全部单膝跪地大吼道:“青弋军参见总督大人!”声音整齐划一如同一人,袁崇焕也是悚然心动,即便是在抗击建虏的最前沿,也没有见过如此装备精良整齐划一的精兵,这些战士一看就是好兵啊,大明要是能多些这样的甲士恐怕建虏就不能那么放肆了。 这些士兵骑兵步兵竟然能在五日不到的时间内抵达杭州府,如果这只兵马在辽东,宁锦防线将建虏的主力拖住,然后有这么一直铁甲大军,也不用多,八千到一万人足矣,直接利用高机动能力穿插到金国的后方攻城略地,断了金国的后路,然后宁锦全线出击,两下夹击之下,一鼓作气就可平定金兵啊。想到这里袁崇焕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马上就能上折子给圣上,这还什么五年平辽,只要给自己这么一只大军,一年就能平辽。 但袁崇焕毕竟不是凡人,这些事情还只能以后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定郑芝龙海贼。袁崇焕调整一下心情,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微笑着将刘毅扶起,“刘将军一路辛苦,本督师奉旨剿灭东南海寇,下令七天各部到杭州府集结,这才五天不到,刘将军已经将麾下人马全员带到,离本督规定的时间还远着呢,何罪之有,快快请起。”说完,虚托了一下刘毅,刘毅顺势站起,后面的战士们也是一齐起身,动作整齐划一,颇有当年戚家军的风采。 袁崇焕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头对杜弘域说道:“杜总兵,你看这一部兵马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啊。”杜弘域能坐到浙江总兵的位子,岂是等闲之辈,从袁崇焕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袁崇焕对这支兵马的欣赏之情。这个小小的把总这次可是在总督大人面前大大的露了脸。不过他身后的这支大军也甚是奇怪。 罢了,这些事情等会儿再去了解。随即他换上一副笑脸对袁崇焕道:“回总督大人话,刘将军舟车劳顿,这样,此部兵马就安排在我浙兵大营旁,离中军大帐不远,也方便总督大人巡视督查。”杜弘域看出来袁崇焕等下肯定要去研究这支部队,索性将自己的营地空出一部分来,将他们安排在中军大帐附近。 袁崇焕看看杜弘域,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杜弘域一看自己马屁拍对了,也是心花怒放,唤过手下一个千总,叫他领着刘毅的人马前去营地。在众人嫉妒的眼光中,刘毅的兵马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去浙兵营地。 随后袁崇焕大手一挥,“既然全部到齐了,都去大帐议事。” “遵命!”官将们应道。 第八十二章袁崇焕的担忧 众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议事,各人纷纷建言献策自是不表,毕竟谁不想在总督大人面前露个脸呢。议事从晌午一直进行到夜里,初步拟定了各部的行动方案,另外定下了七月初五出兵的总规划。离初五还有四天,各将官领命之后纷纷回营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自从到杭州府以来,袁崇焕也没闲着,每天也是在和张延登还有杜弘域探讨着郑芝龙的情况和用心。在袁崇焕看来,郑芝龙邀买人心无非为了两点,要么他就是想改朝换代,所以才劫富济贫,发给穷人土地钱财,可是他的实力太小,如果不是这次在福建大胜,根本不可能在大陆上取得立足的支点,而且他召集饥民一般也是把他们送到台湾,所以并未在大陆聚集超过万人以上的规模,那就可以排除这一条。 郑芝龙也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以他目前的势力难以和大明中央朝廷对抗,比如这次他干的过分,朝廷命自己总督东南,大军一到郑芝龙就得掂量掂量了。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想独霸一方,所以才大力发展台湾作为基地,台湾本身就孤悬海外,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水师,否则很难打到台湾。 可是与朝廷对立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大明海禁实施了这么多年,这些倭寇海贼还有红夷正是因为很难打开大明的贸易壁垒获得正常的经商途径才动手用武力去解决,对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也是有一定认识的,毕竟他出身广东,广东本来就是大明对外的一个窗口,所以袁崇焕对于对外贸易的事务有着内地官员所不具备的认知,他认为郑芝龙无非是要获得更多的钱财和更多的政治地位,听闻他的老对手许心素已经在福建战役中被他亲手斩杀,去掉了这个大隐患,下一步估计郑芝龙也是想效仿许心素,想要讨得官身。 许心素开始的实力不比郑芝龙差多少,也不过就是在俞咨皋手下讨得一个把总的职位,招收了大批海盗充实水师并且孝敬了俞咨皋大把的真金白银之后才取得了心腹的地位得了个千总的职位,可是一个区区的千总在大明的整个体系之中还真算不上什么,也不过就是一府的军事主管罢了。郑芝龙志向绝不在此,别说厦门卫的分守参将指挥使,恐怕以郑芝龙现在的实力向朝廷讨要一个福建总兵的官职,他都有这个心思。 袁崇焕想到这里,自顾自的摇摇头,心里道,一个海贼还想成为大明镇守一方的总兵,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难道我大明无人了,海贼都能成为总兵,还要那么多忠臣良将干什么,也罢,就让我袁崇焕为圣上分忧,除了郑芝龙这个东南大患。 (历史往往就是这么神奇,被袁崇焕此时所想猜中,郑芝龙在熊文灿到任福建巡抚之后真的被朝廷招抚封了他福建总兵官的职务,接替了俞咨皋,不过郑芝龙在到任之后也算尽职,虽然也是他个人的野心在起作用,但在崇祯前期郑芝龙确实是利用他的水军舰队,防守东南沿海,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战多次,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打击了荷兰侵略者的嚣张气焰,从这一点来说他也算是个民族英雄,只不过后期他受到左良玉高杰等人影响,当然也是局势的影响,有兵就有权,也干起了拥立皇帝的勾当,可是好景不长,清兵势如破竹灭了南明小朝廷,郑芝龙降清之后,也没落得好下场,午门斩首的结局也是让人唏嘘。 如果他当时不跟他儿子郑成功分道扬镳,以他父子二人的实力合并,不说反清复明,但是威震东南绝对没问题,也能给明朝留下火种,但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说到底还是他个人的野心和功利主义在作祟。) 七月初的夜晚是闷热的,这个贼老天,该下雨的时候偏偏不下雨,闽浙地区已经两月不见一滴雨了,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恐怕今年又是大灾啊,如果不能在大灾发起的时候迅速扑灭郑芝龙,恐怕今年郑芝龙的实力又要暴涨。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禁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手下的五省兵马看似精锐,真打起来恐怕是外强中干绣花枕头,能用的不过是这一万马队,这家丁马队的装备比起北地来已经是差了不少,特别是江西的兵马,也就比叫花子好一点,那步兵呢,步兵能不能按时到达还是个问题,就算是按时到了,等大军从杭州开拔到福州厦门一带,这些步兵又要落后一大截,郑芝龙肯不肯出城野战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让骑兵下马步战攻城吧,这些将官哪个舍得让自己的精锐骑兵去攻城送死,到时候万一不愿出全力反而是危害整个战局,还得等步兵到齐了再攻城,浙江水师还有福建水师的残部加起来恐怕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想要跟郑芝龙的舰队抗衡恐怕还不行。要是能把广东水师调过来就好了,可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再说他也只是南直隶总督可不是两广总督。 脑子里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到顺着风声,隐隐传来军士操练的声音。他回头对一个亲兵说道:“马四儿,这是哪部的军士夜里还在操练?” 袁崇焕此次从顺天府辞官回乡,是以白衣之身,所以身边除了带上一个小书童并没有卫兵,既然袁崇焕的大营设在了杭州府,杜弘域和张延登可不是傻子,他们在军中挑选了一个把总的兵力,人人健壮有力,由杜弘域的亲兵队长马四儿亲自率领作为袁崇焕的督标营。保护袁崇焕的人身安全,同时在战时也能起到督战队的作用。 马四儿为人机警灵活,做事很细致。杜弘域一回大营往往还没开口,马四儿已经准备好了总兵大人爱喝的碧螺春,亲自端上来,还给杜弘域准备热毛巾擦脸,帮杜弘域卸甲等等,服务特别周到。特别他喜欢注意上官的喜好,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明男风极盛,往往大户人家也会圈养一两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以供床上和自己的妻妾一起娱乐。杜弘域一个武将也有这方面的癖好,杭州城里一个叫海陆丰的戏班新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娃娃生,杜弘域和张延登等地方官员去看戏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心里就想把这个娃娃生接到府中好好娱乐一番,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好开口要人,传闻这海陆丰是和南直隶六部的人是有关系的。杜弘域又只能收回他那副色眯眯的眼神,正襟危坐听戏。 自家大人这一番表情变化可是瞒不过马四儿的,散场后也不知道马四儿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这个娃娃生秘密请到了杜弘域府中,杜弘域当晚极为尽兴,赏了那个娃娃生几百两银子。第二天一早杜弘域就将马四儿唤来,大力的称赞了他,当即就将马四儿从百户提升到把总的位子,让他掌管自己的亲兵队。 这次袁崇焕过来,杜弘域特地将马四儿派过去伺候,并且叮嘱马四儿,只要这次他能在袁崇焕跟前好好效力,给他杜弘域争脸,那战事结束杜弘域就升他去温州府当镇守千户。马四儿那是心花怒放,当即接了差事,屁颠屁颠的跑来伺候袁崇焕了。 听到袁崇焕发问,马四儿立刻上前答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听声音是从南面传过来的,那边是我浙兵的营地,应该是我浙兵哪一部在出操吧。” 马四儿其实心中也是疑惑,浙兵什么德性他最了解,现在的浙兵可不是五十年前的浙兵,那时的戚家军威震华夏,军纪严明,夜战训练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浙兵自由散漫,早就不是那支以矿工子弟组建起来的军队了,夜战训练更是几乎绝迹。这是哪一部兵马急着在总督面前表现? 第八十三章夜间巡营 袁崇焕听见马四儿的回答,对他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是大人!” 马四儿招呼上几个亲卫一行人朝着南面的营地走去,越接近越有很多嘈杂的声音,袁崇焕心下奇怪,只见前方一处营地,周围已经围了一两千人,看打扮都是浙江的官兵,他们对着营地内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袁崇焕猛地想起来,白天太平府的新军不是被杜弘域安置在浙江兵马的营地里面了吗。难道说? 袁崇焕急走两步,马四儿走到前面大喊一声:“总督大人到!”人群哗的一下分开,士兵们纷纷闪身到两旁对着袁崇焕跪下,袁崇焕摆摆手道:“大家都起来吧,现在不是战时,本督只是夜晚巡营,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袁崇焕在几个亲兵的保护下穿过人群走到营地的栅栏边上,刚才听到的喊杀声已经停止,袁崇焕透过栅栏之间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连一根亮着的火把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猛然眼前有兵器的寒光一闪而过,瞬间即逝,这是兵器在月光下的反光。 袁崇焕心下大为好奇,连忙绕着栅栏走到营门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白天刘毅的官职太低,进了大帐之后也是排在末尾,根本就没他说话的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战局,建言献策,一番会议下来,袁崇焕也将刘毅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毕竟数百人对于数万大军来说不算得什么,袁崇焕也不可能给予太多的关注。 晚上来到这里才想起来还有一支新军没去视察,正好他也想看看,张鹤鸣一力举荐的新军到底是有什么本领能得到兵部尚书的青睐。 不一会走到营地大门前,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偶尔能见到兵器的反光,说明营地的校场上确实是有人的。这个营地原来是杭州府千户所的营地,大概能容纳一千余人,早晨袁崇焕赞赏了刘毅之后,杜弘域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老营地,便将这个营地给了刘毅暂住,六百人驻扎在一千人的营地里那是绰绰有余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各省的步兵还没达到的缘故,如果齐装满员的话恐怕刘毅的新军也只能和别人挤一挤了。 营门并没有打开,但是却有两个卫兵在站岗,马四儿过去对其中一个卫兵说道:“总督大人在此,还不叫你们主将快快出来迎接。” 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答道:“这位将军,营内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刘将军有令,训练期间为避免营中闲杂人等走动影响训练或者造成误伤,不许其他人员进入,除非是有令箭才可进入。” 袁崇焕摸摸怀中,自己晚上没顶盔贯甲,也不是战时,自己只是出来透透风,思考战局而已。也没有紧急军情,身上哪来的令箭。 马四儿却是勃然大怒,指着卫兵说道:“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总督大人在此你说谁是闲杂人等,叫你们主将滚出来请罪,迟了片刻我砍了他的狗头。” “是谁在我营中喧哗?”低沉的男声传来,黑暗中走过来一个身穿鱼鳞叶明甲,带着六瓣盔,手中提着一杆大枪的明将。高大威猛,步履沉稳,步伐之间自有一股子肃杀之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大将。披着红色披风遮掩了他的身形,走到近前袁崇焕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刘毅,白天见过,对他的样貌倒是没太记住,可是这个身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刘毅也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袁崇焕,正要单膝跪下行礼,一旁的马四儿闪身出来道:“好你个大胆的贼配军,总督大人过来巡营你竟然让卫兵拦截,你意欲何为,这里是我浙兵的地盘,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客兵把总,竟敢如此放肆,你该当何罪?” 刘毅心下大怒,一道凌厉的眼光扫射向马四儿,杀气迸现,马四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哆嗦,刘毅缓缓开口问道:“哦?好一个该当何罪?敢问这位将军官职姓名,日后刘某也好向这位将军请罪。” 袁崇焕已经感受到了刘毅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这个刘毅不简单,恐怕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绝对见过血。相比于马四儿这些总兵的亲兵,没杀过人见过血,那种气势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袁崇焕久在北地,萨尔浒之战他虽然了解,可是对于太平府刘毅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在张鹤鸣的兵部行文当中,一个小小的把总,袁崇焕可没兴趣去了解他的过往。 马四儿指着他正要出言,袁崇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刘毅,马四儿,不得放肆。”刘毅这才想起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袁崇焕在这里可不能乱来,立马单膝跪下对袁崇焕道:“不知总督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袁崇焕嗯了一声对刘毅说道:“刘将军起来吧,本督问你,方才喊杀声可是从你营中传来,本督听闻你营中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可为何不见军士啊,这静悄悄的搞的是哪门子的夜战训练。”刘毅站起身来对袁崇焕施礼道:“回禀总督大人,营中刚才真的是在进行格斗训练,所以才会有喊杀声,惊扰到总督大人末将有罪,现在确实是在进行夜战训练,不过训练的项目却是伪装潜伏。” “伪装潜伏?”袁崇焕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好奇心大起,对刘毅说道:“刘将军,汉代周亚夫也曾做过天子巡查竟不得入的事情,说明你的军队军纪严明,这很好,怪不得张尚书极力向本督推荐你的新军,叫本督一定要召你前来效力。这样,可否让本督入营一观。”听到袁崇焕这么说,刘毅才真正肯定果然是张鹤鸣起了作用,要不然袁崇焕怎么会关注到他一个把总的兵马。既然袁崇焕提出了入营的要求,自己也不是死板之人,当下带路将袁崇焕引入了营内,众人在距离校场中央十几步的距离上停住。 袁崇焕问道:“刘将军,你的兵马呢,你不会要让本队对着这大校场发呆吧。” “督师,兵马近在眼前。”刘毅答道。 “哦?在哪里?”袁崇焕追问道。 刘毅清清嗓子喊道:“我命令,起身列队!”哗的一声,前方十几步的黑暗处仿佛冒出了一片片的人影,看不真切,但是能听到甲叶抖动的声音和清晰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原地踏步,走!”咔咔咔咔,一片整齐的踏步声响起,袁崇焕对马四儿说道:“去取火把来。” 马四儿应了一声跑到营门边从卫兵手中接过点燃的几支火把,分给几个亲兵一人一支。几支火把亮起,场地上一下出现了整齐排列的数百名士兵,他们还在原地踏步。“立正!”哗,“稍息!”哗,“立正!”所有士兵像白天一样,整齐的队伍,每个人都是站的笔直。 袁崇焕大吃一惊,拿过一支火把上前观看,黑暗之中竟然埋伏着一支数百人的人马,如果这只人马偷营,岂不是十步外都不能发现,不,甚至五步外恐怕都不能发现,敌人都到眼皮底下了,营地还没有察觉这意味着什么不说大家也知道。 袁崇焕凑近去,发现了这支部队的不同之处,首先,人人身披黑色披风,连钵胄盔和笠形盔也是用黑布裹住,很自然的和黑夜融为一体。让人无法察觉,其次他走到一名士兵跟前举着火把详细查看,这名士兵的脸上手上和脖子上,只要是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全部涂上了黑色绿色的颜料,只露出眼白和牙齿,不凑近看根本不会发现面前还站了一个人,雁翎刀都是插在黑色刀鞘里面,连枪头上也是裹上了黑布防止反光,刚才袁崇焕看到的寒光竟然是从火铳枪机上的龙头发出来的,因为枪机需要装填火药,避免黑布影响射击可靠性,所以枪机不用黑布包裹,这样龙头才会在月光下发出反光。 袁崇焕越看心里越是吃惊,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这就是张尚书所说的新军吗,很多东西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拿过一支火铳翻看,这支火铳竟然是燧发铳,不用火绳,这样在黑夜之中根本无法发现,一支火枪队抵近到你面前十几步的距离,在你看不见的情况下突然齐射,这,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新军的威力吗,这刘毅真是有一套,只是不知这些新军战力如何? “刘毅,你练得好兵啊,这支兵马让人耳目一新。”袁崇焕赞道,“督师过奖了,这支兵马并不是所有士兵都上过战场,还需要在战场上历练一番才能算是经过了淬火的好铁。”袁崇焕点点头,“刘毅,我能试试这只兵马的战斗力吗?” “不知督师想如何测验?” “简单,战阵我就不测试了,到战场上直接看吧,我就随便测测你手下这些士兵的战力吧。我身后几个亲兵也是杜弘域手下的能人,个个好身手,不如选出几个士兵让他们对战看看。”袁崇焕道。 “遵命,就请督师直接在我刀牌手或者枪兵中随便点出五人和他们对战吧,火铳兵是远距离兵种,近战能力有所欠缺。”袁崇焕看他这么自信,竟然让自己随便选出五人,难道他能保证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一样? 袁崇焕从枪兵中随便点出了五人,五人将手中红缨长枪反过来,将没有枪头的那一头指向前方。五个亲兵从袁崇焕身后闪出高举没有出鞘的腰刀扑向他们。五个长枪兵紧密的站成两排,前排两人,后排三人,形成了一个小的锋矢阵。 亲兵们扑上来,长枪兵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瞬间此处,直接捅向冲在最前面两个亲兵的胸口,亲兵下意识的用腰刀格开了前排的两根长枪,但是后排的长枪转瞬即到,刺在两个亲兵的胸腹之间,虽然不能破甲,但是捅一下依然很痛,两个人痛的蹲了下来,剩下三个人紧跟在后也是杀到,这些长枪兵招式简单出枪快速,用的都是后世共和国军队的突刺,也是刘毅亲自调教他们。讲究就是速度和力量的合并,快准狠,一招制敌。五根长枪齐齐刺出,又是将剩下的三名亲兵捅倒在地。这些亲兵的个人武艺还没发挥就被放倒了,人家根本不和你比武功,就是直接捅你命门。 袁崇焕在回大帐的路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这支部队果然是有真本事。看来自己昨天第一眼的判断没错,有这样的强军如果人数上几万,只要临战也能有如此水准,自己一年便能平辽。如果以后有机会大明一定要按照此法练兵,战事结束之后自己要好好琢磨这件事。 第八十四章出兵福建 七月初五,规定出兵日子的到了,昨天各省的步兵已经全部到达,本着团结一致的原则,袁崇焕对于超过七天抵达的几支队伍并没有进行责罚。袁崇焕看到江西兵衣衫褴褛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士兵也都是穷苦人,又有何罪,有罪的是自己这样的大官,没能帮助圣上治理好天下导致国事败坏。 大军在杭州城外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大会,袁崇焕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对台下的五万大军进行动员,“将士们,我袁崇焕临危受命,率领诸位去福建平叛,救军民于水火,挽国事于危难,你们奉命从东南五省汇集浙江,本督也知道你们舟车劳顿,但是皇上相信我,也相信你们,那我们就不能辜负圣上的期望。” 他猛地拔出尚方宝剑,宝剑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本督别的不要求你们太多,十七条五十四斩我可以不那么严厉,但是我在辽东给麾下定三条规矩,现在告诉你们,一,不听上官号令者斩,二,杀良冒功凌虐平民者斩,三,临阵脱逃者斩,剩下的关于财物缴获的一些方面,我袁崇焕允许你们,除了郑贼府库粮库里的东西全部上缴以外,如果是在敌兵身上搜寻到的私人财物你们可以据为己有。作战勇敢者,本督另外还有重赏。”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一众文臣武将都是瞪大了眼睛,太惊世骇俗了,袁崇焕还真是语出惊人,这要是让朝中那些御史文臣听到了,还不弹劾死他。 站在一旁的南京兵部主事陈严龄有心上前一步提醒一下袁崇焕,袁崇焕低声说道:“陈主事不用提醒我,本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本督向来不畏惧阉党的御史言官。” 这一说把陈严龄闹了个大红脸,陈严龄可是所谓阉党在地方的干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陈严龄尴尬的退了回去。 其实没有人能理解袁崇焕的压力,圣旨上说的很清楚,一个月平叛,如今只剩下二十几天,敌军毕竟有四万之众,就是四万头猪,抓还得抓几天呢,所以一口气收复三县失地,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行了,至于御史言官,只要这仗打赢了还在乎什么弹劾,反正他袁崇焕又不是没经历过弹劾,连宁锦大捷都能被阉党控制的那帮御史言官们颠倒黑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那就舍得一身剐,让他们说去吧。 下面的士兵倒是沸腾了,袁总督可真是个实在人啊,知道咱们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找机会发笔小财,以后卸甲了也好回去过日子,听闻郑贼那边都是海盗出身,长年在海上还有海外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便是一个小兵身上都有真金白银,可是富得流油啊,自己要能去搜刮一笔不就发了。 想到这些士兵们疯狂的大叫道:“谢总督大人赏!谢总督大人赏!”这一命令终于激发了大家作战的激情。 袁崇焕点点头,军心可用,事不宜迟,他大吼一声:“出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浙兵先行,南直隶军居中,江西兵殿后大军锦旗招展,遮天蔽日向福州方向而去。城内的居民在张延登的组织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希望袁崇焕能旗开得胜。 五万人实在太多,人们都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在浙兵当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闪到官道边的灌木丛中,脱去军服露出里面的布衣,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杭州到福州以军队行军的最快速度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大军以浙军骑兵开道,并且前期已经派出塘马直奔福州通知福建巡抚朱钦相叫他们做好准备。在郑芝龙击败俞咨皋之后,剩下的数千军队龟缩在福建西部和北部,福州城内能调动的官军不过两千余人,朱钦相唯恐福州有失,将福州城内和周边的民团全部派上城去,勉强使守城的兵力达到了六千之数。 而郑芝龙的军队在攻占厦门之后,他命令郑芝虎带一万兵马去袭击紧邻厦门的泉州。郑军在泉州可是有良好的民间基础,泉州大旱郑芝龙救济了大量的泉州居民,郑军之中有数千人就是泉州本地人士,可谓是轻车熟路,本来郑芝虎没打算攻打泉州城,可是泉州城中竟然有内应开了城门,郑芝虎一看机不可失率军杀进了只有不到两千兵防守,兵力空虚的泉州城,占领泉州之后飞马报告郑芝龙。一时间郑军的气势又是大振,这都发生在袁崇焕在杭州点兵期间,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天。 泉州既失,郑军和福州之间便没有任何屏障了。郑芝虎的一万人马很快便接管了泉州的防务,另一方面给郑芝龙传讯的塘马也到达了厦门,郑芝龙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召集部署立刻研究对策,是不是要一鼓作气拿下福建。 就在他们正在研究地图的时候,一个士兵进来报告,“大当家,紧急军情,咱们在浙军中的探子有要事禀报。” 士兵身后闪过一人,单膝跪下对郑芝龙道:“禀大当家,小人二狗,浙江苍南人事,是五当家杨三的部下,探知重要军情特来禀报。” 郑芝龙望向站在地图另一边的杨三,杨三点头肯定道:“不错,大当家,此人确实是我派往浙军的部下,浙军之中像二狗这样的细作还有数人,皆是我安插进去。” 郑芝龙说道:“有何重要军情,速速讲来。” “小人从杭州府来,朝廷任命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节制五省兵马,集合五省军兵五万余,已经直奔厦门而来,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苍南,不日将达到徐州,离厦门只剩下不到三日的路程了。”二狗说道。 “唔,袁崇焕挂帅的事情我已知晓,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出兵日期和部署,既然他们已经动身,想必是前两日就已经启程,你可曾探知他们的部署。”郑芝龙问道。 “回禀大当家,此次出兵五万余人,浙兵一万五千为前锋,由浙江总兵杜弘域亲领,南直隶二省调兵二万五千由袁崇焕坐镇中军,江西兵一万押后,负责押运辎重粮草,另福建兵五千由福建巡抚朱钦相提领作为向导和策应。” “哈哈,福建兵已经没有五千了,二当家昨日已经领兵攻下泉州,全歼泉州两千兵马,现在福建全境可战之兵不过三千余。”杨三在一旁笑道。 二狗一愣,连忙说道:“恭喜大当家,击败官军指日可待!” 郑芝龙赞许的说道:“杨三,你手下这个小兄弟很是机灵啊,不如调到哨探营中任什长吧,你意下如何啊?” “能得到大当家青睐是二狗的福分,二狗,还不跪谢大当家。” 二狗喜从天降,从一个士兵一下变成了什长,还是大当家钦点,二狗连忙磕头道:“谢大当家,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希望你能再立新功,下去休息吧,赏他五十两银子。”郑芝龙吩咐亲兵道。亲兵拿出一个小布包裹,里面有五个十两的银锭递到二狗手上。在对于钱财赏赐方面,郑芝龙是从来不吝啬的,所以他的麾下士气高昂也就不难理解了。当兵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既然跟着郑芝龙能吃饱穿暖,为什么不跟着他呢。二狗千恩万谢去了。 郑芝龙扭头,神情严肃道:“如此说来,袁崇焕必是屯兵福州,步步为营,用的是一线平推的战术,几位当家的可有退敌之策。” 郑芝龙此时也比较头疼,他的军队战力不错士气高昂,手下几员大将也有万夫莫当之勇,打败俞咨皋的兵马可以凭着他船坚炮利,将士用命一举摧毁福建军。可是真的碰到大明的名将他心里也有些发虚,毕竟袁崇焕的名头此时在民间极其响亮,打死奴酋的好汉岂能是吹得,所以对上袁崇焕众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浙兵和南直隶兵的战力郑芝龙心里倒是有点数,毕竟常年和沿海各城打交道,现在的浙兵和苏地的兵马什么德性郑芝龙再清楚不过了。 怕就怕的是袁崇焕,以袁崇焕的能力使出什么样的计谋为未可知,陆上不比海上,在海上郑芝龙没怕过谁,可是陆战毕竟不是他的强项,虽然现在手握四万大军,可是郑芝龙心里清楚,有战斗力的不过一半人,剩下的是才招募的新兵。 第八十五章亨臣来投 军中没有谋士,尽是些大老粗,如何应对袁崇焕还真是头疼啊。听到郑芝龙发问,郑芝豹,郑鸿逵几人都是一筹莫展,杨三以前不过是浙兵的一个小旗官,眼界也有限,朝廷真的派大军来征剿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郑军就这么些家当,万一打败了还能退到海上,退回台湾,可是这样一来前面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以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朝廷兵多耗得起,自己这边可耗不起。 看到大家纷纷抿住嘴唇不说话,郑芝龙心下也是叹息,这往后如果没有得力的谋士,那么自己的军队很难和朝廷的军队抗衡啊,仅仅靠着勇气是不行的。 他不禁叹道:“可惜几位兄弟和郑某人一样不善于战事谋略,如果咱们能效仿朝廷在军中设立参军赞画就好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是摇摇头。 郑鸿逵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立刻说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告,前几日二哥去攻泉州时曾有一晋江举人来投我军,正好二哥出发了便让我收留此人,当时小弟和此人见过面,此人说自己看到大哥的义举深受感动,自愿襄助我军,希望大哥能见他一面,当时小弟安顿了这位先生,但是军务繁忙转眼忘了,要不是大哥提起小弟险些耽误大事。” “哦?竟有此事,这位先生在哪里,立刻引他来见我。” “此人目前正在小弟营中,小弟立刻就去请他过来。”郑鸿逵说道。 郑芝龙连忙叫住他:“不,三国时期刘备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此先生若真有大才,我必须要亲身相请才对。”郑芝龙跟着郑鸿逵来到了厦门城中一处民宅内。 自郑芝龙攻下厦门之后,因为他军纪良好,而且由于他劫富济贫,在福建和浙江的名声也是卓著,他占领厦门,城内的居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郑芝龙征用了一些民房作为队伍中军官的临时住所,他也发给了这些民房原来的主人安家银,比市价还高出一些,所以这些居民倒是愿意把房子腾出来给郑芝龙。郑鸿逵就将这个举人安置在离府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 郑芝龙刚一进门就听见了朗朗的背诵之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正是孙子兵法开篇。 郑芝龙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通晓几国语言,所以孙子兵法他也略有所知,看来郑鸿逵所说不错,只是这人的真本事如何还得再看看。郑芝龙抬脚迈进了庭院,郑鸿逵走在他身后说道:“先生!冯先生!” 只见庭院中一人穿着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文士服,头上扎着网巾,一边舞剑一边大声背诵着孙子兵法。听见有人叫他才回过头,看见叫他的人是郑鸿逵,立刻笑脸相迎道:“原来是郑将军,冯某在这民宅之中已经虚度几日光阴,不知郑将军是否已经和郑芝龙将军说到此事,可否引荐一二。” 郑鸿逵刚想开口介绍,郑芝龙却把手一摆对这个姓冯的书生说道:“听闻冯先生是举人之身,为何不投朝廷而想来这郑军之中效力呢?” 冯姓书生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人年龄和自己相仿,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王霸之气,那眼神朝自己望来更是犀利,让人感到一丝不安,而且郑鸿逵在此人面前仿佛是跟班一般,此人一摆手就止住了郑鸿逵的话头,听闻郑军之中郑鸿逵名列第四,上面还有龙虎豹三位将军,那么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冯姓书生立刻正色道:“小可姓冯,名澄世,字亨臣,福建晋江人氏,福建浙江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活不下去造反者众,朝廷之内阉党横行,贪污腐败,以呈乱世之像,小可之家乡晋江乃是重灾区,很多活不下去的人易子而食,道路两边尸横遍野,可是泉州府,福州府的达官贵人,漳州的岷王府哪个不是夜夜笙歌,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既然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那作为我辈读书之人更应该着力求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先生一番话针砭时弊,当浮一大白,只是眼下我军遇到危难,既然先生自荐于此,必是胸有大才,在下想请教先生一事。”郑芝龙说道。 冯澄世既然敢到郑芝龙营中毛遂自荐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知道面前之人地位高于郑鸿逵,即便不是郑芝龙至少也是郑芝豹,当下拱手施礼道:“不敢言请教二字,有什么话还请将军但讲无妨。” “好,日前我军已经得到消息,朝廷委任辽东督师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战东南,今日得探马来报,五万余朝廷大军已经进入福建,不日将会屯兵福州,以浙兵一万五千为先锋准备扫平我军,前些日子我军中郑芝虎将军已经攻占泉州,现在我们和官兵之间没有任何屏障,袁崇焕再进一步就是泉州,敢问先生,战事如此,我军该当以何策迎敌?”郑芝龙沉声问道。 在来之前冯澄世自己是有一套腹案的,只是没想到郑军的动作这么快,刚占领厦门不久竟然又拿下了泉州,既然已经拿下了泉州,那么郑芝虎就会首当其冲和袁崇焕正面交锋,本来在厦门迎敌的方案需要全部推翻,冯澄世脑中一转,转眼便有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他对郑芝龙施礼道:“将军,冯某确实有一计,方才将军所言二将军已经占领了泉州,但我听闻将军现今麾下虽有四万余人,然可战之兵不过两万,新兵不堪用,二将军的一万人马能守泉州吗,依在下看来不如放弃泉州,此战重在威慑,而不在杀伤,郑芝龙将军的心思小可倒是明白一二。” 郑芝龙一听这个书生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不禁来了兴趣,既然现在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不妨听听此人有什么高论。 郑芝龙缓缓道:“哦?先生竟然能猜得我们大当家的心思,那请先生说说看,我等洗耳恭听。”冯澄世此时已经将对面人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微笑道:“这位将军,如果冯某所料不错,郑将军恐怕是存了招安的心思吧,昔日冯某听闻他的对手许心素凭借着手中的力量硬是在福建军中取得了官身,以把总身份最后做到了千户,不过被郑将军斩杀,其实郑将军为国为民的心思冯某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郑将军开仓放粮,给予安家银,这福建浙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大旱之年是郑将军给了这些贫苦人一条活路,既然郑将军有悲天悯人的心思,想要做大事就不能有海寇的身份,那就必然要效仿许心素讨得官身,只是千总官太小,如果能击败袁崇焕再接受朝廷招安,少说也是个总兵衔,芝龙将军,你说小可说的对是不对?” 郑芝龙一愣神,这书生好眼力,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刚才说的那些想法自己连几个弟弟都没告诉,他竟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好生厉害。 郑芝龙哈哈大笑,“先生好眼力,不错,某家正是郑芝龙。”冯澄世一听郑芝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拜下施礼道:“小可眼见朝廷无望,特来投效郑将军,愿以胸中所学为将军鞍前马后,还请将军收留。”郑芝龙正愁自己的军中没有谋士,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郑芝龙立刻学着戏里刘备三顾茅庐的样子一把托起冯澄世,“我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耳,从今日起先生便是我军中参军,我以军师之礼待先生。”冯澄世见到郑芝龙这么看中自己,心下感动道:“敢不效死命?” 郑芝龙拉着他的手道:“先生随我去府衙,咱们细细商谈,我也想听听先生的高论。”二人来到府衙相对而坐。 冯澄世开口道:“既然将军想要得到总兵的位子,那手里就必须要有过硬的筹码,依在下看来,这杜弘域的浙兵不足为虑,现在的浙兵经过辽东戚家军的事情已经大不如前,杜弘域此人仗着他爹的功勋做到浙江总兵,水平也不高,浙兵可击溃或消灭之,而后面的南直隶军才是关键,南直隶军不比浙兵,毕竟拱卫陪都,颇有一些战力,将军当击败这支袁崇焕亲领的军队方能成功。” (这里说的戚家军在辽东的事件是戚继光死后,驻扎边镇的戚家军因为得不到饷银而闹饷,结果被边军清剿的事情,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这里不做描述,清剿事件之后,浙江的良家子不愿参军,导致后来的浙兵战斗力一落千丈。) 第八十六章冯氏献计 郑芝龙点点头表示赞同,冯澄世接着说道:“但是将军,凡事必须把握一个度。” “哦?此话怎讲?还请先生明示。”郑芝龙追问道。 “唔,其实说破了也很简单。”冯澄世捋须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既然将军想在朝廷取得官身,那么就不能打的太狠,让皇帝失了颜面,前一阵子击败俞咨皋已经展现了将军的强大,下一步我们再把一部分官军消灭,袁崇焕的主力军队只要击败他们即可,朝廷中袁崇焕不是阉党,他的对头多了去了,只要咱们灭了一部分官军再打退他的主力军队一阵,让朝廷的军队知难而退,朝廷里那些阉党御史就一定坐不住了,到时候一定会撤换袁崇焕,只要将军对新来的统帅表达出不想打想求官的意思,那新来的统帅不管是谁,招安将军对他来说一定是大功一件,那么以将军的实力朝廷也一定会评估,到时候不敢说总兵,最少也是参将。” 郑芝龙听了不断点头,这文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朝廷的局势自己看不透,可经过冯澄世这一点拨他一下子豁然开朗。说明这谋士还是有非常大的作用的。郑芝龙站起身郑重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果然有大才,以后我一定对先生言听计从,希望先生能助我成就一番大事。” 冯澄世心下也是激动,他屡次科举进士不及第再加上朝中官场腐败混乱,他心中满腔抱负无法施展,不得志之下早就存了想要改变大明的心思,只是自己势单力孤,如今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当下也是一揖到地对郑芝龙说道:“冯某定不辜负将军。” “哈哈哈”郑芝龙抚掌大笑,心中也是畅快,“那敢问先生,这第一步消灭部分明军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唔,不瞒将军,冯某是有一条妙计还需将军全力配合。”他深思一下道:“目前袁崇焕的大军应该已经来到福建境内,而郑芝虎将军已经攻占了泉州,依冯某的意思,我们不要将主战场摆在泉州,更不要摆在厦门。原因有二,第一,闽北浙南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是心向将军的,但那里是他们的家园,我们尽量不要破坏。而厦门更是新下之城,将军以后还要作为根基,那就更不能被战火涂炭,况且我们更要拉拢人心,厦门城内富户众多,能不在厦门打那是最好。 第二,咱们既然主要目的是展现实力逼迫朝廷招安,那就不能做的太绝,如果毁了泉州,厦门,朝廷更是不会容下我等,所以冯某才建议不要将战场放在这两处。” “那以先生之见,我将战场摆在哪里最好?”郑芝龙追问道。这时亲兵过来上了一壶茶,郑芝龙亲自给冯澄世倒了一杯茶并介绍道:“先生尝尝这茶,这茶是我在扶桑的茶园种的扶桑绿茶,跟中原的口感大不相同,还请先生品鉴。” 冯澄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清香扑鼻,唇齿间还留有余味,当真是回味无穷,和中原果有不同,好茶好茶。”郑芝龙听到冯澄世赞扬,心里也是高兴,面上露出笑意。 冯澄世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既然不能将战场摆在大城,小城总是没问题的,冯某愿意回乡一趟,马上劝说晋江的居民撤离,将军也可派些兵马助我,咱们将晋江县城当做战场,请将军另郑芝虎将军在泉州拖住官军两日,我们方可从容不迫布局,此战我当用诸葛武侯破曹操之法,三国时有火烧新野,今日有火烧晋江。” “怎么个火烧晋江?” “将军营中多火药,晋江城很小,全部居民不到十万户,周长不过十几里,正是绝佳的瓮中捉鳖场所,将军可将火药大量置于城内民房之中,房顶上撒上硫磺碳粉等易燃之物,郑芝虎将军坚守两日之后假装败退,但是切记一定不能太松散,两日作战一定要拼尽全力死守,给予袁崇焕一定的杀伤,让他觉得我们的人马是确实撑不住了才败退,败退后快速通过晋江,不做停留,依着他手下几省总兵争功的性子,他一定会派兵穷追不舍,并且分出骑兵抢占晋江城。我们可以将晋江空虚的消息放给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想在厦门附近决战。待他们全部进入晋江之后,将军埋伏在海面上的快船舰队可向城中迅速开炮,城内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地道通向城外,将军可以利用起来,派遣一队死士进城点火。” 冯澄世口干舌燥又喝了一口茶道:“现在正值夏日,海面上吹的又是东南风,天干物燥,这火势一起根本就无法扑灭,平常单独人家起火大家都要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我们精心准备的火攻,只要杜弘域的兵马进城,甭管他进去多少都叫他有来无回,将军将主力部队埋伏于晋江城外十五里处,就是这里。”冯澄世起身朝墙边挂起的地图走去,然后用手指在海边后完山的地方,“此处进可攻,退可守,海上有舰队接应,对于将军来说是一处绝佳的屯兵之地。等到浙兵大败,咱们一股作气追杀上去,定能大胜,最好能将后面袁崇焕的主力军马击溃,那将军就大功告成了。” 郑芝龙屏息听冯澄世一口气说完,猛地一拍桌子道:“此计甚妙,先生不愧是有大手笔大气魄的人,郑某佩服,就依先生所言,我马上拨出五千兵马由郑鸿逵统领交由先生指挥,先生可立刻动身前往晋江撤民,我即刻发出军令让郑芝虎务必顶住两天,然后咱们依计行事。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 冯澄世站起身道:“正当如此,冯某领命。”说罢准备转身走出房间。 “慢着。先生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不如一起接来军中可好,兵荒马乱的,跟大军在一起总归安全一些,军师你说呢?”郑芝龙看着冯澄世道。 冯澄世何等人精,也难怪郑芝龙多一个心眼,如果郑芝龙这点心术都没有的话怎么能当上一方霸主呢?看来他是想将自己的家人做人质,毕竟自己刚刚投效,是真是假是否忠诚还有待观察。对于这一点冯澄世表示理解,反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确实是真心投效郑芝龙。 冯澄世没有任何犹豫,“冯某家中还有拙荆周氏和年近三岁的儿子锡范,我此次去晋江,也会告知拙荆,就请郑鸿逵将军派出一些人马护送拙荆和小子来厦门吧。” 郑芝龙看冯澄世答应的这么爽快,也知道不能太寒人心,立刻和颜悦色的对冯澄世道:“先生可不要误会郑某的意思,先生的儿子年仅三岁,正好我的儿子福松也才三岁,现在居住在日本,我已经派人去接福松母子二人去往台湾,既然锡范也才三岁,我便将他母子二人接来厦门,不如让夫人锡范和福松母子同住,我自当待先生如友你看可好。” 冯澄世道:“固所愿,不敢请耳,恭敬不如从命,就依将军所言。” 二人说罢,郑芝龙拿出怀中令箭,交给冯澄世道:“先生凭此令箭可以调动郑鸿逵和五千兵马,还请先生注意安全。” “多谢将军!”冯澄世拿了令箭立刻出了府衙直奔郑鸿逵的军营,当面跟他说了并将令箭交于他看,郑鸿逵领命之后立刻点起本部五千兵马随冯澄世一起前往晋江,另一方面,一个塘马从厦门飞速奔出直往泉州而去。 而泉州那边,郑芝虎撒出去的哨探也已经侦知袁崇焕的大军进入了福建,他下令加固城防,泉州的一万兵马由五千老兵和五千新兵构成。能不能顶住朝廷大军的攻势,郑芝虎心中也没有太大把握。城头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城内除了富户之外,贫苦老百姓倒是真心拥护郑军,不时有老百姓拿着家里不多的米面前来劳军,郑军的士兵当中有很多就是本地人士,所以士气高昂,都想在泉州能击败官军,给家乡的父老乡亲长脸。 郑芝龙开始执行冯澄世的计策之后唯恐有失,除了自领一万精锐老兵坐镇厦门之外,又派出杨三领本部三千兵马在晋江和泉州之间的地方列阵,接应一下郑芝虎。 郑军厉兵秣马的准备着,静静的等待着袁崇焕的大军到来。 第八十七章初次交战上 自七月初五出兵以来,袁崇焕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因为自己的兵力对比郑军来说并没有取得绝对的人数优势,所以他一直不敢将军队分散行动,而是前中后军相隔十里不到,慢慢进入福建境内,自初七进入福建之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郑贼的兵马,只是有时候探马会发现小规模的哨骑,不过都是远远的观看大军。 这些哨骑都是郑芝虎派来监视袁崇焕兵马动向的,朱钦相龟缩在福州城内严防死守,生怕郑芝龙一时兴起攻打福州,岷王可是在城中呢,藩王失陷,他朱钦相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既然官军龟缩在福州城内,那么野外就成了郑军的领地,各部的哨探骑兵不断在福州城外飞驰,朱钦相也不敢派兵出去打击,只能眼睁睁看着,福建的兵是真给郑芝龙打怕了,铜山一战败的太惨,现在的福建军士气全无,惶惶如丧家之犬。 袁崇焕吩咐如果这些哨骑靠的太近那么各部的骑兵就出击驱赶一下,其余的兵马不准妄动。七月初八,袁崇焕的大军来到福州城下,朱钦相出城相迎,袁崇焕没怎么理他就下令进城。朱钦相可没空管袁崇焕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只知道,袁崇焕的大军进城,那福州就有救了,有袁崇焕坐镇福州,最起码失陷藩王的风险是没有了,朱钦相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岷王府上这几天也是听不见鼓乐之声了,现在福建局势如此,岷王躲在城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不过还好郑芝龙并没有大举进攻。眼下袁崇焕的大军又是到了福州,岷王心下大定,在岷王府接见了袁崇焕。 袁崇焕为了不惊扰到岷王,下令全部兵马驻扎在城外不得进城,自己只带上各级将官前去城内拜见岷王。 袁崇焕穿着一品大红袍,扶正了头上的乌纱帽跪在地上道:“臣救驾来迟,致使殿下受惊,臣死罪。”岷王年纪不过二十余岁,但是身体却相当肥胖,明朝的王爷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明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朱元璋的龙子龙孙开枝散叶太多,他们也不交税,全靠国家养着,久而久之随着人数的增多,财政不堪重负,间接的导致了人民的负担加重,起义频发。 贫苦百姓们也是深恨这些蛀虫,所以后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起义之后,带着对这些藩王的仇恨,那是有一个杀一个,完全不给这些藩王活路,各地的巡抚总督也是怕了,明代失陷藩王是死罪,这些官员为了保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只能拼命守城保护藩王,这些藩王也不准从封地出走,从而影响了很多战术的发挥,相当于给自己头上套上了紧箍咒。导致很多忠臣良将兵败身死,仅此一件事就能看出大明王朝的腐朽。 岷王听见袁崇焕口称死罪,挺着大肚子倒是眼疾手快,抢先扶住了袁崇焕,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怪督师,不怪督师,督师能提王师来救小王,小王感激不尽,请受小王一拜。”说着作势就要给袁崇焕行礼,袁崇焕哪能让藩王给自己行礼,也是站起身来托住了岷王,场面相当滑稽。 年纪虽然不过四旬,但是长年在关外征战,两鬓斑白,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头,袁崇焕本身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与之反差的是岷王肥胖的身躯,这样两个人互相谦让,互相搀扶,让人忍俊不禁。 拜别了岷王,袁崇焕返回城外大营,他拒绝了朱钦相的接风宴,并且训斥道:“福建新败,官兵士气不振,此时还有什么心情大摆筵席,防务战事要紧,还请各级官将依令行事,恪尽职守,不听本督号令者,定斩不赦!” 好一番恫吓将福建的官员训斥的唯唯称是,朱钦相更是两股发颤。生怕袁崇焕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官职,毕竟尚方宝剑在手有先斩后奏之权。 回到大营之后,袁崇焕召集众将议事,商定休整一天,七月初十起兵,直取泉州,以浙兵为先导,先攻打一阵看看郑军的实力再做计较。 七月初十大军启程,仅用了一天的功夫,杜弘域的兵马急进二百里赶到了泉州城外,扎下大营,袁崇焕的兵马在后方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一万五千浙兵扎下的营寨遍布泉州城北,城上郑芝虎拿着郑芝龙送给他的千里镜默默的观察着官兵的动向。 只见官兵大营里面人声鼎沸,还有马的嘶鸣,一队队官兵来回奔跑着,很多官兵推出了佛郎机中间还夹杂着红夷大炮。这次郑芝虎的兵马所拥有的火器也不少,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几十门大小火炮以外,攻占了泉州城又缴获了泉州城内大小火炮数十门,特别是泉州城外有几个海防炮台,上面总共有十门红夷大炮,郑芝虎也命令士兵将这些大炮全部拆卸下来装配到城头上,收缩兵力用来守城作战。 郑军的新兵还有一些紧张,可是老兵却是该干嘛干嘛。此时的泉州城头,新兵们紧张的注视着浙兵大营方向,而老兵们三三两两靠在城头聊天吹牛。有的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袋烈酒,你一口我一口,互相传递着。 一群士兵聚在门楼处,“老五,你说咱们这次能有多大胜算?”说话的是一个看不清多大年龄的士兵,脸上布满了皱纹,可能得有三十余岁,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往日里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一说话露出嘴里的大黄牙,门牙还少了一颗,却是上次铜山大战攻城时从云梯上摔下,磕掉了嘴里一颗门牙。 “大勇,要我说咱们这次肯定还和上次一样,赢定了!”听见这个叫老五的士兵这么一说,围着的几个士兵都是来了兴趣。大勇接着问道:“老五,咱们几个人就你还在村里念过两天私塾,你给说说这次咱们为什么能赢?”老五清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叫你们几个平时跟爷学着点,你们偏不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在军中混?” 众人嘻嘻哈哈的应和着,“五爷说的是,五爷说的是。” “不妨告诉你们,我有个兄弟在厦门当兵,前几日他捎来口信,说咱们军中来了个大先生,不知道给大当家出了什么计谋,大当家都夸这先生有诸葛武侯之风采,你想想,大当家都夸这个人像诸葛亮,可见是有真本事的,我还听说最近晋江那边在撤民,好像是这个先生跟大当家商议了大事,这次对阵官军咱们胜券在握。” 几个士兵都是点点头,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五爷消息灵通。”“哼,你们几个别急着夸我,要想我再给你们分析分析得拿点好处来,你们就是上城里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上两回书还得付个茶钱吧。” 大勇接口道:“我省的,老五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小酒袋,“这个可是我从厦门城里搞来的好酒,就这么多,老五你说完咱们就把这酒分了,也给兄弟们尝尝鲜。”大勇说完打开酒袋给众人闻了闻,一股酒香飘过来,早就勾起了各人肚子里的馋虫,旁边一个士兵从身上背的布袋中掏出一把干黄豆,“你们看,下酒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就在门楼的马头墙边席地而坐,老五打开了话匣子:“这次除了咱们营中有个神机妙算的诸葛先生之外,还有更厉害的,我听人说这次大当家的比上次铜山还厉害,搬出了全部家底,那厦门码头上天天是从台湾过来的船,运的都是兵器军资,听我那兄弟说这次大当家是把台湾岛上的存货都给拉出来了,光是红夷大炮恐怕就有数十门,你们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火力。另外浙兵什么尿性你们不知道吗,还当那是戚家军哪,要我说,南直隶的兵马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就浙江那些怂人,到了我们福建,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浙江福建两地的兵马本来就互相看不起,浙江称福建是蛮子,两地的水师也是不和,福建水师还常常和倭寇海盗对战,而浙江兵马在戚继光之后就没什么大作为,但是他们躺在戚继光的功劳簿上更是看不起福建兵。福建兵又觉得浙江兵躺在祖上的功劳上没什么可吹的。两地兵马就这样有了纷争。后来蔓延到民间,导致两省的人不怎么对付。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纷纷拍手叫好,“老五这话说的提气,来,大家喝一个。”酒袋在众人手中传递,黄豆也是被瓜分一空,不一会众人就将酒喝完了。老五把喝空了酒袋对着嘴又倒了倒,将最后一滴喝掉,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道:“真他娘的不尽兴,算了,等到打完仗,老子请大家大喝一顿!” “五爷豪气!”“五爷豪气!”众人纷纷赞道。 正说话间,一通鼓声响起,城头上一阵骚动,就听见传令兵大声喊道:“官兵攻城了,全都起来守城!”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抓起手边的刀枪站起来奔到城墙边。 第八十八章初次交战中 众人奔到城墙边按照平时的分组,一队队的进入自己守卫的那一段城墙,大勇伸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城下三五里之外,密密麻麻的官军从营中奔出开始列阵,大炮推到前方,步兵大约万人列成了数个方阵,最后还有数千骑兵压阵。 袁崇焕的大军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才能赶过来,袁崇焕给杜弘域的命令是先攻打一阵,不一定要用尽全力,由他自己把握,袁崇焕就是想看看郑军的战力究竟如何。如果遇到强有力的阻击,就等大军到了再做打算。杜弘域本来想只派几千人试探性的进攻一下,但是转念一想,总督大人也没把话说死,自己把握,自己把握,如果能凭借浙兵一己之力就拿下泉州不是大功一件吗,反正大军就在后头,不如先全力压上,也让郑贼看看,没了戚家军,浙兵打你们这些乱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浙军的炮兵将大炮推到了离城墙不到三里的地方,后面的上万大军静静的列阵,等待着杜弘域的命令,杜弘域顶盔贯甲骑在一匹黑马之上,手持一杆大刀,端的是威风凛凛。他眯着眼看了看城头,城头的郑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已经能看到郑军有序的排列在城墙之上,纷纷张弓搭箭。城头上还有火星点点,是火绳枪火绳点燃发出的火光,还有许多士兵举着火把,看来郑军也有不少大炮。 确实,郑芝虎将城内的火炮和自己带过来的火炮分出一半都放在北城之上,使得北城的各式大炮达到了四五十门,红夷大炮五门,各式佛郎机二三十门,还有十门虎蹲炮,这一阵他没有用新兵,北城之上集结了三千老兵,城下还有一千人随时支援,剩下的六千人新老混编布置在其他三面城墙之上,防备官军可能的打击。 杜弘域看郑军已经布置好了阵势,看来这一仗是一场硬仗,就看看他们的战力如何吧。杜弘域大吼一声:“进攻!” “前进!”“前进!”士兵们在传令兵的号令下结阵前进,此次浙兵也出动了上百门大炮,而且浙兵的炮火明显要比对面郑军要好很多,并且因为是攻城的缘故,所有的炮火可以一字排开进行猛烈轰击。此次共有十门红夷大炮,四十门大将军佛郎机,三十余门小佛郎机还有十几门虎蹲炮参与攻击。在距离城墙二里处,红夷大炮开火了,一时间砖石飞溅,打的城上的马头墙数处碎裂,碎石将一片片的郑军打倒,几个郑军捂着脸惨叫着翻滚在城头。 一颗实心炮弹从城垛之间的缺口打入,将一个郑军士兵的人头带飞,尸体轰隆一声倒在地上,边上的士兵也被吓得抱头鼠窜。 又有大将军炮向前推去,进入到一里地的距离开始了怒吼,城上更是一片混乱,郑芝虎也下令城上的炮兵还击,可是城上只有五门红夷大炮,大将军不到十门,剩下的火炮射程都比较近,够不着官兵,而且从城下往城上放炮无需瞄准,反正只要轰击城墙就行了,而从城上朝城下放炮可就难了,毕竟明代的炮火准头可想而知,要想准确击中一二里之外的敌方大炮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城上的火炮还击了半天,连一门官军的火炮都没打着,自己这边倒是被官军火炮杀伤了两三百人,郑军士兵们只得靠近城墙,尽量伏低身子,以免被炮火打到。 杜弘域看己方的炮火对城上的敌军造成了完全的压制,连忙命令身边一个游击道:“带步兵攻城。” “杀!”浙兵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喊声,一片人头涌动,仿佛红色的海浪直扑泉州城,泉州城的护城河是引海水倒灌而成,本身护城河并不宽,也不深,不过一丈余宽,两丈深,不像杭州的护城河,宽三四丈。所以对于官兵来说这段护城河倒不难,很多士兵带着巨大的木板,准备架在护城河之上。 浙军官兵拼命的呼喊奔跑,整个泉州的北城墙都要被红色的人潮笼罩,大约近到二百步的距离,城上的各式小佛郎机开炮了,官军的小佛郎机也推到二百步的位置朝城上拼命的还击,佛郎机的子母铳整个大明都在使用,他的特点就是射程近但是速度快,不停更换子铳,除去散热的因素,快的炮手二十息就能打一发,只是炮子只有一斤,动能较弱,对整个军阵的穿透力不够,不像大将军或者红夷大炮,打出的实心弹丸可以穿透整个军阵,造成巨大的杀伤。 但即使是这样,城上的小炮还是给下面的官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毕竟在进攻的路上一点遮蔽物都没有,还要去填护城河,军阵一停马上就会成为挨打的活靶子,城上城下炮火对射,冲到近前去架设木桥的官兵更是被城上的火绳枪一片片打倒。 护城河上几座木桥架设好,官兵们呼喊着冲了过来,老五将手中的开元弓拉满,啾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出,正中城下一个官兵的大腿,官兵摔倒在地上爬动,那边大勇也是一箭射翻一个官军,射中胸膛看来是凶多吉少,大勇高兴的对老五说道:“老五你看,我的箭法可比你准啊。”老五不服气,他不说话,瞅准机会又是一箭,射翻了一个官兵。城上的老兵们从容不迫的朝着城下直射,抛射,将官兵一个个射倒。 官军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浙兵的火器受到戚家军的影响,一直是用的比较纯熟,所以城下的官兵举起火绳枪,对着城头就是三段射,上千火枪兵的三段射击,上千颗弹丸飞上城头,城上的郑军身上喷出一股股血箭,有的人惨叫一声从城上跌落下去。 一时间城上城下,烟雾弥漫,羽箭炮子弹丸乱飞,官军郑军各种远程兵器互射,打的好不热闹。杜弘域看见木桥一座座搭好,麾下儿郎们顺着木桥攻向城头,杜弘域沉声道:“将云梯车派出去。”后面的一个步兵方阵一千余人,在一个千户的率领下将营中早已经备好的云梯车推了出去。 这个云梯车仿造自明军神机营的飞梯,其实这种攻城的塔楼早在古代就有了,无非是用铁木制造成坚固的塔楼,塔楼下面装有木轮,可以推动,上面有射台可以藏下十几名弓箭手,云梯车的高度高于城墙,这样弓箭手就可以居高临下射箭。云梯车的背面是镂空的,里面安放有云梯,当车子贴于城墙的时候,车上的木板桥放下搭在城墙之上,士兵便可通过车内的云梯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墙。 只是神机营进行了一些改良,将云梯车周围放上了许多沙袋土袋以便防御炮火,这些云梯车的自重很大,不能通过架在护城河上的木板桥,所以杜弘域非常有创造性的派出所有骑兵,分成三队,每个骑兵的马上绑上两袋沙土,骑兵全力冲刺到城下,将沙土扔到前方的护城河之中,如此循环往复,三千骑兵很快便能填平一截护城河,可以让云梯车通过。 杜弘域一声令下,骑兵滚滚而去,城上的郑芝虎半蹲在马头墙之后,观察着战场的动静,官兵一时受到阻击,普通的云梯很难架设,只能在城下和自己的士兵对射。他远远的看到官兵远处的阵营中推出几个高达五六丈的怪物,向城头靠过来。又看到大队的骑兵从阵中奔出,朝这泉州城冲来,他心下疑惑不知道官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骑兵马队冲到近前将一袋袋的沙土丢入护城河之中,郑芝虎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下令道:“官兵要填护城河,集中火炮轰打骑兵!”城上的火炮舍下步兵,掉转炮口轰击骑兵,炮子乱飞,一颗三斤重的大将军炮子飞入一队骑兵之中,连人带马打穿了十几名骑兵,一时间四肢横飞,骑兵们纷纷扑倒在地,又是一轮炮火在骑兵中趟出数条血路,火绳枪也是对着骑兵不断射击。 城下的官军掩护骑兵填河,对于敢于露头的郑军火枪兵也是重点照顾,不断有人惨叫着向后倒去或是摔下城头。三千骑兵很快将所有的沙袋抛入护城河中,自己也蒙受了三百多人的伤亡。杜弘域的心都在滴血,这些骑兵可是他的宝贝疙瘩,不仅仅是正兵营骑兵,当中还有八百家丁,那可是浙军的精髓啊。他恨恨的咬着嘴唇,等待云梯车架上城墙,就全军突击,杀郑贼一个片甲不留。 第八十九章初次交战下 郑芝虎对于杜弘域这种新打法极其不适应,毕竟那时的火炮杀伤力有限,不可能对敌军造成如现代火炮那样的大规模杀伤,虽然郑芝虎全力开炮,也只是杀伤了不多的骑兵,按照明代军头的思想,骑兵那都是整支部队的精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用,特别是这种攻城战役,骑兵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可是杜弘域竟然创造性的使用骑兵填壕,而不是派步兵用人命去堆,虽然损失了几百马队可是效率是显而易见的,仅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就将一段护城河填平。 云梯车体积庞大,每辆云梯车需要有一百人推动,五驾云梯车轰隆隆朝着被填平的护城河驶过来,郑芝虎大急道:“红夷大炮,大将军炮,给我瞄准了打。”炮兵们又将炮口调转过来朝着云梯车猛烈开炮,一发红夷大炮的五斤炮子轰的一声砸在了一辆云梯车之上,可是上面的沙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气,云梯车只是猛然的震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任何被击毁的迹象,又是几发三斤的大将军佛郎机炮子击中了云梯车,可是依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破坏,云梯车就像耸立在天地间的怪物一样,依然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城头开过来。 云梯车跨过了护城河,此时城上城下的交锋已经白热化。攻城的浙兵冒着城头泼洒下来的箭雨弹丸,死命的往上冲,杜弘域亲自提着大刀到城下五百步的地方督战,他身后撤回来的填壕骑兵列成几排,颇有肃杀之气。很多流弹炮子从他们头上飞过,杜弘域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杜弘域是靠着老子杜文焕上的位,可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就作战勇猛这一项来说不输他老子杜文焕,而且他还有一些创造性的思维,往往有一些新奇的战法。 城下的火炮疯狂的射击,很多炮管打的发烫,不得不停下来散热,攻城的浙兵已经架起了数十架普通云梯,云梯的一头有钩子方便钩住城墙,云梯上的浙兵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攀附在云梯上,他们一边拨打着上面扔下来的滚木礌石,一边奋力往上攀登。 一个总旗颇有勇力,他将手中红缨枪奋力掷出,当场扎死一个郑军,趁着这个档口,他将战刀衔在口中,双臂勇力一跃而上城头,两个郑军左右夹击想把他逼下去,可是他突然身形一矮,战刀横扫过去,将两人的小腿齐齐削断。二人抱着残腿在地上哀嚎翻滚,总旗的身后又有几个浙兵顺势就上来了,眼见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浙兵们纷纷朝这边蜂拥而来。 郑芝虎正在另一段城墙上督战,眼见靠近城门的那一段城墙上出现一阵骚乱,心道一声不妙。一眼望去,竟然十几个带着钵胄盔的明军已经登上了城墙,看来这些明军至少是正兵营的老军,不然断断不会有如此身手。郑芝虎大急,立刻叫上几个亲兵提刀来战,郑芝虎的兵器是一杆日本的薙刀,刀身细长,双手持长刀柄挥砍,乃是日本平户制刀大师黑木一雄的杰作,唤作落樱,意思是这把刀锋利到樱花飘落到上面就会自动被切碎。 郑芝龙买下这把刀之后送给了喜欢兵器的二弟,这些年郑芝虎一直用这把刀作战,所到之处敌人无不被这把刀杀得片甲不留。这时郑芝虎提着落樱冲了过来,他虎吼一声挥出大刀,一个浙兵想要举起藤牌格挡,奈何这种普通藤牌根本就不可能挡住这把锋利的战刀,只听咔嚓一声,藤牌被砍成两段,连带着这名士兵的项上人头也飞出去老远,血液飞溅郑芝虎一身,郑芝虎也不停顿,挥着大刀就杀进了人群,薙刀翻飞,所到之处劈波斩浪,将一个个明军士兵砍死在地。 那个总旗看到郑芝虎穿着精良的明军铠甲,心知这一定是匪军头领,立功心切的他立刻举刀来战。“来得好!”郑芝虎大喊道,随即跳跃起来,将薙刀高高举过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劈来,总旗横刀格挡,只听见耳边当的一声巨响,然后人们发现这个总旗从头到身子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他手中柳叶刀也被劈成两截,掉落在地。 下一刻仿佛如蚕豆爆裂一般,他整个人裂成两半,腹腔内的零件一齐掉落在地上,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郑芝虎如疯了一般杀进目瞪口呆的明军中去,郑军士兵们在他的鼓舞下勇力大增,一鼓作气将刚刚登上城头的二三十个明军一一挑死扔下城去。 有的一时未死的明军也这样被抛下城头,城上发出了长长的惨叫声。几名身强力壮的郑军手持铁锤,将云梯上的铁钩砸弯,然后一队队的士兵拿着长叉奋力推着云梯,一架架的云梯就这样被推倒,连着上面的士兵也一起摔下去。 郑军这时又拿出在泉州府库中翻出的震天雷,用火折子点着了就往城下抛,轰轰轰一片爆炸声,下面的浙军将士又是死伤一片,很多人的身上被炸出细细密密的血洞,就那样一声不吭的死了。有的震天雷就在士兵的身边爆炸,轰的一声士兵被炸飞,落下来的时候成为了一堆烂肉,可是杜弘域亲自督战,虽然伤亡已达两千之数,可是浙兵没有要退的意思,因为大家都在等云梯车架上城墙的那一刻。 因为云梯车和兵士们距离城墙太近,城下的大小火炮停止了轰打,怕误伤自己人。城上的火炮奋力轰打之下,两架云梯车被击伤,歪斜了过去,不能使用,剩下的三架倒是稳稳当当的靠近了城头。云梯车上的弓箭手冒出来开始居高临下射杀城头的敌军。 老五和大勇的那一队人马正对着一架只有二三十步远的云梯车,上面的一个弓箭手刚一露头,老五和大勇同时放箭射中了他,他发出一身惨叫栽落下来,摔成了肉泥,但是还击很快到来,十几个弓箭手瞄准老五他们这边猛地放箭,几个士兵被射翻,一支羽箭射入了一个士兵的右眼,他捂着眼睛惨叫道:“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救我,救救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弓箭射来,这个士兵身中数箭,向后倒下,当即气绝身亡。“小九子!小九子啊!我干你娘。”老五看见同伴惨死,心下大怒,手中箭支接连射出,射死了两三个浙兵,一个在城下的火铳手看见老五神勇。暗暗瞄准了他。 他手中拿的是鲁密铳,射程比一般的火铳要远,威力要大得多,准头也好的多。只见他屏气凝神瞄准老五,砰的一声扣动扳机,老五感觉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砸中,旋即向后倒飞出去,倒地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想站却站不起来。 旁边的大勇一把扶住他,“老五老五,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欠咱们一顿饭呢,你不是说打完仗要请咱们喝酒吗?狗日的朝廷,为什么就不给我们贫苦人一条活路。”老五动动嘴想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样瞪着眼睛死了。大勇抱着老五的尸体嚎哭起来。 云梯车已经靠近了城墙,木板放下搭在城墙之上,大队的明军士兵顺着云梯车奔向了城头,郑芝虎看见这个架势,有些绝望了,官兵真的这么强吗,大哥让自己守两天,看这个架势两个时辰都守不住了,城下的预备队已经上城支援,其余各城也抽调了部分兵力赶来支援,明军和郑军在城头相持着。 杜弘域看见越来越多的明军攻上城头,不禁喜上眉梢,他大喊着,“加把劲,斩了郑家老二的,老子重重有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军士兵们嗷嗷叫着登城。 大勇放下老五的尸身,走到一个炮位边,抱起了一个小半人高的火药桶,里面还有大半桶火药,一个士兵拦住他,“你想干嘛?”大勇惨笑一声,抢过一个火把,抱着火药桶就冲向了云梯车的方向,他扛着火药桶奔跑着,有浙兵看见了挥刀砍向他,他也不知道身中了几刀,只见他跑向云梯车木板口搭住的那段城墙,那里已经挤满了明军,他奋力冲过去,却被几杆长枪穿透了身体。他口喷着鲜血,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明军将士。心里想,“老五,老子下来找你要酒喝了。”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火把插进了火药桶之中,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上涌现出一朵黑色的蘑菇云,那一段的马头墙被炸得粉碎,砖石四射,附近的郑军明军都被震得耳鸣失聪,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杜弘域在下面也是万分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轰隆一声,那架云梯车猛然崩塌碎裂。激起一片尘土。硝烟散去,那一片城头没有一个站立的活人,明军士兵都被炸的粉身碎骨,而大勇更是尸骨无存。城头被一扫而空。郑军当中不缺敢死之士,立刻有人效仿,他们抱着点燃火绳的火药桶从城头一跃而下,轰轰轰,又是如刚才一般的剧烈爆炸,一样的蘑菇云,一样的漫天血雾。整个泉州城下仿佛成了修罗地狱。 聚集在云梯车边的明军被一片片炸倒,云梯车也被全部毁坏,杜弘域见此情形只能下令收兵,当当当的鸣金声响起,明军如潮水一般退下去。郑芝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望着和自己一样瘫坐在地的士兵们,郑芝虎有些担心,不知道官兵还有什么后招,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两天。 第九十章再攻泉州 浙军退回了营内,杜弘域听到各参将游击还有千户的战报,脸色不禁越来越难看,仅仅一上午的攻击,浙军就死伤了三千余人,这仗还怎么打,郑贼怎的有如此战力,竟然还有贼兵抱着炸药桶和明军同归于尽,颇有倭寇的武士道的精神。 既然停止了攻势,杜弘域索性就等待袁崇焕的大军来再攻城,利用这段时间,郑芝虎下令手下的士兵抓紧时间修缮城池,修理防御设施,城上城下士兵不断忙碌着,一上午的激战郑军这边比杜弘域的兵马死伤更加惨重,死伤估计超过四千,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老兵,新兵只是在后面支援的时候出现了较大的伤亡。他粗略的清点了一下兵马,新兵倒是还有三四千可战,老兵只剩下两千出头可以作战了,他的这部兵马遭到了重创。 可是按照军令他必须要撑到明天晚上,眼下的局势袁崇焕的大队人马一定就在后面不远处,能不能撑过今晚还是一个未知数。郑芝虎不是死板之人,想到这里他立刻派出几骑塘马,飞报城后不远处的杨三军叫他们做好准备。另外放出鸽信裹上红色的布绳,报至厦门他们这里的处境,让大哥早做安排。 晋江县城,冯澄世和郑鸿逵二人领兵到达晋江之后就按照既定方针开始实施动员,为了加快效率,他们将五千兵马分成两部分,冯澄世领两千人疏散城内的居民,郑鸿逵领着剩下的三千人将他们带来的火药逐步安置在民房之中,并且在房顶之上撒上易燃的硫磺碳粉等物,郑鸿逵下令负责安排这些炸药的士兵,人人不准带兵器,不准着上衣,只能穿短裤,这是防止有奸细混进来引燃火药,也是防止这些士兵在身上携带什么引火之物,万一要是不小心点燃了,那可就满城具焚了,他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在海面上,从台湾过来的船只不断靠岸,数百民夫将一桶桶的火药运到岸上,再由士兵接收运往晋江城内,整个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出发前郑芝龙给了郑鸿逵密令要求他务必将军师的家人安全护送到厦门,郑鸿逵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当即派出自己的百余名亲卫护送冯澄世的妻子和儿子前往厦门,冯澄世对此只是笑笑,未发一言。 到今天下午,晋江城内已经布置完一半的机关了,要想全部布置好恐怕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只是不知道郑芝虎能不能再拖住一天。冯澄世对这一点不是很确定,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袁崇焕大军压境,如果不是郑鸿逵耽误了几天,现在就能从容布置了。也罢,能完成多少算多少,反正只要给官军造成巨大杀伤就可以了。 杨三在接到了郑芝虎的塘报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起兵前往晋江至泉州的官道两旁埋伏起来,另外派出报信兵通知晋江城让他们加紧准备。郑芝龙也没闲着,接到鸽信之后本来为了达到战役的突然性他准备夜里子时再出兵赶往后完山,可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既然郑芝虎没有太大把握,那郑芝龙就只好立刻开赴后完山,好在后完山离厦门不远,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郑芝龙让郑芝豹率三千老弱之军守城。他亲率两万大军,其中新军老军各一万。 郑芝龙不愧是战术大家,大炮等等重型装备早在两天前便已经由海上起航运到后完山附近,只要陆军赶到那里将装备从船上卸下即可,很快郑芝龙集结好人马,一声令下朝着后完山极速进发,郑军战士们士气高昂,老军自然不用说,刚刚击败了俞咨皋,新兵经过郑芝龙的鼓舞并每人发下十两安家银更是比老兵还展现出更高的士气,都想在大当家的面前好好表现,郑芝龙还许诺他们,此战若胜还将论功行赏,他郑芝龙准备了黄金一万两就看将士们有没有本事拿,更是将这些新入营的兵给扇呼的嗷嗷叫唤。 傍晚,袁崇焕的大军终于赶到和前锋浙兵汇合。他不顾旅途劳顿立刻组织千户以上军官议事,听取杜弘域关于白天战事的报告,杜弘域一五一十说了,并且也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双方的伤亡情况,袁崇焕听了直皱眉头,因为他久在北地,对东南的海寇不甚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东南的海寇装备可能略好于建虏和北虏,毕竟海上讨生活长年游离于海外,可以搞到不少西洋火器,在大炮火铳方面肯定有一定的优势,从杜弘域所介绍的情况来看,事实的确如此,郑贼的炮队火铳队不输于己方。可是在他看来,海寇的意志力应该没有建虏强,虽然二者都是强盗性质,可是建虏毕竟非华夏地域,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法则,皇太极登基之后基本已经在向一个国家政权过渡,虽然骨子里还是强盗但是毕竟是有了自己的宏大目标,无论是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绝不是郑芝龙这种海贼武装集团能比的。 但是如果按照杜弘域所说,郑芝龙的士兵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意志,这些人往昔不过是在土里刨食的农民而已,什么时候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了。他不禁隐隐有些担心。 历史上袁崇焕在崇祯初年就被冤杀了,他要是泉下有知,知道后面的张献忠和李自成手下那些新加入的饥民打仗的时候都不要命的往前冲他就能知道什么是精神力量了,当一条人命还没有一个馒头值钱的时候,当一顿饱饭就能催动人们冲城的时候,人们就对这个世界丧失了信心,打下来还能吃饭,打不下来就只能饿死,在朝廷的统治下做顺民也是饿死,那不如拼了,人一旦拼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有道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都不要命了仗还怎么打,而郑芝龙的士兵就是这种心态,前后都是死,拼了也许还有活路,而官军的士兵不过是为了当兵吃粮,谁还跟你谈什么家国理想。所以一旦遭受大的挫败马上就产生退意。 这也就是历史上后期为什么崇祯让孙传庭编练新军的道理,不过是为了取代旧军,让一支有信念的军队上战场打仗罢了,包括清末的北洋新军也是这个套路。 此时刘毅正在营中整顿军务,因为他只是把总级别,所以袁崇焕的高级别会议他无法去参加,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军队按照本来的卫所进行划分,很自然的刘毅依然归龙宗武指挥,并没有将他的兵马划到苏地的序列中去,刘毅虽然没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不过他也前往浙兵的营中听取了很多士兵的说法,虽然刘毅和浙兵不属于一个序列,但是毕竟都是大明军队,自己也是把总,是他们的上官,所以刘毅问话士兵们倒是不敢不回答。 他随便点出几人叫到一旁,每人给了五两银子然后问话,士兵们见了上官问话本来还有些战战兢兢,可是一见银子便是一个个放下心来,纷纷称赞刘将军豪气,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战场上的所见所无细细说给刘毅听,刘毅听完心中也有数了,回营召集几名百户商讨对策。 那边袁崇焕的会也开完了,今晚组织夜袭,将浙兵撤下来,由南直隶的兵马担任主攻,再打泉州,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官将们纷纷抱拳领命去了,袁崇焕单独留下了侯峰和陈严龄,跟二位南京的高官再对今晚的战术分配做一个仔细的安排。 第九十一章夜袭 既然定下了夜袭的策略,攻击时间就定在子时,南直隶的士兵们抓紧时间进行修整。城上的郑军士兵眼见袁字大旗已经树立在对面军营中,知道是袁崇焕的大军到了,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人人都紧张的望着对面的动静。 可是直到天擦黑,对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也不知道袁崇焕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郑芝虎却不是新兵蛋子,他跟着大哥在陆上海上打过一场又一场恶战,他在空气中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往往是一种大战前的宁静,在海上的时候郑芝龙最喜欢干的就是夜袭,海上夜里不像陆地上,海水蒸发会形成浓浓的雾气,影响船只的射击视线,而郑芝龙的战术非常简单,他的瞭望兵往往选择一些番人,番人的瞳孔和明人不一样,在夜里往往能看的更清楚,郑芝龙的炮兵都接受过训练,他们的炮兵不需要直瞄,只要听瞭望兵报出的数字调整火炮的角度进行盲射就可以了。 所以在很多时候,就算是自己火力不如对方的时候,只要避开白天,在夜里交战,地方的炮火往往抓瞎,而自己却能准确的打击给对方造成伤亡。想到这里郑芝虎没来由的打了一个激灵,袁崇焕到现在没有动静不会是想夜袭吧。这就跟打牌一样,经常出老千的人,往往会特别注意别人有没有出老千。可是这次出兵他的队伍中并没有番人,番人都在郑芝龙的本部大军里。 郑芝虎只能将自己的亲卫全部叫过来,这些亲卫也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目力自然也比一般人好,他将这些亲卫分散安置在城头各处,既然官兵的人马增多了,那么他们就不可能跟白天一样只攻打东城,剩下几面城墙肯定也会受到威胁,所以除了安排亲卫以外他还将军中携带的铁蒺藜大量的抛洒在城墙周围,只要攻城的军队踩上这些铁蒺藜发出叫声就等于提前给城上的士兵预警了。 另外他还觉得不放心,在城头上增设了许多火把,将城下十几步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他才安下心来,用千里镜远远望着袁崇焕大营的方向。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为了指挥更加方便,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兵马一分为二,属于苏地的几卫兵马作为今晚主攻力量,由副总兵侯峰亲率,皖地的兵马由陈严龄带领,作为预备队,但实际上整个战局是袁崇焕亲自指挥,他也想领教一下郑芝龙的厉害。 大军准备停当,为了保证攻击的突然性,人衔枚马裹蹄,悄悄的向泉州城靠拢,侯峰在攻击队伍的最后,经过白天的激战,东城下的尸体还来不及清理,整个战场一片狼藉,不过好处是,护城河除了被填平的一段,木板桥也没有被拆除,城内的军队不是不想拆除木板桥,而是杜弘域的骑兵始终在数百步之外虎视眈眈,要想派兵下去拆除木板桥又要避开骑兵,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拆除了也没用,毕竟有一段护城河已经被填平,木板桥的架设是很简单的事情,侯峰的攻城队伍也携带了不少的大木板准备搭桥。 侯峰一改白日的策略,准备从三面同时攻城,并将主力攻城队伍放在了白日并没有受到攻击的北城,东城仅仅安排了三千兵马进行佯攻,这三千兵马多携带旗帜战鼓,火铳火炮,在攻击开始后大作声势,开炮开铳猛轰东城,给郑军造成假象。再由北城的主力部队一鼓作气登上城楼。 不得不说,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术是合理的。为了避免被城上的瞭望哨发现,大军进入一里的距离停下等待着攻击的命令。所以郑芝虎安排的瞭望兵没有发挥作用。 刘毅在皖军的队伍之中,他默默的站在龙宗武身后,龙宗武正和陈严龄交谈着什么,毕竟都是太平府的老熟人,二人见面自然是分外亲切,白天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现在倒是有时间好好攀谈一番。本来此次南直隶出兵只是征调各位的部分兵马,刘毅被征调过来只是因为张鹤鸣的提点。所以袁崇焕虽然关注这支新军,但是攻打泉州这个任务还是没有贸然的让刘毅参与,刘毅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后阵。 袁崇焕朝着身边的传令兵点点头示意道攻击可以开始了,一名士兵走到袁崇焕身边的号炮边上点燃了火绳,砰的一声巨响,这就是攻击的信号。 泉州城上的守军听到远处一声炮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城下便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明军开始了攻城,城楼上的郑芝虎握紧手中的薙刀,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明军还是选择夜袭,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了,他已经接到郑芝龙回传的鸽信,如果今夜真的不能阻挡官军那就不要白白浪费性命,三十六计走为上。得到郑芝龙的传令等于给郑芝虎吃了一颗定心丸,郑芝虎心下也是勇气顿生,那就放手打一仗,也领教一下袁崇焕的厉害。 南直隶的军队毕竟不是边军,战斗力和组织纪律性要差一些,袁崇焕用的不是那么顺手,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让南军上去试试,不过南直隶的军队虽然比不得边军,可是在内地的卫所当中也算一只强军,东城的炮火异常猛烈,黑暗之中只听到炮声隆隆,火光闪闪,一斤,三斤,五斤的炮子不断的轰在城墙之上,碎石一片片溅起,周围的郑军士兵非死即伤,城下数千明军开始登城,他们顺着白天搭好的木板桥,抬着云梯飞快的冲过来,城头上火炮齐鸣,弓箭火铳不断施放,一排排的明军官兵被射翻打倒,城下的火铳兵弓箭兵也开始了猛烈的还击,城头上数百士兵被打死打伤,一时间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 不远处又有一些明军人人扛着旗帜朝这边呐喊冲击,战鼓不断在身后敲响,夜色的掩护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参与攻击东城,很快便有云梯被架好,有明军已经顺着云梯开始登城了,城上的滚木礌石仿佛冰雹一般砸下去,一串串的明军被砸中,惨叫着翻滚下去,后面的明军又是前赴后继的登城。 整个东城的佯攻打的仿佛主攻一样,袁崇焕不禁微微点头,不错,这个侯峰确实是个人才,为了完成自己的战术意图,他一定没有跟手下的将领交代主攻方向,这样东城的兵马也以为自己是主攻,袁崇焕倒是说过,谁第一个攻下城门,有重赏。那明军士兵们还能不拼命死战吗? 东城上郑芝虎已经派上了三千余人,跟明军打的不可开交,炮火朝着有火光的地方猛烈的轰打着,不少明军被炮子激起的碎石击中,惨叫着捂着伤口翻滚在地。城上城下火铳对射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有一些明军悍勇登上了城头,还没站稳,又被郑军奋力反击打下去,郑芝虎下令今晚将士们务必用命守城,其实不用郑芝虎下令,这些士兵都知道朝廷无道自己没活路还不如搏一回,对家人对自己对大当家也算有个交代。 郑芝虎亲自加入战团,想白天一样手起刀落,身上的棉甲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整个人仿佛被血液浸泡过一般,顺着刀锋,血如流水一样滴落下来,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可是他猛然发现不对劲,这股明军虽然铳炮猛烈,可是攻城的人数好像不是很多,后面旌旗招展但是却没有多少生力军补充上来。 “不好!”郑芝虎心里暗叫一声,明军将他的主力吸引在这里,其他城墙必定还有伏兵,毕竟这次袁崇焕领了五万大军,怎么可能就眼前这几千人马。还没想完就听到北城发出阵阵炮响,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过来报告道:“二当家,大事不好,上万明军攻上北城了!”郑芝虎略一思索便咬牙发狠招来了副将道:“我带一千人去北城增援,你留在这里,这里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你安心守城,将能用的轻伤员全部调上城来防守。” “是!”副将领命道。 白热化的战斗完全激发了郑芝虎的凶性,他恶狠狠的提着刀带着一千士兵奔向北城。北城下的明军在攻击时并未达成突然性,在离城墙数十步的时候碰到了铁蒺藜阵,很多士兵因为天黑没注意到地上的铁蒺藜,很多人被铁蒺藜扎伤了脚掌,发出的惨叫声引起了城上士兵的警觉,侯峰看到自己已经被识破,索性强攻,大军猛扑向北城。 北城的炮火弓箭火铳不多,虽然城上的郑军士兵拼命轰打,可是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数百人的损失对近万大军构不成威胁。侯峰将兵马分成两拨,五千人先攻第一轮,剩下的人攻第二轮。与此同时,佯攻南城的两千人马也开始攻城,导致南城的千余守兵无法分兵前来救援北城和东城。 第九十二章骑兵追击 明军呐喊着,冒着城上抛下的大石和木头拼命攀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一队明军冲上了城头,守城的是郑芝龙队伍里的一个营将,也是和郑芝龙一起起家的老兵,积功郑芝龙给了他一个头目的位置,他看到已经有明军登上了城头,心下大急。点起自己的十数名卫士,冲入了战团,凭着一股勇力竟然将明军死死的压制在城头的一小块区域。 明军后续被堵住不能登城,前面的士兵又没法杀开一条路,兵器不断的交击,一时进退不得,侯峰指挥火铳火炮拼命的朝城上轰打,一发三斤炮子击中了城楼的立柱,因为立柱硬木圆滑,炮弹打上去之后竟然反弹过来,一个卫士将营将扑倒大喊道:“小心!”炮子飞速的射向人群,一时间噼噼啪啪骨断筋折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渗人。 郑军士兵被炮弹趟出了一条血胡同,电光火石之间,攻上城的明军发一声喊,趁着郑军愣神的工夫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的士兵源源不断的开始登城。侯峰一看战场上出现了转机,立刻下令身边所有的预备队投入战斗,又是四五千兵马呐喊者冲上来,城上的士兵陷入了恶战,有的人兵器折断就用拳头,用牙齿,抱着明军士兵从城头摔下同归于尽,侯峰也被郑军所展现出的疯狂所震惊了,但是战事已经进行到此,咬着牙也要打下来。 郑军士兵越战越少,危急时刻,郑芝虎领兵赶到,立刻投入了战斗,郑芝虎的薙刀翻飞,砍翻了一片片的明军,几个明军士兵看到他无比英勇,一齐挺枪来刺,郑芝虎大吼一声将枪头劈断。反手一刀劈飞了好几个人头。身后的一千士兵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战场上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箭矢横飞,炮子乱窜,尸体堆积,士兵们疯狂的互相砍杀着。 本来就人少的郑军渐渐不支,被明军逼得节节败退,北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杀红了眼的郑军士兵已经顾不得许多,几个炮手扔掉手中腰刀,抓起火把就往火药桶里插,轰轰轰,爆炸比白天还要猛烈,火药桶接连引起的殉爆甚至将城墙炸塌了一段,冲击波四散开来,数十步之内再无活人,城头上混战在一起的郑军明军被一扫而空,连郑芝虎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从楼梯上翻滚下去。 城下的很多明军被城上掉落的砖石砸中,纷纷惨叫着扑倒在地,整个泉州城仿佛地震一般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连东城的很多士兵都站立不稳而摔倒,所有人都看着北城方向,战场上一下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当当当,明军阵营内响起了鸣金的声音。袁崇焕下令收兵,他在后阵看到前方的情形,看来杜弘域所言不虚,郑贼确实有舍生忘死的气势。陈严龄在一旁看的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这一仗虽然是用江苏的兵马,可是同安徽的兵马一样都是南直隶阵营,这一阵不知要折了多少人马。刘毅在后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种攻城的方式还是太过原始,如果是自己的兵马攻城一定不会用这种方法,他要让敌军领略一下不对称战争的威力。 侯峰听到鸣金声只能指挥部队退去,这一仗下来,明军损失不是特别大,大概两千人左右,给郑军至少造成了同等的杀伤,现在城内郑军的可战之兵不过两三千人了,如果再攻一次的话肯定能拿下。侯峰一回到营地之内就和袁崇焕请战,请求督师让他领兵再冲一次,一定能拿下泉州城,袁崇焕却摇摇头道:“侯总兵,这一仗下来你也辛苦了,将士们傍晚刚到就投入战斗也是疲倦,经过两次攻城,现在城墙又被击破,我料定后半夜郑贼一定会撤出,不需要再在攻城战役中白白浪费将士们性命,待会只要派骑兵追杀即可,在野战中用骑兵消灭他们才是上策。” 侯峰听见袁崇焕如此说也不再争辩。一旁的杜弘域也是请战。袁崇焕权衡一下,两个人的功劳应该平衡一下,白天杜弘域也损失了不少人马,应该给予一些补偿。袁崇焕立刻下令调集侯峰南直隶的所有骑兵,一共约五千人,待到敌军撤退之时立刻追击。而给杜弘域安排的任务是带领麾下所有骑兵抢占晋江城,他已经收到哨探消息,晋江城空虚,郑芝龙准备将战场放在厦门附近,这也符合他的一贯风格,海陆配合作战。 袁崇焕命令杜弘域现在就出发,包抄过去,如果晋江真的空虚就攻下晋江,如果情报有误反正是骑兵撤退也迅速,袁崇焕已经得知,郑军中的骑兵不过千余,就算硬碰硬打起来他们也不是杜弘域麾下的对手,更谈不上追击。所以袁崇焕放心的让杜弘域领兵前去抢城,只是他没料到冯澄世竟然使出了绝户计。 两位总兵领命,转身出了大帐安排兵马去了,袁崇焕点起剩下的所有兵马,下令江西兵马分出五千人接防泉州,并且告诉手下官将他准备将泉州作为整个战役的后勤基地,物资全部囤积在泉州,剩下的大军继续稳步推进,延续前面的方略步步为营。 果然郑芝虎在官军退却之后未作任何停歇,立刻下令抛弃全部火炮辎重,剩下的军队立刻撤出战泉州,三百多名重伤员为了不拖累队伍,自愿留在城里,郑芝虎含泪拜别。寅时一到,郑芝虎打开西门,剩下的不到四千人马立刻轻装奔出城外,早有远远在一旁监视的哨探夜不收将西门动向飞马报至大营。袁崇焕立刻命令骑兵开始追击。 侯峰领着五千马队快速贴了上去,杜弘域已经先一步出发,兜了一个大圈子直扑晋江城。此时杨三的军队就埋伏在泉州西门外十五里的官道上,静静的等待着郑芝虎军队的到来,泉州湾的海面上夜色朦胧,十几艘巨舰默默的停泊在海面上,那是郑芝龙派出接应杨三和郑芝虎兵马的舰队。他们还是利用最熟悉的战法,反正泉州城靠近海边,到达晋江的官道正好有一段要离海边非常近,只要他们的兵马能退到战舰的射程之内,那么他就有把握救出这只兵马。大洋船将船身横过来,侧弦的十二门大炮炮口直指前方,一百多门大炮做好了准备,时刻可以发射出炽热的弹丸。 通过吸收西洋火器的制作经验,现在郑芝龙的舰队不仅大炮精良,炮弹也是种类繁多,有普通的实心弹,也有霰弹,还有葡萄单,链球弹,开花弹,等等等等。特别是最新的佛郎机延时开花弹,用火药发射出内部镂空装填黑火药的铁弹,弹丸上有火绳,开炮之前预先点燃炮弹上的火绳,当炮弹落地后火绳耗尽,引起炮弹爆炸,因为佛郎机改良了生铁铸造技术,使得炮弹壳可以碎裂成更多的小铁片,杀伤力更大。 郑芝虎的兵马奔出城外不到十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的声音,大地仿佛都在震动,隐约还有喊杀声,郑芝虎命令道:“加快速度,前方五里就有兵马接应,跑起来!”他立在马上,身后数十名亲兵也是勒住马头,一名亲兵上前劝道:“二当家快走吧,五里的距离战马片刻即到。”郑芝虎沉声不说话,默默的看着队伍奔跑,很多士兵们丢下盔甲兵器,纷纷撒丫子跑起来,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很多老兵从声音已经判断出,追击他们的是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侯峰顶盔贯甲,一马当先,举起手中大刀道:“儿郎们跟我冲,杀贼!”“杀贼!杀贼!”身后五千马队爆发出惊天的呼声,各人身下战马不禁是加快了马速。骑兵犹如洪流一般向前席卷。 第九十三章火烧晋江 离杨三的伏兵越来越近了,身后传来了暴雨般急促的马蹄声,仿佛平地升起的一声惊雷,很多士兵吃惊的回头望去,只见五千马队从官道急追上来,骑兵手中的战刀在夜色中发出点点寒光。侯峰大吼:“杀上去,全歼他们!”刚才的攻城战让南直隶损失了两千人,侯峰早就憋着一股怒气,身后的骑兵们也跟自己的主将一样,看见袍泽战死,人人都是义愤填膺,他们发出低沉的怒吼,冲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步兵已经无法结阵迎敌,立刻被骑兵的洪流淹没,骑兵们长枪冲刺,战刀劈砍,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郑军人仰马翻,四散奔逃。惨叫声不断响起,有的跑不了的伤兵跪在地上求饶,也被官军骑兵一刀砍翻在地。 步兵在骑兵的冲击下溃散,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断臂,郑芝虎看着目眦欲裂,但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祈求杨三的伏兵赶紧出现。不远处,杨三的兵马已经张弓搭箭,火绳枪也全部准备好,还有从厦门府库里取得的震天雷也携带了一部分。眼看官兵已经杀进了郑芝虎的队伍中,杨三急的大汗淋漓。 侯峰挥舞大刀在人群中反复冲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刀下没有一合之将,几个郑芝虎的亲兵骑马想拦住侯峰,侯峰爆喝一声,挥刀劈去,一刀将一个亲兵砍成两段,复一刀将剩下的几个敌兵砍下马来。刀锋犹自滴着鲜血,俨如战神下凡一般左冲右突,他将六瓣盔摘下掷于地上大笑道:“皆是鼠辈尔,痛快痛快!哈哈哈!”骑兵们砍杀的更加起劲,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在骑兵面前,无组织抵抗的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正杀得漫天血雾之际,侯峰眼角闪过一丝火光,他大吃一惊,本能的向后一仰,只见官道两旁的密林之中铳声大作,原来是杨三的兵马开火了,啾啾的羽箭密集的从密林中攒射而出,在马上大砍大杀的骑士们丝毫没有防备,瞬间便被成片射下马来,饶是侯峰闪躲的快,也不免一颗铳弹从肩膀擦过,顿时血流如注。手中的大刀一时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他大惊道:“有埋伏,速退!”黑暗之中密林里只是不断地射出弓箭放出铳弹,也不知道有多少伏兵,侯峰不敢冒进,连忙下令撤退。 骑兵们被打蒙了一阵迅速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镇定下来,开始拨马撤出战场,侯峰大喊道:“快撤快撤!”骑兵们马后腾起一阵烟尘,脱离战场向后撤去。 郑芝虎的三千兵马又折了一半人,他不禁怒火中烧,想要返身去追击报仇,却被杨三一把拉住,“二当家,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快走,海边有舰队接应我们!”当下郑芝虎抿嘴不再说话,打马跟上杨三,剩下的一千多人惊魂未定,跟着从密林中走出的杨三兵马朝海边跑去。 侯峰返身撤退了两三里地,派出几支哨探夜不收前去侦查,哨探回报敌军已经从密林中撤出,不过三五千人马,现在已经向西南方撤退了。侯峰清点一下兵马,发现损失了数百人,他回过味来,看来伏击的敌军并不多,极有可能是负责接应城中兵马的小股敌军,他立刻命令道:“整队,杀回去,我们上当了,他们没多少人。”说完一马当先冲了回去,身后的马队纷纷跟上,五百家丁紧紧的将侯峰护在中间的位置。 “官军骑兵又杀上来了。”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报告道。“来得好,让他们尝尝我们大炮的厉害!”杨三大声说道,催动马匹,身后的步军也是加快步伐,穿越西南的密林,朝海滩的方向奔跑过去。 侯峰的骑兵风驰电掣的穿过密林,眼看前方数百步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侯峰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杀!”马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直冲过去,眼看又要复制刚才骑兵清剿步兵的惨剧,杨三突然射出一支号箭,然后大声命令道:“全体趴下!”士兵们纷纷趴倒在海滩上。浓浓的海雾之中突然飞出数百铁球,朝着海滩砸过来,南直隶的骑兵们一时不查,立刻人仰马翻倒下一片,沙滩上想起了一片人类和马匹骨断筋折的声音,这些落在地上还打着旋的铁球在下一刻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兵被一扫而空,海滩上到处飞溅着密密麻麻的铁片,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是马,身上都被打出一个个血洞,侯峰周围的卫士拼命的聚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弹片,家丁队长眼疾手快,一把将侯峰扑下马来,压在身下。这才躲过了这一劫,可是自己身上却被多块弹片击中。 官军的马匹受惊,纷纷不受控制的向后逃去,战场上一片混乱,舰炮射出三轮之后停止了射击,海滩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马尸人尸。少说官兵也折了近千骑兵,郑芝虎和杨三顾不上返身和骑兵交战立刻带兵奔到海边,海边早有很多舢板在等待,他们先将伤员运上船,然后数十艘舢板往返于大洋船和海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数千人运上船。然后扬帆起航,朝着厦门的方向去了。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侯峰翻开身上家丁队长的尸体,坐了起来,满眼望去皆是部下的尸体,数十名亲兵正在海滩上挨个翻找着尸体,猛然一个亲兵喊道:“大帅在这里,快过来,大帅找到了!”士兵们纷纷围拢过来,架起还没有从头晕中缓过来的侯峰朝官道退去,官道上已经聚集了数千骑兵,侯峰清醒过来,整顿人马,向后和袁崇焕的大军汇合而去。 晋江城外,杜弘域的三千骑兵已经赶到,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晋江县城的城头除了飘扬的郑字大旗以外好像没有兵马驻守。他派出十几名探马前去探查。探马飞奔道城下,绕着一段城墙来回奔驰了几圈,然后扔出鹰爪钩钩住城墙,十几人开始敏捷的攀登起来。 为首的一个小旗呼啦一下翻上城去,发现城头空无一人,站在城墙上朝城里眺望,发现城里也没有动静,整个晋江县城仿佛死了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奔下城墙,打开了县城的大门,然后进入城墙边的一片民房中探查,这就是冯澄世聪明的地方,为了隐蔽,他并没有在靠近城墙的民居中放置火药,以免被发现,如果进城的兵马发现了他的火药,那也是他们已经深入城内了,想跑也跑不了了。 小旗跑回城上挥动红旗,证明城里没有敌人,杜弘域看到城门被打开,城上的探马又发出了讯号,只道是敌军闻风丧胆,肯定已经全部集结到厦门准备决战了。 城内一处大院里,数十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将火折子放入怀中塞好,然后奔出院子,前往各个放有火药火油的爆炸点,杜弘域经过和郑军的激战,甚至海寇悍勇狡猾,他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于是小心的将骑兵分成两部分,自己带着数百家丁押后,让正兵营的骑兵先进城,防止敌人可能的伏击。 黑衣人散布到城中各个火药爆炸点,点燃了长长的火绳,这些火绳经过特殊处理,跟火铳上的火绳一样,燃烧时间非常慢,现在点火大概要过半个时辰才会爆炸,时间上应该来得及,这些黑衣人点燃了火药之后趁着朝阳刚刚升起,天还未亮之际又回到了院子集中,然后通过地道跑到了西城外的空地上,海面上十几艘小快船飞速的接近晋江城,他们搭载了中国人的智慧发明,火龙出水。其实是在宋元时期就已经发明的火箭,射程可以达到数里,每艘快船上装备一个几个火龙出水,一共数十只,用来朝城内齐射。 杜弘域的兵马已经有一大部分进了晋江城,领头的一个正兵营总旗以前在浙江水师干过,对火药的味道很是熟悉。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他下马推开路边民房的大门,刚才进城之时他就觉得很奇怪,晋江城虽然不大,但也有数万居民,这些人都被郑芝龙转移走了他们是要干嘛。空气重的味道越来越浓,是一股酸酸的味道。他吩咐几个士兵上房顶看看,几个骑兵下马搭成人梯,送一个士兵翻上了房顶,房顶上大多都是茅草,士兵抓起一把下来递给总旗道:“大人你看,房顶不是瓦片就是茅草,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这海边有一股怪味,不像咱们浙江海风吹过来只有海鲜味。” 这个总旗将茅草凑在鼻子下面问了问,整个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住,这个味道,这是硫磺,上面黑黑的颗粒是碳粉,这是要干什么,这是绝佳的引火之物,房顶上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这一定是人为撒上去的。他立刻吩咐士兵上左右房顶查看,果然一整条街道的房顶都被撒了这些东西。 “不好,他们要放火烧城!立刻撤退!”他大喊道。然后催促骑兵们掉头出城,可是前队出城后队进城,两支人马相对,不得进不得出。后面的马队看见前方马队往回奔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弘域看见前方入城队伍出现骚动,正要派人上前询问。只见天空中仿佛流星一般,大量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城中。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第九十四章袁郑相遇 晋江城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战马的哀鸣,士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充斥着整个县城。虽然因为郑芝虎没有顶住官军的攻势,导致晋江城的布置只完成了一大半,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埋设好火药和火油,但是因为夏季天气干燥,再加上夏天海面的东南风相助,当火龙出水拖着长长的尾焰落在城里的时候,立刻点燃了洒在城内各处房顶上的硫磺碳粉,火势借助风势,在一瞬间变席卷了整个城池,而设置在民房内的火药桶因为火绳燃烧殆尽而爆炸或者被大火直接点爆,轰轰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淹没了惨叫声。 杜弘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只看到城内火星四射,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士兵们在地上无助的翻滚,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烈火,但无奈的是,空气中漂浮的碳粉就是最好的助燃剂,火油顺着民房流淌到街上,很多士兵就那样慢慢的被烧的蜷缩起来,身上起火的战马在街道上如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又是将好些士兵撞得口吐鲜血,宛如修罗场一般的晋江城成了杜弘域麾下骑兵的葬身之地。 杜弘域凄厉的哀嚎着,他的骑兵完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号角声,原来郑芝龙的主力大军早就已经埋伏在后完山,此时更是水陆同时进发向晋江方向逼来。因为后完山地形险要,郑芝龙的舰队兵马都藏身在山后,且离晋江城足足有十五里,杜弘域放出的哨探没有及时发现这只兵马的存在。 在听到晋江城内的大爆炸之后,郑芝龙指挥全部兵马杀出。向杜弘域的方向猛扑过来,一个哨探夜不收打马狂奔到杜弘域面前,“大帅快撤,郑芝龙的主力离我们不足五里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慢慢浮现出了一道黑线,还有大量的旌旗出现,是郑芝龙的大军,自从击败了俞咨皋之后,郑芝龙得到了大批的战马,自己的马队瞬间扩充到近千人,虽然很多人的骑术不那么精湛,不过勉强可以一用。此刻郑芝龙全副武装高举战刀,大声呼喊着,身后上千骑兵抽出马刀,一片寒光,狂暴的马蹄声响起,似乎要将面前的一切踩成齑粉。 家丁们保护着杜弘域向后撤退,没有入城的正兵营骑兵紧随其后,还有很多侥幸从城中生还的骑兵也是远远的跟上来,郑芝龙的骑兵快速突击着,两军相隔不过百余步,部分会骑射的郑军骑兵纷纷张弓搭箭,在马匹的惯性作用下箭支比平时飞的更远,他们越追越近,一波波的箭雨向前方射去,落在后面的一些浙江骑兵被一个个射翻落马,然后被滚滚而来的马蹄踩成一堆模糊的烂肉。 杜弘域的骑兵们顾不上身边的同伴被一个个射落马下,只是闷着头打马狂奔,希望能逃出这片修罗地狱,杜弘域在前方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他的心中一片悲凉,自己的骑兵全完了,浙军的精华都丢在了这小小的晋江城,他几乎忍不住发狂想调头和郑芝龙拼命,但是理智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郑芝龙足足追出了十几里才渐渐收拢兵马,他也知道,双方都是骑兵,再追下去也不一定能追上,反而可能会陷入袁崇焕的重兵包围之中,他回头去和后面的大队人马汇合,已经有一队人马去晋江城探查了一番,城内火势太大,根本无法入城,而侥幸从城内逃出来的骑兵很多人被郑军大队人马在城外包围,他们丢盔弃甲只能纷纷投降,郑芝龙留下五百士兵善后,主力大军趁着大胜继续挺进,就在晋江至泉州一带的旷野上击溃袁崇焕。 冯澄世也跟在军中,他只是捋须笑笑,对自己的谋略很是满意,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一直都是顺利的实施,接连作战消耗了袁崇焕大量的骑兵,现在恐怕袁崇焕可用的骑兵只剩下五千人了,这对于缺少骑兵的郑氏集团来说是个绝对的好消息,而且官军新败,士气低落,浙兵现在是不可用了,下一阵和他们对阵的一定是南直隶兵马,江西那帮叫花子兵倒是不足为虑。 郑芝龙策马来到冯澄世身边不住的赞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消耗了袁崇焕手下大量的骑兵,郑某佩服。” “将军过誉了,冯某不过略施小计而已,这也就是对付卫所兵,袁崇焕刚上任不久,各部磨合不够,袁崇焕的指令也不能完美的执行,再加上江南总体上承平日久,各部的战斗力并不是特别强悍,如果是袁崇焕统领的辽东边军我断断不会用此计策,那都是常年和建虏打交道战场经验即为丰富的老兵,战力非内地兵马可比。就说泉州城,如果是边军来打,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冯澄世缓缓说道。 郑芝龙也是点点头,若有所思,他的活动范围都在东南沿海和日本南洋一带,对北方的建虏建虏认识不是特别深刻,不过他的军中也有很多蒙古人士,比如铁人军的巴塔尔等,所以既然边军常年是和巴塔尔那样的人作战,战斗力确实是强悍,果如冯先生所说非内地兵马可比。不过现在还是先击败眼前的官军再说。 正和冯澄世说话间,一名士兵来报,郑芝虎和杨三的队伍已经登陆,正在向这边汇合。这样郑芝龙的主力两万人,加上前期布置完晋江陷阱的郑鸿逵兵马五千人,还有杨三郑芝虎剩下的五千人。除了郑芝豹留守的三千人之外。郑芝龙此次迎战袁崇焕的兵马达到了三万人。 而袁崇焕这边虽然骑兵损失惨重,可是还有五千马队可用。南直隶的近两万步卒除了在泉州受到一些损失以外,主力仍在,只是浙兵杜弘域的兵马情况不好,三千骑兵只剩下七八百,步兵在泉州也损失了数千,眼下一万五千浙兵只剩下了八九千人,士气低落,此时是不堪大用了。杜弘域浑身浴血败回之后,袁崇焕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他,只让他下去好好休息。另外袁崇焕散布出去的夜不收也不断的回传消息,郑芝龙的大军和他们相距不到十里了。看来这一仗只能用南直隶的兵马和江西兵和郑芝龙决战了。浙江兵就让他们镇守中军吧,现在派他们上去只能是适得其反。 天启末年七月十七日,袁崇焕和郑芝龙的两支大军在晋江和泉州之间凤池镇碰面,两支大军静静的列阵于凤池镇边的旷野之上。凤池镇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破败的房屋显示着这里原来也是有人居住的。两支兵马摆开阵势,袁崇焕这边刀枪如林,一队队传令骑兵在阵前飞驰,很多夜不收被放出去不断盘绕在郑芝龙的大军周围。明军阵地上一片鲜红,从海面上吹来的大风将旌旗吹的猎猎作响。 而郑芝龙这边虽然服饰五花八门,但是阵型也是严整,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也能排列好阵势,很多人没有头盔包裹着黑色的头巾。一眼望去仿佛黑色的海洋一般,在整个大阵之前有很多火光闪现,仿佛天上的繁星点点,那是郑芝龙的铁炮队已经点燃了火绳,此次郑芝龙将一千老铁炮手和新武装的两千铁炮队全部带出,这是他全部家底,三千人分成三列,静静等待着袁崇焕的军队进攻。 双方都装备了大量的火炮,如果非要从质量上来说,郑芝龙的火炮恐怕比袁崇焕的火炮还要好一些,不远处的海面上也聚集了郑芝龙的舰队,可是袁崇焕并未将战场摆在离海面近的地方,侯峰吃了一次亏已经将郑芝龙的战术告知了袁崇焕,袁崇焕不是傻子,不可能上第二次当,可是这支舰队始终是个威胁,浙江福建两地的水师根本无力和郑芝龙的舰队海战,如果郑芝龙在陆上讨不到便宜恐怕又要故技重施往海边退却。这是袁崇焕很担心的事情,必须派一支大军拦住郑芝龙的去路才行。可是手上的可战之兵只剩下南直隶的军队,如果分兵去拦截那么正面战场打赢的把握就不大了,可是如果不分兵,就靠赣地的兵马能拦得住郑芝龙吗。权衡利弊,没有办法,只能将赣地的兵马派出去,绕道郑芝龙后方拦截,他必须保证先在正面战场击败郑芝龙。 邹秉军领命后立刻率领一万江西兵出发,往郑芝龙的后方杀去。 第九十五章局势反转 郑芝龙看到敌方有兵马分出,从另一个方向滚滚而出,心知肯定是袁崇焕分兵前去抄自己后路了,这一点他不担心,经过接触性的几战,他已经摸清了官兵的战斗力,南直隶的兵马也不比浙江兵强多少,自己在海面上还有一支奇兵,泉州湾本来就是晋江的入海口,他的大洋船和鸟船进不了晋江,可是他的舢板可以。泉州湾已经被他的舰队封锁,官军的水师根本就进不来,所以装备了火龙出水的舢板可以顺着海风,飞快的驶入晋江之中,他袁崇焕派兵抄自己的后路,自己也准备了一场火药盛宴够袁崇焕好好喝一壶了。 袁崇焕抽出尚方宝剑,大声道:“此战有进无退,务必一战扫平海寇,全军出击!”“杀!杀!杀!”将士们大吼三声,军阵开始前进。炮兵在军阵之前将大炮向前推动,双方本来相隔不到三里,在官军大阵的推进之下,双方的距离迅速的缩短。 相隔五百多步。郑芝龙回头命令道:“老四,传令红夷大炮瞄准大阵中段开火!”此次双方各带了近两百门各式火炮。郑芝龙这边红夷大炮二十门,大将军炮五十门。剩下小型佛郎机,子母炮,虎蹲炮一百余门,袁崇焕那边跟郑芝龙这边数量差不多可是红夷大炮只有十余门,大将军炮也只有三十门,远程火力略显不足。 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兵马分成三块,来自江北各卫的兵马约一万五千人列阵在中间,扬州卫苏州卫的兵马列阵在左翼,安庆卫徽州太平各府的军马在右翼,正面大致有两万余人。刘毅的新军被安排在龙宗武的安庆卫序列当中,摆放在大阵的最右边。 刘毅的步军夹在整个右翼大阵之中,骑兵则和龙宗武的骑兵一起在侧翼护卫,这么大规模的作战刘毅还是第一次遇到,数万人在平原厮杀,不禁让他胸中热血翻腾,麾下的士兵很多人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火铳兵们握紧了手中的二六式,刀盾兵紧紧的将身子贴在大盾之后,刘毅望见吴东明的骑兵队也是尽量伏底身子,虽然麾下士兵们都身着重甲,能防御住铳弹弓箭,可是防不了炮子,希望炮战尽快结束,双方只要近距离交战,那就是自己发威的时候,他对麾下军官略作调整,因为长枪兵肩负了炮兵的责任,所以他将陈宝和陶宗二人对调,现在陶宗是炮兵百户。他们推着安装有飞雷炮的板车前进着,只要能进入两百步以内的距离,那就是我青弋军的天下了。 这边郑鸿逵听到大哥下令,立刻挥舞手中的红旗。前方的炮兵看到大旗这边发出的指令,一个营将大吼道:“红夷大炮,瞄准敌阵中段,开炮!”炮手们将炮口上扬,瞄准官军在营将声嘶力竭的吼声之中,二十门红夷大炮同时开火,五斤的炮子带起阵阵狂风,破空之声响起,实心炮子带着呼啸和巨大的动能飞向官兵大阵,犹如秋收的麦子一般,官军之中瞬间就被犁出十几道血胡同,炮弹所过之处,士兵们惨叫着翻滚在地,有几颗炮子击中地上的巨石然后弹起砸落在人群头顶,又是带走了几条生命。失去动能的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着,又带走了几条小腿。一轮炮击下来,官军死伤近二百人。 袁崇焕在大阵之后一里的地方,在杜弘域八千浙兵的护卫下竖起千里镜默默观察着战场的情形,眼见郑芝龙阵地腾起阵阵白雾,这边官军一片人仰马翻,他不禁将手指的关节捏的发白,可恶的海寇,竟然打的这么准,不需要试射就能准确命中大阵。 明军的红夷大炮也开始还击了,可是明军的炮手明显疏于训练,比起郑芝龙本阵之中的那些精锐海贼来说,准头差了一些,毕竟那些人是在颠簸的海船之上放炮都能击中敌船的人,更别说是在平地,射击的准确度提升了很多。明军一轮炮击只给郑军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两军继续接近,大将军炮也开火了,再后来是佛郎机,当进入到三百步之内的时候,双方所有的火炮都是全力射击,但明显郑芝龙这边占了上风。中军大阵是敌军重点照顾的对象,数百发大大小小的炮弹在中军阵前掠过,伤亡已经达到近两千人,而己方的炮火只给对方造成了千人左右的伤亡。 “哈哈哈,打得好,老四,让儿郎们就这么打,我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炮子硬。”郑芝龙对身旁的郑鸿逵说道。冯澄世在一旁看的也是屡屡点头,这郑军的火器果然名不虚传,打的官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么看来不等官军冲到阵前恐怕就要损失两三千人,还有铁炮队没有开火,五十步之内官军又要用多少人命去填呢? 此时的炮火散热性能并不好,一般打出五轮就要有一刻钟的散热时间,双方的炮战很快就结束了,明军一看郑军的炮火停止了射击,立刻抓住机会呐喊着往上冲,刘毅出发前已经和龙宗武商议让新军单独从右翼出击。龙宗武是知道刘毅的本事的,所以他也对袁崇焕汇报了此事,袁崇焕也想见见新军的威力,所以准许了刘毅的请求。 明军在两百步外发起冲击,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的是真真切切,猛然他发现正对大阵的郑军阵营出现了变化,前方的步兵突然散开,有约三千人的队伍从中间走出,开始向冲击的队伍前进,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百步,郑军前进的队伍猛地停了下来。不好,是火铳。袁崇焕心里猛地一惊。没想到郑芝龙的火铳队人数竟然这么多,三千火铳兵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原来郑芝龙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这么多火铳恐怕中军队伍凶多吉少了,袁崇焕因为一直对阵的是关外建虏,所以对这种火铳阵极其不适应,但是火铳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边军的三眼铳经常将建虏打的人仰马翻。 有心下令撤退,可是军队已经冲上去了再下令撤退已经来不及,会造成全军大乱,为今之计只有全力一搏了。袁崇焕又讲千里镜望向右翼,刘毅的新军暂时还是没有动静。如果俯瞰整个战场,明军就像一只巨鹰,张开翅膀包围郑军,而郑芝龙的兵马就像一只握紧的拳头,将所有精锐火器全部集中在中间,要从中军突破。 五十步的距离,郑鸿逵策马冲到铁炮队身后,亲自下令道:“铁炮三段击!射!”“开火!”“开火!“开火!”无论是番人,汉人,日本人,现在他们都是郑芝龙海盗大军中的一员,听见郑鸿逵的下令声,砰砰砰,惊天动地的排铳开始发射,密密麻麻的铅弹覆盖了前方五十步的区域。冲在最前面的数百明军身上腾起阵阵血雾,有的人被三四颗铅弹同时集中,倒飞出去,前排的明军盾牌被纷纷击碎,翻滚在地上,五十步的距离内为之一空,明军的冲击阵型为之一滞。连阵后的弓箭手都忘了放箭,明军没想到刚进入五十步郑军就开铳了。以至于官军的火铳还没发射就挨了一波排铳。 第一排射击完之后,第二排一千名火铳兵紧接着射击,又是一千颗铅弹射出,数百明军栽倒在地,明军整个都被打蒙了,这还没完,第三阵又是一轮齐射,明军又倒下了数百人,算上前面炮战损失的人马,这还没近战就已经损失了三四千人,整个中军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袁崇焕在阵后看了暗叫一声不好,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猛地传来一声巨响,袁崇焕吃了一惊,生怕自己的兵马又出了什么闪失,只见战场右侧升起了一朵蘑菇状的黑云,这怎么回事?袁崇焕急忙架起千里镜看去,只见郑芝龙的左翼一片大乱,士兵们到处乱窜,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又是轰的一声,一朵同样的蘑菇云升起。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两军士兵的呐喊。 郑芝龙和郑芝虎冯澄世等人正在这边谈笑风生,看来官军不过如此,再打一阵估计就胜了,到时候再回过头去收拾那些江西叫花子。看来舢板都不用出动了。冯澄世见到郑芝龙的军队如此善战,也是心下暗喜,看来这次真的是投靠对了。众人正是信心满满,却突然冷不丁的发现自己的左翼连连发出巨响,天空中不断升起一朵朵的蘑菇黑云。左翼的士兵们瞬间崩溃大乱。战局在一瞬间扭转。郑芝龙头皮都要炸开,这怎么回事? 陶宗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火炮前移三步!一二小旗,开炮!”“三四五小旗,火炮后移两步,瞄准后方开炮!”虽然飞雷炮不能调节角度,但是可以利用距离和坡度进行调整。嗵嗵嗵,一个个圆锥形的炸药包被投送出去,纷纷落在郑芝龙的阵地上,下一刻就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不仅是步兵受到打击,就连郑芝龙布置在左翼的火炮和炮手也是损失惨重,还有的火药被冲击波引发殉爆,战场上一刻不停的巨大爆炸声让人的心都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眼见飞雷炮取得如此战绩。刘毅挥舞大枪,“青弋军,出击!”“必胜!必胜!”青弋军的士兵们向前整齐的迈步。 第九十六章新军发威 青弋军的士兵们向郑军的最右翼发起了进攻,龙宗武眼看刘毅军中那些好像大型虎蹲炮的铁桶发挥如此的大的威力惊得好半天合不拢嘴,趁着整个右翼明军愣神的功夫,刘毅的青弋军向前挺进,攻击的明军士兵们纷纷自觉的让路,先期攻上山坡的明军也开始往后退,刘毅高声对龙宗武说道:“指挥大人,请空出战场容青弋军出战。”龙宗武这才回过神来,他也想见识下新军的威力,便吩咐身边的掌旗兵发出号令。右翼的明军开始往后收缩,让青弋军顶到前面去。 中军阵地,郑芝龙的铁炮队已经给中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弓箭手已经顶上去拼命放箭,在麾下的步军准备冲锋的当口,刘毅的炮击打断了这边的进攻节奏,将要崩溃的明军在侯峰的命令下迅速脱离接触,向后退去,退出郑军铁炮队的射击范围,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到,暗叹一声:“好险,中军差一点就崩溃了。”旁边的杜弘域和陈严龄也是暗暗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才发现内中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湿透。 明军大部都在退却,唯有右翼刘毅的兵马不退反进,刘毅派出刘金通知龙宗武,请龙宗武的安庆卫骑兵待命,待青弋军击破敌军右翼之后,所有骑兵全部杀上,击败敌军。龙宗武将信将疑,区区数百人也能和右翼数千敌军抗衡?但毕竟龙宗武是刘毅的上官,如果新军折在他手里,在袁崇焕和侯峰那里也交代不过去,他决定先观察一阵,万一新军不敌,他的骑兵立刻出动将新军救回来,想到这里他对前来报信的刘金说道:“你去告诉刘把总,切不可冒进,如有危险本将自会提兵救援。”刘金领命奔向青弋军阵中。 为了保持队列的整齐性,刘毅让所有的士兵采取小跑的前进方式,迫近到八十步左右再对敌军发起打击,青弋军的骑兵也从安庆卫马队中分离出来,出现在刘毅步阵的右后方。刘毅面沉似水,全神贯注的指挥着自己的军队。 刘毅的飞雷炮三轮齐射,数十个硕大的锥形炸药包落在密集的郑军左翼阵中,强力的冲击波和飞射出的碎石铁钉给郑芝龙的左翼兵马至少造成了一千余人的伤亡,整个左翼五千人马由杨三带队,在飞雷炮的打击下,阵型彻底混乱,士兵们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很多离爆炸点比较近的士兵像僵尸一般从漫天降下的残肢断臂中翻身爬起,像喝醉了酒一般,脚底虚浮,摇摇晃晃的搜寻着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兵器。 杨三自己也被受惊的战马掀翻在地,爬起来甩甩头,将一头一脸的泥土抹去,心道:“他妈的,官兵哪来的这么厉害的火器,自己在浙江当兵的时候没听说过啊。”随即望向自己的兵马,只见到阵型混乱,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士兵,又听见远处整齐的呐喊声,“必胜!必胜!”他抬头一看大吃一惊,一部官军排列成整齐的阵型向自己的阵地逼来。而自己的士兵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他不禁心中大急。 就在此时,自己耳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老五莫慌,我来助你!”来人正是郑鸿逵,原来在郑军左翼遭到飞雷炮的雷霆打击之后,郑芝龙也从千里镜里看到了杨三这边的情况,眼见他的军阵被炸的乱七八糟,冯澄世当即向郑芝龙建议,立刻将新组建的一千骑兵派过去抵挡一阵,以便让杨三重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避免左翼崩溃的命运。郑芝龙一向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听见冯澄世的建议立刻将郑鸿逵唤来,让他领一千马队飞援杨三。 郑鸿逵领命立刻点起一千马队杀过来。杨三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猛地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郑鸿逵领着马队来支援,当即心下大定,招呼身边的营将立刻整队再战。营将听令立刻开始召集手下的士兵回复队形,而郑鸿逵也不和杨三答话,只是领兵直扑冲上来的青弋军,郑鸿逵看到上来的明军只有区区数百人,心中不禁轻视,就让这只明军作为新组建的骑兵练手的靶子吧,他爆喝一声:“杀官兵!”骑兵高举手中的兵器,加快马速冲了过去,“杀官兵!”“杀官兵!” 刘毅的眼中掠过一抹冷色,不知死活的贼寇,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新军的虎威。刘毅下令道:“各部停止前进!准备作战!”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晋军,陶宗等百户大声传达着命令,号手掏出喇叭吹出一个长长的单音,“嘀————”“吼!”士兵们大吼一声停住了脚步,下一刻按照平时已经训练无数次的阵型,所有的刀盾兵将大盾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形成一道盾墙,他们掏出已经上膛的手铳,弯腰半蹲在大盾之后,他们的大盾并不是长方形,而是椭圆形,这样盾和盾之间贴紧的时候,可以留出上半部分的空隙让火铳队可以射击,虽然一定程度上牺牲了盾牌阵的防护力,可是这是冷兵器和火器结合后可以发挥最大优势的设计了。 虽然最开始在成军的时候用的是府库里原来剩下的盾牌经过改良而制成的大盾,但是在后来刘毅考虑到这个方面之后还是责成军器所制造了两百面椭圆形的大盾。在实验之后证明,这种大盾是非常有效的。 火铳兵按照训练的模式站成了四排,每排一个总旗的兵力,二六式火铳密密麻麻的从肩头翻下,他们在等待着上官的命令。最后的长枪连也是舍弃了飞雷炮,拿起长枪排在火铳兵的后面,随时准备万一骑兵突破进来,就进行近战厮杀。 郑鸿逵的骑兵距离刘毅已经不足三百步,整个战场在脱离接触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毅的数百明军和郑鸿逵的骑兵在战场侧翼作战,数万人全部屏气凝神看着两支即将碰撞到一起的军队。 郑芝龙信心满满,和冯澄世说着什么,在他看来,上千骑兵冲击几百步兵,没有理由不取胜,所有郑军的将官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袁崇焕确实略显紧张,他已经得到龙宗武的报告,刘毅指挥青弋军单独出击敌军左翼,而且刘毅信心满满,作为一军主帅,不应让单独一支部队去冒险,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也有着好奇心,打心底也想见识一下这支兵马的表现,所以他一面命令龙宗武随时策应刘毅,另一方面也让杜弘域的家丁全部出击加入到龙宗武的骑兵当中去,增强突击的力量。 马队距离青弋军两百步。“准备作战!举铳,瞄准!”“嘀————”号声响起,火铳兵们纷纷举起了二六式,瞄准前方。一百五十步,刘毅大声喊道:“稳住,就像训练时那样,听我的号令!”一百步,“稳住!”火铳兵们屏气凝神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马队,在芜湖县城新入的李福和马精良两人有幸分在了同一个火铳连,但是他们在不同的小旗,虽然平时训练了无数次,也执行了一些护送货物的任务,打过小股山匪,可是这种大规模的战役还是第一次参加,他们握住火铳的手指关节都捏的发白,天气炎热,他们都穿着两层厚厚的棉甲,身上仿佛从澡堂出来一半,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汗珠从脸上不断的滚落,可是他们依然咬牙瞄准着前方扑来的骑兵。 八十步,刘毅猛然暴喝,“开火!” 陶宗和王浩几乎同时声嘶力竭大喊道:“开火!” “嘀嘀嘀!”三声短促的号音,砰砰砰,第一排火铳兵的二六式突然开火了,八十步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多米,这本来就是当时火铳的极限射程,但是二六式因为改良了铳管和弹药的制作工艺,所以射程可以达到百步,八十步已经是有效杀伤距离,可以击破单层铠甲。 郑鸿逵的骑兵因为是郑芝龙的宝贝疙瘩,所以郑芝龙特地将从俞咨皋那里缴获来的棉甲每人配发了一套,为了分辨敌我只是在外面罩上海贼特有的黑色马甲号衣。至于头盔就不是人人都有了,有的人带着钵胄盔,有的人带着步兵的笠形盔,还有的人只是扎上黑色的头巾。 骑兵们呼喝着冲击,因为离着青弋军还有八十步,看着那杆飘扬的日月大旗离自己还远,所以他们并没有浪费体力,在马上做闪避的姿势,他们已经看见官军举起火铳对准他们,可是按照思维惯性,官军一般是在五十步左右放铳,所以骑兵们在等待着郑鸿逵的命令。可是没想到的是对面就那样开火了,一阵密集的白烟闪过,骑兵们猛地瞳孔一缩,紧接着就听到了爆豆一般的火铳声。 第九十七章青弋军必胜 几乎是顺着耳边传来的火铳施放的声音,第一排六十杆火铳发射出炽热的弹丸,狂风一般扫向郑鸿逵的马队,冲在前面的骑兵身上爆出一阵阵血雾,十几名骑兵被铅弹穿透棉甲,柔软的铅弹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破裂成无数的小块将人的五脏六腑搅烂。这种巨大的痛楚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中弹的骑兵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当然十几名骑兵对于上千人的队伍来说不算什么,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马队将跌落在地的骑兵踩成肉泥,大军继续向前奔驰。可是还没跑出十步,又是一阵火铳,这次有二十余名骑兵被射中身体或是射中胯下的战马,他们纷纷栽落下来,战马吃痛高举着前蹄掀翻了马背上的骑士。 时间仿佛停止,每个冲击的骑士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才吸进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对面的火铳又是开火,这次被杀伤的骑士更多了。三轮了,应该没有了吧,铁炮三段击众人都是熟知,大明的神机营也是同样的战术,这种火铳的使用方法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郑鸿逵看到官兵施放了三轮,心下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可是还没等他脑子里的想法想完,令人惊恐的火铳声又响起了。竟然还有?这下不仅是郑鸿逵和郑军骑兵们吃惊了,就连用千里镜观看战局的袁崇焕和郑芝龙都几乎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这怎么可能?”郑芝龙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的冯澄世,冯澄世也是瞪大了眼睛表示不解,官军的火铳如此犀利?真是闻所未闻之事。袁崇焕也用同样的目光望向杜弘域,杜弘域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督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说到玩火器,谁还玩的有你袁崇焕厉害,你都能用大炮炸死努尔哈赤来着。 铳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骑兵冲的越来越近,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李福熟练的用嘴撕开纸壳弹药,倒入一些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将剩下的弹药一股脑的塞入枪管,再用通条压实,随后将通条插回枪管下方的卡槽,然后举起二六式,瞄准了一个在马上翻身挪腾的郑军骑兵。那个骑兵原来是郑芝龙的亲兵,也参与了上次攻杀许心素的战斗。他本是朝鲜边军,因为犯了事逃跑,才辗转加入了郑芝龙的海盗大军,他在朝鲜时是骑兵什长,骑术也算高超,此时在马上做着各种躲避的动作。 李福并没有瞄准骑士,而是瞄准了他胯下的战马,耳边听到总旗一声令下,李福果断的扣动了扳机,弹丸喷射而出,一下射入了战马的马头,战马前蹄跪地,一头翻倒,将马上的老兵一下甩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在他落地之后,战马的马身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这个老兵口中喷出鲜血,肋骨在一瞬间刺破了他的心脏,他挣扎了两下,便瞪着眼睛就那样死了,也不知道死前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后悔不该参加海盗吧。 刘毅的四段击平均三息就能打出一发,采用蒸汽机带动钻头生产出的铳管厚薄一样,所以可以连续发射三十次不用散热,也不会炸膛,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内,火铳兵不断的射击,郑鸿逵全力冲击也充不进二十步的封锁线,二十步外人和马的尸体堆积的如小山一般。骑兵们拼死射出一些箭支,可是这些开元弓射出的羽箭大部分插在了刀盾兵的盾牌之上,而越过头顶射入火铳兵阵营的那些箭支,只是歪歪斜斜的插在双层棉甲之上,无法穿透火铳兵的铠甲,兵器局生产的笠形盔帽檐比一般的笠形盔要长,类似于后世英国的飞碟盔。射手们只要低下头就能防住射向面门的箭支。 郑鸿逵的骑兵在火铳的接连打击下损失了数百人,侥幸冲到青弋军阵前的数十名骑兵,竟然被刀盾兵抽出手铳在十几步的距离上进行了一轮轰射,纷纷被打死在阵前。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好比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怎的他们的火铳如此之多,这是郑芝龙和袁崇焕共同的疑问,受到时代的局限,他们不知道当质量上乘的火器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杀伤力。 就好像一战时的索姆河战役,德军几百挺马克沁机枪,在一天之内造成了英法联军六万人阵亡,这是多么可怕的杀戮速度。 郑鸿逵的骑兵崩溃了,总共一千人的骑兵在青弋军阵前丢下了一半的尸体,剩下的骑兵在这种雷霆火力的打击下溃散了,他们不知所措呼号着,惊恐的尖叫着拨转马头,想尽快离开这个杀戮地狱。 刘毅大枪前指,大吼道:“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士兵们大声怒吼着,马精良刚才至少打落了五个骑兵,这时他也是在队伍中和大家一起怒吼着,旁边的总旗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兵不错,火铳打的挺准,装弹的速度也非常快,基本上可以说是整个总旗的第一名,这样的技战术表现完全有资格成为他的副手,回去要和上官提一提。 青弋军军官实行选举制和推荐制,选举制顾名思义就是由一个小旗十二个人共同推选出小旗官,或者是一个总旗的士兵推选出总旗官,票高者得。推荐制就是由上官推荐下属的军官人选,推荐之后,被推荐的人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本领,如果能得到全部上官的认可,就可以成为军官,并且发现人才的上官也会受到奖赏。这两种制度并行,完全将军队里的裙带关系一扫而空,整个新军体现出昂扬向上的风气,人人踊跃争先,呈现出和旧式军队完全不一样的精神面貌。 刘毅策马奔出军阵,“骑兵连,跟我冲!”吴东明带着一百二十名铁骑飞快的跟上,主将亲自冲锋,士兵们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在各自队伍百户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子,跑步前进,他们训练了无数次,就算是在快速跑动当中,队伍也能显得严丝合缝,毫不散乱。 袁崇焕看的连连抚须,郑芝龙看的心惊胆颤。骑兵连养精蓄锐许久,他们的战马一个个膘肥体壮,都是刘毅用大量粮食草料喂养出来,就算身披马铠,跑动起来也比郑芝龙的骑兵速度快,马上的骑士人人重甲,不时有郑军骑兵回过头放箭,可是箭支射倒他们身上都是叮叮当当的弹开,根本射不透,人也伤不到,马也伤不到,郑鸿逵都要抓狂了。 眼下逃命要紧,他们急急忙忙向着杨三的方向奔去,杨三刚刚收拢好兵马,摆出阵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看见郑鸿逵带着数百骑兵,旋风一般的打马回奔。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郑鸿逵败了?这怎么会,一千骑兵打不过数百步兵?顾不上仔细思索,他赶紧呼喝士兵们列阵。 刘毅的骑兵打马猛追,很快距离就进入了二三十步,他们抽出腰间的手铳,此起彼伏的开铳,郑鸿逵的马队不断的有跑得慢的士兵惨叫着落马。刘毅他们打了一轮铳,将打完的手铳插回腰间,又拔出第二杆手铳,砰砰砰,又是一阵乱枪齐射,打翻了几十个骑兵。然后他们端起长长的骑枪,向前方杨三的步阵猛扑过去。 郑鸿逵的人马越跑越少,堪堪跑到杨三阵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三百余人,郑鸿逵不禁悲从中来,只得咬牙领着剩下的残兵向郑芝龙的本阵跑动。郑芝龙眼看骑兵失利,心疼的差点吐出鲜血,急忙抽出正面的一千铁炮手向左翼运动布防,以免杨三万一顶不住,影响整个战局,他派过去的一千铁炮手完全由外籍番人组成。攻打铜山的迪尼奥,桑多斯等黑人还有次郎,太郎等日本人也在其中。他们急急忙忙的去本阵左侧布防。 杨三的兵马在挨过飞雷炮的狂轰之后只剩下不到四千,这时他们勉强摆好阵势,立足未稳之际,青弋军骑兵连已经挺着长枪潮水般杀了过来。前排的郑军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眼看着一排黑铁塔般浑身包裹在盔甲中的骑兵朝自己冲过来。 第九十八章败退厦门 轰隆一声,骑兵连猛地和杨三的兵马撞击在一起,杨三麾下这些刚招募的新军用的都是很劣质的兵器,长矛戳在骑兵的双层重甲或者是坚硬的马铠上纷纷崩断,根本无法刺透骑兵连战士们的盔甲,反倒是骑兵连仗着手中长达一丈的骑枪,劈波斩浪一般杀进杨三的队伍中,将一个个郑军士兵的身体穿透,有的骑士的长枪上足足串了四五个敌兵,仿佛糖葫芦一般,这些被穿透身体的人,如果是伤到了心脏等要害部位往往当场毙命,而悲惨的是那些一时不死的人,他们凄厉的惨叫着,仿佛那些声音来自地狱,仿佛他们的灵魂都在尖叫。 他们徒劳的在长枪上挣扎着,但是前后都是被穿透的友军,他们挤在一起,双手无力的挥舞着,好像是海里的大龙虾一般。最终他们成排的跪在地上,慢慢的没了动静,就那样一长串的一起死掉了。 骑兵们顾不上清点自己的战果,像平时训练的那样,将手中的长枪脱手,然后拔出制作精良的马刀,继续向前冲去,锋利的马刀不断地劈断长矛的矛杆,将一个个敌军劈死在地,刀光划过,一个个士兵人头飞起,刘毅更是一马当先,挥舞着神威烈水枪,仿佛杀神在世一般,将敢于接近两步之内的敌军一个个刺翻,杨三的几个亲卫见刘毅如此神勇,也是挺枪拍马来战,刘毅看也不看他们,大枪抖出无数朵枪花,将几个亲卫笼罩在死神的光芒中,片刻几个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纷纷刺穿咽喉,一个个跌落马下。 杨三怒火中烧,朝着自己的士兵大吼道:“杀!给我杀了他!”“杀啊!”数百名不要命的老匪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朝刘毅杀来,骑兵连已经凿穿了杨三的步兵方阵,他们又兜头重新杀回来,扑向疯狂的数百老匪,刘毅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袖里箭,连射!” 骑兵们纷纷抬起左手,改造后的程氏袖里箭成为了骑兵的大杀器,每人三支短箭,一共三百六十支箭从袖中射出,密集的箭雨一下覆盖了这些老匪,当即将前面的一百多人射的如刺猬一般一个个扑到。攻势突然顿住。骑兵们呼啸着冲进了人群,又是一番左冲右突,只杀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刘毅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挺枪拍马,飞龙驹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杀意,有如天马一般高高跃起,从数十人的头顶飞过,直接落在了杨三的面前,杨三剩下的几十个亲卫全部冲了上去,刘毅左挑右刺,万军之中毫不畏惧,连杀十几人。后面的骑兵看到主将如此英勇,心中勇气勃发,跟在吴东明和刘金的后面猛攻。很快步兵也冲上来加入了战团。刀盾兵每人携带一颗震天雷,此时在二十步外纷纷投掷,轰轰轰,战场上一片爆炸之声,然后就是爆豆的铳声,一片片敌军被炸的支离破碎,被火铳打的倒飞出去。 郑芝龙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向一旁的冯澄世问道:“军师,此乃何人何军,为何如此神勇,区区数百人能打的我大军无力招架。”冯澄世朗声说道:“冯某曾经仔细询问过从官军中回来的二狗,二狗言官军之中有一支新军,不过数百人却得到袁崇焕的称赞。我看这支部队就是袁崇焕麾下的新军了,领头之人便是这支兵马的主将,好像姓刘,具体姓名我也不知。”郑芝龙思索一会命令道:“传令,铁炮队务必击杀此獠,我管他能不能打,我就是要将这支兵马消灭,也好让袁崇焕看看我的实力。” 那边袁崇焕却是调兵遣将,让侯峰整顿兵马再攻中路,让杜弘域的兵马立刻全部支援右翼龙宗武,务必要将右翼作为突破口一鼓作气攻灭郑芝龙。官兵们看到新军如此神勇,心里也是憋了一股劲,听到袁崇焕下令纷纷整队再战。中路的明军又呐喊着冲了上去。杜弘域也带领剩下的全部浙江步兵赶赴龙宗武那里助他一臂之力。 袁崇焕安排停当,看新军打的敌军节节败退不禁点头暗赞道:“果真犀利!不同凡响呐!” 那边刘毅的新军彻底击溃了杨三的兵马,刘毅几下挑飞几名亲卫,直奔杨三而来,杨三避无可避也是鼓起一腔血勇,挥舞大刀前来和刘毅交战,刘毅大吼一声:“去死吧。”分心便刺,这一枪快如闪电,神威烈水枪直刺杨三的咽喉,杨三挥刀格挡,刀身刚刚碰到大枪,当的一声,竟然被一股巨力弹开,杨三虎口震裂,大刀险些拿捏不住。 刘毅的枪却没有停止,还是继续向前刺向杨三的要害部位,杨三惊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向右一偏身体,大枪擦着左臂划过,带出一片血肉,当即血流如注,鲜血激发了杨三体内的暴躁怒气,他怒吼着,将大刀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刘毅,两马交错,刘毅一招蛟龙出水,大枪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迎向劈下来的大刀。当枪尖顶到刀锋的一刹那,精钢炼制的神威烈水枪竟然硬生生的将杨三的大刀刀身崩断。 缺了刀身的大刀从刘毅面前划过,什么也没有砍到,但刘毅却不会给杨三第二次机会,神威烈水枪猛地突刺,刘毅双手持枪同时发力,将杨三的胸口刺穿,血淋淋的枪尖从背后透出,顺着枪尖滴下了小溪流一般的鲜血。杨三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刘毅,刘毅猛然拔出大枪,杨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摔下马来气绝身亡。 郑芝龙在千里镜里目睹了一切,他悲愤的喊道:“杨三,老五!狗贼,纳命来,给我杀了他,谁杀了这个敌将我郑芝龙赏银千两!”当下就有几个中军什长营将拍马飞奔过去,穿过败退回来的人群直取刘毅,可是刘毅身后的骑兵连也不是吃素的,眼看主将身处险境,纷纷猛砍猛杀,刘金带着几个骑兵前来助战。 郑军的马刀砍在青弋军骑兵的身上往往是闪现火花,即便是破甲了也不能一招杀敌,往往青弋军骑兵们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但是青弋军士兵的精钢马刀砍在郑军骑兵的身上,基本上是立刻破甲,置人于死地。所以往返两个回合下来,青弋军这边只是负伤几人,但是却砍死了十几个郑军的骑兵。自知不敌的郑军只好后退。 青弋军的步兵们追在杨三残部的身后一通好杀,将杨三的残部歼灭大半。与此同时中军的明军和左翼的明军又开始了第二轮进攻,就像第一轮进攻一样,虽然郑芝龙将铁炮队调走一千去防守左翼。可是剩下的两千铁片铁炮队依然对明军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大量的明军被打翻在地,但是因为数量有所减少,明军凭借着人数优势还是慢慢的迫近了。 一千番人铁炮队和刘毅的混战开始了,可是郑芝龙引以为傲的铁炮队这次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火器的威力,平时都是他们远距离杀戮敌人,可是碰到手持二六式火铳的青弋军,他们只有吃瘪的份。青弋军火铳兵们在刀盾兵的掩护下稳步前进,在八十步外就开始猛烈开火,一轮接着一轮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而铁炮队只有站着挨打的份,虽然他们的铁炮射程确实不止八十步,可是要想破甲必须要到最少六七十步的距离,而青弋军火铳手人人身穿双层棉甲,要想破甲必须进入三十步左右,可是在这前面还有刀盾兵的大盾,这些大盾防御郑芝龙的铁炮可以达到十几步而不被击穿,所以郑芝龙的铁炮队在青弋军面前根本无法施展。 这边铁炮一轮一轮的施放,但却对青弋军造成不了任何伤亡,铅弹纷纷击中大盾,然后掉落在地上,因为刘毅的大盾是硬木包上铁皮再蒙上生牛皮制成,防火防弹,铁炮手们根本就奈何不得,有心抛射打击藏在大盾后面的青弋军,可是双层棉甲又挡住了铅弹,这些铅弹只能打透一层棉甲。而青弋军每一阵铳响都能收割铁炮手的生命。 这种不对称战争让郑芝龙措手不及,一线的士兵们更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场战斗百试百灵的法子,在这里不灵了。太郎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上次受伤之后他的腿一直有一些跛,可是这一次迎面射来的铅弹直接击中了他的小腹,他惨叫着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喜欢啰嗦的桑多斯再也不能说话了,他的半个头盖骨都被打飞,红白之物喷了旁边的迪尼奥一身,迪尼奥想尖叫可是随后打来的一发铅弹击穿了他的咽喉,他就那样默默的死去了,像身边倒下的数百名战友一样。 次郎发一声喊,扔下铁炮掉头便跑,番人们本来就是为了钱财和生存才加入海盗,不要指望他们像青弋军一样有家国理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只想保住性命。铁炮队崩溃了,他们向身后没命的跑去,甚至冲乱了中军的阵型。而中路明军再又付出了近两千条人命之后终于攻上了山坡,郑军士兵在官兵的夹击之下被击溃了,袁崇焕派出剩下的所有骑兵冲击郑芝龙的军阵。郑芝龙布置在晋江上的舢板虽然出击可是因为官兵已经全部压上,距离岸边越来越远,他们的火龙出水并不能有效的打击到官兵。反而是袁崇焕调集火炮进行反击,击沉了几艘舢板。 郑芝龙和冯澄世,郑芝虎,郑鸿逵一起指挥剩下的兵马败退厦门,而郑芝虎领着自己指挥的铁人军承担起了殿后的任务。郑芝龙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打马而去,而郑芝虎只是在身后大喊道:“大哥保重!” 第九十九章追杀 郑军的士兵混乱的撤退,在马上的郑芝龙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军队就这么败了,他的后招都还没使出来就这样完了?冯澄世在马上也是大惑不解,朝廷哪来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的兵马,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争让冯澄世彻底刷新了认知。可是二人顾不上这么多了,眼下之际只有先撤回厦门收拢败兵,依托坚城防守才是上策,真不行的话只能是撤回台湾了。 官军呐喊着追杀四散溃逃的郑军,很多郑军新兵纷纷跪地乞降,侯峰杜弘域等人一面派出一些士兵去看押这些投降的败兵,一面继续向前追击。刘毅的军队正在收拾郑军左翼的残局,骑兵连冲上去围住了很多想要逃跑的番人火铳手,这些人衣衫不整,盔甲歪斜,手中的铁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刘毅却是另有打算,他吩咐刘金和吴东明这些人只要不反抗,就留他们性命。他知道这些番人不过是求财,要说对郑芝龙有多忠诚那可谈不上。这些外番都是现成的火枪手,如果能加以利用对他们进行思想改造,这样不用训练就能获得一支火枪队,何乐而不为。主要是可以用这些番人干些新军不易出面的活。所以这些铁炮手在看到铁甲骑兵冲上来之后,知道自己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剩下的一半人除了一少部分跑在前头突围以外,还有四百余人被骑兵连围住,吴东明举着重新装填好的手铳喝道:“跪地者不杀!”骑兵们纷纷叫道:“跪地者不杀!” 一片片的番人跪了下来,十几个不信邪还想跑的,刚一站起来,就听见了砰砰的手铳声,他们一头栽倒,身上的血洞还冒着青烟,一时受伤未死的人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剩下的番人吓得纷纷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刘金这时策马过来,马脖子上还拴着几颗人头,有昆仑奴,也有朝鲜人,还有留着武士发髻的日本人,也有一些叫不出人种的南洋土著。 刘金喊道:“都他娘的会说汉话吧,老子告诉你们,谁还想跑正好让老子磨磨刀,老子锦衣卫出身,给老子抓住喽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番人们不敢答话,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金对吴东明说道:“吴百户,把这些狗日的都带下去交给将军处置!” “是!”吴东明抱拳道。 回到中路,侯峰和杜弘域派出身边所有的家丁马队追赶着郑军,猛然前方爆发出一阵哭喊惨叫,在后面督阵的二位总兵对望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只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骑兵打马回奔,跑到近前,杜弘域才认出是他麾下的一个家丁总旗,“小金子!怎么了,前面什么情况?” 那个骑兵也没答话就直挺挺的从马上栽倒下来,杜弘域连忙下马查看,周围两个亲兵托起了这个叫小金子的家丁,只见他气若游丝的说道:“大帅,前面前面有。。。有。。。”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死掉了。杜弘域看到小金子身下鲜血淋漓,吩咐两个亲兵将小金子翻过来。在场的人惊呼一声,小金子身后一个长达一尺的刀口,深可见骨,已经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了,应该是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杜弘域猛地拔出战刀,招呼身边的人马,“都跟老子上,老子倒要看看前面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杀啊!”亲兵们纷纷跟着杜弘域冲过去,侯峰也紧随其后领着马队步军前去。 冲到前面才发现,一群全身包裹在鳞甲之中的大汉,举着长长的斩马长刀拦住了追兵的去路,他们一共分成五排,紧密的靠在一起。第一排最中间一个看起来高达一丈的大汉手上还拎着两颗人头。郑芝虎策在马上出现在阵型的最后方。他大喊着:“某家是郑芝虎,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冲阵?狗官兵,鼠辈尔!” “鼠辈!鼠辈!哈哈哈!”五百铁甲大汉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们有这个实力嘲笑明军,在他们面前已经躺下了上千骑兵。人和马的尸体层层堆积,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体,斩马长刀的威力可想而知,一刀就能劈断手脚,甚至还有很多人被拦腰砍成两段,黄白零件流了一地,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说不清是血的味道还是别的什么。 侯峰目眦欲裂,这些骑兵都是他南直隶的精华,就这么白白的折在这里,他简直要抓狂了,猛然他大吼一声,“给我冲,杀郑芝虎者官升两级,赏银千两!”后面的骑兵步兵大吼着“杀啊!”他们瞪着血红的眼睛,蜂拥而上,仿佛郑芝虎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钥匙一般,郑芝虎只是冷笑的看着他们。 轰,两支军队撞在一起,可是这根本就是屠杀,明军刀砍枪刺,根本无法砍透铁人军的盔甲,而铁人军的斩马长刀用在步兵身上更是威力倍增,一群群的步兵被劈的血肉横飞,期间冲上来的家丁马队也是被杀得人仰马翻,十步以外明军的劣质火铳根本打不透三层重甲。中弹的铁人军士兵向后倒去,但过不了一会又是以刀拄地慢慢站起来,仿佛一支不死大军,他们一步步前进着,大刀上下翻飞着,将明军杀得节节败退。 郑芝龙等人已经打马飞奔出十几里,新军估计是全部丢了,能勉强跟在后面的都是老军,他回头看看,估计还有将近万人的老军,心中不由定了定神,还勉强有一战之力,依托厦门不一定不能翻盘,也不知道二弟怎么样了,五百孤军被数万明军围住恐怕。。。还没等郑芝龙想完,一声炮响,官道上出现了上万明军,正是绕过来堵截郑芝龙后路的江西兵,在邹秉军的带领下拦住了郑芝龙的去路。 郑芝龙看看对面那些士兵,很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在看到中军一杆邹字大旗,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袁崇焕竟然派遣江西兵来拦截他,当真是欺人太甚,他战刀一指,“兄弟们,前方是赣地的兵马,就凭他们也想拦住我们,跟我杀,干掉他们!”身后万余战士猛扑过去,赣闽二地相邻,郑芝龙的人马多多少少也清楚江西兵马的情况,他们狂吼着冲上去,两军很快厮杀在一起。 邹秉军虽然声嘶力竭的指挥士兵们拼命厮杀,奈何武器盔甲都是不如人,而且赣军的士气也不高,你想想,饭都吃不饱,谈什么士气。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邹秉军麾下就折了十之一二,两千骑兵对阵郑鸿逵的数百马队,这些马队在刘毅面前吃瘪,可是在江西兵面前又变成了虎狼,他们大砍大杀,连郑芝龙也亲自提刀冲杀,老军们在他的鼓舞下和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愈战愈勇,很快就击溃了赣军,邹秉军无奈叹息,领着剩下的残军败退,事后清点发现自己竟然十亭折了四亭。郑芝龙突破拦截之后很快便和厦门城中派来的一千接应之军汇合,着急忙慌的退向城内。 铁人军重创了南直隶的追兵,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的真切,立马让身边的传令兵叫龙宗武派刘毅上去试试。刘毅接到命令之后立刻留下长枪连看押俘虏,剩下的兵马转道中路,支援杜弘域和侯峰的兵马。据逃回来的士兵说,对面之敌人人披上三层重甲,势不可挡。己方的兵器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刘毅在陆军学院的材料上阅读过,郑成功有一支铁人军,力克荷兰侵略者他们功不可没,没想到早在郑芝龙时期就有了。 侯峰看见刘毅过来,知道他的新军战力强悍,当下也放下上官的架子,问刘毅道:“不知刘把总可有破敌之策?”刘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可以,对新军来说破敌易如反掌!” 侯峰瞪大了眼睛看看刘毅,发现他不像是在说大话,便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去打一阵吧。”杜弘域在边上有心想说刘毅不要话说的太满,但是看到侯峰在,还是闭上了嘴巴,只是心里怀疑刘毅有没有这个本事。 其实对于刘毅来说铁人军太小意思了,这种冷兵器时代的王牌碰到哪怕是十八世纪初的欧洲火枪队也是死路一条,何况自己的出现已经将火器为主的作战模式提前到明末。他麾下的新军现在还装备着各种铠甲,等到以后枪支出现革命性的发展,他就会仿照十九世纪的欧洲陆军,建立强大的近代军队。现在他的二六式已经能做到三十步以内击穿三层重甲。手铳在五步内也能击穿三层重甲,再加上震天雷的辅助,没理由不胜。 当青弋军上去之后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了战斗,身着重甲的铁人军只不过是刘毅的活靶子,他们一排排的被打死在刘毅的阵前,铁人军战斗意志强悍,他们前赴后继绝不退缩,虽然英勇无比,但是肉身终究敌不过铳弹,他们一个个的倒下,巴塔尔身中数弹,犹自呼喊冲杀,冲到刀盾兵的眼前刚要举起斩马长刀,就被数十杆手铳集火射击,当即浑身被打的如筛子一般惨死在阵前,就连郑芝虎也被数发铳弹击中,当场毙命。 侯峰喃喃道:“这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第一百章饭食 青弋军很快解决了战斗,这种一边倒的不对称战争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青弋军以零伤亡的代价将铁人军全部消灭。五百人的铁人军除了数十人受伤以外,剩下的全部被击毙。刘毅吩咐将受伤的铁人军士兵交给袁崇焕处理,自己不需要这些人。 袁崇焕吩咐浙兵留下来打扫战场,剩下的所有人马即刻出发追击郑芝龙的败兵。青弋军也重新归入安庆卫的兵马,将士们在各级军将的指挥之下迅速的收拢队伍。 杜弘域听到袁崇焕让他留下来打扫战场,刚想开口争辩一下,回头看看自己的浙军将士们期盼的眼神,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经过连续几次作战,浙军损失惨重,本来骑兵就遭受重创,现在倒好,步兵经过刚才和铁人军一场厮杀又是死伤数百,他带出来一万五千人,现在还能战的只剩下一半人,另一半兵马非死即伤。浙兵元气大伤。他叹息一声抱拳对袁崇焕说道:“卑职领命!” 南直隶的兵马收拢后除了留下部分士兵照顾伤员以外,剩下的一万八九千兵马由袁崇焕亲自率领,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启程立刻向厦门方向直追过去。 袁崇焕策在马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和铁人军的对战,刘毅的兵马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数千兵马都攻不下的阵地。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前些日子观看刘毅夜间训练的时候他还说要在战场上检验新军的战斗力,没想到这新军第一次出击就刷新了他的认知,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特别是刘毅的零伤亡让他心下大动,他不自觉的开始想象起来,假如把刘毅的这几百人拉到辽东,碰到建虏的大队骑兵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他们能挡得住骑射的威力吗。如果让刘毅的马队和建虏的马队对冲会是什么样。 “侯总兵,新军在南直隶也是你的福气啊,刘毅连斩郑军两员大将,击溃郑军大队,这回去以后不仅仅他自己的功劳,恐怕南直隶的兵马也是要分润分润,就是你侯总兵也是与有荣焉啊。”袁崇焕意味深长的对侯峰说道。 侯峰脑子里迅速转了一下,督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只是副总兵,听督师的话意思这仗要是能打漂亮喽,自己还能凭借军功往上升一级的可能?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圣旨要求袁督师一月之内解决东南问题。虽然他不受魏公公待见,可是只要袁督师在呈给上面的文案中保举一下自己,那这事成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看来自己这一仗要更加卖力才是。 其实侯峰也是个老军头了,作为职业军人的他年轻时候也是希望凭借真本事在军中获得一席之地,可是大明朝要是没点人脉关系,你就是再有本事也翻不了天,既然他能做到南直隶副总兵的高位,自然是有过于常人的地方,比如说领悟上级意图方面就很到位。 他拍着胸脯对袁崇焕说道:“总督大人放心,攻打厦门,末将一定全力以赴,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好让天下人也看看,咱们南兵并非不敢战。” “唔。”袁崇焕满意的点点头,袁崇焕领兵多年,已经看出来了,浙兵遭受重大损失,不能再战,只能先打扫战场。邹秉军的江西兵对上郑芝龙的败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郑芝龙情急之下肯定狗急跳墙,兵马的战斗力一定增加。江西兵应该是拦不住的,况且邹秉军只有一万人,能起到迟滞的作用就算不错了。那么接下来的厦门攻城,自己所能依仗的就是这剩下的近两万南直隶兵马。幸好还有一支战斗力颇强的新军,要想南直隶的兵马用命,就只有先给他们一些甜头了。大不了自己在军报中多分润些好处给他们便是。 袁崇焕从来就不是死板的人,死板的人也干不出矫诏杀毛人龙的大手笔。所以为了激励南直隶兵马的士气,袁崇焕也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侯总兵,你派人唤刘毅前来。”“是,大人!” 不一会就有亲兵传令刘毅,说是总督大人和总兵大人要见他,他吩咐刘金继续率领兵马前行,自己到后军去和袁崇焕见面。刘毅整整头盔铠甲,将披风的系带扎紧,天气炎热,不仅仅是他,士兵们身披重甲也都热的汗流浃背,但是青弋军的行军阵型依然严整,这得益于刘毅给士兵们配发的盐水和仁丹,他在太平府大量采购了仁丹配发军队,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几颗。另外他还吩咐在饮用水中加入适当的盐,以便在大量丧失盐分的状态下随时补充。所以虽然青弋军比起其他的军队要穿戴更重更多的护具,弄的人人都像从桑拿房中出来一样,可是青弋军的士兵们精气神依然高昂。 不仅是青弋军的士兵们得益于盐水和仁丹,就连跟他们一起的安庆卫的士兵们也是得了不少好处,刘毅吩咐将军中的仁丹和盐巴拿出一部分交给龙宗武,龙宗武大喜过望,心下也觉得刘毅甚是识趣,怪不得得到这么些大人物的青睐。此战刘毅接连立下战功,回去肯定又是要升了,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才坐到指挥佥事的位子。这刘毅不过十八九岁眼看着就要升千户了。 安庆卫的士兵们一边前进着,一边吃着刘毅分发给他们的大烧饼,大军追击,没有时间停下来烧火做饭,刘毅带过来的移动烧饼炉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十几个移动式烧饼炉同时炕制已经真空包装的发好的烧饼面,一炉三十个,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是几百个热腾腾的烧饼出炉,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加热了三四千个烧饼,虽然一个烧饼不一定能填饱肚子,但是在战时状态下,能吃到里面还包裹着肉末的酥脆烧饼,能喝到盐水,很多安庆卫士兵都激动的留下眼泪来,平时就是过节也不一定有如此美味啊。 整个安庆卫的行军队伍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声音,在轰轰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大口咀嚼的声音,没有人说话,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的美味,军官们甚至还得到了特别照顾。刘毅军中本来带足了十天的烧饼和一些板鸭,都是真空包装,一层一层的铺在随军的平板大车上,每辆车由四匹健壮的骡马拉着,所以速度并不慢。甚至能比肩步军的加急行军速度。刘毅有信心十二个时辰内拿下厦门。所以他也不省军粮了,也算结个善缘,将军粮和安庆卫的士兵们共享。军中携带的板鸭也是放在炉子中加热分给安庆卫的军官们。 有专人给龙宗武呈上来半只热好的板鸭,还有两块烧饼。龙宗武坐在马上左手抓着个鸭腿,右手拿着个烧饼,啃得不亦乐乎,从开战到现在龙宗武也和士兵们一样水米未进。早就已经饥肠辘辘,此时更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各级军官们多少也分到了一些板鸭肉,他们的眼中都透露着新奇,这支新军让他们震撼的地方太多了。 明朝的军粮基本就是两种,如果有条件生火做饭,那就搞一些粟米,麦子,配上一些盐巴,咸菜。偶尔还会有一些肉干,煮一锅,让士兵们吃口热的。如果没有这个条件,那更简单,就是后世抗美援朝咱们志愿军吃的炒面,这个炒面可不是炒面条,而是炒面粉,吃的时候干涩难以下咽。所以志愿军才会有一口炒面一口雪的说法。要不就是穿孔面饼,将面饼大火炙烤,然后中间打孔穿上绳子,士兵们脖子上挂上几块。饿了就啃一口,这种烤干的烧饼能存放很久,有点类似于现代压缩饼干的功能,可是味道就不敢恭维了。而且硬的和石头一样,说不准能把牙给崩了。所以这些士兵吃完青弋军供给的饭食,再和着盐水服下几粒仁丹,整个安庆卫竟然没有一个中暑的士兵。 刘毅打马来到后军,袁崇焕远远望见骑在矫健白马上顶盔贯甲身强力壮的刘毅,不禁满意的点头,真是一员虎将。刚才大战之中刘毅的盔甲上也沾染了很多敌人的鲜血,夏日的阳光照射下更是显得充满肃杀之气,袁崇焕温和的招招手,示意刘毅近前答话。 第一百零一章攻陷厦门上 “新军的战力本督算是领教了,当真是势如破竹!”袁崇焕看着刘毅说道。 “督师过誉了,全赖督师指挥有方,各部将士用命,我青弋新军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刘毅谦虚的说道,华夏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一般都讲究含蓄,就是你再厉害说话也要低调。 袁崇焕笑着捋须道:“刘毅,正好本督和侯总兵在此,本督倒想问问你,攻打厦门你有何良策啊?”刘毅将马匹拨转过来,正好落后袁崇焕和侯峰一个马头的距离。 他沉声答道:“要破厦门城不难,请督师允许我青弋军做先锋,大军予以辅助,一个时辰内定能攻破城池!”“你说什么?”这下袁崇焕吃惊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刘毅的眼睛,刘毅眼神清澈,内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不像是在说谎。 “刘把总,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给你刚才说的话作保!”侯峰插言道。 “总督大人,侯总兵,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但是末将有一个小的请求。”刘毅抱拳道。 “你说!”侯峰说道。 “厦门城背靠大海,南门是郑芝龙舰队停靠的地方,我们没法攻打南门,如果不能快速破城的话,想必郑芝龙等人就会登船逃跑,给东南地方留下巨大的隐患,所以要想在他们登船之前抓住他们就必须动作迅速,末将的建议是,大队人马全力攻打北门,吸引郑军主力和火炮,安庆卫的兵马表面上佯攻东门,但其实东门才是破城主力,我青弋军只要能接近到城墙两百步内,凭我手中的飞雷炮,有把握炸开城墙,我们突进去之后杀向北门,接应大队人马。请督师集中所有剩下的骑兵,埋伏在东城外,待到我们破城之后立刻杀入,打破他们的防御。截住郑芝龙逃跑的队伍。”刘毅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完。 其实刘毅也犯了一些忌讳,他的一番排兵布阵点名了一些部队,这就挑战了侯峰的权威,你刘毅这么一安排搞的好像你才是南直隶总兵一样。侯峰心下略有不快,袁崇焕何等精明,看出了侯峰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愠色,立刻笑道:“侯总兵,刘将军不仅是一员勇将,还是一员智将,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计何其妙哉,这样的将领在你的麾下是好事啊,只是刘把总还年轻,还需要更多的锤炼才能独当一面啊。” 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侯峰,刘毅还没到弱冠,不需要计较,关键是要打赢。不管哪个卫的兵马出战,不都是你侯峰的人吗。侯峰转念一想,也是,自己跟个小小的把总计较什么,自己能不能往上走一步还得看手下的表现呢。 当即他也是变了脸色笑道:“督师大人说的是,刘把总少年英雄,是我大明军伍之福,既然如此,我对刘将军的提议没有意见,不知总督大人?” “就用这个计策,事不宜迟,越早攻下城池越早解决问题。”袁崇焕斩钉截铁道。 侯峰立刻取出令箭交给刘毅,“持我令箭告诉龙宗武,叫他安庆卫的兵马全力配合你,不得有误。”刘毅接过令箭,抱拳施礼。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哨探夜不收飞奔过来,“督师,大帅,紧急军情,江西副总兵邹秉军邹大人领兵一万截击郑贼,但贼势颇大,截击失败,江西兵损失惨重,郑芝龙已经带着残部跑到厦门城中去了。” 袁崇焕叹息一声,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要是边军铁骑就好了,他手下的辽东军在此的话百分之百有把握堵住郑芝龙。还是无兵可用啊。罢了。他摇摇头道:“传令给邹秉军,叫他领军并入大队,一起前往厦门。” “遵命!”探马领命去了。 郑芝龙逃入厦门之后,立刻下令全部兵马上城防御,另一方面召集所有营将以上级别的将领到厦门府衙议事,官军就在自己身后不远,撤兵的路上遭到江西兵的拦截又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知道二弟那边怎么样了,如果拦不住的话,袁崇焕只要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厦门。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胜券在握,从哪蹦出来那么一支怪异的军队,就这样把自己打败了,自己辛辛苦苦走到今天的局面,难道前功尽弃吗,他不甘心。 看见郑芝龙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郑鸿逵,郑芝豹和各个大小头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贸然插话。大家纷纷看向冯澄世,虽然军师来自己营中才很短的时间,可是郑芝龙尊敬他,而且他出的一些计策也确实给予官军重大杀伤,众人对他还是比较服气的。眼下局势不妙,还是听听冯澄世有什么高见吧。 冯澄世看到大家的眼神纷纷看向自己,知道必须要出来说两句了,在这干杵着纯属浪费时间,他清清嗓子上前一步道:“郑将军,依冯某之见,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军师请讲。”郑芝龙回复了常态,答话道。 “二将军在后阻击官军给我们争取时间,然蚁多咬死象,数万大军攻击之下恐怕凶多吉少。”冯澄世缓缓说道。 郑芝龙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也知道,二弟留在后面给自己争取时间,恐怕现在已经遭遇不测,兄弟情深,是自己无能才连累了二弟。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郑芝虎的牺牲并没有争取到什么时间,青弋军很快就消灭了铁人军。现在袁崇焕的大军已经经过了刚才他们和江西兵激战的地方,离厦门仅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了。 冯澄世接着说道:“既然局势如此,将军应早做决断,无非两条路,第一现在就放弃厦门,全军立刻登船出海,回到台湾。其二固守厦门,就在厦门城下击败官军,但是为了万无一失将军可以将家眷伤兵等先行起运。我们的船有限不可能运走所有愿意跟我走的人,如果事不可为只能是将士们优先。” “那军师怎么看,咱们是撤是战?” “如果要问我的个人意见,我觉得还是撤兵为好,今日一战让我也意识到,官兵当中也有敢战之兵,那么袁崇焕手上还有没有这种强军,如果还有的话,虽然现在官兵没有后援,可是再有几支这样的强军我们依然是很难招架。”冯澄世说道。 “军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苦苦打下的大好局面就这么丢了,弟兄们你们甘心吗?”郑芝龙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堂中的兄弟们喊道。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众人纷纷振臂高呼道。 冯澄世看到这样的场面,长身施礼道:“如果将军坚持守城,那冯某愿意陪将军奋战到底,咱们也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其一,官军之中赣军和浙军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他们都被我军重创。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是南直隶军,连番作战下来也是减员不少,冯某估计攻击厦门,袁崇焕能投入的兵马不过两万人。咱们手上的士兵再加上三将军的三千人,还有一万多,又是守城,完全有一战之力。其二,厦门城上火炮众多,城里粮食充足,只要咱们耗到月底,皇帝给袁崇焕的时限就到了,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朝中有的是人要杀袁崇焕。” “好,就依先生方略,全部人马严防死守,家眷登船撤向台湾,我郑芝龙的家人最后走,先让将士们的家眷和愿意跟我们走的义民先走。”郑芝龙拍板道。 “可是大哥,刚才先生也说了,咱们的船不够。。。”郑芝豹小心道。 “我意已决,让他们先走,往返台湾不过两天时间,等他们到了,船队再回来就成,难道咱们连两天的时间都守不住吗?” 冯澄世看见郑芝龙这样表态,心想,“我家将军真是仁义之人,看来自己所投不错。”他立刻接口道:“既如此,我冯澄世的家人也和将军家人一起等下一批船。”堂中众将见到大当家和军士以身作则,纷纷将自己家眷留下,尽可能的让义民先走。 整个厦门进入了戒备状态,一队队的士兵在街上跑动,郑芝龙等人商定的方略是,南城靠海,且留下了几艘鸟船戒备,官军在没有水师的情况下根本打不过来。所以一万两千兵马分布在东西北三城上,其中东城和北城首当其冲,所以除了在西城布防一千人以外,剩下一万余人留下三千人作为机动力量,东城和北城各驻扎四千人防守。 士兵们正在登城布防,突然,东城和北城鼓声大作,一名士兵匆匆进入府衙禀报道:“大当家,东城和北城同时出现官军哨骑,咱们警戒的兄弟都被赶回来了,远处已经能看到官军旗帜,应该是大队人马到了。” “什么?”堂中的郑芝龙和冯澄世惊讶的对望一眼。袁崇焕来得好快,那郑芝虎。。。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攻陷厦门中 郑芝龙站在城头望着城外的阵势,袁崇焕的兵马汇合了邹秉军的江西兵之后增加到两万五千余人,此时在城外官兵们正在列阵,从架势上看好像官兵摆明了是要将北城作为主攻方向。北城集中了两万余人,而东城不过才四五千人的样子。不过战场虚虚实实,就连郑芝龙自己也拿不准官军的攻击方向。 袁崇焕是国朝名将,这一点人尽皆知,就算是福建和辽东相隔万里,又有谁不知道袁崇焕呢?冯澄世也是不敢怠慢,脑子里想着应该怎么样应对眼前的局面。袁崇焕做事从来不拘一格,既然刘毅说的有道理那么就可以采纳,所以袁崇焕全盘接受了刘毅的意见。他心里倒没什么个人的想法,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他袁崇焕就是功德圆满。这也是袁崇焕的个人魅力,为什么袁崇焕是个战术达人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往往打的对手措手不及。这一次他要给郑芝龙一点颜色瞧瞧。 袁崇焕没有下令军队修整,各部一到指定位置他立即命令擂鼓攻城,一时间百炮齐发,呼啸的炮子打在厦门北城的城头,南直隶军在前,江西军在后,南直隶一万余兵马立刻投入战斗,城上城下乱箭齐发,铳炮齐鸣。高举着盾牌冲锋的明军士兵被城上的铁炮一片片打倒,但是城下的火炮也集火轰击城头,将铁炮队的战士们炸翻。云梯兵们前赴后继,不计伤亡的向前冲锋,一架架云梯靠上城头,很多明军士兵开始登城。侯峰和邹秉军二人骑马向前又走了一两百步,抵近指挥,前面冲锋的将士看见自家大帅在后面压阵,都是硬着头皮向前。喊杀声,惨叫声,爆炸声交集成一片,战场上烟尘缭绕,碎石飞溅。 即便是这样,守卫东城的兵马还是没动,郑芝龙在东城的明军不动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调动,只是将预备队不断地投入北城的战斗。就在北城战斗激烈的时候,东城也发动了进攻,刘毅刚才是在和龙宗武寻找薄弱点,刘毅将飞雷炮分散在以总旗为单位的十几个安庆卫小部队当中,自己的青弋军则直接列阵面对城门,这次的飞雷炮只携带一枚大当量的炸药包,只做一次性射击,刘毅和龙宗武已经发现,在东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也就是偏东南角的位置。因为海面潮气的原因,那个位置的城墙已经出现了剥落现象,看起来牢固程度要差上很多,刘毅和龙宗武略略商议一下,就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分散的飞雷炮为了保证精度,抵近到一百五十步,然后集火轰击东南角,按照刘毅制作的十八斤超大药包的威力,虽然投射距离降低很多,但是只要能有三颗同时命中差不多的位置,那城墙一定会被炸塌,到时候直接杀进城去就行了。掩护的士兵们在进入五百步之后就会开始遇到城上火炮的打击,城下的火炮有限只能进行掩护射击,从五百步到一百步,士兵们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来吸引火力,创造机会。青弋军会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吸引火力。 而安庆卫和青弋军的骑兵则和南直隶剩下的两千骑兵一起埋伏在距离东城两里外的密林里,城墙塌方之后将会第一时间冲出去。关键就是这四百步的死亡地带他们能不能顺利冲过去,刘金和吴东明被刘毅强行留在骑兵队伍中。刘毅将心爱的飞龙驹交给刘金,自己下马步行,和晋军一起站在刀盾兵的那一排。各个百户拼死拼活求刘毅回去,战士们也纷纷请求刘毅不要加入攻城队伍。可是刘毅心意已决,他毅然抄起一面盾牌站在了队伍当中。 他回头对青弋军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还记得同志的意思是什么吗,志同道合即为同志,我们的目标是保家卫国,我们的理想是天下太平,就让我刘毅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数百士兵高举手中的兵器呼喊着,他们热泪盈眶,他们激动颤抖,因为他们的将军永远和他们在一起。青弋军高昂的士气带动了安庆卫的士兵,在一片必胜的呐喊中,龙宗武点燃了号炮,他们已经事先和袁崇焕约定,当号炮响起的时候袁崇焕就出动全部人马压上去。 邹秉军动力,六千江西兵呐喊着扑向城池,守城压力陡增,东城四千兵马还是未动,只是郑芝龙下令调集一些虎蹲炮和佛郎机子母炮增援北城。这样大概分走了东城三分之一的近防炮,无疑给刘毅创造了更大的机会。 刘毅高举战刀大吼道:“安庆卫迅速攻击!青弋军列阵前行!”这是要让青弋军成为最大的目标吸引火力啊。刘毅这么一说连龙宗武都坐不住了,他策在马上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攻击已经开始了,安庆卫的士兵分散开来,快速跑动,中间夹杂着飞雷炮小队,他们快速的推着飞雷炮向前运动。 而刘毅的青弋军结成方阵,踏步向前。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官军要干什么。防守东城的是郑鸿逵和冯澄世,冯澄世看到在散漫的官军中央有一个整齐的方阵向城墙逼近。他脑子里电光一闪,是那支新军!城上的大炮开始发射,先是红夷炮,但是有寥寥数门,构不成太大威胁,到了三四百步的时候大将军佛郎机开始怒吼,才对明军造成了一些伤亡,冯澄世看到新军逼近立刻下令调集城墙上所有的大将军炮在三百步外击中轰击。 炮弹一发又一发的在青弋军周围爆炸,但是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青弋军,终于一发三斤炮子直线飞入了青弋军阵中,青弋三个步军连排成三个横排,除了长枪兵转换成炮兵分散在攻城队伍当中,剩下的步军都在这里了。 炮子斜斜的打进步阵,将第一排一个刀盾兵的盾牌击碎,打穿这个士兵的身体,这名士兵当即被打成两段惨死,炮弹威力丝毫不减,在击中人体变换了一个角度之后又撞入火铳兵阵中,带飞了一颗头颅和一个半边身子,紧接着滚到地上又带走了两条小腿,一发炮弹就造成了三死两伤,失去小腿的士兵捂着断腿在地上惨叫哀嚎。 “啊!救我!救救我!”“我的腿啊!我的腿!” 耳边听着同伴的惨叫,却不能停下脚步,伤兵自有安庆卫的百余名担架队士兵抬走救治,参与进攻的士兵却被严令禁止停下扰乱阵型。士兵们依旧坚定地向前走着,一颗炮子落在距离刘毅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激起了一片尘土和硝烟。 李福握紧了手中的二六式,上下牙齿却忍不住的打颤,腿好像灌了铅一般越走越慢,这样直面生死和躲在刀盾兵后面放铳完全不一样,那种远距离击杀敌人的方式让他没有任何不适。可看到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就在眼前,他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正胡思乱想着,他一个不小心没跟上步子,差点撞到了后面一个连的士兵,那个被差点撞到的正是马精良。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现在是在打仗,你想害死大家吗?”马精良大声呵斥着李福,边上的小旗官对他们怒目而视。李福小声道:“我怕,我真的怕。”听见李福的嘟囔,马精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无视小旗官的目光大声说道:“你个没卵子的怂货,人死鸟朝天,你要真怕你就大声唱歌,就唱咱们的军歌。”说着他大吼道:“老子来起个头,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马精良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唱起来,刘毅在前面听到了歌声,在铳炮声中,歌声虽然五音不全但是显得极为洪亮,他紧跟着唱起来:“铳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主将唱起了军歌,全军士兵们一齐声嘶力竭的吼唱道:“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青弋军的士兵们冒着炮火,高唱着战歌前进。随着距离的拉近,炮弹不断地落在阵中,青弋军又出现了数十人的伤亡,李福大声的跟身边的战友一起吼唱着,猛然一颗炮弹擦过身边的战友,那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农家子,在小旗里平日很是朴实,大家都亲切的叫他顺子,这颗炮弹带走了他的左臂,将他手中的火铳击打的粉碎。小顺子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鲜血溅了李福一身,可是李福没有停下,他鼓足勇气大声歌唱。青弋军雄壮的歌声飘向城池,飘向后阵,飘向远方。 冯澄世睁大了眼睛,身边的郑鸿逵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他娘的还是官兵吗,他们是怪物吗,不怕死吗,就这么直挺挺的用人肉挡炮子?”冯澄世缓过一口来面色凝重道:“四将军,今日恐怕难了!这一部官军非同凡响,南直隶竟然能练出如此强军!” “管他娘的哪一部官军,等他们进了两百步,所有的大炮给我照直了打!”郑鸿逵恶狠狠的命令道。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青弋军付出伤亡近百的代价背后,是十二门飞雷炮万无一失的避开了炮子,冲到了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内。 第一百零三章攻陷厦门下 只见炮手紧张的调好射击角度,只要他们的速度快一点就能避免同袍的伤亡。青弋军步阵已经快进入两百步的的距离了。郑军炮手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神情,只要官兵再往前走一点就将被他们实施雷霆打击。数十门大小佛郎机已经对准了青弋军。 就在这个档口,城外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陆续冒出十二股白烟,嗵嗵嗵嗵,接连不断地声音发出,十二个黑点由远及近,纷纷落在城池的东南角,有的士兵好奇的探出头去想看看那是什么。冯澄世和郑鸿逵却是领教过飞雷炮的厉害,他们刚要大喊,炸药包的引线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响彻云霄,城池都在颤抖,十二个十八斤药包产生的巨大爆炸力直接将东南角的一段城墙炸碎,连带着边上的城墙一起塌陷。 城墙上的士兵和火炮瞬间消失不见了,漫天的烟尘滚滚而起,站在东城上的所有人仿佛心脏被狠狠的击打了一下,每个人都是竭力张大嘴巴呼吸,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同伴,冯澄世和郑鸿逵两个人摇摇晃晃的互相看着,郑鸿逵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冯澄世的脑袋里嗡嗡的,耳鸣声充斥整个脑海,他只看到郑鸿逵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说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见。不仅是东城,巨大的爆炸也震惊了北城,亲自在北城指挥的郑芝龙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北城的攻势一瞬间停滞了下来。战场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东城安庆卫的士兵们早就得到指令,他们纷纷伏在地上,在动人心魄的爆炸声中,两千多骑兵冲出烟尘像缺口飞奔而来,青弋军的高头大马马速快冲在最前面,刘金牵着飞龙驹奔到刘毅面前喊道:“将军上马!”刘毅脱离出队伍吩咐晋军让步军跟着龙宗武进城,他翻身上了飞龙驹,提上神威烈水枪,和马队一起冲进城池。 在城墙边街道上阻拦骑兵的郑军士兵被骑兵的强大冲击杀得一败涂地,他们发一声喊四散逃去,北城的战斗刚刚恢复,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跑到郑芝龙面前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东城,东城。。。” 郑芝龙一把抓住他,“快说,东城怎么了?” “东城,东城被官军打破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那,那。。。”郑芝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东城那边传来隐隐的哭喊声,他的脑袋嗡的一炸,官兵进城了,这么快就进城了,自己的家眷还有那么多部下的家眷还在城中,这,这怎么办,他让郑芝豹防守北城,他自己带领两百亲兵,转身下城奔向府衙而去,他要想办法救出这些家眷。 东城,郑鸿逵扶着冯澄世下城,冯澄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和郑鸿逵一起收拢已经失魂落魄的一部分士兵,边打边撤,向府衙的方向退去。刚才城破的时候郑鸿逵已经派出一名亲兵下城,快马奔向府衙通知自己和大哥他们的家眷往海边撤,海边还有几艘鸟船,运送这些人回台湾应该没有问题。 刘毅和青弋军骑兵们左冲右突,在重装骑兵,特别是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重装骑兵面前,郑军士兵们显得不堪一击,刘毅的骑兵们左右开铳,袖里箭飞射。全部打完了挺起长枪就刺,抽出马刀就砍,郑军的铁炮在三十步外很难破甲,况且铁炮和火铳要排列紧密的队形才能发挥作用,在阵势被冲乱的情况下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而且打完了还要装填,骑兵能给你这个装填的时间吗。一时间除了打翻了少量的安庆卫骑兵以外,对青弋军的骑兵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反倒是郑军士兵们自己被骑兵杀得血流成河。 他们在街上奔跑着,有人蜷缩在街角,有人高举双手跪在地上,一些老匪脱下灰色的军服和黑色头巾,闪身躲入民居。总之整个厦门一片混乱。北城也乱了,眼见官兵都进了城,各级军官都担心自己在城内的家眷,一个人转身下城,两个人三个人,后来就是大规模的下城了,郑芝豹根本就弹压不住,就包括他自己也是无心恋战。 北城的军心动摇了,军官士兵们纷纷逃亡,北城的防御崩溃了,南直隶和江西的士兵们呐喊着夺下了北门,他们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外面的士兵一拥而入,将敢于阻拦他们的郑军士兵斩杀殆尽,袁崇焕对身边的亲兵说道:“走吧,进城。” 青弋军骑兵们在进城之后就向着城南方向直奔而去,刘毅料想城池一旦攻破那么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就一定是城南,那边有码头,可以乘船回台湾。所以刘毅立刻率军前去拦截,青弋军离开安庆卫骑兵队伍,调转方向向城南而去,而安庆卫的大部骑兵还是向着城中心的府衙急进。城外的步军也开始通过缺口陆续进城。 当郑鸿逵派出的报信士兵冲到府衙之后,郑芝龙的妻子田川氏当机立断,带着年幼的福松,冯澄世的妻子和儿子冯锡范还有几位小叔叔的家眷登上马车,在百余护卫的保护之下急急忙忙向城南海边而去。 郑芝龙越往府衙奔,就遭遇到越多的官军,开始还是零零散散的三五骑兵,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散这些人,到后来就变成了以总旗为单位的骑兵队伍,他们都是安庆卫突入城中的骑兵,此刻正以总旗为单位在城内进行清剿,步兵们登上城墙,沿着城墙清扫敌兵。只有防守西城的一千士兵没有受到打击,他们在营将的带领下匆匆下城,也朝着城北的方向奔去。 郑芝龙的亲兵刚刚又杀散一股安庆卫骑兵,自己也损失了数十人,现在留在郑芝龙身边的亲兵不过百余人,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大头领,正打马奔驰着,猛然前方出现了千余人的队伍。郑芝龙心下一惊,立刻勒住马头准备作战。待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他安排防守西城的营将李英,他大喊道:“李英,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去府衙。”李英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当家,立刻领命,让一千步军跟着郑芝龙。 他们一行人冲到府衙,却发现府衙已经空无一人,这是已经有明军骑兵冲了过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李英对郑芝龙道:“想必他们已经去了海边,大头领快去,我领五百人挡住官兵!”郑芝龙深深看了李英一眼,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保重!”头也不回的领着几百人冲了出去,而李英则领兵跟安庆卫骑兵们混战在一起。 青弋军正在飞奔,猛然看到前方一大群人在行进,还有不少车马,随行的约有百余名护卫,这些护卫也是高头大马,身上穿着棉甲,有些人还带着制式的钵胄盔。 看来是条大鱼,刘毅心想着,立刻挥军杀上去,护卫看到有百余骑兵冲过来也是调转马头迎上去。刘毅他们左右手拔出手铳,对准护卫就扣动扳机。一阵铳响,袖里箭也纷纷四射,还没和青弋军照面,护卫们就死伤了一大半,剩余二三十人根本挡不住青弋军的冲击,纷纷被斩落下马,刘毅一杆神威烈水枪就夺走了七八条人命。 他们冲上去将几辆马车团团围住。赶车的车夫看到浑身包裹在盔甲里,铁塔一般的重装骑兵,人人的战刀上还滴着鲜血,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口称愿降,求刘毅他们饶过性命云云。刘毅可没功夫理睬这些小虾米,他策马上前道:“车里是什么人,我数到三,全都给我出来,要不然我们的火铳可不长眼。”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片扳动火石龙头的声音,士兵们纷纷重新装填好弹药,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马车。 就在此时,头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城南截击上 骑兵连将几辆马车围住,刘金和吴东明二人紧张的注视着头一辆马车,生怕掀开的帘子后面会出现什么暗器,对将军不利。所有骑兵拔出手铳,拨动了铳机上的火石龙头,随时准备开火。 随着帘子掀开,傍晚带着橘红色的阳光射入马车当中,骑兵连的战士们这才看清,马车里坐着两个女人,还有两个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掀开帘子的是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女人,只见她缓缓走出马车脚上还踩着木屐。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护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有的人身上的血洞还冒着白烟,看来是被火铳打死的,有的人身上插满了小短箭,被射的跟刺猬一样,睁大了眼睛,好像死不瞑目。 剩下的也都是形态各异,总之在骑兵连的火铳弩箭雷霆打击之下,这些护卫根本就不是对手,但是这些人也算忠心耿耿,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穿着怪异服饰的女子打量了一下包围他们的官军,发现人人都是身披重甲,只有头盔下方露出的眼睛充满了杀气。不仅是人,连马都是包裹在马铠之中,一看这支百余人的重装骑兵就不同凡响,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一部官军有如此的装备。 从马车上下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的妻子田川氏,田川氏很早就和郑芝龙成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日本的平户藩,但是毕竟是海盗王的妻子,见多识广,认人的本领还是有的,否则刚才也不会在郑鸿逵的报信兵一到,就立刻当机立断带着家人往海边撤,要说冷静的头脑,果断的分析,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比郑芝龙差。 (历史上田川氏在清兵攻破福建之后在乱军之中被杀,所以郑成功和清廷有着杀母之仇,他反清复明一是为了国家大义,其实也含有私人的感情在里面,至于郑芝龙的做派,渔夫倒是觉得这家伙不地道,老婆都被别人杀了,最后还去投降对方,结果自己还落得个斩首的下场,这是何苦呢,可能是郑芝龙在田川氏人老珠黄之后不爱她了吧,也可能是那个年代女性的地位不高的缘故,李自成兵败商洛山的时候,刘宗敏等十八将不是杀妻明志吗,你明志就明志,你杀妻干嘛,只能说在那个混乱的世道下,人疯狂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此时刘毅也反应过来了,他有后世的见识,所以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人身上穿的是和服,脚上踩的是日式木屐。此女一定是日本人,难道是她?刘毅是知道郑芝龙有个日本老婆的,后世在陆军学院里面辅导员组织学员观看电影英雄郑成功的时候,他是看过日本演员出演郑芝龙的妻子的,后来回去他还查了资料才发现我们的民族英雄郑成功竟然是中日混血儿。 可是他现在不能断定,因为毕竟郑芝龙以前的大本营就在平户藩,郑军里面出现日本人也不奇怪,白天俘虏的铁炮手里面就有日本人。所以一时间刘毅也拿捏不准。 田川氏细细打量了面前的明军,发现为首一人身穿鱼鳞叶明甲,头戴明军制式六瓣盔,残阳如血,傍晚的阳光照射到这员战将身上,仿佛给他身上的盔甲涂上了一层金色,手中大枪枪头犹自滴着鲜血,胯下白马异常神骏,不住的打着响鼻。只见这员大将面色阴沉的盯着自己,让自己心中有些发毛,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但毕竟田川氏有些功底,当下稳定住心神,学着明朝人的样子拜下施礼道:“这位将军,还请住手,不要再杀人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想跑肯定是跑不了了。身边跟着这么多护卫,傻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刘毅看这个女子这么镇定,心下就有了几分数,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刘毅开口道:“田川夫人,您的汉语说的可真不错。” 女子浑身一震,这将军好生厉害,竟然能一眼识破自己的身份,她起身直直的盯着刘毅,半晌道:“将军好生厉害,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妾身的身份。” 刘毅哈哈一笑道:“田川夫人,我才疏学浅,只是听人说郑芝龙的妻子是个日本人,刚才看到您身穿和服,我就在想,有这么多士兵护卫的穿和服的女人恐怕除了郑芝龙的妻子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我就不和您废话了,请您将马车里的人全部都请出来吧,您应该明白,今天被我们遇到了,恐怕台湾您是回不去了。”刘毅大枪一指道。 田川氏叹了口气,只能服从命令,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做出半点对抗的举动,对面数百杆手铳顷刻间就会将几辆马车打成筛子。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马车里还坐着年幼的宝贝儿子福松,还有军师的妻子王氏,儿子冯锡范,还有很多将领的家眷,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先按照这个明将的意思办吧。 她立刻回头对马车喊道:“大家都出来吧,这个将军答应我不会伤害我们。” 刘毅冷哼一声心想“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心机,这么一说她以为就将自己的路封死了,自己就不会伤害他们了?要知道自己的心思和古人可不一样,自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马车上陆陆续续走下一些老弱妇孺,特别是和田川氏一辆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汉家女人,一左一右还牵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个孩子紧紧的抓着汉家女人的手,一个孩子跑到田川氏的身边抱着她的裙角,躲在她身后,一双大眼睛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浑身是血的上百凶神恶煞的骑兵,他害怕的喊道:“娘,我怕!” 田川氏蹲下来把他抱到怀中,捂住他的眼睛,轻声道:“福松乖,不怕啊,娘在这里呢。”这一幕也触动了刘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缓缓说道:“那就请夫人和各位跟我们走一趟吧,夫人和各位放心,我是南直隶新军把总刘毅,我以人格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请吧!” 骑兵们分成几队,检查了一下马车里面是不是还藏有其他的人,然后命令这些人重新登上马车,准备由骑兵连护卫着与后面的大军汇合。谁知这些人刚要登上马车,猛然数十步外的街角传出一声炸雷般的吼声:“狗官兵,不想死就放了他们!” 骑兵连的士兵们一愣,纷纷向后张望去,刘毅立刻命令吴东明带一个小旗的士兵看着马车,剩下的士兵在刘金的命令下迅速整队。 此时刘毅他们的位置是厦门府衙直通城南码头的大道,也是厦门城中的一条主干道,街面宽阔可以容纳十马并行,在后方几十步的岔路里突然出现了一大批郑军骑兵,看起来也有一百多人,然后刘毅还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看来后面还跟着许多的步军。 官兵攻进城池之后,主要是控制了东城和北城,然后各路官兵沿着道路向厦门城府衙挺进,目前在西城和南城还处于真空状态,只有零零散散的游骑进入了西城和南城。所以当郑芝龙冲破了城中心的阻拦之后直奔码头方向,路上并未遇到什么有效的阻击,仅有的零散游骑很快就被杀散。剩下的一百多骑兵紧紧的跟在郑芝龙身边,这些人也是郑芝龙搜罗的武艺高强人士,他们都是郑芝龙的亲卫。 营将李英断后杀散了官军零散的骑兵之后,倒是领着守西城的一千步军紧紧追上跟在郑芝龙后面,刚才刘毅他们听到的杂乱脚步声就是这些步军发出的,因为西城不是紧要的位置,所以郑芝龙放在西城的兵马还夹杂了一些新兵,战斗力不是很强,而且也没什么军阵章法,可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是兵,能打仗就好,多一支人马就多一份力量。现在的郑芝龙迫切需要收拢兵马。 步军很快就从骑兵的后面闪身出来,在街面上列阵,他们二十人一排,手握各式各样的兵器,在宽阔的大街上列成了五十排的阵型,后面跟着督战的郑芝龙和亲卫们。 这种关头刘毅也没心思打听对面来的是什么人了,反正不是自己人,千余步兵,一百多马队,考验骑兵连的时候到了,对方人马十倍于己,而且巷战不同于野战,骑兵铺开冲击的威力无法体现,那就试试自己平时训练的巷战阵法吧,让对面领教一下新军的威力。 后面的田川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禁喜上眉梢,是自家男人来救自己和儿子了,她为了保密,闭口不言,只是紧张的注视着即将爆发一场大战的那个方向,可是躲在自己身后的福松却没有那么多心机,毕竟才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哪懂得什么保密之道。他用稚嫩的童声喊道:“爹!爹!福松和娘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啊,爹!” 第一百零五章城南截击中 笔直的街道就像一个扩音器,两旁的房屋将声音锁在其中,所以儿童特有的尖细嗓音传出去老远,郑芝龙听到了不禁心如刀割,他大急道:“福松,福松,爹在这,狗官兵,某家郑芝龙,不想死就滚开。” 刘毅在听到后面小孩叫爹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对面人的身份,正好他自报家门,果然是郑芝龙,那敢情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也没办法了。刘毅正要下令进攻,猛地另外一条岔路上奔出几十个骑兵。 “郑将军!”“大哥!”带头两人大声疾呼,竟然是郑鸿逵和冯澄世,原来他二人从东城城墙下来之后也是打马直奔府衙,可是路上遇到的官兵越来越多,自己身边也就几十个人,他们只能赌府衙里的家眷已经接到了报信,启程前往南城了,所以他们抱着这种心态直奔南城,反正南城码头就这么一条主干道,不一会儿听到前方有喊杀声,他们从岔道冲出来一看,果然碰到了郑军和明军正在对峙。 二人定睛打量,发现郑军这边领头的竟然是郑芝龙本人,二人大喜过望,立刻呼喊起郑芝龙来。郑芝龙听到呼喊声也发现了他们,他回应道:“四弟,军师,快过来!” 郑鸿逵和冯澄世立刻领着骑兵和郑芝龙的兵马汇合了,这下对面的马队增加到两百余人。而在刘毅这边的家属听到这些人的声音纷纷大喊起来:“当家的,孩子他爹,我们在这里!”年幼的冯锡范更是扯着嗓子大喊道:“爹,救救孩儿和娘亲!” 冯澄世听到自己儿子的喊声,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平时神机妙算的军师风范,对郑芝龙拱手说道:“请将军,不,求将军。。。” 郑芝龙大手一摆,“军师不必多言,我的儿子福松和锡范在一起,看我立刻击败眼前官军,救他们出来。李英!” “在!”李英在前面大声应和道。 “开始攻击!”“得令!” “进攻!”李英战刀向前一挥,“嘿吼!嘿吼!嘿吼!”郑军步兵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开始向前推进。 情急之下冯澄世和郑芝龙一时没认出这支骑兵,倒是郑鸿逵想起来了,因为他白天在晋江那边才吃过这支军队的大亏,他立刻对郑芝龙和冯澄世道:“大哥,军师,不好!他们是新军!是官军的那支新军!” 冯澄世刚刚才在东城被新军打败,正是心有余悸的时候,听郑鸿逵这么一说,仔细一看,果然是新军,这人,这马,这铠甲,这装备,这不是新军是谁?冯澄世立刻对郑芝龙说道:“将军,刚才就是这支朝廷的新军快速炸塌了东城的城墙,要不然厦门也不会这么快失手。” 郑芝龙大惊道:“你说什么?朝廷的新军炸塌了东城城墙?他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千真万确!”郑鸿逵插言道。“这支新军以自己作饵,在东城外列阵,骗我们的火炮集中轰打他们,然后将他们的大型虎蹲跑悄悄推到东南角,火炮齐发硬是将城墙给炸的粉碎,官军这才能如此神速的打破厦门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郑芝龙恍然大悟,怪不得厦门防御坚固,城内还有一万多兵马,完全可以和官军硬碰硬的干上一仗,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了,原因竟然在这里。他恨恨的挥舞手中的大刀:“他妈的,今天定要灭了这支骑兵!” 冯澄世立刻出言提醒前面的李英,“李将军小心,对面的官军火器厉害,赶紧冲上去,跟他们缠在一起,抵消他们的火器威力!” 李英正要答应,猛然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原来是进入到三四十步的距离,刘毅发现这支郑军大多数都没有甲,肯定不是精锐力量,既然如此,对付无甲目标,二六式手铳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进行杀伤了。所以他也不等敌军接近了,立刻下令骑兵开始用青弋军平时训练的马队连击术对敌人进行打击。 所谓马队连击术是刘毅创造的非常具有想象力的一种战术,具体是这样的,骑兵在作战时如果在对方没有远程火炮的情况下,紧密的排列在一起,然后采用和步兵四段击一样的战术,前排的骑兵拔出两只手铳射击两轮,然后立刻伏在马上装填。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拿破仑战争时期各国骑兵要采用比步兵的火枪短的卡宾枪的缘故,因为枪管短,在马上易于装填,虽然牺牲了射程的优势,可是在战场上只要你能快速的射击那无疑对于自己来说就有更大的胜算。 为什么二战美军在和日军的白刃战中喜欢使用柯尔特手枪,就是因为手枪在近距离上威力大,而且七发子弹相当于你在白刃战连砍七刀,这是非常可怕的,毕竟在白刃战中连发七刀的概率非常小。刘毅也采用了这个思路,在现在火器战的烈度不是那么高的情况下,给骑兵装备两支手铳,这样在战场上加上袖里箭相当于可以连发五刀,而且手铳的装弹行程短,在相同时间下熟练地射手射速是二六式步兵火铳的两倍。 当第一排骑兵伏在马上装填后,后面的骑兵立刻开火,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以此类推,当最后一排打完了之后,第一排再起身射击,因为手铳的射击非常迅速,而且街面虽然宽阔,但也只能并行十马,所以刘毅将一百名骑兵分成十排,两百杆手铳接连不断的轮番射击,形成了强大的火力网。 因为郑军的士兵无甲,而且街道狭窄,人员密集,青弋军的骑兵们几乎不怎么需要瞄准,只要最快速度将铅弹发射出去就行了。 李英大呼冲击,郑军士兵们在郑芝龙的亲自督战之下也是勇力倍增,呼嚎突击,可是在如此密集的弹丸封锁下,根本冲不进青弋军骑兵十步之内的地方,从四十步到十步这短短的三十步也就是后世四十多米的距离,郑军士兵的尸体一层一层的堆积在街道上,前面的人往往被几杆火铳同时打中,身上立刻冒出几个大血洞,然后被强大的冲击力打的翻滚出去,击中胸口当场毙命的人还好,要是击中四肢或者腹部,那真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手铳的口径本身就比步铳要大,打到人体更是会出现可怕的伤口,只见一片片郑军士兵被打翻在地,他们惨叫着哭嚎着,穿着盔甲冲在靠前位置的李英被刘毅亲自瞄准,一发铅弹爆头,将他的半个天灵盖都掀飞了,脑浆飞溅,当场毙命。刘毅将还冒着滚滚白烟的手铳插回铳套,怎么说自己当年在陆军学院大比武里面也是射击官军,不仅仅是九五式步枪,就是八一杠,甚至是更早的五六半也是玩的转,九二式手枪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看来手枪的感觉还在。 骑兵慢慢的催马推进,手铳不断的射击,郑军步兵的伤亡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谁第一个带头逃跑,整个步兵阵型乱了,向后奔逃。他们已经死了几百人,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伤亡了。郑芝龙在后面亲手斩了几个逃兵,士兵们发一声喊,从大街两边的小道四散而去,整个南城大街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战死者身下流出的鲜血铺满了整个街道,马蹄踏在上面都发出了啪啪啪的像是踩在水中的声音。 郑芝龙咬牙望着对面,他催马上前道:“前面的官军,叫你们头领出来见我。” 刘毅催马上前道:“我就是,不知郑大当家有何见教?” “来将可留姓名?”郑芝龙大喝一声道。 “太平府把总刘毅!”刘毅朗声答道。 郑芝龙切齿道:“你这一部新军,所依仗之物不过是火器厉害,我就不信,你这支兵马硬碰硬有多厉害?” 刘毅听见他这么说回头对将士们说道:“弟兄们,郑大当家说咱们只会用火器远距离杀人,不敢和他们搏战,各位有什么看法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骑兵连爆发出一阵哄笑,刘金催马上前道:“将军,这样吧,弟兄们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我斗胆提个意见,咱们把火器和袖里箭收收,就用马刀,把对面的杂种都剁了,我老刘的刀很久没磨了,正好借对面的人头磨磨刀!”言语间自有豪迈之气。 刘毅也有心用冷兵器震慑郑芝龙,只是骑兵连肯定会有伤亡,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骑兵连必须和更强的敌人对战才能得到提高,将来他们会碰到马术更高的金兵,马上搏战的技巧更厉害,在短时间内他们的火器还不能做到连发,在大量骑兵的冲击下根本不会有更多的装填时间,那骑兵势必要进行冷兵器对战,那会更加困难。 第一百零六章城南截击下 刘毅听到刘金的话,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的主将点头,所有的骑兵们整齐划一的收起了手中的火铳,将他们插在自己腰间的牛皮套筒之中,然后将袖里箭的机括锁死。完成这些工作之后,他们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将自己钵胄盔的系带系紧,然后铿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马刀。 一百名铁甲骑士伴着落日的余晖,形容不出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郑芝龙这边的两百骑兵也是准备完毕,双方就在城南大街上摆开了阵势,郑芝龙大吼一声:“杀光狗官兵!杀啊!”郑鸿逵领着骑兵向青弋军发起了冲击,刘金等到他们冲出十几步才将马刀前指,吼道:“骑兵连!” “在!”将士们回答道。 “进攻!”刘金声嘶力竭道。 “杀!”骑兵连的战士们策马纵出,向着敌军猛扑过去。 片刻双方就战在一起,青弋军仗着盔甲精良,马匹健壮,自身自重大的优势,一路势如破竹,冲开了郑芝龙亲卫骑兵的骑阵,他们没有挥舞马刀,而是将马刀紧贴于身体的一侧,就那样依靠马速给他们带来的加速度划过敌人的身体,残肢断臂被高高的抛上天空,期间还夹杂着几颗人头,双方一个对冲下来,骑兵连只有十几名骑兵被撞下马,然后被马蹄踩踏而死,可是郑芝龙的亲卫那边却损失了数十人,要知道,这些人都是郑芝龙从世界各地搜罗的死士,他们肤色各异,服饰各异,但是功夫却是不差,就这样一个个死在了厦门城里。 这就是制式骑兵的威力,不依靠单兵的各人武力,而是依靠集体的力量,像这种集团冲锋正是他们的强项。但是因为街道狭窄。双方在对冲过一轮之后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重新列阵再次对冲,当郑鸿逵发现了这支骑兵的特点之后,也呼喊着让士兵们缠上去捉对厮杀,想要依靠单兵武力打败这支骑兵。 可是他忘了,这支骑兵不是普通的朝廷骑兵,他们是新军,是一支有思想有灵魂的新式军队,他们是职业军人,平日里在训练场上刘毅就不断地告诉他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他们刻苦训练,就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克敌制胜,而且他们有着大明各地,甚至边军都不能比拟的装备,更加增加了他们的胜算。 两支骑兵捉对厮杀,很快郑芝龙麾下的这些武林高手就领教了新军的威力,没想到他们的单兵搏战能力同样出众,青弋军手中的经过反复锻打,最后还进行多轮高温热处理的精钢马刀,在蒸汽机驱动的风叶锅炉升温之下,使得他们的马刀热处理的温度要比普通兵器高很多,所以他们的马刀每一柄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双方士兵马刀对砍,往往青弋军的马刀能将对方的马刀给劈断。 而采用了同样工艺锻打出来的精良鳞甲很好的保护了骑兵们,更何况他们外面还罩了一层镶有硕大铜钉和护心镜内衬铁片的棉甲,除非是被砍中脖子面门等要害部位,否则对面的兵器对他们很难造成伤害,战斗很快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双方的交换比不断扩大,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能立在大街上的郑军骑兵已经不多了,但是青弋军这边也伤亡了数十人,剩下能战的还有大约六十名骑兵,这可都是青弋军的精华,特别是刘金和他们朝夕相处在一起,这支骑兵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不对。看到这些弟弟一样的士兵们从马上栽落,他心如刀绞。猛然发力,将面前两个缠着自己的郑军劈死,直取郑鸿逵而来,郑鸿逵正好一刀砍中一个青弋军的面门,那个骑兵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就从马上跌落而亡。 他眼神一瞥,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只见刘金高举战刀,胯下黄鬃马飞奔向他冲过来,一刀劈下,郑鸿逵连忙举刀相迎,可是满含着怒气的刘金的这一刀力大无比,精炼的马刀将郑鸿逵的马刀一劈为二,刀势不减,直接将郑鸿逵的右手剁了下来,鲜血喷射出老远,郑鸿逵看着自己的断臂愣了一下,下一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他翻身落马,扑倒在地上,冲上来两个青弋军骑兵将他死死压住。战斗结束了,青弋军骑兵连以伤亡六十多人的代价全歼了郑芝龙的亲卫,连郑鸿逵也被他们俘虏。 刘毅不在意郑芝龙兵马的死活,可是他在意骑兵连,一下损失了一大半,说起来自己也有很大责任,如果自己能找点找到毕懋康,早点找到宋应星等人,将蒸汽机研制出来,然后继续研制大型车床和冲压床,那么自己就可以批量生产无缝板甲,可以制造线膛枪,可以制造线膛炮,那样打仗就是另外一个形式了,可以更好的保障士兵的生命,他来大明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人,如果自己的征战是以这么多朴实的士兵的生命为代价那么他的目标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他不是万能的,车床和冲压床,辊轧拉弯的工艺他不懂,前世有一次参观某著名汽车配件厂,他只知道辊轧出一根复合钢条,需要用到四十八道辊轮,而且这些辊轮都是用数控机床加工出来,这些工艺在大明根本无法实现,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郑芝龙看到自己的亲卫全军覆没,目眦欲裂,此时身边只剩下了冯澄世,连郑鸿逵也被他们俘虏,他几乎要疯狂。他提着大刀直指刘毅道:“刘毅,敢和我单挑吗?” 刘毅看看他,心道,不知死活,困兽犹斗。当下淡淡道:“投降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军队对上我青弋军屡战屡败,要不是我青弋军只有六百人,我只需要五千青弋军就能荡平你,根本不用袁督师出手。” 郑芝龙见刘毅如此轻视他,不禁勃然大怒,跃马而出,直扑刘毅而来,刘金急道:“将军小心,我去吧!”刘毅大喝一声“刘金退下,郑芝龙由我来亲自收拾。”说着一拨马头,也朝着郑芝龙迎了过去。 郑芝龙举起大刀就要使出力劈华山将刘毅劈成两半,刘毅不由得暗暗摇摇头,全是破绽,看来郑芝龙的个人武力并不怎么样,刘毅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熬练习,又经过程冲斗的系统性调教,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三十六斤神威烈水枪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一般,他提起大枪就是那么简单的刺出,看似慢实则快,直取郑芝龙胸口,这一下要是刺中了,郑芝龙绝对是对穿的命运,郑芝龙看到刘毅挺枪来刺立刻变招,挥刀封挡。可是没想到刘毅这一招只是个幌子,程冲斗先生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刘毅变刺为扫,轻轻一撩大枪,因为郑芝龙精神高度紧张,封挡刘毅的这一招使出了全力,导致力气全都集中在上半身,两腿并没有紧紧夹住马腹,没想到刘毅突然变招,猝不及防之下被刘毅一下击落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大刀也飞出去老远。眼冒金星,老半天才爬起来,刘毅缓缓策马来到他身边,大枪指着郑芝龙的面门道:“你可服气?” 郑芝龙吐出嘴里的泥巴,大声道:“老子不服,你的马太快,我不如你,你可敢下马步战?”郑芝龙对着刘毅怒目而视。 刘毅闻言将大枪丢在地上,摘下了头盔,将铁臂护手也摘下翻身下马,拔出了刀鞘中的精铁雁翎刀对郑芝龙说道:“来吧,我刘毅的使命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你郑芝龙在浙南闽北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我刘毅佩服你,可是你后来聚众起兵为祸福建,你看看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的士兵不是人吗,官兵不是人吗,那些死于战火的老百姓不是人吗,为了你郑芝龙一个人功成名就,这些人就这么白白死了,说实话我看不起你,你死有余辜!” 郑芝龙被刘毅劈头盖脸骂的失去了理智,他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那是一柄闪着寒光的日本极品武士刀。他大叫着高举武士刀向刘毅砍过来。刘毅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双目微闭,却双手握紧了雁翎刀的刀柄。猛然他一睁眼大喝一声:“丁字二连斩,杀!”却是用的当年在县衙黄玉对他使出的辛酉刀法丁字二连斩。 雁翎刀带着风声呼啸而落,当当两声巨响,火花四射,郑芝龙手中的武士刀应声而断,他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倒飞出去。跌倒在地上,刘毅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对着他怒吼道:“你这个废物,你服不服,你屡次败在我手下,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挑战,我刘毅不是慈悲之人,如果你执迷不悟,你看看前面,那几辆马车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我刘毅会把他们斩尽杀绝,我说到做到。我再问你一遍,你服不服?” 郑芝龙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整个人萎靡不振起来,建功立业到头来终是一场梦。他翻身跪在刘毅面前道:“郑芝龙服了,愿降。” 冯澄世闻言也是下马跪在地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如何。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青弋军的骑兵们大声的欢呼着。。。 第一百零七章刘毅条件 郑芝龙和刘毅大战于南城大街,却没想到刘毅不仅麾下兵马战力出众,硬是凭借一百多骑兵就干掉了郑芝龙一千步军和两百马队,自己不过伤亡数十人。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毅不仅练兵厉害,个人武艺也是出众,自己竟然不是他一合之敌。 此刻刘毅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听郑芝龙口称愿降,刘毅盯住郑芝龙看了一会,将郑芝龙看的心里发毛,论年岁,眼前的把总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而郑芝龙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但是刘毅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倒像一个百战沙场的老将,那凌厉的目光望过来让人不敢直视。 十几息的功夫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刘毅缓缓的将雁翎刀从郑芝龙的脖子上拿开,将刀插入了刀鞘,开口缓缓道:“郑芝龙,你听好了,我刘毅从来不是一个按规矩出牌的人,既然你现在落到我的手里,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和你的舰队对朝廷还有大用,这几年你自己想必也明白,朝廷的水师连你都打不赢,更不要谈和佛郎机,荷兰人去打,而你的水师兵精粮足,船坚炮利,正是朝廷需要的,我想你此番作为恐怕也是想走你的老对手许心素的路子,凭着手中的兵马讨得一个官身吧,只是你急于证明自己,才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放弃水师不用和官军打起了陆战,只能说你的失败是咎由自取。” 这下轮到郑芝龙吃惊了,连身后的冯澄世都是一脸惊讶的望着刘毅,没想到这个新军把总对局势竟然看的如此透彻,好生厉害,刘毅一番话将郑芝龙说的好像被剥光衣服的女人一般,一切都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原来自己这点小心思连一个把总都能看穿,当然郑芝龙可不知道刘毅是熟读明史的。 刘毅没空体会郑芝龙的心思,时间不多了,从府衙到这里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刘毅必须赶在袁崇焕的大队人马来之前将自己这些天一直在考虑的计划付诸实施,既然凑巧捕获了郑芝龙和手下人的家眷,那他就不想和郑芝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便直截了当的对郑芝龙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郑芝龙,现在我说的话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而且我想你没有更多的选择。现在我跟你谈两件事情。第一,今天我抓住了你,我说过了,我不仅不杀你,还会帮助你达成你的夙愿,再过一会袁督师的大队人马应该就会赶到南城了,我会把你交给督师,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劝督师将你收为朝廷所用,以你的实力,虽然你目前步军尽失,可是你水军仍在,我会一力保举你成为福建的官军,我估计至少是千总的位置,当然也有可能会是从四品的海防游击,袁督师不是个死板的人,他现在需要的是让圣上安心,他更明白大明水师败坏,必须要注入新鲜血液,况且你大陆的势力全完了,构不成更大威胁,倒是可以利用你清剿海盗,打击外夷,所以我敢打包票,袁督师一定不会杀你。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把总,但是近日作战,我青弋新军表现非凡,特别是我又亲手抓住了你,我相信督师一定会听我谏言两句。”刘毅淡淡的说道。 郑芝龙这下不是吃惊了,而是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刘毅,心想,难道他疯了,居然要助我一臂之力,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郑芝龙也是一方豪杰,当下稳住心神,抬头对刘毅说道:“刘将军,你如此慷慨,想必是有什么条件吧,既然你也说了时间紧迫,就请你不要拐弯抹角了,我郑芝龙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直说。” 刘毅抚掌笑道:“好,痛快,那我就直说了,虽然我答应你在袁督师面前举荐你,可是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听闻你出身日本,刚才我也看见了,你的夫人田川氏也是日本人,非常不凑巧,我对日本也略有耳闻,我知道日本盛产白银,更是有大量的金矿,铜矿,铅矿和硝石矿,特别是尾太地区和二鹿地区的铅矿,铅制极佳,不仅能用来生产弹药,还能用在沿海工坊的各个方面,我听闻荷兰人从欧罗巴带来了铅笔的技术,比咱们大明的毛笔书写还要更方便,本州的神岗和惠比寿不仅有铅矿还盛产硫磺,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军中急需。 我希望你成为海防游击之后能通过吴淞口进入长江,将我要的东西每月分批运到太平府江心洲的码头,在那里我们皖南的徽商总会已经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码头,每天可以吞吐大量的货物,你既然有了官身,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升职,我会给你打通南直隶的江防,你只要将我要的东西运过来就行了,咱们公平交易,听闻日本人喜欢咱们的字画瓷器还有茶叶,往往重金难购,没关系我们徽商总会这些东西多的是,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要你一次性给我白银一百万两,往后的东西我们和日本正常贸易,你做中间商,我拿你利润的一半,还能赚差价,你也别想着蒙我,一旦被我发现后果你懂的,我想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刘毅一口气把话讲完,将郑芝龙说的一愣一愣,他不明白,刘毅不是明军把总吗,不,回去可能就是镇守千户了,也有可能升到指挥使司,这么一个朝廷的军官怎么搞的跟个走私头子似得。这些大明的武将不都是喝兵血吗,已经捞到这么多钱了,竟然还冒着杀头的危险搞走私,这打的什么算盘?难道他想造反?要不然要这么多东西干嘛?还有,竟然要自己给他一百万两,自己把所有家当全部卖了也不过才两三百万两,上哪去搞一百万两现银,还有他不怕自己反水吗? 电光火石之间,郑芝龙的脑袋里已经将刘毅说的话翻过来倒过去的品了几遍,实在是想不通刘毅的动机。 刘毅看郑芝龙的眼睛不停的转,冷笑一声道:“郑芝龙,我的事情你不用猜,你也猜不透,你只需要知道按我刚才说的做就行了,不要想着反水之类的事情,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因为你们的家眷我会全部带走!” “什么,你欺人太甚,老弱妇孺何罪之有?”郑芝龙大怒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因为你郑芝龙死在战火之中的平民老弱妇孺难道就有罪吗?我已经说了,你没有选择,也不要想着跟我讨价还价,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你放心,你们的家眷在我太平府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你的儿子福松我会找最好的先生教授功课,我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我只要你配合我五年,五年后我自然将人质交还于你,期间你可以到太平府来探望家人,但不要想着耍花招,一旦被我发现,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那这些人现在就会死,你也活不了了,更别想着什么建功立业了。”刘毅低声说道,语气非常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情一般。 郑芝龙已经领教到了眼前人的可怕,那双盯着他的眼睛背后,有着深不可测的思想。 其实刘毅也并不想这么做,他也觉得这样做可能有些卑鄙了,但是对海盗还有什么卑鄙不卑鄙,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还要牺牲掉多少无辜的人,只要自己能用这些资源练出一支强军,那么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至于骂名那又算什么,自己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根本不在乎这些。 郑芝龙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得选,眼前这个身高体壮的少年将军绝对是一个狠角色。他立刻拜倒,“多谢将军恩德,将军所说之事郑芝龙全部答应,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刘毅这才一把扶起郑芝龙道:“既如此,我就提前恭喜郑游击了。另外你的弟弟郑芝虎和五当家杨三死于阵中,我将白银减半以表示我的哀悼。” 郑芝龙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对于杨三的死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是郑芝虎阵亡他是非常心痛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二他此时还不知道,他脱离战场之后留下来防守城门的郑芝豹也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作为长年刀口舔血的人,他的心早就慢慢坚硬,可是自己的亲人惨死他依然会心痛。特别是郑芝龙很喜欢他的长子福松,所以刘毅将福松作为人质,让郑芝龙毫无办法,郑芝龙只能拱手道:“如此,芝龙多谢将军!” “唔!”刘毅点点头,显然是对郑芝龙的态度很满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郑芝龙能成为明末风云人物,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第一百零八章三寸之舌 那边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两个人刚才还杀得要死要活,转眼间仿佛变的好像认识了多年的熟人一般,也不知道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刘毅领着郑芝龙,叫上了跪在后面的冯澄世,夸过尸山血海来到了马车边。所有幸存的青弋军将士们对二人都是怒目而视。 福松挣脱了田川氏的手,扑向郑芝龙身边喊道:“爹!”锡范也是跑到了冯澄世的身边,郑芝龙走到马车边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决定投降朝廷,刘将军答应我会在袁督师面前举荐我,为了让刘将军信任我,请各位先和刘将军回南直隶,刘将军会好好照顾你们。”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几个妇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他这么一说还以为从此就是天各一方,都纷纷哭泣起来。只有田川氏隐隐猜到了什么,她将正在大声哭泣的冯澄世妻子王氏拉到一边,然后走到郑芝龙面前跪下,用日式礼节拜伏在地上,“芝龙君,作为你的妻子,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照顾好福松,照顾好大家。” 郑芝龙一把扶起了自己的妻子,眼中也含着热泪:“松小姐,辛苦你了,也辛苦大家了。刘将军并不是将你们当做俘虏,他会好生对待你们的,而且我也可以时常去看你们,五年后我会去接你们回家。”说完他摸摸四岁的福松的头,“福松,爹跟你说过,爹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要保护你的母亲,明白了吗?” 福松在那一刻仿佛一下就长大了,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泪,立刻停止了哭泣,只是肩膀还在抽动着,“爹你放心,福松一定听娘的话,如果有坏人欺负娘,我就打他!”说罢还恨恨的瞪了刘毅一眼,刘毅只是笑笑,长大后的福松可是牛人。现在他还小,不明白他老爹干的都是什么勾当,等以后长大了他自然会明白。 (历史上郑成功仇视他爹跟郑芝龙自己作死不无关系,在郑芝龙投降清廷以前,郑成功对父亲是非常崇拜的,自打小时候起,父亲就是福建水师总兵,在东南沿海打海盗,打倭寇,打荷兰人,虽然郑芝龙出身不怎么样,但毕竟后来还是为朝廷效力,保了东南沿海海疆的太平,郑成功从小就觉得郑芝龙特厉害,郑芝龙也喜欢这个儿子还特地给他找了当时的大文豪钱谦益给郑成功当老师。特别是南明建立以后郑芝龙更是有了大义,但是郑芝龙总是改不了他那个投机主义的坏毛病,又想着投降清朝。郑成功力劝无果,结果郑芝龙真的投降了。这导致了父亲的形象在郑成功眼中的崩塌,他不能容忍父亲投降杀害自己母亲的人,所以他才会和郑芝龙彻底割裂。) 刘毅吩咐吴东明将妇孺们带回青弋军中,将断了一只手的郑鸿逵带下去医治,另外吩咐刘金将战死和受伤的兄弟们放到马上,跟后方的步军兄弟们汇合,他自己带着两个骑兵压着郑芝龙和冯澄世就在大街上等大军过来。 不一会,大队的骑兵追击而来,都是南直隶的兵马,一个总旗看到街上铺满了尸体,足足上千具,看来这里刚才爆发了惨烈的战斗,他看到一员大将策立马上,身旁还有两个去掉甲胄,身穿白色布衣的人。他立刻上前确认。 刘毅对他说明了身份,他立刻打马回去飞报袁崇焕。袁崇焕正准备进入府衙,还未下马,就看到一个骑兵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报!总督大人,新兵把总刘毅在南城大街全歼郑芝龙残部,已经俘获郑芝龙和军师冯澄世。” “哦?好!太好了!”袁崇焕高兴的抚掌大笑,“哈哈哈,不负圣恩,不负圣恩啊!”侯峰和杜弘域还有在一旁的陈严龄,邹秉军等一干官将都是口称贺喜总督大人。 袁崇焕吩咐道:“立刻将刘毅他们传唤到府衙,本督要问话。” 不一会,刘毅就带着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来到了厦门府衙,袁崇焕一身戎装端坐在府衙主座之上,各将官纷纷坐在他下首两边,刘毅右手将六瓣盔抱在怀中,后面跟着被士兵押送的已经绑缚的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 刘毅一进大堂就单膝跪地,将六瓣盔放在地上,抱拳拱手大声对袁崇焕和堂上众人道:“末将太平府青弋新军把总刘毅参见总督大人,参见各位将军,各位大人。” 袁崇焕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虚拖了一把刘毅,“哎呀!免礼免礼!刘将军立下大功,立下大功啊!连日作战,击破郑军几路人马,更是抓住了匪首郑芝龙,这等盖世奇功,本督一定会原原本本奏报到圣上案前。” 袁崇焕几日来已经被刘毅所部的战斗力所震惊,也起了爱才的心思,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是能将刘毅挖到辽东军去就好了,不过自己现在是暂代总督之职,能不能重新经略辽东还打个问号,不过自己可以将刘毅大力的提拔提拔,先放在南直隶,也算收买人心,将来自己万一还能经略辽东,再上书朝廷叫刘毅的兵马入卫就是。所以他刚才一番连敲带打就是告诉堂中各位江南的大佬,刘毅的功劳就不要贪墨了,原原本本由他袁崇焕亲自汇报就好。 众人也都很识相,知道刘毅此战得到了总督大人赏识,朝中张尚书本来就看好刘毅,这下回去少说也是掌管一府兵权了,甚至升官到安庆卫也是说不定。众人对这个未来南直隶军中的新星也是一番恭维,刘毅客气的答礼,言语间都是自己还年轻还要多磨练等自谦的话。 说完了刘毅这边就得说说郑芝龙了,袁崇焕重新回到椅子上,将官们也纷纷落座,还特地让刘毅这个小小的把总也坐在末尾,能和这么多高级将官在一起议事,也是一份荣耀。 郑芝龙和冯澄世被五花大绑,押到堂中跪下,听候发落。袁崇焕一拍惊堂木,呵斥道:“郑芝龙你可之罪,你本明人,东渡日本,不思报效朝廷,竟然聚众作乱,为祸东南,按律当斩,你给圣上给朝廷给本官,给数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造成这么大麻烦,你死有余辜,还有这个冯澄世,一届读书人竟然跟海盗勾结,你真是枉读圣贤书,看着就令人生厌,来人呐,拖下去砍了,人头挂在厦门城头示众!” 几个亲卫大声喝道:“遵命!”上前就要将二人拖走。二人一言不发,就那样被拖着往堂外走,正要脱出门口。“等一下!”一人喝道。 大家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竟然是坐在末尾的刘毅。“哦?不知刘毅你有什么说法?”袁崇焕问道。 刘毅近前几步,重新跪下道:“督师,诸位大人,末将觉得郑芝龙现在还不能杀。” “放肆,海盗匪贼,你难道还要为他辩护吗?”说话的是浙江总兵杜弘域。 袁崇焕摆摆手道:“稍安勿躁,且听他分说一二。” “多谢督师!”刘毅施礼道,“其实郑芝龙对朝廷还是有大用的。” “哦?此话怎讲?”袁崇焕好奇的追问道。 “我仅说三点,至于郑芝龙杀与不杀,还是全凭督师做主。”刘毅道,“其一,我大明水师主力分为三支,福建,浙江和广东。其中以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为最强,可是郑芝龙的船队轻易就打垮了福建和浙江的水师,从这点来说他的舰队已经比朝廷的水师要强的多了,而如今我们面临着海防空虚的危险,如果杀了郑芝龙,则第一他的水师不能为我所用,第二,如果他死了,他在台湾和日本的水师解散,那大明沿海又会多出大小数十股海盗倭寇,则嘉靖年间倭寇之乱又要重演。” “嗯。”袁崇焕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本身是广东东莞人,对于水师的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确实像刘毅所说,如果郑芝龙的部下分散开来,而大明东南现在没有可战的水师,那局势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刘毅接着道:“其二,大明如今水师空虚,重建需要大量经费,而辽东形势我想督师比我更了解,此时如果我们能将郑芝龙的水师为我所用,第一显得圣上恩泽四海,第二一两银子都不需要就得了一支强大水师,凭着郑芝龙的水师巡防东南,东南海防无忧矣,第三我大明又得强军,何乐而不为?第四,这是督师的功劳,督师还怕不能重返辽东吗?” 袁崇焕身躯一震,这正是说道了他的痛处,如果现在他还能重返辽东,如果他凭着功劳能让辽东之事归他一人管辖,不受阉党节制,则辽东之事大有可为,他袁崇焕也能名流千古。 周边所有官将看刘毅的眼神变了,这小娃娃怎的如此厉害,明明是一个武将,怎么嘴皮子也如此利索,将袁督师说的面部表情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翻腾。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坐在下手的陈严龄倒是不惊讶,龙宗武也不惊讶,刘毅的本事他们可是领教过的。甚至他们还有些得意,这是我皖地的人才,你们这些福建,浙江,江西军中的土包子哪有这样的人杰。 刘毅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第三点,“这第三嘛,请总督大人和各位大人恕我不敬之罪。这话只能和总督大人一人说。” 袁崇焕应道:“近前来!” 刘毅走到袁崇焕身边,压低声音对袁崇焕道:“有了郑芝龙的强大水师,皮岛毛文龙岂敢不忠乎?” 啪的一声,袁崇焕拿在手里的惊堂木掉在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芝龙归降 府衙的会议散场了,袁崇焕暂且将郑芝龙和冯澄世收押,他立刻写好了报捷文书,让塘马八百里加急飞送京师,然后他自己去府衙边的监狱中和郑芝龙交流去了。 刘毅将所有战死的兄弟们的军牌全部收集好,天气炎热,兄弟们的尸首是带不回去了,这么多尸体如果不处理又会产生瘟疫,刘毅只得忍痛将弟兄们的尸体火化,将骨灰装在一个个白色的瓷坛当中,上面挂上军牌,带回太平府。他答应过将士们还有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一定要带他们回家。 此战刘毅的青弋军出战六百人,足足阵亡了五十一名骑兵和一百零二名步兵,受伤的约有七八十人,其中重伤的有大约五十人,这些士兵回去之后大部分都必须退役了,很多人成了残疾,刘毅已经想好了,退役和战死的士兵每人补偿纹银二百两,将他们的牌位请入芜湖县城的太平府显忠祠供奉,每日香火祭奠。 七月的这场东南大战,以袁崇焕为首的五省会剿军和郑芝龙的海盗大军在福建进行了十几天的厮杀,最终以官军获胜,歼灭郑芝龙全部陆军并且生俘郑芝龙结束,捷报经过八百里加急,从厦门直发京师,换马不换人,仅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传进了京师,由兵部尚书张鹤鸣亲自向皇上和诸位大臣做了汇报。 天启皇帝闻言大喜,下令犒赏三军,并按照袁崇焕的提议招降郑芝龙,授予郑芝龙福建海防游击将军,官至从四品。并由接任朱钦相的新任福建巡抚熊文灿负责安排郑芝龙的一切大小事务。同时命令袁崇焕率领捷报中提到的有大功之臣立刻进京,天启要亲自接见这些有功官将,毕竟这是天启七年极大的一场胜利,可以和袁崇焕年初的宁锦大捷相媲美。而且两场战役都是袁崇焕指挥打的,还都大胜。就是一向和袁崇焕不和的阉党众人,包括魏忠贤自己这次也不说话了,本想借着一月平贼的圣旨让袁崇焕倒大霉,没想到竟然他娘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袁崇焕二十天就把活干完了。阉党众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袁崇焕的威望达到了顶峰,连天启帝也不住的对魏忠贤说袁崇焕是国之栋梁。 圣旨很快又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递了回去,天启七年七月二十六,圣旨达到福州府,袁崇焕留下朱钦相接防厦门,自己已经率军返回福州府。圣旨到后众人沐浴焚香接旨,特别是听到皇上不计前嫌封郑芝龙为福建海防游击,提领福建水师,协防闽浙南直隶三地的命令之后。郑芝龙大哭拜伏在地,口称死罪。 而袁崇焕更是要率领五省有功军将即刻启程前往京师面圣,随行人员包括侯峰,杜弘域,陈严龄,邹秉军等等,袁崇焕特地要将刘毅带上,因为袁崇焕的战报里面特地提到了刘毅,将刘毅的功劳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圣上和朝中诸位大臣听。 刘毅对袁崇焕报告,能否允许他先将战死的士兵们的骨灰运回太平府,并且亲自祭奠他们,然后他会快马走应天府官道,追上袁崇焕,反正袁崇焕不是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行人走走停停,怎么也得用八九天才能赶到京师。刘毅先快马将士兵们的骨灰送回去,祭奠仪式一结束,刘毅就去追赶袁崇焕,绝不耽误进京。 袁崇焕想了想,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允了,刘毅立刻吩咐所有辎重和俘虏押后,由刘金带领骑兵押送,剩下步军立刻登上板车,回太平府。从这里全速回去大概三四天就能到。他也派出快马通知太平府和芜湖县城做好迎接准备。 一行人拟定了行程,各省领军总兵纷纷交代副将带领兵马回原驻地,自己则跟随袁崇焕北上。在福州临别之际,郑芝龙更是对着袁崇焕长跪不起,那天袁崇焕在狱中一番威逼利诱,将郑芝龙敲打的服服帖帖,愿为大明效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但是这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就要问问郑芝龙自己了,毕竟他的家人可都在刘毅那里做人质呢,连断了一只手的弟弟郑鸿逵也被刘毅带走,从袁崇焕那里他已经知道了三弟郑芝豹战死的消息,可是他内心虽痛,但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乖乖跪在袁崇焕跟前。 刘毅临走前和郑芝龙见了一面,此次两人的见面气氛微妙,刘毅只是交代郑芝龙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己有本事给郑芝龙讨要到海防游击的差事,也有办法拿捏住他,郑芝龙连连称是,对这个比他小五岁的把总,哦不,可能下次见面就要称镇抚大人了。袁崇焕已经放出话来,刘毅是他的福将,这次怎么的也得给刘毅挣个安庆卫镇抚使的职位。他郑芝龙根本不敢小视,毕竟刘毅的心境他已经好好地领教了一番。 当下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会票,足足二十万两,说是先期付给刘毅的,后面的钱还请刘毅宽限时日,他去筹措,实在不行就用日本的金银去抵扣。刘毅想了想答应了,毕竟不能将人逼得太死,有收有放才是正理。刘毅拍拍郑芝龙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郑大人,有空要多来太平府坐坐啊,多和嫂子团聚团聚,来了提前打声招呼,我请你喝极品黄山毛峰。”郑芝龙看着刘毅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脏一阵紧缩,立刻点头称是。 七月二十七日,各人兵分两路,刘毅领兵先回太平府,袁崇焕领众人走官道去京师。东南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福建新任巡抚熊文灿到任后,很快整顿海防,拉拢郑芝龙,并且努力恢复民生,郑芝龙又拿出了大把的钱粮配合熊文灿赈灾,结果天启七年的旱灾被顺利的平复下去。熊文灿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将福建的战争创伤基本抹平,人民的生产生活基本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虽然还是很贫穷,但是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饭。而且徽商总会绕道江西和吴淞口,将大量便宜好用的产品销售到福建,大力促进了福建的恢复。 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朴实,只要有一顿饱饭,有一件暖和衣裳,他们就能将小日子继续过下去,从古至今,中国的老百姓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一代代的传承下去,也促使当今的中国可以走上世界之巅。 (关于明朝军制,渔夫在这里简要介绍一下明朝的军队建制是卫下辖千户所,千户所下辖百户所,百户所下辖总旗,总旗下辖小旗,小旗是最基本的作战单位。在正规军的三百九十四个卫所中,有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是独立建制不受卫的约束,它们一般都分布在要害地区或两卫之间无法衔接的部位。通常情况下一卫统辖五个所,兵员五千六百人;卫的指挥机关叫“指挥使司”,设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四人,正四品卫镇抚二人,从五品经历一人,从七品知事一人,正八品吏目一人,从九品仓大使、副使各一人,各司其职,逐级负责。一个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兵员一千一百二十人;千户所设正千户一人,正五品副千户二人,从五品所镇抚,镇抚是专管军纪的官员,百户缺员时可代百户行使职权二人,从六品吏目一人,与上配置大体相同。一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兵员一百一十二人;百户所设正六品百户一人,从六品试百户一人。总旗下辖五个小旗,兵员五十六人;小旗管辖十名士兵。 然而卫所制之外还有一套营兵制,前文已经提到,南直隶卫所改制营兵,所以参照三大营,南直隶的兵马也和北地一样进行营兵和卫所兵混编,基层的组织单位基本和前面一样,有时小旗称甲长,总旗以上是百户,可是百户和千总之间还隔了一个把总,把总就相当于现在的营长,而营兵千总和卫所千户一样,基本相当于团长,千总上面是游击,可以领兵两三千人,基本就是旅长,游击的上面是参将,镇守参将和卫所指挥使平级,正三品或者从二品,看你镇守的位置和兵员多寡,一般下面能领六千到八千兵,相当于师长,之上就是总兵了,总兵相当于军长或者是省军区司令员,下面最少两万人起步。 而明军除了三大营之外,明末时军制混乱,地方卫所和营兵制混编在一起,所以就会出现,有的部队称千户,指挥使,有的部队称千总,参将。总结一下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性质是内卫部队驻防部队,像武警一样那就是千户,指挥使什么的,如果是野战军那就是千总,游击,参将什么的。刘毅的青弋军目前的性质是内卫军,但是终究会成为野战军,所以刘毅的官职会按照野战军的套路升级。渔夫还请各位读者看了说明之后能明白,不要将营兵制和卫所制混淆了。) 第一百一十章工坊影响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青弋军经过将近三天的行军,终于抵达了芜湖县城外,刘毅领兵出发之后,周之翰上书南直隶户部,请求将太平府的府治从当涂县城迁往芜湖县,因为从规模上来看,两个县城大小相近,而且芜湖的地理位置位于繁昌县和当涂县中间,这样更方便政令的传达,否则从当涂县城发出的政令还要经过芜湖县城才能传递到繁昌县,从距离上来看这是不太合理的,所以南直隶户部很快也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因为一个县城对于南直隶户部来说不算什么,既然当地的军政大员一同上书,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本来徽商总会就设置在芜湖,所以当涂县的位置一直是比较尴尬。既然如此,府治迁到芜湖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 两地互迁的事情仅用了区区五日就全部办妥,王嵩也成为了府治的县令,喜不自胜,卖力的招呼芜湖的壮丁百姓帮着周之瀚搬家,这才几日功夫就将事情办妥。 七月二十七日刘毅出发前派出吴东明飞马快报太平府,吴东明一人三马,仅用了一天一夜就顺着官道赶回了太平府。周之瀚得到东南大捷的消息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袁督师果然是名不虚传,特别吴东明还向他汇报了青弋军在此次东南大捷中大放异彩,所以周之翰对于此次青弋军回归是非常的重视。 派出衙役一直打探大军的消息,二十九日一大早就领着太平府的大小官员等候在芜湖县城外,芜湖县城的老百姓听闻这个消息,早早的就自发等在了城外,人人手上都拎着慰问品,有鸡蛋,馒头,水果,甚至还有富商带着银两,城内几大酒楼早就在阮星的组织下做好了饭菜,烧好了热汤,阮星要给他们银子,但是无论是耿福兴酒楼,马义兴酒楼,还是城内几家大酒楼,甚至刘毅爱吃的味浓汤包馆都不要这个钱。青弋军是太平府的子弟兵,这些时间以来,刘毅一直大力推动军地联合,军商联合,鲁港军工坊出产的产品不仅提供给军队,大量的产能更是被徽商总会利用起来转化成民用。 因为现在的蒸汽机还是最原始的那种,所以对于军工来说应用范围还是比较狭窄。比如像是冲压板甲或者是线膛枪,线膛炮就无法制造,这些东西第一需要大型的机床,大型的冲压设备,精密的模具,更重要的是要有稳定的动力供应,目前的蒸汽机的动力供应不稳定,应该是锅炉,活塞和连杆的匹配性的问题,只能进行粗加工,像是精密的武器就无法生产出来,目前毕懋康费尽心思也只能将二六式火铳进行改进,提高火药的利用率,铳管的气密性,弹丸的重量等等,尽量将二六式的射程和破甲能力提高,这也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至于宋应星还是在研究蒸汽机的改进,他和他的工匠助手们一起夜以继日不停的做实验,就是想提高蒸汽机的动能和稳定机器的频率。但是即便是他倾尽全力去研究,离最终想要达到的效果还差的很远。 这些事情还需要大量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之内,新军恐怕还无法装备更好的铳,而鲁超现在专门研究定装弹药,刘毅将自己原来在辽东获得的掣电铳送给了他,希望他能将掣电铳的原理应用到以后的新铳当中,而掣电铳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后装弹药,如果能实现弹药的后方装填,士兵的射击模式将会有巨大的改变,而这个最重要的就是能生产出合适的定装金属弹药,这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因为掣电铳的子铳还非常原始,怎样将圆形的铅弹和后面的发射药更加完美的结合还需要探索。 但是鲁港工坊和江南制造总局的民用功能得到了很好的凸显,他们使用机器加工民用产品,仅说对于民生的影响,利用蒸汽机带动的切割机和简易模具,可以将煤炭加工成形状规整的煤块,而且速度非常快,形状的规整无形中提高了煤炭的利用效率,而且使价格更为便宜,这样老百姓不用再去使用木柴这种燃烧效果不好,而且费时费力的燃料,工坊生产的煤炭和木柴的价格差不多,极大的方便了老百姓。定期会商总会还会发起募捐,对孤寡老人或者是非常贫穷的人免费送去一些煤炭,让他们能生活的更好。 还有很多生活用品的制作,就比如说床吧,大户人家喜欢手工制作的床那很正常,那是品味和格调的体现,可是寻常老百姓不需要那些高大上的家具,而要请匠人打造价格也是比较贵的,所以以前经常有家具传代的事情发生,什么奶奶的梳妆台一直穿到曾孙女啊,一个柜子能用好几代人,等等这些情况的发生。究其原因还是价格较高的缘故,可是工坊的出现降低了成本,一个原木经过切割机的切割,木匠只要负责将切割完的木条给打磨平整,放在传送带之上进入下一道工序就行了。 哦对了,这里忘了介绍,刘毅创造式的提出了流水作业的思想,就比方说做一个床板吧,刘毅责成毕懋康研制出了牛皮传送带,跟现代的橡胶传送带很像,蒸汽机的飞轮连接在齿轮上,然后带动传送带的转动,只需将木材放在传送带上,然后切割完了进入到第二道打磨环节,打磨平整之后,木匠将工作台上的木条推入传送带,进入下一道拼接工序,下一道拼接的匠人将横置的木条和几根竖置的木条放在一起,将钉子轻轻钉入指定的位置,然后再由蒸汽机驱动的打钉锤轰隆一声将大铁钉牢牢的钉入,这比手工钉入的还要牢固。而且只要一下,不像手工那样要用锤子击打多次,费时费力,这样一个床板至少节省了百分之四十的费用,更重要的是节省了更多的人工。 那么那些多出来的匠人怎么办呢,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太平府的原始工业产品因为价格的缘故得到了无数升斗小民的青睐,工坊不断的扩大规模,而且当涂江心洲大型码头和船厂的建成,需要大量的造船工匠,所以整个太平府的工匠非但没有失业,还显得不够用,不得不从安庆卫或者江北引入更多的新鲜血液。 一时间太平府成了南直隶的一个重要产品输出基地,经过会商总会的推动,产品不断的推销各地。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不仅仅是男人,很多女人也可以做事,一些辅助性的工种往往都由女性来做,女人不仅仅去服装工坊干活,很多生产木质产品,特制产品,矿物产品的辅助性岗位也招募了不少的女性。徽商总会毕竟是商业机构,不是慈善组织,他们招募很多女性工人的原因是因为价格只有男性的七八成,这样无形中增加了利润。 底层的老百姓也愿意干,甚至很多有把子力气的健壮妇人主动要求干和男人一样的活,甚至还申请加班,有的还愿意上夜班,有时这些女性的工钱比自家男人还高,整个太平府只要不是懒惰之人,一个月一个人的收入平均下来最低能达到接近一两银子,这在大明其他地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太平府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的提高,自然就会拥护官府,所以无论是周之翰,黄玉,王嵩等朝廷官员,还是阮星等总会大佬,人们见着了都是诚心施礼,所以听闻刘毅带着子弟兵回来了,众人便自发的组织了迎接。 一百一十一章显忠寺 此刻正是未时,七月份下午的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气温估计达到了三十多度,众人在城外热的是汗流浃背,周之翰作为刘毅的上官按照规矩是不用来迎接的,可是他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别说是他,就是黄玉也看出来了,此次刘毅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得到袁督师的赏识,恐怕要大大的提拔,甚至连升两级,他现在是把总,连升两级跳过副千总可就是千总,正五品的武官,前次剿灭白莲乱匪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副千总的待遇,这次肯定要实授千总,如果张尚书和袁督师对他特别青睐的话,给个安庆卫镇抚副使的虚职也说不定,那可就是从四品,比自己级别还高了。 周之翰也是一样的想法,早就知道刘毅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如此大的功劳,自己是看着刘毅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眼看他就要成为南直隶最年轻的千总了,和自己的五品知州平级,自己已经五十余岁才到了这个位置,没想到这小子,真是天纵奇才啊。 周之翰还特地将刘毅的大功劳写成信,派出快马送到徽州去给程冲斗报喜,顺便周之翰也在心中劝程冲斗到芜湖来安享晚年,毕竟他已经年近七旬,而且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再过几年身子骨不行了,谁来伺候他呢,不如过来休养,周之翰黄玉还有程冲斗也是多年的熟人,到芜湖来休养也没什么不妥。 周之翰正在想着心事,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不一会,只见远处一里地的地方,军旗招展,从地平线上浮现的是几杆蓝月白日红旗,后面还有刘毅的刘字将旗,还有红色的令旗等等。一辆辆平板马车上坐着风尘仆仆的士兵们,在他们后方还跟着一些马车,上面好像还有一些人,两侧有骑兵护卫着。 在距离他们一百多步的时候,刘毅下令全部的步兵下车列队,他自己下马,牵着马匹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远远的人群看见了,纷纷敲锣打鼓开始了欢迎仪式。可是刘毅的心情却显得很沉重,他只是牵着马匹低着头默默的前行,跟在身后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子向这边开进,骑兵也在后面缓行。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走的近了,老百姓也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刘毅出发的时候是六百人,现在看人数好像少了一两百,特别是骑兵队伍,一百多名骑兵现在看也就数十人,周之翰和黄玉却是在吴东明的报告中就已经得知这次青弋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只见刘毅走到近前,青弋军的士兵们也停下了脚步,人群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氛,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停止。刘毅突然单膝跪地,身后的士兵也是整齐划一,骑兵也纷纷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地。 众人这才发现后面的大车上装的是一些坛坛罐罐,最后的一些大车上装的是五花大绑的一些人,好像是战俘什么的。大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听见刘毅沉声对迎接的众人道:“各位大人,各位父老乡亲,刘毅幸不辱命,跟随袁崇焕袁督师二十日平定东南之患,但我青弋军将士战死一百五十三人,重伤五十人,刘毅不得已,只能带着阵亡兄弟们的骨灰回家。刘毅无能,无颜面见家乡芜湖父老乡亲,还请周大人黄大人责罚。” 听到刘毅这么说人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默默的悲伤,很多人忍不住啜泣起来,更多人用焦急的目光在士兵当中搜寻着,看到熟悉面孔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一时没看到的却在那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周之翰和黄玉还有王嵩等官员们大声的维持着秩序。周之翰走到刘毅的面前,一把将刘毅扶起,“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刘把总已经尽力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活着回来了,可是刘把总已经将忠勇将士的骨灰带回。本府答应大家,立刻会将这些将士的牌位请进显忠祠供奉,本府也会拿出库银,每位阵亡将士的家属都会得到抚恤。” 他说完之后人群才渐渐的安静下来,刘毅吩咐后面的士兵抬出来几个大箱子,并对周之翰耳语了几句,周之翰点点头,立刻唤来王嵩,叫他先组织家属去芜湖城内的广济寺集中。 傍晚时分,芜湖县的民众大部分都集中到广济寺,阵亡士兵的家属们已经知道消息的也是纷纷赶去,一些住在城郊的也被王嵩挨个派人通知,在傍晚的时候都是扶老携幼赶到了广济寺,还有一些繁昌县城和当涂县城的,由周之瀚亲自派人落实抚恤的事情。 广济寺位于芜湖县城赭山西南麓。始建于唐代,在宋代正式称为广济寺。殿宇依山构筑,自下而上有天王殿(又称“山门”)、药师殿、大雄宝殿(又称“大佛殿”)、地藏殿、广济寺塔,共有八十八级台阶,四重殿宇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后殿比前殿高出十几丈。整个建筑金碧辉煌,气势雄伟。天王殿内是四尺多高的弥勒、韦驮像,两侧是哼哈两金刚。药师殿正中供奉着药师佛,药师佛曾发十二大愿,医治众生病苦,消灾延寿。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三尊大佛,左右各有一尊配像,两边是十八罗汉。最上一层为主殿——地藏殿,两旁护以铁链。该殿是寺内最具特色的建筑,它仿照九华山的肉身宝殿式样建造,正中供奉着地藏菩萨像,高达五尺,十分庄严。殿前一株银杏古树,为宋代所植,至今枝繁叶茂。地藏殿西侧,有一栋两层阁楼“滴翠轩”,传为宋朝书法家黄庭坚隐居读书处,楼下墙上嵌着许多碑刻。 此时在广济寺天王殿殿前的大广场上,集合了几万芜湖县城的老百姓,广济寺的主持妙觉法师正带领着全寺一百八十二名和尚给阵亡的将士们念经超度,他们分成数排坐在广场的蒲团之上,面前放着一百五十三名战士的骨灰坛。每个坛子上都有军牌,上面刻着名字和职务。周之瀚已经连夜吩咐工匠赶制牌位。 待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压抑的哭声。刘毅这才站出来对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团团施礼作揖,然后他开口道:“今青弋军麾下一百五十三名将士为国捐躯,我刘毅痛心疾首,是我刘毅无能,各位父老乡亲,请受我刘毅一拜。”说完一撩披风,纳头便拜,后面的刘金等人大呼不可,刘毅却迅速的磕了三个响头。一时间广场上的烈士家属们又是哭成一片,很多失去儿子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妻子,更是哭的晕了过去。 刘毅起身对着大家抱拳道:“今日我与周大人黄大人还有妙觉法师已经商定,废除芜湖县城的显忠祠,我青弋军出资将广济寺扩大一倍,改名显忠寺,以后如果有太平府的将士阵亡,那么他的牌位将会被请入显忠寺,由妙觉法师和诸位僧人日夜超度,永享香火祭祀。”此次战死和重伤退役的青弋军将士,每人抚恤纹银二百两。刘金!抬上来!” “得令!”刘金指挥士兵将几个大箱子全部抬上来,士兵们整齐的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的白银。然后陶宗开始唱名,点到名的家属上来拿走骨灰坛,再给二十两的银锭十个,所有人都是一样。没有到场的,结束后由周之瀚派出衙役送去。 虽然二百两纹银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可是拿着它的每一个人都是心里沉甸甸,这是自己的亲人用生命换来的,有的女人在接过银子和骨灰坛之后直接瘫软在地,被亲属们搀扶着下去了。 一百一十二章京城封赏 在这项工作结束之后,广场之上点起了无数的火把,将整个广济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刘毅和所有青弋军战士站成数排,大声的朗诵着招魂歌,“忠魂庇佑兮,万家灯火常,壮士归来兮,山河已无恙!” 晋军领着刀盾兵在全部俘虏当中三丁抽一,选出一百余人,然后又将俘虏当中重伤的一些番人挑出,凑足了一百五十三人,就在府衙门前的大街跪成一排,全部的青弋军火铳兵肩扛二六式,弹药装填完毕,瞄准了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他们的眼睛被黑布蒙着,背后插着斩字牌。却是刘毅要用这些人祭奠战死的将士。 没有被抽中的番人铁炮手也是跪在一边看着青弋军行刑,周之瀚劝阻道:“刘将军,杀俘不祥。”刘毅却施礼道:“大人,我忠勇将士的忠魂定会保佑青弋军,保佑太平府,保佑我大明百姓,这些俘虏本就是海盗,他们烧杀抢掠,死有余辜,就用他们的鲜血来给与我青弋军为敌的人看看,他们将会是什么下场。” 说罢刘毅对着刘金点点头,刘金大声吼道:“行刑!” 砰砰砰砰,火铳声整齐响起,每个受刑人的天灵盖都被打飞,当场毙命。老百姓们都捂住了嘴巴,显然这种场面太过残忍,甚至很多人都吐了出来。黄玉站在一边也是面部抽搐,自己对刘毅的认知还处于以前,没想到现在刘毅已经是一个让人根本看不透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伐果断的将军了。 次郎侥幸没有被选中,他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伴被火铳近距离打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猛然他闻到一股臭味,向两边张望一下,原来是身边一个南洋番人,吓得屎尿齐流,在一边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城里耿福兴的东主用马车拉来数十坛好酒,给全体青弋军将士每人倒上一碗,他们静静的列队在广济寺的广场之上,每个人双手捧起酒碗,刘毅面对着他们,也面对着百姓们大声说道:“我青弋军的兄弟们,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牺牲的兄弟们我们会永远的记住他们,他们的家人我青弋军会代为抚恤,只要我刘毅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青弋军还剩下一个人,那照顾战死弟兄们的家眷就是我们当仁不让的责任,现在,端起你们手中的酒碗,敬牺牲的弟兄们,一路走好!”说罢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手中的酒洒在地上。 广场上爆发出整齐的吼声:“走好!走好!”哗啦啦,全体青弋军将士们将酒洒在地上之后,摔碎了手中的陶碗。 这次的太平府大祭,对后来的青弋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将士们知道即便自己战死,自己的家人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以有后半辈子的保障。自己的牌位还会被请入显忠寺,接受香火供奉,享受英雄的膜拜。每个人的牌位面前都会标注何年何月战死于何地,让人们永远记住这些为国捐躯的好汉。 后来青弋军的将士在执行极度危险的任务的时候都会互相道别,他们只说一句话,“显忠寺见!” 而见到了这次行刑场面的存活的番人被彻底的震慑,他们终于知道刘毅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所以在日后刘毅将他们编成别动队并发给丰厚奖励的时候,他们显得更加忠心,甘愿做刘毅的奴仆。 七月三十日一早,刘毅孤身一人骑上飞龙驹,沿着官道直追袁崇焕等人而去。 飞龙驹神速,终于在河南地界追上了袁崇焕,众人结伴而行,于八月初四到达了大明帝国的京师顺天府,刘毅在他十岁那年来过顺天府,那是萨尔浒之战后,刘毅还和刘金陶宗将刘招孙埋在了京郊,可是这次有要事在身,没法去祭拜,等皇上召见完毕了再出城祭拜吧。 一行人从宣武门入京,顺天府作为大明的首都,帝国的心脏是十七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当时在城内居住的人口超过了一百万,如果算上流动人口可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巨,而同时期的世界其他国家,就算是罗马,巴黎,伦敦这样的城市人口也没超过五十万。 当时的顺天府分成紫禁城,皇城,内城,重城四层,除了重城是在北京南门外划出的新城以外,其余三城皆是环环相扣,重城就类似于现在雄安新区的作用,因为内城饱和,人口拥挤,所以开辟新的区域分流人口。整个内城墙长四十五里,重城墙长二十八里,顺天府面积超过了一百平方公里。 顺天府的格局是模仿大唐长安所建,和唐朝一样,最大的区划是坊,全城一共三十三坊,坊以下有牌,一共一百零六牌,牌的下面是铺,有七百多个铺,同时全城和九门的相连的有九条主干道,京师九门分别为,南面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北面德胜门,安定门,西面西直门和阜成门,东面东直门和朝阳门。而与九座城门相连接的九条主干道就直接以门的名字命名,比如德胜门大街,宣武门大街之类的。 刘毅这一世是第一次进京,所以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策马跟在袁崇焕一行人后面,以前在书本上学习的关于明朝的北京知识好像和现在的北京有点对不上,书本上的大明首都应当是一个干净整洁,人人富足,就像马可波罗笔下描写的元大都一样的盛景。可是在他看来貌似现在的京师还没有太平府安定富足。很多行人的蓬头垢面,衣服上还有很多补丁,街道两边很多店家的门口的石阶上坐着许多流民乞丐,起初看还没发觉什么不对,可是越往城中心走越不对劲。刘毅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但是当他跟着袁崇焕他们拐过一个街角,发现两群十几人的乞丐在斗殴,然后五城兵马司的差役用棍棒维持秩序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是这里的乞丐太多了,假如说在太平府,杭州府或是福州府每遇见数十人就有一名乞丐的话,在这里恐怕每遇到十个人就有一个乞丐,这些乞丐说的话都不是京城话,而是各个地方都有,说明北地的流民大量的涌入了京师,那么京师尚且如此,地方上就更不用说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大明的社会矛盾已经到了要爆发的时候了,今年是历史上的天启末年,如果一切正常发展的话,崇祯就快粉墨登场了,可是崇祯所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富强的大明,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恐怕过不了几年,李自成张献忠之就要横空出世了,刘毅在队伍的末尾,就听见袁崇焕在前面说:“马上就要到鸿胪寺了,到了地方自有京官接待大家。”,刘毅可没空听袁崇焕说话,他在思考,他发现越往鸿胪寺的方向走,越是能经过很多高墙大院,而这些高墙大院往往都是京师的达官贵人,这些四合院里头传来了靡靡的丝竹之音。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的本性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外面饿死人,里面山珍海味吃不完,怪不得李自成要造反,确实有点过了,可是李自成的义军给大家带来的不是不交税不纳粮,而是更惨重的灾难。 正想着,只听见前面袁崇焕说道:“到了,大家都下马吧。”一行人纷纷下马,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在门口等待,见到袁崇焕立刻躬身行礼:“袁督师和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上峰让我接待诸位大人,我已在此等候多时,还请诸位大人随我来,我会交代一些面圣需要注意的事项,圣上将于八月初六召见诸位。哦对了,刘毅刘将军可曾到来?” “我在这里。”刘毅站出去答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鸿胪寺的官员说道:“兵部张尚书特地来打过招呼,叫我留意一下刘将军,免得将军在圣上面前行为不得体。”众人都是诧异,这鸿胪寺怎么对一个小小的把总如此上心。有点本末倒置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袁督师和张尚书二人都是欣赏刘毅,恐怕在圣上面前说了好话,否则一个小小的把总哪有资格面圣,能面圣的至少也要参将或者卫指挥使级别。看来刘毅这次要飞黄腾达了。 众人在鸿胪寺暂且安顿下来,度过了繁琐的一天之后,终于迎来了八月初六。 一百一十三章皇帝召见 八月初六一早,袁崇焕换上崭新的大红色朝服,袁崇焕实际职位是南直隶总督,不过只是临时的,在他自己辞官之前,他的职位是辽东经略,二品大员,但是在出征东南之前,给了他一个兵部尚书的虚位,所以自然他的大红袍的补子可以用仙鹤,乌纱帽的两根帽翅不断地颤动着。鸿胪寺的一名小官员,拿来西洋镜,袁崇焕对着西洋镜整理了一下仪态,确保自己在面圣的时候没有着装失礼的地方。 明朝的乌纱帽的帽翅没有宋代那么长,这个帽翅说来也是有来历的,宋太祖赵匡胤登基后,为防止议事时朝臣交头接耳,就下诏书改变乌纱帽的样式,在乌纱帽的两边各加一个翅,这样只要脑袋一动,软翅就忽悠忽悠颤动,皇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到了明代,这种帽翅大部分称为了装饰的作用,并且长度比宋代要短很多,形状也从长条形编成了扁圆型,这样看起来没有宋代的那么夸张。 袁崇焕对着镜子整理好官服,出来走到了鸿胪寺的院子里,看见侯峰,陈严龄,杜宏域,邹秉军还有好些官将已经全部着装整齐站在外面等着了,末尾还看到了一脸尴尬的刘毅,刘毅现在只是个把总,他穿着低级军官的军服,站在一大群大佬身边显得有些滑稽,天启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个按照套路出牌的人。这次袁崇焕的战报一上去,张鹤鸣就立刻呈给了首辅黄立极,黄立极不敢怠慢,立马差人送到了魏忠贤那里,魏忠贤虽然对袁崇焕很不爽,可是在这种天大的功劳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为了在皇上面前体现他一心为公的形象,他亲自将奏折递到了天启皇帝的案头,可是他也耍了一个心眼,他在奏报天启皇帝的时候针对皇帝的提问是准备了一番说辞的。 天启皇帝拿着奏折翻看了一遍,不住地点头,连宫女送上的参茶都一口没喝,看到精彩的地方还拍案叫好,特别是最后看到郑芝龙陆军被歼灭,郑芝龙率领水师归降,大明不花一分钱就平白得了战船五百搜,火炮上千门,水师五千人的时候,天启皇帝笑的合不拢嘴,“大裆。” “奴才在。”魏忠贤答道。 “这袁崇焕真是好本事啊,就是性子孤傲了一点,也罢,朕不是那种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人,他经略辽东能在辽东取胜,经略东南又能在东南取胜,恐怕这种功绩朕要封他为太傅了。大裆觉得如何?”天启皇帝问魏忠贤道。 魏忠贤清了清嗓子,躬身道:“这种大事奴才不敢妄言,但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大裆今日好生奇怪。” “那奴才就斗胆说两句,圣上认为,袁元素的功劳和于廷益的功劳谁大?” “这。。。”天启皇帝一时犯了难,照理说于谦和袁崇焕的功劳应该是不相上下,甚至于谦还要更大一些,毕竟于谦当时处的环境和现在的环境截然不同,国无君主的情况下于谦敢于站出来担当,却是这份勇气要比袁崇焕现在的处境要高很多,虽然不知道如果将袁崇焕放到当时的环境下会怎么样,可是这只能是如果。 天启已经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自己想要封袁崇焕为太傅,可是孰不知于谦是在死后才得到了太傅的封号,如果袁崇焕在生前拿到这个封号的话,恐怕在礼法上难以服众,又会引起一系列的弹劾,这倒让天启皇帝进退两难,那给袁崇焕封个什么官好呢。 “大裆,你提醒的是,朕心中已经明白,可是这个问题如何处理呢?”天启皇帝追问道。 “皇上,其实这个事情老奴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说来听听。” “袁崇焕此次经略东南,调动了五省的兵力,不错,在短时间内将各地兵马拧成一股绳确实说明袁崇焕有真本事,可是其一,郑芝龙毕竟是海上惯匪,陆战绝不能和建虏相提并论,其二,此战从战报来看并不是袁崇焕一人之功,也是各路将士用命的结果,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不也是说了吗,您看奏折上,提到了南直隶兵马最是用命,南直隶副总兵侯峰麾下各卫损失惨重才能取得如此大捷,杜宏域那边打的也不错,袁崇焕刚刚上任,对郑芝龙这种盘踞东南的海盗肯定是没有几位久在江南的将领熟悉,此战如果老奴所猜不错,大部分的功劳应该是属于下面军将的,只是袁崇焕是奉旨捏合了他们而已。”魏忠贤一口气说道,看似很有道理其实不过是打压袁崇焕的一种说辞拔罢了,意思就是袁崇焕没那么牛逼,还是下面人能打,要不袁崇焕也不能那么快解决问题。 天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裆说的不错,确实袁元素自己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圣上您看,奏折里特别提到了南直隶的新军在此战中居功至伟,多亏了新军才能顺利攻入厦门,这件事张尚书在将奏折呈给黄阁老的时候也特别强调了。” 说到刘毅的名字,天启皇帝一开始看奏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听魏忠贤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两年前自己赠铳的那个太平府的总旗吗,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又是立下了大功劳,搞得天启皇帝自己都感到无比的好奇,所以这次在传旨召见袁崇焕的时候才特地叫魏忠贤派人告诉张鹤鸣,叫他通知把那个叫刘毅的把总也带上,圣上想瞧瞧这个人,所以才有了刘毅这种不入流的低级武官也能面圣的机会。 这把其他没资格面圣的把总,甚至是千总游击级别的将领嫉妒的要发疯,可是青弋军的战斗力他们也看见了,自己麾下也没这么一支装备豪华,战力出众的兵马,听闻这支兵马是受到徽商总会赞助的,好像这个刘把总和徽商总会有铁杆的关系,才会有钱购置这么多兵器铠甲,众人在嫉妒的同时也只能叹息自己没这么好的运气。 在袁崇焕来的这段时间,皇帝召集内阁六部拟定对众人的奖赏,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反正阉党就一个想法,不能让袁崇焕得势,而一些清流和东林党就跟阉党反着干,内阁和六部都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了解袁崇焕的张鹤鸣站出来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才将此事定下来。但是张鹤鸣几次三番的帮着袁崇焕,违逆魏忠贤的意思,阉党众人已经不将张鹤鸣看作自己人了,魏忠贤也在考虑是时候换一个兵部尚书了。 剩下的总兵级别的封赏众人又是唇枪舌剑。搞笑的就是刘毅的封赏,因为刘毅的官职实在是太卑微,把总是个什么东西,虽然皇帝特意和黄立极魏忠贤嘱咐了此事,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所有人都议定完毕了黄立极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黄立极犯了难,这种小角色的处理反而不简单,因为皇上特地打了招呼,刘毅得个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要开心,天启皇帝是比较喜欢特立独行的,从他赠给刘毅火铳就看的出来。 还是王绍徽聪明,对黄立极说:“首辅大人何必烦恼,把总一个芝麻粒大小的武将,就是多给他升几级也才刚刚能够得着卫的级别,翻不起什么大浪,既然皇上特意交代了,咱们就把场面活做足,总之衬托了皇上的面子不就行了?” 黄立极拍拍脑袋一响,是这么个道理啊,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就是提拔了也没人关心,朝中这些大佬,不到参将以上级别谁管你死活。他不禁夸奖王绍徽会办事。随后他亲自检查了一遍封赏文书,亲自送到了宫内。 天启七年八月初六,袁崇焕带头,一大群江南过来的文武将官从鸿胪寺步行前往承天门外候旨,皇帝将在早朝结束后召见有功的官将,宣布对他们的封赏。 一百一十四章意外官职上 八月初六的早朝开的是格外的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需要汇报,今年发生的两件大事,一个是年初的宁锦大捷,袁崇焕重创了建虏,按照建虏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南下了,往往强盗的本质就是这样,一旦损失大于利益,那么他就会评估下一次行动的可行性。 这跟现在的某超级大国有些像,为了石油不惜发动两场局部战争,将别人的国家打的一团糟,民不聊生,恐怖主义横行,还把人家的总统给绞死,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干的就是强盗的勾当。但是最近一次某中东重要盟国的油田被炸,他却把舰队撤到了印度洋,立刻放弃了某盟友,原因还不是波斯国太过强硬,真打起来就怕好处没捞着,自己搭进去了,毕竟超级大国的人命值钱,不能承受巨大伤亡。伟大领袖说过,某国就是纸老虎。 建虏的性子也是一样,捞好处谁不去,一旦捞不着好处还损失惨重,那么下面的联合部落可就要造反了。 辽东的战局安定,就是东南的战局,本来这一个月早朝都是关于东南战事的事情,连其他地方闹饥荒旱灾什么的都被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可是袁崇焕还真是不辱使命,这次的活干的漂亮,一个月都不到就平定了郑芝龙,还把他收归己用,但是具体封赏只有六部尚书和内阁众人,还有魏忠贤和皇帝本人知道,其他级别不够的官员目前还听不到一点风声,众人都是急切的想知道结果,所以他们将自己的事情往后压压,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早朝,平时皇帝问还有没有本奏的时候都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臣有本奏,可是今天却是奇了,魏忠贤连问三遍都没有人出来答话。 “圣上,诸大臣已无事,您看。。。” “唔!大裆,宣他们进殿吧。” “老奴遵旨。” 魏忠贤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 小太监们一个传一个,“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 声音一直穿到了承天门外,袁崇焕听见小太监的传旨,心情激动,吱呀吱呀,承天门厚重的镶着巨型铁钉的木门在几个禁军的推动下朝两边缓缓打开,前来领路的太监,带着几个大汉将军已经站在门内等候。 领头太监对着袁崇焕躬身行礼道:“尚书大人,圣上和朝中诸公已经等待多时了,就请诸位随咱家上殿,切莫让万岁爷等急喽。” 袁崇焕还礼道:“公公说的是。多谢公公提醒。”随后扭头对大家说道:“都跟上吧。”众人应了一声,纷纷迈步跟在袁崇焕身后,刘毅走在队伍的最末尾,在陆军学院的时候,放暑假他也来过北京,承天门他也路过,故宫也是进去参观过,可是当时的心情和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当时不过是作为一个游客,浏览了这些景点,他的感受就是宏伟大气,说实在话,和游览长城的心情差不多,只是惊叹于古人的智慧。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参与者,一个当事人,而且马上就能面见皇帝,这种只能在小说里出现的桥段现在就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刘毅现在是既紧张又激动,他很想放声大吼,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经是来到了金銮殿的台阶之前,太监对袁崇焕说道:“尚书大人,我就领你到这里了,上了台阶,自会有金瓜武士唱名。” “多谢公公。”袁崇焕一面回答着,然后径直走了上去,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怪不得九千岁不喜袁崇焕,此人太过傲慢。 倒是后面的杜宏域机灵,他们这种在地方上摸爬滚打的人物,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他经过太监身边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会票塞到了太监的手里,“小小意思,请公公喝茶。”那太监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要平展开了,心里想,浙江的杜总兵,我看这是大忠臣哪。 袁崇焕作为经常上金銮殿的老熟人,这点潜规则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廉洁奉公,家无余才,像这种仪银少说五十两起步,他袁崇焕可没那么大方,这也是袁崇焕性格的一个缺陷,可能有本事的人都有点傲气,本来他就和魏忠贤不对付,这些太监自然都是阉党,那袁崇焕还能给这些人好脸色看吗。 袁崇焕头也不回,径直朝着殿上走去,后面跟着一串文官武将。等他们来到金銮殿的殿门口,一个小黄门飞速跑上金銮殿的龙椅平台,对着天启说道:“启禀圣上,袁崇焕等人已到殿外。” “嗬,来的还挺快。”天启心想道,想必是众人心情激动,脚步也加快了吧。“那就别耽搁了,赶紧宣袁督师他们进殿吧。”“遵旨!” “圣上有旨,宣南直隶总督袁崇焕和福建战事有功人等面圣!”两旁的金瓜武士大吼一声重复了小黄门的话。金銮殿外的禁军敲响了放在广场上的大鼓,咚咚咚。鼓声过后,袁崇焕一撩袍服,当先一脚跨进了金銮殿,崭新的一品官服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带着福建战役的大胜,袁崇焕意气风发,后面的众人都是昂首挺胸,十几号人一下子涌进了金銮殿。 众人走到大殿中央,袁崇焕纳头便拜道:“微臣,南直隶总督袁崇焕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参拜。 “微臣浙江总兵杜宏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南直隶副总兵侯峰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江西副总兵邹秉军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接一个的官将报上自己的名字,一连串的唱名之后终于到了刘毅,刘毅大声说道:“微臣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一些高官以外,其他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把总怎么会有资格面圣,这根本不符合礼制和祖制,大明规定只有参将以上级别的武官才有资格面圣,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如果是特殊情况比如皇上亲自点名召见的话是可以破例的。但是众人不明白的是,今日的朝会摆明了是封赏大会,一个把总就算再怎么升级也不过就是千总镇抚一类,这种小官,兵部一个公文不就完了,还需要将人喊到金銮殿上来面圣吗? 果然,一阵诧异过后立刻有御史站出来弹劾,首先站出来的是阉党的御史,是个刚进御史台不久的愣头青,名字叫卢常生,只见他出列道:“圣上,诸位大人,此人只是一个营兵把总,按照礼制并无资格面圣,袁督师此举已经是违规,还请圣上下令,派金瓜武士将此人逐出大殿。”紧接着站出来一个清流的御史,清流是中间派,哪边都不帮,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这个叫胡瑾的御史站出来道:“臣附议。” 随后三四个御史都是站出来说道臣附议,但是皇上和诸位大佬不发话,金瓜武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金銮殿上的气氛很尴尬,袁崇焕正准备辩解两句。只听见上面的九千岁发话了,“诸位御史,维护祖宗礼法,确实有心了,可是此人其一乃是皇上亲自召见,其二若没有此人恐怕福建战事不会这么快结束,福建战事中此人居功至伟所以才能有幸面圣。诸位就不要在针对这个问题上奏了。” 阉党的首领发话了,卢常生惊出一生冷汗,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在九千岁面前表现一下,对着袁崇焕踩上两脚,没想到竟然大有文章,他懊恼的怪自己脑子一根筋,御史台那些人精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似的,偏偏自己站出来出头,这不是傻吗。他连忙缩回去,躲在了众多的御史之中。跟着他站出来的阉党御史也都立刻回转。 剩下清流的御史也明白恐怕事情不简单,不能妄下定论,也是躬身退下去了。 一百一十五章意外官职下 看到这帮御史退散下去了,跪在地上的袁崇焕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最痛恨这帮言官,这些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凭着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特别是当前的环境下,如果要是公平公正也就罢了,偏偏现在的御史内部都分成好几块,但不论是分成哪一块,背后都是有人操纵的,每次这些御史站出来发言也都偏离了为国为民的宗旨,而是为了小团体的利益攻击别人,不仅仅是军务政务上的抨击,甚至很多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所以在后来袁崇焕奔赴辽东的时候,才会多次强调请崇祯皇帝相信他,他也就是怕朝廷里这帮蛀虫坏他的大事,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后还是死在这帮人手里,而这帮人在明亡之后拍拍屁股立马去效忠新主子,不能不说这些人就跟现在的一些人有些相像,网络上喊打喊杀,真到了叫你捐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就怂了。 朝堂上陷入了安静,魏忠贤看没人再插话了,回头对天启点了点头。天启正色道:“诸位爱卿免礼,请起吧。” “谢皇上!”袁崇焕率先谢恩起身,身后众人也是跟着站起。 只听见天启皇帝说话了,“袁督师和诸位官将,福建战事紧迫,袁督师临危受命,诸位官将全力配合,三军将士奋勇作战,这才有了天启一朝,二十天平定东南匪患的大功绩。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功臣啊。” 袁崇焕立刻重新跪下磕头道:“为圣上分忧乃是臣子本分,此战我军牺牲大量忠勇将士,微臣不敢居功。”后面又是跪倒了一片,人人皆是口称不敢居功,刘毅在后面低着头跪伏在地上,说真的,他还真是不太习惯这种三叩九拜的场面,本身他是共和国的军人,共和国哪有这种封建时期的礼节,而且他刚才在后面跪着膝盖都疼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要跪下,一群御史言官攻击自己,自己还没办法反驳,心里真是憋了一肚子火,要是有可能他现在就把这帮未来的卖国贼全部诛杀,省的浪费大明的粮食。 众人自谦了一番之后了,天启帝点头面带微笑说道:“诸位就不要自谦了,功就是功,大家都看得见,朕不吝赏赐,大裆将圣旨念给诸位臣工听听吧。” 这次的封赏结果几位尚书和内阁成员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也是他们角力的结果,所以当天启皇帝让魏忠贤宣读圣旨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大佬们并没有什么异动,有的人直视前方,有的人低头看着鞋面,还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忠贤亲自从金匣当中捧出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南匪患为大明重疾,屡剿不灭,我朝所费金银,所殁将士甚众,今有辽东经略袁元素,临危受命,提督东南,一战而定,朕心甚慰,又有各部将士用命,宿卫忠正,朕甚嘉之,为国朝贺,为大明贺,特此,擢袁崇焕为少傅,赏银五千两,挂尚书衔经略辽东,领蓟辽总督之职。” 其实少傅不过是个虚名,五千两赏银对于袁崇焕来说也无所谓,蓟辽总督和南直隶总督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而蓟辽总督本质山和辽东经略是一样的,都是东北的军事主官,所以等于没给袁崇焕升官。但是这就是张鹤鸣当初出这个主意的妙处,张鹤鸣当时提议将袁崇焕重新放回辽东,因为袁崇焕对于权力和财富并不是很看重,袁崇焕最看重的是名声,当初他愤而辞官就是因为名声而明哲保身,现在如果能把他重新放回去,哪怕不给他升官,只要能让他把辽东的事情做完,青史留名,只要是让他知道圣上是肯定他的,在辽东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整个大明都会铭记的,那按照袁崇焕的性子肯定是山呼万岁,诚心叩首。 果然魏忠贤念完对袁崇焕的封赏之后,袁崇焕先是一愣随后喜极而泣,虽然是平级调动,可是给他加上了少傅的荣誉头衔,使他倍加感受到天恩浩荡,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新回到了心心念念的辽东并且给了他蓟辽总督的官职,手下的兵马更多了,一时间雄心壮志在袁崇焕心中升起,他泪流满面,只是不断的叩首,嘴里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魏忠贤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总算是没让你袁崇焕入朝,只要你在外面,不愁拿你没办法。 然后他接着念下去,“擢南直隶副总兵侯峰为南直隶总兵,赏银五千两,擢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陈严龄为南京兵部右侍郎,赏银五千两。擢江西副总兵邹秉军为江西总兵,赏银三千两。。。”一个个的将官念完,连龙宗武都升到了指挥同知的高位,再往上一步就是指挥使了,众人纷纷将头磕的砰砰作响,痛哭流涕的领旨谢恩。 刘毅在后面听着心里也是打鼓,本来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官面圣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不知道现在能给他封个什么官,反正他在末尾,他偷偷的抬眼想看看龙椅上的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可是太远看不清,倒是站在平台台阶口的魏忠贤他能看清楚,仔细看身材瘦小,虽然带着金边翼善冠穿着黑色的蟒服曳撒,可是他略略佝偻的背根本撑不起这种大气的服饰,看着还有些滑稽,正在想着,只见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原来魏忠贤有一个本事,就是过目不忘,他看过的圣旨基本就能背下来,所以他不看圣旨也能照样念,所以他一边背诵一边望着下面的众生相,就看见最后一个人竟然微微抬头朝这边张望,他立刻一道目光扫过去盯着刘毅,刘毅立马将头低下去,还是伏在地上。魏忠贤心里想,一个把总就是一个把总,乡巴佬进城,好生无礼。不过他懒得和这种不入流的小官计较,而是继续念下去。 “擢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为南直隶太平府守备营兵千总,并安庆卫镇抚使衔,因南直隶总督和兵部尚书共同举荐,朕闻刘毅此人在东南战事中军功卓著,特授散官宣威将军并勋官上骑都尉,赏银三千两,钦此!”魏忠贤一口气念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朝堂之上人人都是目瞪口呆,就连袁崇焕自己也没想到刘毅竟然能拿到散官和勋官的封赏。这些个总兵,侍郎的一个个都傻了一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个小小的把总何德何能,竟然。。。 刚要有御史跳出来弹劾,只听见龙椅上的皇帝发话了,“刘毅,近前答话。”刘毅也没想到自己能挂上镇抚使的头衔,一时也是愣住,但是他对散官和勋官不太了解。所以他正准备领旨谢恩,没想到天启皇帝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刘毅一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毅,你聋了吗,皇上叫你近前答话,你听不见吗?”见到刘毅没动静,魏忠贤大声呵斥道。 刘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是在叫自己,他立刻起身走到袁崇焕身边,然后重新跪下,屁股撅的高高的,头却是深深的埋在地上。 “刘毅,朕送你的铳还在吗?”天启皇帝开口道。 这句话一出,除了张鹤鸣陈严龄魏忠贤等几个知道当日之事的人以外,剩下的人都要晕过去了,圣上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小的把总,哦不,现在是千总了,这小小的千总还跟圣上有些交情?朕送你的铳,圣上什么时候还送过铳给这个小军官? 一连串的疑问写在各部大臣的脸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连准备弹劾的御史都缩了回去,刚才吃过一次亏了,看来这回这个叫刘毅的人背景更深,还是不要出头的好。所以他们很默契的纷纷不说话了,就看刘毅怎么回答。 一百一十六章天启赐旗 刘毅伏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皇上您送给小将的铳小将将它放在军营大帐的案头上,时刻提醒自己,忠君报国。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此次东南之战,小将侥幸取得一些功劳,然全是总督大人指挥有方,诸位大人同心勠力,小将不敢居功。另外皇上赠铳,小将没齿难忘,小将深知此铳定是皇上心爱之物,但是圣上将此铳赠与小将,圣上则少了一件珍宝,小将特有一物想要呈于圣上,虽不能报答圣上恩德,但也是小将一番心意。” 天启被刘毅的一番回答震动了,不仅是天启,大臣们也是心惊,首先作为一个小小的把总能有这番谈吐就已经非常不简单,明末的军头大部分都是大老粗,别说是一个把总,就是来个总兵文化水平也不见得能有多高,可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愣是回答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而且还顺便拍了袁崇焕等人的马屁,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尤其最后竟然还要送圣上一份礼物,这也太会来事了。 皇帝站起来,走到魏忠贤的身边,看着台下跪着的刘毅,问道:“是何物,呈上来给朕看。”天启皇帝本身就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对于地方上一个小把总要献上的礼物非常的好奇。 “启禀圣上,此物仍然是一杆手铳,但是比较特别,进承天门的时候已经存放在禁军那里。”刘毅答道。 “你,速去取来。”皇帝顺手一指一个小黄门道。那个小太监一愣,魏忠贤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小黄门连滚带爬的飞奔出殿外,不一会就取回来一个包裹。交到魏忠贤手里,魏忠贤亲自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杆通体漆黑的手铳,但是与大明武库里的那些铳好像哪里不一样,而且也没有花纹雕刻,看着很廉价。最重要的是,这杆铳的铳身上,好像还有火药的残渣,应该是被使用过。 魏忠贤大怒道:“混账,呈给圣上的东西这么廉价就算了,竟然还是用过的,你这是欺君,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几个金瓜武士应声就过来抓刘毅。 “慢着!”天启发话了,“大裆稍安勿躁,看看刘毅怎么说。” “是,老奴遵旨”魏忠贤摆摆手,几个金瓜武士又回到了原位。 刘毅朗声说道:“启禀圣上,此铳乃是新军装备的自生火铳,不仅有手铳还有步铳,此战青弋新军就是凭借着这种火铳才取得了如此战绩,此种火铳乃是南京军器局一个叫鲁超的军匠,还有以前的右佥都御史毕懋康共同制作,现在二人都在我太平府专事火器研究,呈给圣上的这一杆是小将自己的铳,在东南大战中此铳杀敌无算,此时敬献给圣上,小将是想代表全体战死的将士给圣上送上一份礼物,为圣上贺,为大明贺。” 天启皇帝听完刘毅的话,看了刘毅半晌,原来这铳还有如此来历,这铳杀敌无数,仿佛透过这铳,天启自己看到了无数将士浴血奋战的场景,朱由校郑重的双手捧起这杆铳,看着漆黑的铳身,仿佛带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再看这铳,竟然不是火绳也不是簧轮铳,而是一种全新的铳,经常研究机巧的朱由校有些明白了,这是一种火石铳,怪不得如此犀利,这种铳可以克服火绳铳的很多缺点,而且也没簧轮铳那么复杂。 朱由校心情激动,他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刘毅,朕谢谢你,也谢谢诸位臣工,更要谢谢所有为大明战死的将士,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大明。”他将这杆手铳高高的举过头顶,高声道:“为大明贺!” 百官齐齐跪下,魏忠贤也跪倒在皇帝脚下,众人一起朗声道:“为圣上贺,为大明贺!” 皇帝看着文武百官,心情激动,猛然想起一事,他一撩龙袍的下摆,坐回龙椅道:“年前张尚书曾经给朕说过,说你刘毅的新军叫青弋军,还有你新军有一面白日蓝月旗,张尚书已经责成兵部将此旗作为你部的战旗,并且兵部备案,既然你刘毅给朕送了一份大礼,朕还你,不,朕还给所有牺牲的将士一份礼。” 他对着魏忠贤说道:“大裆,拟旨。” 魏忠贤站起来道:“遵旨!” “今有太平府把总刘毅建立新军,浴血奋战,所有战死将士英灵护佑大明,朕特将白日蓝月满地红军旗赐给刘毅所部青弋新军,作为新军战旗,责成兵部制作青弋金边红旗给青弋新军作为军旗。钦此!”说罢他让小黄门准备纸笔,然后挥毫泼墨,就在龙案上写下了三个大字“青弋军”,并且将这幅字交给了张鹤鸣。“就用朕写的字做旗!” 张鹤鸣双手捧过圣上的墨宝,心下感叹,人生际遇不过如此,这刘毅端的是好运气,竟然得到圣上亲自赐旗。 刘毅则是拼命磕头,口称“谢主隆恩。”。。。 早朝结束了,众人走出了皇城,各省的军将都将刘毅团团围住,不住的恭喜刘毅,神情之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都是嚷嚷着要刘毅请客,就连袁崇焕也挤到人群当中,对着刘毅说道:“刘千总,本督一向不爱蹭饭,可是这顿饭恐怕你不得不请啊,今天你可是得了天大的荣耀,这顿饭说什么你也要掏钱,老夫听闻你和徽商那帮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看你的新军就知道你是有钱人,这顿饭估计你是跑不了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侯峰,杜宏域立刻起哄道:“总督大人说的是啊,刘毅,这么多上官要吃你的饭,你看着办。”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分润了刘毅的功劳,要是没有新军一锤定音,战事哪有这么快就结束了。 刘毅抱拳施礼道:“诸位大人抬爱,末将敢不从命,只是京师末将不熟悉,不知道。。。” 袁崇焕立刻打断他,“你不知道,老夫知道,走,咱们今晚就去京师最大的醉仙楼,痛饮一番。”袁崇焕放下了他的总督架子,这也是袁崇焕领兵高明的地方,该严肃严肃,该放松放松,所以他才能将辽东赵率教,祖大寿一帮人整的嗷嗷叫,众人打趣着,一路向醉仙楼走去。。。 可是刘毅的心中总是有一些隐隐的担忧,现在已经八月初了,按照历史来说天启就是在八月重病暴亡,可是史书里对于他重病的记载总是讳莫如深,到底是落水还是中毒还是谋杀,让人分不清楚,可是看今天天启在朝堂上的表现,天启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呐。 “到了到了,这就是醉仙楼,本督最爱吃这里的脆皮烤鸭。”袁崇焕大声道,将刘毅拉回了现实,“那今天保管督师吃个痛快。”刘毅接话道,一行人簇拥着袁崇焕上楼了。。。 京师一处民宅内,五名百姓打扮的人跪在一个坐在堂上的人面前。 “佥事大人,我们兄弟五人已经准备完毕,魏阉进献宝船一艘,已经运抵御花园澄瑞湖,我们得到消息,八月初八魏阉将会陪皇上登船游湖,我们兄弟五人凭借武功高强,已经进入锦衣卫内卫司,当天魏阉的护卫人马当中我们兄弟五人都在。”五人当中的其中一人说道。 “唔。我明白了,祝你们马到成功,记住,无论成功或者失败,你们知道怎么做,你们剩下的家人一定会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坐着的那人说道。 “我们明白,还请大人转告主人,我们兄弟五人感谢他的大恩大德,我们的家族都和魏阉有着血海深仇,哪家不是被魏阉弄得家破人亡。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好,这碗壮行酒我敬你们!”说着那人站起身,打开一个酒坛,到了六碗酒,然后每人捧上一碗,“干!”几人咕咚一声将酒喝干,然后将碗摔碎在地上。 “大人,告辞!”五人施一礼,转身奔出院子,消失在夜色当中。 堂中的门帘后转出一人,坐在椅子上的人单膝跪下道:“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 “唔。辛苦你了。”被称为殿下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走出了屋子,跪在地上的人一直恭送他出门。 烛光摇曳,猛然一阵风吹过,火光下显现出一张阴沉的侧脸,侧脸的主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 一百一十七章刺杀行动上 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魏忠贤亲自下令建造的游湖宝船已经运抵澄瑞湖,宝船仿造自郑和宝船,当年郑和下西洋所用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甲板总面积超过现在一个足球场,魏忠贤自然不可能造出这么大的船放进御花园里,而是造了一艘跟郑和宝船形状一样,一切都按照宝船样式复原的只有十分之一大小的船进献给天启皇帝。 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朝便因为沿海海盗和倭寇作乱慢慢的实行了海禁政策,特别是朱棣死后,海禁政策愈发严厉。直到嘉靖二年,日本进贡大明的使者在浙江宁波发生了争贡之役,造成了大明军民大量死伤,事件是起源于日本大名细川氏和大内氏势力各派遣对明朝贸易使团来华贸易,两团在抵达浙江宁波后因为勘合真伪之辩而引发冲突,在浙江宁波爆发了武力杀戮事件。大内氏代表宗设沿路烧杀抢掳,对当地居民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明朝官兵战死。 自此之后大明东南沿海倭乱不绝,明朝开始进行封锁实施了更加严格的海禁政策,海禁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大明制造大型远洋舰只的技术全部流失,大明的水师称为了近海水师,甚至是江河水师。建造郑和宝船的宝船建造纪要和宝船详图在嘉靖年间被全部销毁,大明自断一臂,这次郑芝龙的事情就是狠狠的打了大明一个耳光,一个海盗的船只舰队竟然比大明的水师还要强,反而是大明的水师在海盗面前称为了笑柄。 试想,如果大明水师装备的都是郑和宝船这样的艨艟巨舰,那还有郑芝龙和荷兰人什么事,恐怕在海上就被打的屁滚尿流了吧。 而魏忠贤喜欢搜集天下奇珍异宝,特别是天启皇帝喜欢木工,自然对造船也是充满了兴趣,特别是先祖的郑和宝船,天启皇帝经常和魏忠贤提起此事,也是魏忠贤神通广大,他发动一切可发动的力量帮着寻找关于宝船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他的爪牙在浙江沿海打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户老船工家里竟然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船建造纪要的手抄本,这些东厂的番子如获至宝,立刻马不停蹄的将这本册子敬献给了魏忠贤,魏忠贤立刻组织天津卫的造船工匠进行仿制,不求神似但求形似,只要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建造即可,反正就是让天启皇帝图个乐。 天津卫的工匠们不负期待,历时两个月不到就将这艘超小号的宝船仿制了出来,魏忠贤没耽误一点时间,立刻将它运到了御花园,他做这件事是瞒着天启皇帝的,当他将这件事汇报给天启皇帝的时候,天启皇帝高兴地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迫不及待的要去赏玩,但是兹事体大,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魏忠贤让一些太监每日在澄瑞湖上试航,连续试航了十天,确保宝船没有一点问题,才定下八月初八这个日子,让皇帝亲自体验一把郑和下西洋的威风。 这两天天启只能站在御花园的岸边过过眼瘾,心里早就跟猫抓的似的,但是他也知道,魏忠贤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所以他也没有催促魏忠贤,虽然心里急的不行,可面子上还是装作耐心等待的样子。 这天早上,天启破例的起了个大早,连龙袍也是叫宫人们给他草草换上,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澄瑞湖畔,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宫女太监,来到湖畔发现魏忠贤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除了魏忠贤自己以外还有大量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校尉力士等负责整个御花园的安保,每隔几步就会有锦衣卫站岗,今天在御花园里的禁军都被全部撤出,换上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做到了万无一失。 特别是锦衣卫,最近指挥使田尔耕从地方上上调了一批武功高强,考评出众的力士和校尉进入京师锦衣卫,其中有几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很受他的赏识,他将这些人安排进了魏忠贤新增加的卫队里面,魏忠贤的卫队是魏阉自己网罗天下武艺出众的奇人异士组建的,大约有一百人,这些人就像他的家将一样,魏忠贤给他们大量的银钱养着他们,平时他们一律都是穿锦衣卫的制服,一般皇宫大内,最外面的皇城值守的是禁军,到里面就是锦衣卫,最后皇帝贴身的护卫是御前侍卫,也就是所谓的大内高手。而东厂的番子一般负责外围的巡逻。而最近魏忠贤将自己的卫队扩大到三百人。 今天皇上在御花园试船,为了保证安全,魏忠贤又将他的三百护卫全部带过来了,再加上外围巡视的东厂番子,总共超过了五百人的护卫力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魏忠贤自己出巡或者是陪皇上出巡都会带上这帮人,里面的几个百户天启皇帝自己也是认识的。 跟在皇帝身后贴身护卫的是四个大内高手,这些人是天启下诏特地从边军之中挑出,他们都上过战场,身上的功夫也不是那种一对一的技战功夫,而是大杀四方的战阵功夫,这四个人作为皇帝的贴身侍卫,用的不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也不是禁军的柳叶刀,更不是大汉将军的雁翎刀,而是用的边军偃月大刀,四个人穿着大汉将军的服饰,手上拿着偃月大刀,倒是有些像评书里的关云长。还是四个关云长。 天启对魏忠贤说道:“大裆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皇上您上船了。”魏忠贤将腰弯成九十度道。 “嗯。那上船吧。” “奴才领旨。” 说着魏忠贤对后面一个百户使了个眼色,那个百户躬身领命,立刻带领一百锦衣卫登船护卫,然后魏忠贤在一旁搀扶着天启走向舷梯,身后还跟着四个大内侍卫。 他们一起走上舷梯,天启问道:“大裆,袁崇焕他们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袁崇焕和各地的将官在前天的封赏过后,去醉仙楼大吃大喝了一顿,期间袁崇焕饮酒一壶,杜宏域饮三壶,侯峰三壶,邹秉军两壶。。。众人谈的多是回去之后履职的事情,袁崇焕酒后和众人说他能五年平辽,不知是真是假,具体的锦衣卫的无常簿上都记着呢,皇上要是想看,等会结束了我亲自呈上去。”魏忠贤答道。 “这个等等再说吧,只要没有什么不敬的话就成,他们现在人呢?”天启追问道。 “哦,当晚是那个把总刘毅请的客,第二天,就是昨日,这些将官已经打道回府,出了京师了,袁崇焕自己奔赴辽东去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蓟州吧。” “嗯,此战这些人都出了不少力,我大明也并非无人,那个郑芝龙还是要好生安抚,不要让他降而复叛。”皇帝交代道。 “圣上放心,东厂已经有人安插到福建水师当中,他翻不了天。”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登上了宝船,随着一声号响,宝船起锚,下层的船工们划起桨来,船只缓缓的向湖中心驶去。。。 一百一十八章刺杀行动中 当天和骆养性见面的五个人正是被他在地方上挑选,然后安排进入地方锦衣卫的人,他们的真实名字没有人知道,平时即便是骆养性也是只称呼他们的代号,他们分别被称作甲一,甲二,一直到甲五,这五个人被骆养性召集之后结为异姓兄弟,并且在他们原有武功的基础上,骆养性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秘密训练,目的是让他们熟悉各种暗器,兵器,火器,熟练掌握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然后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刺杀魏忠贤。 他们来自于大明各地,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家族和阉党有着血海深仇,这些人是骆养性派出亲信,寻访大明各处,收集被阉党迫害的家族族谱相关信息,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人,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这五人,这五人在原来的家族里面就练习过武功,每个人的武功造诣不浅,否则在东厂番子上门抄家灭门的时候也不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骆养性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将他们五人召集齐之后,骆养性带着他们和自己的主子见了一面,并且自己的主子亲口答应他们将这五人剩余的家人妥善安置,秘密的保护了起来,并且赐予金银让他们生活无忧,所以这五兄弟感恩戴德,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愿为主人效死命。 当各地进行京城锦衣卫选拔的时候,这五个人突出的武艺和样样娴熟的兵器使用,自然很容易就引起了京城锦衣卫镇抚司的注意,而骆养性既然坐在指挥佥事的位子上,正好就是南镇抚司的第二号人物,负责审批新入锦衣卫的资质。本来锦衣卫就分成南北镇抚司,一个指挥使当然是统管南北镇抚司,两个指挥同知分别是南北镇抚司的一把手,四个指挥佥事是南北镇抚司的副官。 锦衣卫从其名字就能看出,这是明代卫所制度的产物,整个锦衣卫按照编制来说应该仅有五千六百人,但是在明成祖朱棣之后锦衣卫人数开始激增,到天启年间阉党势大之时锦衣卫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一万五千人,相当于三个卫的兵力,其中大汉将军自称一派约四千余人,这是宫内的卫队和门面,没多少战斗力但是专门选择身高马大,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担任,而且这些年轻人一般都是勋贵子弟。没点门路讨不到这个闲差。 而北镇抚司约有八千余人,是锦衣卫的主要执行机构,负责抓捕,审讯,定罪,处决,拥有自己的诏狱,因为锦衣卫本身就是直接对皇帝负责,所以锦衣卫的审讯可以不经过三司,而是拥有独立的审问权力,当然现在北镇抚司已经不是对皇帝负责,而是对魏忠贤负责了,北镇抚司的兵器多而杂,绣春刀是所有锦衣卫的标配,但是火器也是北镇抚司的标准配置,所以在锦衣卫内搞到大明顶尖的火器并不难,什么鸟铳,鲁密铳,震天雷等等应有尽有,甚至军器局出产的新式装备都可能会先装备锦衣卫而不是神机营,比如这次军器局研制的小型震天雷就优先装备了锦衣卫,这种震天雷比大明军队装备的普通震天雷要小很多,有点像青弋军装备的震天雷,呈圆形,里面填充了更改过配方的黑火药,爆炸威力和普通震天雷一样,体积却要小一半,也就跟一个大点的苹果差不多,利于携带。 既然北镇抚司对外,那么南镇抚司很自然的就是对内,南镇抚司不仅分管整个锦衣卫的军纪法纪,还负责对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有点像现在的宪兵,所以南镇抚司虽然只有两千五百多人,可是人人都是高手,毕竟一旦锦衣卫内部的人违反法纪,那是要靠南镇抚司缉拿归案的,如果身手不好,怎么打得过自己人。 南镇抚司经常会挑选一些高手进入内务府,然后由内务府分派到宫内,或者是哪个王爷,妃子,皇亲国戚等等的府上进行护卫任务。比如说随着魏忠贤的权利扩大,对手越来越多,魏忠贤也感觉到仅凭东厂和锦衣卫原来配给他的百余名护卫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出行需要,所以他特地找来田尔耕,跟他说了要增加卫士,正好南镇抚司新选入了一批地方上进来的高手,田尔耕就责成南镇抚司给魏忠贤挑选一批卫士补充到司礼监。 本身魏忠贤就在江湖上找了一批高手充入东厂,穿上曳撒和笠形纱帽当做他的卫士,这些人的打扮远看和东厂番子并无二致,可是近看才发现这些人和东厂的人不一样,东厂本来就是从锦衣卫分出去的一个分支,所以打扮和锦衣卫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锦衣卫的翼善冠换成了笠形帽而已,两支人马都是统一配备绣春刀,可是魏忠贤的这一百名护卫不一样,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只是因为皇宫大内,不准装备远程兵器,所以他们当中,大刀长枪,斩马长刀,匕首,日本刀什么都有,这一百人的存在天启皇帝自己是知道的,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让魏忠贤从他的护卫里面挑几个人和大内高手对打,大部分情况下竟然能打个平手,只是皇上贴身的这四大金刚他们打不过,这四个怪物也不知道怎么从边军里历练出来的,放到战场上,恐怕几十个人也近不了身。 很自然的南镇抚司增加的二百人当中就包括了甲一等人,他们也进入了魏忠贤的卫队,只不过他们是外围,真正的内部防御魏忠贤还是交给了原先的一百卫士。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今天皇上和魏忠贤一同登船游玩,虽然整个御花园已经是层层封锁,而且湖岸边也是站满了护卫的御前侍卫,但是既然是皇上和魏忠贤一起上船,魏忠贤就不能用自己的人马,这是个忌讳,魏忠贤一向注意这个问题,如果有心人传出去的话魏忠贤恐怕要倒大霉。 平时但凡是魏忠贤和皇上两人独处的时候,所有的护卫肯定全部都是皇上的人,要不就是一部分锦衣卫的人,魏忠贤自己的一百家将一个人都不会出现在贴身的范围内。就拿这个宝船举例,宝船一旦驶离岸边,那么它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如果宝船上的人全都是魏忠贤的人那会怎么样?万一魏忠贤有异心,岂不是。。。所以魏忠贤自己也不是傻子,他特意命令锦衣卫登船就是告诉天启帝,魏忠贤只是皇帝的忠实奴才,这也是天启为什么重用魏忠贤的原因,魏忠贤的确让人很放心。 一百锦衣卫登船,一起上船的还有五十名皇帝贴身的御前侍卫。四大金刚就站在皇帝和魏忠贤的身后,他们的眼睛射出凌厉的目光,只是警惕的巡视四周。 一百一十九章刺杀行动下 在这登船的一百名锦衣卫当中恰好就有甲一五兄弟,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小旗当中,本来他们还在考虑何时下手,如果天启皇帝和魏阉一同登船的话,他们没有远程武器,想要击杀魏阉根本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魏阉上船,本来甲一倒是打算等到魏阉游玩回来重新上岸的时候再动手,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魏阉和皇帝之间还有这一茬。就这样他们混在一百锦衣力士当中登上了宝船。 这五个人处在宝船不同的位置,所以想要联络比较困难,所以他们每个人在衣服的内怀中都装了一个军器局最新的小型震天雷,事前约定好,只要有哪个人的机会最好,就向魏阉投掷震天雷,震天雷的外壳上涂满了毒药,只要破片能射入人体,这个人必死无疑。剩下的人听到震天雷的响声要及时支援,务必确保杀死魏阉。 甲板上有一个小望楼,面积很小,只能容下数人,所以仅有皇帝还有魏忠贤和四大金刚在望楼之上,剩下的御前侍卫都在甲板上列队。然后锦衣卫在外层。此时他们五人的位置分别是,甲一在船头的锦衣卫小旗当中,甲二在船尾,这两人也是在甲板上。而甲三则在中间一层,本身宝船就是仿造郑和宝船,而郑和宝船有四层,这个小型的宝船没法做成四层,只能在甲板和最低层的动力舱之间做了一个夹空层,里面设置了几间休息室和茶房,如果下雨或者太阳大的话皇帝可以进去休息。此时大部分人都集中在甲板上,中间这一层是没有人的,所以只放了一个小旗的锦衣卫象征性的驻守,凑巧甲三就在这个小旗当中。 而甲四和甲五在最底层的动力舱当中,说是动力舱,其实就是船夫舱,郑和宝船是一种帆船所以只要扬帆并且配上三百船夫划桨,整个船就能被驱动,可是御花园的澄瑞湖被包围在皇城当中,城墙挡住了很多风力,所以宝船的帆并没有太大作用,要想驱动宝船还得靠底层的一百船夫划桨,为了监视这些船夫,登船的是个锦衣卫小旗有五个都在船底。 宝船设计载员三百人,此时算上船夫在内,船上共有二百五六十人。船工们在最底层喊着响亮的号子,“嘿哟,嘿哟,嘿哟。”宝船左右两边各五十支船桨随着号声有规律的划动着,宝船就像一只巨大的蜈蚣,上百只腿在水面上摆动,船只不快不慢的向着湖中心划去。 船只行驶带来的微风吹拂着甲板,天启皇帝不住地赞叹道:“大裆真是用心了,朕仿佛能感受到两百年前三宝太监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直下西洋,万邦来朝,大明在朕手上不知何时才能有这种盛景啊。” “能为圣上办事是老奴的福份,圣上不必担心,咱们大明今年两战全胜,不论是东虏还是南寇都被咱们打的屁滚尿流,这全赖圣上天威,圣上放心,老奴肚子里虽然没有太多墨水,可是老奴也经常看些书,现在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定能再出一个万历新政的盛世来。” 魏忠贤一番马屁将天启皇帝拍的不住的点头,末了,皇帝说道:“就不知道谁是朕的张居正和戚继光。” 魏忠贤想了想答道:“这个嘛,圣上宽心,江山代有人才出,总会有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在望楼上说的不亦乐乎,下面的甲一可是急的满头大汗,魏阉总是在上面不下来,这让他们怎么下手?甲二在船尾也是这么想。 下面的三个人不知道甲板上的情况,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八月初八虽说正是立秋的日子,可是京师的天启依然是燥热,大明的末年正好赶上了小冰河期,全球的气候异常,冬天极寒,夏天极热,所以全国才会爆发那么多旱灾,冻灾,雪灾,洪灾。 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说了一会话,便感到骄阳当空,口干舌燥。魏忠贤何等眼光,皇帝的话头一停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圣上,外面太阳毒,不如到下面船舱里去吧,老奴在下面特意准备了一间茶室,还有浙江最新进贡的雨前龙井,还请圣上品鉴。” “好,大裆有心了,走下去喝杯茶,这个鬼天气,太热了。”说罢,魏忠贤跟在天启帝后面下了望楼,四大金刚依然像铁塔一样护卫左右。 几人走向船头甲板的阶梯,准备下到二层。 “机会!”甲一的脑中闪过一丝亮光,皇帝和魏忠贤缓缓向船头走过来,周围的五十名御前侍卫根本就没有动,只有四大金刚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魏忠贤离甲一的距离不过十步,此时要是将震天雷扔出去虽然能炸死魏忠贤,但恐怕也会炸到皇帝,怎么办? 可是没有时间犹豫,魏忠贤离入口越来越近了,难道要指望下面的甲三他们动手吗?不,机会千载难逢,就算是炸死了皇帝,恐怕也是主人登基,何乐而不为。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没有细想的时间,甲一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小型震天雷,左手的袖子里面滑出了一个火折子,他对着火折子吹了口气,一股小小的火苗升起,旁边的锦衣力士已经发现了异常,一个小旗官猛地大吼道:“你要干什么?” 那边四大金刚的敏锐性何等惊人,他们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在甲一掏出火折子的一刹那他们就已经发现了异动,小旗的话音未落,金刚中的两人已经举起偃月刀一左一右向着甲一包抄过来,手中的大刀已经举起。 电光火石之间,甲一已经点燃了手中的震天雷,两个金刚手起刀落,两把偃月刀齐齐砍下,将甲一劈成三段,肠子内脏和红黄之物喷涌开来,瞬间浸湿了甲板,而甲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就那样一声不吭被劈死,他抓着震天雷的右手随着半截身子落到甲板上,然后松开,圆形的震天雷咕噜噜滚到地上,两个金刚猛扑上去,“圣上小心!” 兔起鹘落之间魏忠贤和天启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只是傻傻的站着,轰的一声巨响,岸边的上百护卫只看见甲板上有火光冒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百户立刻大叫着集结人马。 甲板上一阵红光冒出,随着震天雷的爆炸,扑上去的两个金刚浑身被炸的跟筛子一样布满了血洞,爆炸的瞬间魏忠贤拉着天启皇帝扑倒在地,后面的两个金刚立刻冲上去保护二人,下层的甲三还有底层的甲四甲五听到了爆炸声,立刻往上冲想要接应甲板上的人,甲三趁着混乱一刀劈死身边的一个锦衣力士,两步冲上了甲板,硝烟弥漫根本看不清,到处是晃动的人影,他同样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向着刚才爆炸的方向投掷而去,又是剧烈的爆炸,底层的锦衣卫纷纷从下面往甲板上冲,一个御前侍卫透过烟雾看见了投掷震天雷的甲三,他大吼道:“有刺客!” 周围的御前侍卫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拔刀冲上去,甲三也是拔出绣春刀,和几人战在一起,船尾的甲二想要冲过去支援,他从背后一刀捅死了小旗官,小旗官看着透出自己胸口的刀尖,拼命想要回头看看究竟是谁给了自己一刀,可是甲二双手死死抓住刀柄用力翻转,小旗绝望的惨叫了一声,便没了气息。周围的力士看到纷纷拔刀劈砍过来,甲二扔出震天雷,将数名锦衣卫炸翻,他趁乱冲到了船头,看见穿着蟒纹曳撒的魏忠贤扶着皇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甲二头皮发麻,魏忠贤竟然没死? 他妈的,他暗骂一声只能冲过去想要结果魏忠贤,那边甲三被几个大内高手围攻,虽然他自己武艺高强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不一会就伤痕累累,冲上甲板的甲四甲五将震天雷丢入楼梯口,两声巨响,跟着他们往上冲的锦衣卫被炸死了一片,船舱内浓烟滚滚,剧烈的爆炸引起了大火。他们两人看到甲三被围攻,也是拔刀助战,加入了战团。 甲二怒喊:“魏狗,纳命来!”就要冲上去结果魏忠贤的性命,突然当的一声巨响,甲二虎口崩裂,绣春刀也被劈成两半,原来是一个金刚发力,用边军的步战刀法挥动偃月刀劈断了甲二手中的兵器,偃月刀带着破风声回转,咔嚓一声,一颗斗大的头颅飞起,鲜血喷了金刚一身,甲二的无头尸身栽倒在地。 那边随着围攻的人越来越多,甲三等三人体力不支,他们眼看着魏忠贤未死,心中大急却又不能突破,甲三绝望的指着魏忠贤大骂道:“魏狗,你必不得好死,哈哈哈!”三人在大笑中被乱刀分尸。 “他妈的,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在宝船上行刺,也没留个活口,魏平!” “小的在!”上船的锦衣卫百户躬身道。 “立刻彻查,一查到底,咱家要把他们灭九族!” “遵命!” 魏忠贤命令完魏平,对着身边的皇上道:“圣上,您没事吧。” 天启皇帝受了巨大的惊吓,惊魂未定,声音颤抖道:“大裆,朕的腿好像受伤了。” 魏忠贤低头看去,只见明黄色的龙袍上竟然有斑斑血迹,魏忠贤大惊道:“圣上!” 天启皇帝刚要开口,破片虽然没有打进身体,但是划破了肌肤,药力发作,皇帝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向后栽倒。魏忠贤一把扶住,对着岸上大喊道,传太医! 八月初九宫中传出消息,天启皇帝昨日坐船游览澄瑞湖,不慎落水,感染风寒,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渔夫按,关于刺杀的这个环节是渔夫发挥想象力添加上去的,但是也不是痴人说梦,史书上对于天启落水的这一环记载的并不明确,有说是天启五年落水,有说是六年,本书还是采用明史的说法,时间是天启七年,后面关于天启的死因很多史书认为天启是因为落水落下了病根,然后才有仙药的事情,说他是服用仙药身亡。先不说后面的事情,就单单看天启落水这本身就是奇闻一件,天启究竟是怎么落水的?既然是在御花园身边没有护卫吗,御花园根本没有大风,船怎么会好好的就翻?在这么严密的警卫之下竟然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不觉得可疑吗?而且天启落水的当日正好是和魏忠贤在一起。 由此渔夫再次大胆推测,八月初八当日一定是发生了针对魏忠贤或者是皇帝本人的刺杀事件,天启根本就不是什么落水,而是在当日的刺杀行动中受伤,这一点电影绣春刀也是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天启落水是由信王势力操纵的,目的就是改朝换代,所谓有识之士想要重振大明朝纲,可是渔夫个人觉得可能针对魏忠贤的刺杀因素要多一些,皇帝受伤只是误伤或者是附带产物,没想到的是目标没被干掉,反而天启受伤了,然后二十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崇祯上来就这么反常,在哥哥特地交代了要重用魏忠贤的情况下,一上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干掉了魏忠贤,因为本来的刺杀行动失败,但是却不小心误伤了哥哥,反正崇祯最后是上位了,那么天启的死这笔账就得算在魏忠贤头上了,不能容魏忠贤活着,所以立刻痛下杀手。 以上还是渔夫的妄猜,渔夫对于明史略有研究,经常会将自己的观点融合在书中,还请各位读者能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们共同讨论。如果有更加合理的观点希望书友们能在章节的评论区,大胆的提出来,渔夫一定会洗耳恭听,如果对于明朝历史上的特别是崇祯年间的一些事情有自己独到的看法的,欢迎大家发言,渔夫也可以参考。谢谢。) 一百二十章迷雾重重 八月初八的刺杀发生之后,宝船立刻靠岸,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天启皇帝抬下船去,很多宫内侍卫抬来水桶往宝船上冲,御花园的警钟被敲响,有的御前侍卫拿来了御花园常备的水火龙,打开龙头将水柱喷向船身,好在船上没有火药硫磺等危险物品,甲板上的大火也是因为震天雷爆炸所致,烧坏了船帆。整个宝船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损坏。燃烧引起的浓烟很快被扑灭。 几乎在天启皇帝被抬下去的同一时间,魏忠贤立刻命令在场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还有御前侍卫立刻封锁现场,不许有更多的外围侍卫介入,这件事情的范围只能控制在御花园内,不许外传,特别是船上激战之后剩下的一百多名锦衣卫和御前侍卫,魏忠贤下达了封口令,“你们都给咱家听好喽,今天的事情一概不许外传,如果咱家在这宫内宫外听到一点风声,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都明白了吗?” “谨遵厂公之命!”一百多名锦衣卫和御前侍卫单膝跪地喊道。 “好,很好!”魏忠贤指着一个侍卫道:“你,起来。”那个御前侍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虽然他比魏忠贤高了一个头,可是他连正眼都不敢瞧魏忠贤一下,魏忠贤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今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侍卫结结巴巴答道:“今天,我,我” 魏忠贤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贴身护卫走过来一人,一刀捅进了这个侍卫的胸膛,可怜此人虽然武功高强,可是猝不及防加上对魏忠贤的恐惧心理作祟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东厂的人一刀捅死,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魏忠贤又点起一个锦衣卫道:“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锦衣卫满头大汗,浑身颤抖道:“回厂公,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着。” 魏忠贤满意的点点头,指着那个侍卫的尸体,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看见了没有,乱说话的,不会说话的就是这个下场,希望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一百多人愣是不敢答话,魏忠贤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东厂的人将御前侍卫和锦衣卫的人扒拉到一边开始登船进行清理善后工作。 皇上被送回宫内,立刻有最顶尖的十几名太医进行医治,因为震天雷的爆炸将外壳上涂抹的毒药的分子结构破坏,而且只是一小块铁片擦破了天启的皮肤,所以虽然药力发作可是比起原来这种毒药的毒性,已经是大大减弱,天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不至于当场一命呜呼,魏忠贤赶到宫内,太医们正在奇怪皇上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伤,而且看脸色和脉象竟然是中毒,有着丰富医治经验的太医院的名医们一看到已经发紫发黑的伤口,立刻明白皇上是被有毒的利器刺破了肌肤,导致中毒昏迷,可是皇宫大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莫非。。。他们不敢再往下想,正好魏忠贤赶到宫内,魏忠贤看看太医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大概,他带着一丝残忍和冷酷直直的盯着太医们,太医们被他盯的毛骨悚然,魏忠贤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咱家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治好皇上,如果有半句闲话或者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家只好请各位下去给皇上治病了。” 十几门名太医双膝酸软,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捣蒜般磕头道:“请厂公放心,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不敢。” 太医们忙活一通,因为不知道天启中的是哪一种毒药,只能采用覆盖法医治,将可能的解药逐一尝试,同时用针灸吊住性命,终于其中一味药起了作用,皇上的脉象渐渐平稳,太医院院正荣祖化立刻拿出太医院的镇院之宝,一颗高丽进贡的千年老山参,熬出汤药,掰开皇帝的嘴,慢慢将药水强行喂进皇帝体内,这才将天启的命续上,虽然依旧是昏睡状态,可是暂时是保住了性命,至于能不能转危为安恐怕就要看造化了。 当晚,医治结束之后,荣院正嘱咐留守的太监宫女还有几名太医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自己背起药箱,匆匆赶往太医院研究对策,他刚进门,发现太医院当中站满了穿着棕色曳撒的东厂番子,腰间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小身影站在院中。 荣祖化咽了咽口水,不知是进是退,那个身影转过来,正是魏忠贤,夜色太暗,周围的东厂番子们猛地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火光摇曳,将魏忠贤的脸映衬的愈加阴沉,荣祖化双腿一软就跪下了,“不知厂公到访,有失远迎,下官下官。。。”他已经是结巴的说不下去了。 “荣院正起来进屋一叙吧。”魏忠贤疲惫的道。荣祖化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在太医院名医联合医治天启皇帝的时候,晚上魏忠贤已经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甚至将他最喜爱的顾秉谦送给他的元代龙纹花瓶都打碎在地,他对着他的家将们咆哮道:“是谁!是谁!到底他妈的是谁!谁这么大胆要杀我!给我查给我查,将幕后主使碎尸万段!”魏忠贤仿佛疯了一般,披头散发的在堂间跳脚骂道。等到他的火发完了,被传唤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才敢上前答话。 “厂公,大致情况下官已经从您的家将头目嘴里了解过了,看来这次刺杀是针对厂公您的,至于幕后主使,下官回去之后就着手调查,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大明各地,想查此事应该不难,还请厂公给我一些时间。”田尔耕恭敬道。 “田指挥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次你不能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你恐怕得想想别的法子,我的家将你可以拿去使用,锦衣卫里你只能挑一些你的心腹去查,还有动用你私人的力量去查,刺客混在锦衣卫当中,这些新入的护卫都是来自南镇抚司,恐怕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咱家觉得你不会干这个蠢事,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魏忠贤还是阴阴的说道。 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五彪之首,田尔耕可不完全是靠他老子田乐给他打通关节,他自己也是个绝顶聪明的投机主义者,要不然也不会魏忠贤一得势他就立刻改换门庭投入魏忠贤门下,魏忠贤刚才一提醒他就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窍门,魏忠贤当然不能也不敢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因为刺客临死前大喊诛杀魏忠贤,摆明了这群刺客是奔着魏忠贤来的,可是好死不死,魏忠贤自己没事,反而是皇帝受了伤,所以他才会立刻封锁消息,这意味着,如果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上万锦衣卫,只要一个人走漏风声,传到清流和东林党的耳朵里面去,恐怕魏忠贤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到时候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因为你魏忠贤的仇家竟然连累皇上,这个罪名魏忠贤担当不起。所以他才会叮嘱在场之人和田尔耕秘密去查。 田尔耕跪在地上道:“遵命,下官明白厂公的意思,厂公放心,这些人能进入南镇抚司,恐怕是咱们锦衣卫内部有鬼,南北镇抚司可疑人员一个也跑不了,我立刻去查。” 魏忠贤点点头,对着门外道:“魏廷,你带人去助田指挥使一臂之力。”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年轻人,只听他用和魏忠贤一样尖细的声音道:“孩儿谨遵义父之命。” 让我们回到太医院,荣祖化跟着魏忠贤进屋,魏忠贤坐在一把木椅上,荣祖化跪在地上,一揖到地,将头深深的埋在两个胳膊之间。 魏忠贤开口道:“荣院正,不必害怕,咱家不会吃了你,咱家只想问一句话,问完就走。” “厂公请讲,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好,咱家只问一句,皇上还有的救吗?咱家要听真话。”外面咔嚓一声惊雷,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这么突然,闪电划过,魏忠贤的脸就像从古墓中走出的僵尸一样,惨白阴森。 荣祖化双股战栗,“回。。。回。。。回禀厂公,依下官多年的经验判断,恐怕这次皇上九死一生,极有可能熬不过多久了。”说完已经是瘫软在地,魏忠贤立刻起身走出了门外,早有东厂的番子支起了油纸伞,一群人呼啦一下撤了干净,荣祖化回头看看院子里已经无人,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不住的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渔夫新建逆天明末三十年书友群,群号可以私信,请大家踊跃建言献策,如果合适渔夫会采纳,如果希望自己能在书里露个脸,搞个路人甲,路人乙,渔夫也可安排非主线角色。满足一下大家在书里出现的小愿望。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逆天明末三十年。) 一百二十一章信王殿下 八月十五,天启皇帝朱由校的伤情时好时坏,因为当时不知道擦破皮肤的铁片究竟是哪一种毒,所以太医们实验了很多种解药,导致了救治时间的延误,可怕的是虽然毒性被稀释,可是还是有部分毒药进入了内部,危及了朱由校的五脏六腑,这几天朱由校一会昏迷,一会清醒,张皇后在旁边眼泪都哭干了但是皇帝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皇后抓着荣祖化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旁边的婢女也是帮着皇后盘问荣祖化皇帝究竟怎么了,荣祖化怎么敢说,魏忠贤那阴恻恻的脸让人想起就不寒而栗。 八月十六,魏忠贤府邸。黄立极,王绍徽,李春烨,张鹤鸣等国朝大员齐聚一堂,黄立极热茶都没来的及喝一口,立刻起身对着魏忠贤说道:“厂公,皇上已经多日不上早朝,既然是不慎落水,依微臣愚见恐怕不仅仅是感染风寒这么简单哪,微臣也派人多方打探,据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恐怕皇上的情况不妙啊。” 其余人听到黄立极这么说也是大吃一惊,王绍徽立刻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他。。。” “咳咳,你们乱猜什么,皇上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才多大年纪,能像你们说的这般不济事吗,皇上那边咱家已经去瞧过,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咱家也不懂医术,但咱家觉得有太医院那么多名医在那里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魏忠贤喝了一口茶道。 “厂公,话虽如此,可咱们也要未雨绸缪啊,这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圣上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咱们要早做打算啊。”王绍徽建言道。 “不错,厂公,下官说句不该说的话。”黄立极接口道。“咱们这一派被清流和东林那帮人污蔑为阉党,无非是咱们动了他们的利益而已,可是厂公说到底咱们这一派如今能稳稳坐在头把交椅上,正是皇上圣眷正隆啊,万一要是皇上。。。换一个皇帝的话恐怕对我等不利啊。”黄立极小心的说道。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李春烨,王绍徽等人皆是赞同。魏忠贤将茶杯盖上,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斜靠在太师椅上,让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魏廷和家将们守在房门口,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诸位阉党骨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是如坐针毡的等着魏忠贤发话。 是啊,如果皇上驾崩,我魏忠贤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朝内朝外想杀我魏忠贤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了皇上撑腰,万一新上任的皇上不信咱老魏,那咱老魏的人头恐怕就要搬家了,怎么办,还有什么方法能度过这个难关,这群蠢货还不知道内幕,可这内幕不能说于他们知晓,知人知面不知心,恐怕得另想办法。 想到这里魏忠贤猛然睁眼,身体从太师椅上一下子坐直,他开口问诸大臣道:“诸位,咱家想了想,刚才黄大人,王大人的提议都很有道理,咱们确实应该未雨绸缪,咱家想问问如果皇上不测,谁能继承大统?” “这。。。”诸位大臣都犯了难,其实大家心里有点谱,只是这种话谁也不好先说出口,恐给人落下把柄,魏忠贤望着这群人精,平时有好处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一到有难处的时候一个个又成了缩头乌龟,真是一群废物。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在一旁坐着的兵部尚书张鹤鸣坐不住了,他放下茶杯,走到堂中央对魏忠贤拱拱手,然后环顾一圈,对在座的各位大员都施礼了一番,然后开口朗声道:“下官以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继承大统只有一人可选。” 众人听到张鹤鸣这么说,都是死死的盯着他,黄立极心里想,这老头胆子是真大,什么话都敢说。包括魏忠贤自己都是盯着张鹤鸣,谁都不愿意将那番话说出来,但是谁都想听别人把那番话说出来,一下子张鹤鸣成了众人的中心,他轻咳一声,说道:“当今圣上原有三子,怀冲太子出生就夭亡,悼怀太子也是一样的命运,献怀太子算是最长的一个,也不过就活了六个月的时间,不要说三个太子,就是三个公主也没有一个能超过两岁的,当今圣上没有子嗣,福报浅薄这是古今未有之事啊,这还不算,当今天子的兄弟简怀王,齐思王,怀惠王,湘王,信王,惠昭王竟然只有信王长大成人,不能不说是千古奇谈,既然如此,诸位,老臣斗胆说一句万死的话,当今圣上只剩下信王殿下一个兄弟,除了效仿宋太祖之事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鹤鸣大声说道,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众人呆立当场,连魏忠贤都是心底里佩服这个七旬的老头,胆子可真够大的,虽然他说的都对,可是当面说出来好像就是揭开了这层遮羞布,让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做那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子里面。没错,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所有的兄弟也全部夭折,就剩下一个信王朱由检,一旦皇上驾崩除了朱由检去学那赵匡义兄终弟及恐怕没有人能继承这大明的皇位了,可是朱由检的老师是文震孟,这个老东西虽然不是东林党,但是是清流的中心人物。魏忠贤心里恨恨的想着。 说起文震孟那可是个牛人,首先他是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十进礼部考场的人三场考场下来,文震孟榜上有名。十进礼部贡院考场,历时二十七年,文震益终于成了一名贡士。三月十五日,新科贡士参加殿试。殿试概不黜落,仅确定名次先后。文震孟一举夺魁,成为明代第八十二位状元。此科进士共四百零九人,是明代取士较多的一科,后来出了一批名人,而文震孟是最为杰出的一个。 这还不算,他在高中状元之后被召入翰林院,称为了一名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干编修的时候他干了一件当时惊天动地的大事,天启二年冬月,就在他新官上任没多久,他竟然向天启皇帝上了一道折子,名字叫勤政讲学疏,听名字好像没什么,勤政讲学恐怕类似于古代的教案一类的,可是当内阁众人打开一看傻了眼,这个愣头青竟然弹劾魏忠贤,要知道天启二年正是魏忠贤势力大规模扩张的时候,魏忠贤权倾朝野,文震孟这个勤政讲学疏可就大有学问了,全文四百五十五字,没有一句提到魏忠贤,但是就是因为没提到魏忠贤才牛,他把阉党众人挨个骂了个遍,虽然没指名道姓说魏忠贤,但是明摆着指桑骂槐,他在文中写到:“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杰心,天下事未知所终也。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然鸿胪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已耳。”本来的意思是陛下若不改弦更张,激励豪杰奋力进取,后果将不堪设想。陛下清旦临朝,不避寒暑,不能说不辛勤。但是,鸿胪寺官员引导大臣朝见皇上,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 然后他在在勤政讲学疏末尾还对天启皇帝来了一句唐宋末季,可为前鉴。意思就是不要学习唐宋末年宠信小人奸臣导致朝政败坏,前朝可为前车之鉴。 结果这个勤政讲学疏被内阁直接送到了魏忠贤那里,魏忠贤并没有将折子递到皇帝的案前,而是将折子扣住留中不发,然后有一天趁朱由校在宫内看戏的时候断章取义的对皇帝说文震孟谋反,将皇帝比作傀儡,将大明现在比作即将灭亡的唐宋末年。朱由校听完大怒,就在午门外杖责文震孟八十棍,谁求情都没用,然后将他罢官。后来文震孟经过清流的运作做过一段时间信王的老师,崇祯的几位老师不是清流就是东林,所以崇祯也是深恨阉党,认为阉党误国误民,文震孟对崇祯影响也很大,崇祯登基后立刻起复他为礼部左侍郎。 魏忠贤一想到信王头就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天启皇帝竟然没有子嗣,兄弟也只剩下一个,恐怕这个信王和自己也不怎么对付,毕竟受到了这么多反对阉党的人士的影响,你说他心里能对自己有多少好印象。魏忠贤想到这里一阵烦躁,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信王继位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控住局面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看来只有找客氏一起想想办法了,实在不行自己也要想办法制住信王,也不知道田尔耕那个废物查刺客查的怎么样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混账东西,关键时刻一个也不顶用。 “张大人所说不无道理,此事还请各位容咱家再想想,各位回去也深思熟虑一下,到底如何过几日咱们拿出个方案来,如果皇上真的如诸位所说有什么不测,那咱家就抽个空档将大家联名的折子递上去,今天就到这里,请回吧。”魏忠贤疲惫的摆摆手。 各位朝廷大员起身施礼然后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魏府,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将朝堂设在魏忠贤的府邸呢。 一百二十二章客氏诡计 有明一朝当属天启是最奇特,为什么这么说呢?不仅仅是魏忠贤这个大太监专政,历史上太监专政的多了去了,魏忠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清朝也有几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天启朝的怪事在于不仅是大太监,连皇帝的乳母也是号令后宫,干涉朝政,这就厉害了,历史上乳母干政的恐怕就是这个客氏最厉害。而且天启朝同时出现魏忠贤和客氏两个人一内一外干政,这完全背离了中华五千年的礼法,当然会遭到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抗。 这个客氏有什么厉害之处呢?客氏名巴巴,原是河北农妇,定兴县侯巴儿之妻,生子侯国兴。客氏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生性淫荡。十八岁入宫成为皇孙朱由校的乳母,朱由校是当时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泰昌元年(九月,刚刚登基一个月的明光宗朱常洛猝死。年仅十五岁的朱由校登基。当时魏忠贤、客氏深受宠幸。未逾月,封客氏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客光先及魏忠贤兄魏钊俱锦衣千户,除此之外,客氏也和魏朝、魏忠贤淫乱。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客氏竟然敢祸乱后宫,她仗着皇帝的宠信,接连让朱由校生的几个儿子和女儿全部横死,不能不说正史上虽然没有明确记载这些事件,但是其他史料多有记载,特别是张皇后怀上怀冲太子的时候有一天腰疼请人来按摩,客氏竟然将按摩师换成自己的人,然后用江湖上的秘法给皇后按摩,结果当晚皇后腹中剧痛诞下死胎,还不止于此,朱由校的宠妃裕妃怀有身孕,客氏和魏忠贤竟然假传圣旨将裕妃幽禁宫中,七日不给饭食最终将已经怀孕的裕妃活活饿死,从此整个后宫包括皇后对客氏也是敢怒不敢言,剩下的妃子更是惧怕客氏,畏之如虎。宫中人称老祖太太。 八月十七日,朱由校的病情越发的不稳定,魏忠贤找到客氏商量对策。 “夫人,皇上的病情我不瞒你,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咱们不早做对策,恐怕将来有性命之忧啊。”魏忠贤和客氏相对而坐,魏忠贤开口道。 客氏白了魏忠贤一眼,“什么夫人夫人的,忠贤,你我之间还用称夫人吗?”魏忠贤嘿嘿一笑,“那是那是,我的小乖乖,这场面我不是还要做的嘛!” 客氏和魏忠贤早年结为对食,这对食就是宫里的宫女太监结为挂名夫妻,但是太监已经失去正常男人的功能,所以晚上和对食的宫女只能是狎戏娱乐。因此魏忠贤和客氏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毕竟二人是夫妻关系。 客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听了魏忠贤说了现在的情况,信王极有可能登基称为下一任皇帝,客氏两个眼睛滴溜溜一转,对魏忠贤低声说道:“忠贤,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是我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如果让深受清流和东林党那帮人影响的信王上位,恐怕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你说的不错,我也不瞒着你,当今圣上在初八那天并不是落水,而是被人刺杀。”魏忠贤不说是人家刺杀他而误伤了皇上,而是说有刺客直接刺杀皇上,可见魏忠贤对谁都不相信。不愧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对谁都防着一手。 客氏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嘴,她一直就觉得奇怪,这么多人陪着皇上游玩,怎么偏偏就皇上一个人落水了,难道旁边的侍卫太监都是傻子吗。果然其中有隐情,经魏忠贤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看来这朱由校的凶多吉少了。她连忙追问道:“那你掌管锦衣卫和东厂可曾查清是谁干的?” 魏忠贤压低声音道:“昨晚田尔耕到我府上来报,刺客混入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这些刺客通过选拔被派入宫内当侍卫,在初八当天正是这些人实施了刺杀,而这一批入选的名单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用的印,恐怕他脱不了干系。” “哼,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翻不起什么大浪,我觉得幕后肯定有主使之人,会是谁呢,难道是东林,或者是清流,都有可能,反正他们觉得当今圣上重用你我是昏庸的表现,想要除掉皇上,另立新帝也不是不可能。难道田尔耕就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客氏接话道。 “有用的线索倒没有,不过东厂的番子一直是盯着锦衣卫各级将官,东厂那边倒是将骆养性最近几个月的动向都呈了上来,倒是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每个月他都会拜访很多人,也会有很多人来拜访他,黄立极那里他去过,王绍徽那里也去过,田尔耕府上也去过,信王那里也去过,有一次也到我这里来拜访过,没什么特别的。没有频繁的去某一个人的府邸。”魏忠贤说道。 “你说他去过信王府?”客氏说道。 “是,好像是上个月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魏忠贤道。 “那就行了,管他什么特别不特别,只要我们说他特别他就是特别。”客氏阴阴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魏忠贤有些不解。 “忠贤,你听好了,我现在给你出两个计策,你自己想想看。”客氏一本正经道。 客氏的手段有时候魏忠贤都是佩服的,听到客氏这么说,魏忠贤也是正襟危坐听客氏解释,客氏盯着魏忠贤眼睛都不眨,她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 “第一,据我所知宫内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小宫女竟然和侍卫私通,有人还怀了身孕,我知道这些人的名单,正准备杀了了事,如果现在事态紧急,倒不如这样,我挑一个怀了身孕快要生产的宫女,等到她生下孩子我就杀了她,然后将孩子说成是皇上的遗腹子,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一个婴儿你我对付起来还不简单,那这个大明朝可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魏忠贤差点将面前的茶杯打翻,人说最毒妇人心,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言,客氏连这么阴损的绝户计都想得出来,把一个不是朱家的孩子扶上皇位,然后她来控制朝政,魏忠贤想想就不寒而栗,天底下竟然有比自己还狠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第二条呢?”魏忠贤追问道。 “第二条就更简单了,骆养性不是上个月去过信王府吗,管他是去拜访还是干什么,你马上去信王府威胁信王,告诉他朱由校是被刺客行刺,你就说骆养性和刺客有关,然后上个月来过你的府邸,现在东厂怀疑你跟刺杀案有关联,让他跪在地上求你,然后你就趁机拿捏住他,就算万一信王登基,你就靠这个把他变成傀儡。”客氏献计道。 魏忠贤一拍大腿,“妙啊,小乖乖你真是女中诸葛,这个劈空扳害的计策真是绝了。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落实第一个事情,我去落实第二个,不管咱们哪头成了,这大明,这大明不就是。。。哈哈哈哈哈”魏忠贤大喜道。 “你个死鬼,赶紧去信王府,别耽误时间。”客氏催促道。 魏忠贤面色红润的离开了宫内直奔信王府而去,客氏也去安排怀孕宫女的事情去了。。。 一百二十三章当为尧舜上 天启七年正月,信王年十六,依祖制应离宫出府就邸,但因为天启没有子嗣而且兄弟也只剩下了朱由检一个人,所以为了以防不测再加上朱由校从小就对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爱护有加,所以信王朱由检没有出京师,而是天启皇帝责成工部在顺天府城内修建信王府。 结果,修建信王府还引起了朝廷大臣和皇帝的一番争执。明熹宗实录记载,工部在接到朱由校的命令之后立刻请奏依照万历时期三王共事一府的事例,念在国库空虚,边关吃紧的情况下,削减信王府的建造用度。 时任工部尚书薛凤翔上奏曰,“信王出府,该用物料或照三王事例,既赐议省,或照瑞王,先给一半造。”结果朱由校接到折子之后心里很不舒服,立刻回复,“今信王出府物料,尔部宜协心共济,著照原数上紧,齐备送监,以便及时成造,称朕亲亲至意,毋得延缓。” 通过熹宗实录的记载,可以看出朱由校对这个唯一的弟弟是多么喜爱,工部尚书要削减一半的用度,熹宗立刻驳回他的折子,所以信王府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建造完毕,而且气势恢宏。信王府离紫禁城不远,老远的就能看见刷上大红朱漆的门面。门口两边还有数名锦衣卫站岗,魏忠贤摆驾信王府,依然是那么大的排场,八抬大轿,魏廷则带着两百亲卫左右护卫。前面一个小太监扯着嗓门对着信王府的方向喊道:“九千岁驾到!” 门前站岗的锦衣卫老早就发现了魏忠贤的队伍,他们呼啦一下跪了一地,皆是叩头道:“恭迎九千九百岁爷爷!”早有一个机灵的卫士跑进王府通知朱由检去了。 两个小太监搀扶着魏忠贤从轿子中走出,魏忠贤整理下自己的翼善冠和曳撒,刚准备迈步踏上台阶,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下开了,身着明红色蟒服未带翼善冠,而是罩着网巾的朱由检迈着步子一路小跑下台阶,身后跟着一个伺候的小太监,只见朱由检扑通一声跪在魏忠贤面前道:“不知厂公驾临,小王有失远迎,还请厂公恕罪。” 小太监也是啪的一声翻身跪倒,身子瑟瑟发抖,没想到信王殿下竟然跪拜九千岁,可见魏忠贤当时的势力是多么庞大,可是魏忠贤当然是个人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藩王跪在自己面前成何体统。他一把拉住信王,带着埋怨的语气道:“信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折煞老奴了,老奴是皇上的奴才,当不得如此大礼,这么多人看着呢,殿下切莫如此。” 朱由检这才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灰尘也来不及掸去,立刻请魏忠贤进府一叙,魏廷带着十个卫士跟着魏忠贤进了信王府的大门,剩下的人马站在大门口等待魏忠贤出来。朱由检亲自将魏忠贤请进了自己的书房,魏廷守在门外,小太监上了两杯参茶,两个卫士将房门带上,房间内只剩下了魏忠贤和朱由检。 “信王殿下,老奴想您可能还不知道老奴的来意,今日没有事先打招呼,突然登门拜访,确实是老奴失礼了,还请信王殿下莫怪。”魏忠贤盯着朱由检说道。 朱由检虽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可是他的城府很深,表面上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对魏忠贤说道:“哪里,厂公能来小王这里做客,让小王的府邸蓬荜生辉,小王怎么敢怪罪厂公呢,厂公可是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哈哈哈哈。”魏忠贤用特有的尖细嗓音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道:“信王殿下可真会说话,如此,老奴多谢信王殿下的褒奖,可是信王殿下,老奴无事不登三宝殿,确实是殿下遇到了大麻烦,老奴不得不来。” 朱由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魏忠贤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刺杀他的人是我的人了?不可能啊,骆养性做的这么隐蔽,就算他们能查到骆养性也不可能这么快怀疑到我头上来。朱由检的额头已经见汗,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袖子里藏着一支匕首,他的手握住匕首微微颤抖着,只是袍服宽大让人看不出来,朱由校横下心,万一今天魏忠贤真是来找他摊牌的,那就只好鱼死网破了,信王府上养有八十死士,平时扮做家人卫士的样子,其实都是骆养性替信王招募的跟阉党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组成的死士队伍,和甲一他们一样,随时可以为了信王,为了诛灭阉党牺牲自己的性命。朱由检屏住呼吸,听着魏忠贤说话。 “信王殿下,圣上这些时日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魏忠贤道。 “小王听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兄游湖不幸落水,染上了重病,现在情况恐怕不是很好。” “唔,殿下,你听到的只是你听到的,实际情况老奴不瞒你,圣上那日遭到了逆贼行刺,不幸重伤,这才多日不能早朝。” 朱由检大吃一惊道:“厂公,您说什么,皇兄遇刺,那现在,现在岂不是。。。”话没说完,朱由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瘫倒在地,大声哭泣。 如果当时有奥斯卡奖恐怕朱由检能得一个影帝。 魏忠贤一把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朱由检扶起,对他道:“信王殿下先别急着伤心,恐怕殿下要大祸临头了,圣上遇刺,老奴掌管的东厂和田尔耕的锦衣卫悄悄稽查发现了一个天大的事情,那日刺客混入了宫内值守的锦衣卫当中,而这一批锦衣卫是南镇抚司选入,给他们加印的正是指挥佥事骆养性,要光是骆养性也没什么,这奇就奇在,我东厂的无常簿上记载,上月二十,骆养性曾经到过信王府,殿下你想想,一旦圣上有事,又无子嗣,那么会便宜了谁呢,谁的利益最大谁就是凶手,恐怕世人都会这么认为吧。嘿嘿嘿。”魏忠贤的嗓子仿佛是被捏住了喉咙的母鸡,发出阴阴怪笑,让人毛骨悚然。 朱由检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拄地膝行匍匐到魏忠贤的膝下,放声大哭道:“厂公救救小王,求厂公救救小王,小王,小王没有,小王绝没有干这种灭绝人性之事,那日骆养性只不过是例行拜访,并无其他啊,厂公,厂公,求求你,救救小王,小王以后一定以厂公马首是瞻。一定。。。”说完不住的向魏忠贤叩头。 魏忠贤轻轻拉起朱由检,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道:“信王殿下真的以老奴马首是瞻?” “绝无二心,小王可以对天发誓!”说着就要跪下发誓,魏忠贤眼疾手快一把兜住,“殿下有心了,圣上情况不佳,恐怕最近就会有一些消息,殿下在府上等老奴消息,可不要忘了您刚才自个儿说的话。。。” 朱由检亦步亦趋,一直将魏忠贤送下台阶,亲自扶着魏忠贤登上大轿,魏忠贤朝着他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检立刻躬身施礼,口称:“恭送厂公。” 魏忠贤浩浩荡荡的队伍转身回府,朱由检也转身回王府,可是卫士们发现,朱由检刚才还毕恭毕敬的脸瞬间铁青,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意,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他一撩袍服,大步迈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书房。信王府的大门轰然关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另一方面,客氏也已经找到了一个怀孕的宫女,而此时朱由校的身体时好时坏,一时昏迷一时清醒,只有张皇后和几个宫女陪在身边,其中一个是客氏的眼线,趁朱由校醒来,她立刻密报客氏,客氏火急火燎的往宫内赶来。。。 一百二十四章当为尧舜中 朱由校握着皇后张嫣的手道:“嫣儿,可惜怀冲太子早夭,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该多好。”张皇后只是默默的坐在床边,也不答话。朱由校自顾自的说道:“父皇留给朕的大明,朕没看护好,天灾四起,流民遍地,关外还有建虏窥视中原,这身后之事朕当真是放心不下啊。” 张皇后眼泪哗的一下涌出,她只是强忍着哭腔道:“皇上您胡说什么呢,您今年才二十有三,不过是染了风寒,哪有什么身后之事。”朱由校吩咐过魏忠贤他们,将张皇后瞒得死死的,张皇后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被带有毒药的震天雷所伤,只是听太医说落水染了风寒,但她的心里也是存有很大疑惑的,她这种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会连风寒之症都不知道,况且皇上是自己的丈夫,他的身体情况什么样自己能不清楚吗,一个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怎么会染上这么重的病,况且丈夫是会水的。 只是不管张皇后怎么问魏忠贤或是荣祖化或是其他太医,大家都是一口咬定皇上就是落水感染了风寒。张嫣何等聪明,从荣祖化等人躲闪的目光中就知道此事定有蹊跷,只是没有一个人对她说实话,她也只能暗自垂泪。 朱由校看着年轻貌美的妻子,心中涌出一阵凄苦,张嫣生的貌美如花,当年从五千秀女当中脱颖而出,都是因为年方十五岁的张嫣,身材丰满高挑,唇红肤白,明眸皓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父亲张国纪从她小时候看到她是个美人胚子之后就有意训练她为她选秀女做准备,张嫣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更是做的一手好女红。 当年从五千秀女中共有开封府张氏,顺天府王氏,应天府段氏,三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三人被引入宫内由皇帝亲选,天启帝一见张嫣就被彻底迷住了,久在宫中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张嫣笑不露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倒是透露出一股普通人家女子那种清爽洒脱,不做作的气质。朱由校从小到达哪里见过这种带着邻家女孩气息的女子,还这么漂亮,当即就想钦点张嫣为皇后。 张皇后的美到什么程度呢?《明懿安皇后外传》记载:“厥体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色若朝霞映雪,又如芙蓉出水;发如春云,眼同秋水,口如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上下三十有八。丰硕广额,倩辅宜人,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背厚而平。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不痔不疡,无黑子创陷诸病。” 这段文献的记载颇有一些甄姬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直到崇祯时期,魏忠贤遗党,总管太监陈德润贪恋皇后的美貌,竟然趁皇后早晨起来洗漱的时候借口奏事,直闯皇后寝殿,张皇后大怒向崇祯告发,崇祯立刻将陈德润贬到南京去守陵,一个连太监都朝思暮想的女人可见是多么的貌美,野史上也常说崇祯和自己的嫂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然这些后宫野史都是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策立皇后的时候,客氏立刻站出来强烈反对,理由非常搞笑,客氏说:“此女日后长大成人,想必更加肥硕,缺少风趣,不能为正选。”这个理由简直荒唐至极,因为皇后生的丰满一点,就依着大明当时以瘦为美的标准说她不能为正选。可见客氏在宫内的嚣张跋扈。 当然皇帝并没有听她的,而是跟张氏王氏段氏共处了一段时间,张嫣在朱由校面前倒是露了一手绝活,一天晚上朱由校到张氏的寝宫休息,晚上肚子饿,张嫣竟然就用宫里的厨房给朱由校整了几个清新小菜,朱由校当即就被震惊了,从没见过哪个即将贵为皇后或者贵妃的女人亲自下厨做饭还做的这么好吃。朱由校当晚就动了必须立张嫣为后的心思,更让人吃惊的是张嫣自幼熟读史书,朱由校每每和她谈心总是心情畅快,有时在重大国事上,虽说明朝不许后宫干政,可是朱由校也会问问张嫣的意见,张嫣也会有一些独到的看法,朱由校经常夸赞张嫣是女中诸葛。 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自然没有任何悬念的从诸位佳人中胜出,被成功的封为皇后,王氏和段氏被封为贵妃。客氏因此深恨张嫣,在张嫣怀了怀冲太子之后,客氏安排了宫女给张嫣按摩,没想到用的竟然是催产的手法,硬是导致皇后流产,所以张嫣对客氏是深恨之。 朱由校正准备跟皇后再说一会话,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报道:“陛下,娘娘,奉圣夫人在外求见。”张嫣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这老妖婆在宫中一定是布满了眼线,皇上刚刚转醒,她就迫不及待的要来求见,还想不想让皇上好好休息,好好养病,恐怕这次来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张嫣刚想对朱由校说不见,可是朱由校看看张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躲到屏风后面去,张皇后看看自己的丈夫,只得起身躲到屏风后去了,远远还看见朱由校将手放在自己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黄门出去传旨没一会儿,就见客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寝宫,只见客氏刚看到靠在龙榻上的朱由校立刻便是嚎啕大哭,翻身跪在地上膝行到朱由校身边,只听客氏一边哭一边握着皇帝的手在床榻边跪着哭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听荣院正说皇上病重,要是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奴婢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 说罢就在龙榻前痛哭流涕起来,朱由校看见客氏这样,心中也是不忍,虽然客氏在宫中胡作非为,也有很多传闻传到朱由校耳中,可是朱由校对客氏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因为朱由校生母选侍王氏早逝,客氏作为朱由校的乳娘可以说一手将朱由校带大,朱由校已经把客氏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虽然客氏放肆,朱由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由校安慰客氏道:“乳娘切莫伤心,朕不碍事,荣院正和太医院的名医都在为朕细心调理,想必不出时日朕就能康复。” 客氏止住了哭声,对朱由校道:“皇上,话虽如此,可是奴婢听闻在您病重期间,宫外可是流言四起,皇上多日不上早朝,宫内外的太监大臣们又摸不清什么情况,如果继续下去,奴婢担心,会出乱子啊。” “会出什么乱子?”朱由校缓缓的问道。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客氏抬头看看朱由校又低下头道。 “乳娘,朕待你如母,有什么话还要跟朕遮遮掩掩吗?” “那奴婢就斗胆说一句,皇上,您没有子嗣,尚未立太子,一旦皇上有事,就比如这次皇上多日不曾露面,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奴婢恐有心怀不轨之人干那居心叵测之事啊。”客氏小声道。 “那依乳娘之见该当如何?”朱由校盯着客氏问道。 “这。。。依奴婢愚见,应当早立太子。” “可朕目前并无子嗣,又该当如何?” “奴婢日前在宫内寻得一怀孕宫女,即将临盆,不如皇上对外宣称此宫女所生孩子为龙子,然后将他立为太子,也好安天下人之心。”客氏声音有些颤抖道。 “放肆!”一声娇喝从屏风后传出,张皇后在屏风后一直看着客氏拙劣的表演,早就心中不满,但是碍于丈夫的面子只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此时听到客氏竟然献上这么个狸猫换太子的计策,妄想用一个跟朱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冒充太子,她再也听不下去,心中盛怒,从屏风后走出呵斥客氏。 客氏一看是皇后从屏风后走出,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客氏从来不将张嫣放在眼里,可是这次她忘了,她现在是在皇上的寝宫,是当着朱由校的面。只听客氏反唇相讥道:“皇后贵为国母,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别人说话,恐怕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吧。” 张皇后愤怒的指着她道:“你竟然妄想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冒充太子,你是什么居心,难道你想造反吗?”张皇后气的胸脯不断的起伏,脸上闪着愤怒的潮红,指着客氏的手都在发抖。 客氏立刻展现了她精湛的演技,立刻大哭拜伏在地对着朱由校说道:“皇上,皇上,奴婢年事已高,可奴婢一直将皇上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爱护,奴婢所献之策虽有不妥,但是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奴婢也是一心为了皇上,一心为了大明啊。”她将头埋得更深了,整个人都随着她的哭泣在抖动。 张皇后看到客氏在这里疯狂表演,终于不再忍耐,她大礼对朱由校参拜,朱由校从病榻上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皇后你这是?” 张皇后抬起头盯着朱由校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臣妾请立信王为太子!” 砰的一声,旁边一个近身伺候的婢女将手中的净手盆打翻在地,哗啦一声,水流的到处都是,她吓得跪倒在地,旁边几个宫女都是一同跪下瑟瑟发抖,毕竟听见这种事情,终究不是对自己不是一件好事。 而客氏侧目望着皇后,目光中闪现出无比的怨毒。。。 一百二十五章当为尧舜下 张皇后说出当立信王为太子的话后,不顾客氏怨毒的目光,对朱由校说道:“信王仁德,更有名师指导,学识丰富,德才兼备,年纪尚可,既然圣上并无子嗣,而臣妾熟读历史,也知道历史上有很多兄终弟及的事情,比如宋太祖,圣上对这个弟弟也是关爱有佳,恐怕比起臣妾来,圣上更了解信王的才干,既然如此,我大明江山应当给有能力的人去继承它,圣上和信王同为泰昌帝的儿子,如果信王可以担当此大任,臣妾以为立他为太子有何不可?”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朱由校一向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后遇到大事很有主见,其实朱由校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立信王为太子,比如从他不让信王就藩,而是在顺天府内给信王修建了新的信王府就可以看出,朱由校也是怕自己万一不测,还有自己的弟弟可以登基,否则将自己的弟弟外放出去的话,全国各地自己叔伯辈分的藩王太多,自己一旦有个万一,在大明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要是出现西晋八王之乱的情况,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想到这里朱由校虽然还不能下定决心可是思想上已经开始倾向于扶持自己的弟弟了。 朱由校不是傻子,相反他也是一个心系天下的皇帝,喜好做木工也不过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最起码在天启一朝,他手下的东林党,阉党,清流互相制衡,没有使大明闹出什么大乱子,而到了崇祯重用东林才导致了士人一家独大,造成了大明亡国。 朱由校闭上眼睛沉思,也不说话,客氏和皇后只好在地上跪着,半晌朱由校回过神来,对客氏和皇后说道:“乳娘,皇后,你们先回吧,容朕再想想,再想想。”张嫣和客氏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奴婢,臣妾遵旨。”两人起身,在随行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寝宫,出门的时候客氏还恶狠狠的瞪了张皇后一眼,心里再想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让这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张皇后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凤辇。 朱由校唤来一个小太监嘱咐道:“立刻请大裆来见。”小太监应声出门了。 今日荣祖化给朱由校施了针灸之法,用针灸的方法帮助朱由校排毒,可是毒素已经慢慢渗入了朱由校的五脏六腑,荣祖化也是无力回天,只见荣祖化一针下去,朱由校吐出一大口黑血,说明脏器已经受到了损伤,荣祖化连忙用铜盆接住黑血,然后跪在地上口称死罪。朱由校摆摆手,意思是不怪他。荣祖化痛哭跪拜。 朱由校吐出一大口黑血却觉得身子一轻,身体也不是那么疲累了,好像眼前清亮了一些,其实这是荣祖化封闭了他的一些穴道,让体内精气,也就是现代医学的肾上腺素,分泌到头部,这样虽然四肢无法行动,可是脑子却是清醒了很多。正在治疗期间,小太监领着魏忠贤来到了养心殿。 魏忠贤见到两日不见的皇上瘦弱如此,脸无血色,放声悲呼道:“皇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没能保护好圣上,老奴死罪。。。”魏忠贤对天启是有真感情的,主仆二人关系一向很好,不仅仅从私人方面,就是从公事来说,没了天启给他撑腰,魏忠贤也有很大的危急感,他是诚心希望天启能好起来的,可是那日荣祖化已经对他说了实情,魏忠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朱由校示意魏忠贤起身,然后屏退左右,荣祖化也捧着药箱告退了,魏忠贤这才掏出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然后拿着蒲团,扶着朱由校在龙榻上直起身子,靠在蒲团上。 朱由校点头示意魏忠贤落座,魏忠贤端来一个小凳,就坐在床前。听见天启皇帝开口道:“大裆,查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低声道:“回禀圣上,查到一些眉目,刺客此番能混进锦衣卫的队伍,一定是锦衣卫有内鬼,南镇抚司选送的这些侍卫,都要经过锦衣卫上官的测验和审批,如果没有这些人加印,他们是进不来的,老奴查到这一批侍卫的选送公文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加的印,恐怕跟此人有些关联,老奴已经将骆养性控制住,只待细细审问,肯定能问出些眉目。” “唔,好,此时就继续交给大裆办吧,切记不要惊动太过。”朱由校嘱咐道。 “老奴省的,此番查案并未动用锦衣卫和东厂的大队人马,用的都是老奴的亲信。私下查案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不惊动东林和清流那帮人,维持我大明的稳定。” “你做的很好。”朱由校称赞道。“今日找大裆来是有一事想问问大裆的意思。” “圣上请讲,老奴一定知无不言。”魏忠贤施礼道。 朱由校点点头,用虚弱的声音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怕是熬不过多久了,可是朕并无子嗣,这身后之事朕放心不下,大裆,朕今天找你来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是皇上的家事,也是国本大事,老奴不敢妄言。”魏忠贤恭敬道。 “无妨,现在有两个说法,今早乳娘来找朕,说是她在宫内找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宫女,而且已经诊断为男孩,如果这个宫女生下孩子,那就将这个孩子过继到皇后名下,说成是朕的子嗣,让这个孩子继承大统。还有就是张皇后提出意见,将朕的亲弟弟,信王立为太子。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朕想听听大裆你对这两个事情的看法。”朱由校一动不动的盯着魏忠贤。 魏忠贤小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别看天启皇帝喜爱木工,喜欢搞些标新立异的玩意,可是自家的这个主子不是傻子,他能将自己扶起来对付东林和清流,以便取得朝堂的制衡,这一手玩的不比万历差,魏忠贤生怕说错一句话就失了圣眷,他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对这两个方案作出权衡判断。 自己和客氏分头行动,按理说无论选择哪个方案自己都应该立于不败之地,可是魏忠贤抬头看看朱由校,发现朱由校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魏忠贤猛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恐怕朱由校已经有了答案,就在等着自己说话,自己必将是朱由校留给下一任皇帝的一个重要砝码,那么现在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回答错误的话恐怕处境就不妙了。魏忠贤急得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他的脑子中一个激灵,圣上刚才说什么,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 魏忠贤在电光火石之间反应了过来,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正好就在顺天府。什么意思,年初皇上怒斥了工部的薛尚书,硬是将信王府造的华丽,明明到了就藩的年纪却不外放,难不成圣上早就有这番心思。他又回想起那日去信王府,朱由检对他说的话:“小王唯厂公马首是瞻!”好,就赌这一把。魏忠贤本就是赌徒出身,生性好赌。在遇到人生的重要拐点的时候,魏忠贤的赌徒精神又是暴露出来。 魏忠贤从凳子上起身,一揖到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朱由校的眼睛正色道:“老奴以为,朱家血脉不容断绝,信王聪颖,当立为太子。”。。。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明熹宗朱由校病重,太医院用针灸和各种补药为其续命,二十二日下午,熹宗清醒,宣魏忠贤召信王入养心殿。 朱由检亦步亦趋的跟在魏忠贤身后,“信王殿下。” “小王在。”朱由检拱手施礼道。 “咱家没有失信于殿下,今日之后恐怕就要称呼殿下为圣上了。”魏忠贤笑眯眯道。 “厂公大恩大德小王无以为报,请厂公受小王一拜。”说着就要给魏忠贤跪下。 魏忠贤一把将朱由检扶起,“殿下,老奴受不得这一拜,以后都是老奴拜殿下,还请殿下念在老奴年岁已高,照顾照顾老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朱由检依旧恭敬道。 “好了,殿下,请进吧,皇上该等急了。”魏忠贤领着朱由检进了养心殿。 朱由检看见病榻上瘦骨嶙峋的哥哥,悲从中来,哭着爬行到哥哥身边,朱由校抓着朱由检的手道:“弟弟,大明的江山,朕就托付给你了。”朱由校对一边跪着的魏忠贤道:“大裆,你亲自拟旨。” “老奴遵旨。”魏忠贤爬起来拿笔磨墨,朱由校轻声对朱由检说道:“弟弟,你要记住,帝王之术就是权衡之术,朝廷内党派众多,切记不能让哪一家独大。”然后他指着魏忠贤大声说道:“弟弟,大裆其实很不错,希望你能好好用他。”前面的话魏忠贤没听见,这一句皇帝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说的,魏忠贤也听见了,他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跪地磕头。朱由检也是点点头示意哥哥放心。明史载,帝曰:“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朱由校对魏忠贤微微笑道:“大裆,记录吧。” “哎!”魏忠贤提笔,摊开了明黄色的遗诏,在空白处写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后听见朱由校用微弱的声音道:“吾弟,当为尧舜。。。” 一百二十六章崇祯登基 当夜,天启皇帝朱由校驾崩,终年二十三岁,谥号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明十三陵之德陵。 八月丁巳,朱由检奉大行皇帝遗诏,于顺天府紫禁城登基,时年十七岁,仍沿用天启年号,并定明年新年号为崇祯,明年为崇祯元年。并给皇嫂张嫣皇后上封号为懿安皇后。一时间群臣上表,喜贺新皇登基,不仅是京师,各地方的官员在诏命到达之后都是连夜写贺表,很多东林党和清流人士振奋不已,终于来了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皇帝了,他们弹冠相庆,很多地方上的东林和清流官员都是痛饮一番。 百官恢复早朝,三呼万岁,登基之后的崇祯皇帝勤于政务,每天审批奏折都到深夜,皇帝如此勤勉,让很多有理想有抱负的大臣看到了希望,也许大明在崇祯皇帝的治理下可以中兴也说不定,人人都是振奋。 崇祯上位的第二天就颁布了大赦令,宣布大赦天下,恩泽于四海。 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狱,一个从宫里来的太监领着几个御前侍卫和大汉将军来到了大狱门前,看守大狱的锦衣卫狱卒看到是宫里来人,立刻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公公前来有何指教?” 太监瞪了两个狱卒一眼道:“放肆,咱家难道没事来找你们谈心吗?” 两个狱卒的腰更弯了,“那是那是,公公日理万机,哪有空找我们来谈心,只是这南镇抚司的大狱,没有田大人的手令,公公恐怕不能进去。” 啪的一声,这个太监甩手就给了说话的狱卒一个耳光,“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咱家是谁派来的。”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玉牌,在狱卒面前晃了晃,狱卒看到玉牌一个激灵翻身跪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这个太监拿的竟然是皇上在宫内用的司礼监拟诏玉牌。上面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狱卒打开了门,将太监和四个侍卫放了进去,太监直接领着众人走到了最里面一间狱房,“把门打开!”他命令狱卒道。 狱卒麻利的打开了房门,太监示意他们退下,只见房间里面昏暗无比,没有灯光,地上铺着杂草,连个床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几,连个火烛也没有,透气的窗户又高有小,只有一些阳光从窗户透出来,照在牢房的地上,但也只能照着一小块地面,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说不清是臭味,霉味,还是血腥味,墙角的地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囚衣的人,白色的囚衣上面血迹斑斑,看来此人应该是受到了严刑拷打,那个人蜷缩着,背对着他们。 太监走上前去拍拍他,轻声唤道:“骆大人!骆大人!”那个人悠悠转醒,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太监,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指着太监道:“你们这帮阉党,来啊,朝爷爷胸口打,爷爷要是吭一声,就是跟你们一样没卵子的怂货。” 太监抓住犯人的手道:“骆大人,你清醒一些,我们是皇上的人。” “皇上?皇上会来救我,哈哈哈哈,我看你们是魏忠贤的人还差不多。”犯人怒道。 “骆大人您不知道,天启皇帝驾崩,现在是信王殿下登基了,是为崇祯皇帝。”太监对着犯人一板一眼的道。 “你说什么?信王登基了?”犯人半信半疑道。 “确实如此,我们正是圣上派来营救大人的,请大人这就跟我们走吧,想必再过些时日圣上就要对阉党动手了。”太监说道。说完将手中玉牌给犯人看。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魏忠贤,你的报应来了。”犯人高声道。然后他大礼对太监拜道:“多谢公公搭救,活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公公高姓大名?” “咱家只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救大人,咱家不敢居功。”太监谦虚道。“大人非要知道咱家的名字,咱家便如实相告,咱家是司礼监太监王承恩。” 养心殿,朱由检正在批阅奏折,这几天各地奏折很多,大部分的奏折是各地地方官上的贺表,尽是一些“臣某等言:伏奉今日太上皇制命,陛下即皇帝位。光奉宝图,丕承鸿业,溥天率土,庆跃难胜。臣某等诚喜诚抃,顿首顿首。臣闻皇建其极,存诸《大训》;帝出于《震》,著在《易经》。继明以照于四方,重熙以临于万国。动植品汇,永赖昭苏,山川鬼神,咸用欣戴。臣某等获备班列,亲仰圣明,踊跃之诚,倍万恒品。无任忭跃喜庆之至。”这样的话,别看这些人写的文绉绉的让人看不懂,其实都是废话,翻译过来无非都是皇上你登基了微臣在家欢呼雀跃,鞭炮连放三天之类的话。崇祯看都不看就将这些折子扔到一边。 倒是辽东袁崇焕的折子,和东南熊文灿的折子让崇祯皇帝用心读了读,在他还是信王的时候他就不是那种坐在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崇祯皇帝也有一颗心系百姓黎明的心,只不过他的性格缺陷和帝王手段的欠缺导致了他后来的悲剧。这个我们先放在一边不谈,只见崇祯拿起袁崇焕的折子,上面写道,辽东近期虽然没有战事,但是辽东军的探子回报金国今年改元为天聪元年之后国内有很大变化,皇太极从军政两方面入手逐步推行改革,首先设立了巴牙喇兵也就是后来的护军营,每个牛录出十名勇士组成巴牙喇兵,一个甲喇就是五十名巴牙喇兵,每旗一共二百五十人的巴牙喇兵,整个八旗拥有两千巴牙喇,这两千巴牙喇都是身着白甲,每个人都是内衬锁子甲,外罩双层棉甲,精锐异常。另外从八月开始,整个金国实行不许滥杀牛马骡驴的政策,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说明金国开始有意识的积蓄实力,在天灾不断的日子里,金国只要能撑过这个冬天,那么明年定然又是要四处出兵开始征伐,所以袁崇焕继续请饷,加固城池,整备兵马,准备来年再战金兵。 听到钱粮,崇祯就头大,他刚刚登基,以前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自己当家了才发现大明处处要用钱。这些让人烦心的消息之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比如熊文灿在东南就上了让人心情不错的奏折,前半段也是恭祝皇上登基的废话,只是后半段熊文灿言,新编入明军的海防游击郑芝龙部战力很不错,在台湾海峡两次打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击沉数艘军舰,消灭几百敌人,对一些零散的倭寇也是加大了打击力度,将这些倭寇消灭在海上。崇祯当然是知道最近的那场东南大战的,五省联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一鼓作气平定了郑芝龙,南直隶还有一支新军大放异彩。皇兄还对那个领头的叫刘什么的将军特别嘉奖。 看来收服了郑芝龙之后,东南沿海形势大有好转,这是崇祯登基以来看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这个郑芝龙表现不错,可以嘉奖一番,不过现在崇祯没有太多精力去考虑这些事情,他还有一个心腹大患必须解决,文师当年就曾对他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是辽东建虏还是东南倭寇,都比不上先灭了阉党重要。皇兄在位时阉党独大祸乱朝政,天下人无不切齿痛恨,现在自己登基了,又救出了骆养性,还有东林和清流宣誓效忠,自己将阉党一网打尽的日子不远了,崇祯已经秘密调集了京营的兵马,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兵马都秘密对崇祯宣誓效忠,现在还需要骆养性联络一批锦衣卫的旧人,为推翻魏忠贤做准备,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魏忠贤自己却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 崇祯正在想着剿灭魏忠贤的事情,门外值守的王承恩来报,圣上,魏公公求见。崇祯道:“宣他进来吧。”本来魏忠贤作为司礼监秉笔是应该跟在崇祯左右的,可是他毕竟现在还是东厂厂督,所以很多事务他也会亲自去处理。这不,刚才有人去东厂密报他,有宫里来的人将重要人犯骆养性从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狱给提走了。魏忠贤闻言大惊,从宫里来的人自己怎么不知道,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往养心殿,想打探一下是不是小皇上所为。 一百二十七章阉党危机 魏忠贤在王承恩的引领下从正门跨了进来,一进门却发现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徐应元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这个徐应元跟他一样也是司礼监的人,他是秉笔太监,徐应元是系笔太监,崇祯登基之后,便是徐应元在身边伺候的比较多,徐应元和魏忠贤的私交很好,两人年轻的时候是要好的赌友,而且二人的经历颇为相似,都是自己自宫然后进宫当太监,不能不说这二位都是狠人。所以徐应元严格来说也被崇祯划为阉党的一份子。 崇祯登基这么些天,一直是徐应元在身边伺候,徐应元和魏忠贤一样也是人精,只不过运气比魏忠贤差了点,所以他至今也爬不到魏忠贤的高位,但是崇祯登基以后,他被司礼监选过来直接伺候崇祯,徐应元开始倒是颇为高兴的,毕竟跟皇上天天待在一起的人肯定是有机会成为圣上的心腹的。可是连续伺候了这么些时日,他开始觉得不对味了,皇上好像对他并不怎么信任,很多重要的事情也不让他参与,像是天启一朝魏忠贤可以代替圣上批阅奏折的事情在他这里一次也没发生过,少年天子对审批的权力这一块抓的很紧,亲政没几天就让司礼监把所有的奏折一定要送到自己的案头来,这样魏忠贤就没有办法在其中玩什么猫腻了,就连魏忠贤自己也觉着不对味了,可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崇祯前些天还跪在自己脚下,不会这么快就翻脸吧。魏忠贤觉得也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刚登基嘛,肯定要做出些样子,等时间长了,批阅奏折烦了,自然也就懒得看了,大权还不是自己的,只是他没想到崇祯展现给他的一面并不是崇祯真正的一面。 徐应元自打魏忠贤一进门,就给他使眼色。这几天徐应元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比起自己皇帝好像更信任司礼监的小太监王承恩,这个小太监和皇上年纪相仿,要说两人年岁差不多所以能聊到一块去也不奇怪,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徐应元发现,只要自己在,那崇祯指定不怎么和王承恩说话,就算是交流也是公事,就好比今日,自己贴身伺候,王承恩立刻就被打发到门外值守,可是自己在这皇宫大内之中也是有很多眼线的,自己不在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报告今天的情况,徐应元最近几天听到的消息是,只要他不在,皇上立刻就会和王承恩嘀嘀咕咕聊天说话。 所以就在昨天,徐应元就想看看皇上和王承恩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他下午故意去司礼监办事,只留下王承恩和皇帝,走到半路却又折回,昨日门房值守的正好是他的跟班,所以他示意跟班不用通报,如果圣上问自己,自己就说有东西落下了,回来拿一下。结果他刚走到养心殿门口还没迈步进去就看见皇帝和王承恩正在交头接耳,他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皇帝看到他连忙将桌上的文书略略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徐应元,怎么又回来了?也不差人禀报一声。” 徐应元应道:“启禀陛下,奴才有印章落在养心殿,特来取回,因为比较急,奴才就赶来了,门房没来得及通报,惊扰了圣上,奴才甘愿受罚。” “算了,你起来吧,把东西拿了就去办事吧。”崇祯示意他起身。 “谢陛下!”徐应元走到皇帝的龙椅边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徐应元蹲在地上捡起一枚小印章道。然后他和崇祯施礼,就准备退下了。 养心殿其实就是皇帝的卧室,内房的面积很小,中间一张龙椅,右手边是一个龙炕,平时皇帝如果要在室内处理公文一般就在龙炕上,龙炕上有一张小几。龙椅的背后是隔断的门帘,门帘后是卧室。所以徐应元在龙椅边摸索的时候其实他和龙炕上的小几距离很近,而且小几不高,徐应元却比魏忠贤要生的高大,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瞥见小几上的文书,别的他们看见,他就看见一对折子下面崇祯皇帝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这张纸被几本奏折挡住,看不到完整的内容,徐应元尽力想要看清楚,猛然他全身汗毛竖起,他清楚的看到了两个字“阉党!” 徐应元正要施礼告退,可是崇祯皇帝刚才察言观色,已经从徐应元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想必是徐应元已经看到了自己写的东西,阉党是对魏忠贤党羽的蔑称,天启皇帝是决然不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魏忠贤他们的,既然崇祯皇帝写了这两个字,那就不是个好兆头,徐应元正在一旁想着等下怎么给魏忠贤通风报信,可是崇祯却开口道:“徐应元!” “奴才在!”徐应元躬身道。 “王承恩年纪尚浅,初来乍到,很多活干的不纯熟,这样吧,你是在信王府就跟过朕的老人,朕想你去司礼监也没什么大事,不如这样你留下来伺候朕吧,司礼监加印的事情就让王承恩跑一趟你看如何啊?”崇祯问道。 徐应元分明感觉到崇祯皇帝语气里的一丝不善,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了,难道皇上发现了自己不对劲了?还是说皇上要对魏忠贤下手了? 徐应元没有选择,既然皇上开口了,他只能说道:“奴才遵旨,司礼监的事情也不是很急,就过两日再处理吧,今日奴才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崇祯示意王承恩出去,将徐应元留在房间里伺候,这下徐应元连通风报信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在魏忠贤进来的时候才会对他使眼色,徐应元的本意是让魏忠贤说话小心谨慎一些。 魏忠贤却没理解徐应元的意思,他也根本没将崇祯放在眼里,进来竟然没有跪拜,只是躬身施礼道:“老奴参见陛下。” “厂公免礼,不知厂公来所为何事?”崇祯也不恼,而是语气平稳的问道。 “启禀陛下,方才老奴接到南镇抚司密报,说是老奴抓起来的骆养性被宫中来人提出了大狱,那骆养性可是重要人犯,跟什么案子有关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老奴想问问皇上,这既然是宫里出去的人,不知道圣上知不知道这回事,狱卒倒是说提人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太监,好像还拿着圣上的玉牌,不知是真是假?”魏忠贤抬头问道。 崇祯盯着魏忠贤半晌,将魏忠贤盯的心里有些发毛,魏忠贤这才注意到徐应元在一边挤眉弄眼,他心里还想,徐应元这是疯了吧,老在那里示意什么呢,有话就说,这大明还能脱的了我魏忠贤的手掌心吗? 耳边听见皇帝开口道:“厂公所说不错,人是朕提出去的,事关重大,朕又刚刚登基,所以朕想亲自审问。” “皇上,恐有不妥吧,东厂和锦衣卫专办大案要案,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大狱负责审讯这也是祖制,既然人犯是锦衣卫内部人士,所以由南镇抚司出面羁押也没有问题,圣上去提人不知还有哪个衙门能审锦衣卫的案子,所以老奴觉得是否可以将人犯带回去,交由老奴细细审问,也请圣上相信老奴一定能有一个交代。”魏忠贤夹枪带棒道。 “厂公累了,此事就交给朕吧,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崇祯道。 “老奴不累,老奴理应为圣上分忧。”魏忠贤寸步不让道,一边的徐应元冷汗已经湿透了贴身小衣。 崇祯猛地提高声音道:“厂公还是休息吧,以后这政务的事儿有朕和内阁还有三司六部,就不劳厂公费心了。”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养心殿外突然出现了全副武装的神机营将士,他们顶盔贯甲,把守在寝宫外,一名千总进来跪地道:“启禀陛下,神机营暂时接管紫禁城防务,已与御林军交接。” 魏忠贤大惊,脱口而出道:“你们要造反吗?” “厂公慎言,他们是奉了朕的谕令才来的。你起来吧”崇祯指指跪在地上的军官道。 军官起身,左手握住刀柄站在一旁,目光凶狠的盯着魏忠贤,魏忠贤心里一惊,再看看旁边的徐应元脸色无比苍白,而崇祯仿佛什么没发生一样继续翻看奏折,门外的小太监王承恩也是恨恨的盯着他。 魏忠贤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跪下一揖到地,“既然圣上已有计较,老奴告退。” “等等。”崇祯说道。 “不知圣上还有何事?”魏忠贤问道。 “这里有一份折子是关于御史台的,还请厂公拿回去仔细瞧瞧。”崇祯递给魏忠贤一份奏折道。魏忠贤心里奇怪,御史台的折子给自己干嘛,他立刻接过来,然后缓缓退出了门外。 出了门发现整齐的神机营将士值守大殿,魏忠贤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打开折子只瞧了一眼,大夏天的像浑身坠入了冰窖一样,只见折子的抬头写着,御史杨维垣,杨所修参左都御史崔呈秀贪赃枉法,鬻官卖爵。。。 一百二十八章青弋扩军 八月初六天启皇帝召见了东南战役有功人等之后,正如魏忠贤所报,他们当晚在京师醉仙楼庆祝一番之后便是各奔前程。 刘毅于八月十日回到了太平府,和他一起的还有安庆卫的龙宗武,龙宗武在芜湖县城停留一日,和官升一级的黄玉一起去安庆卫,这次东南大战刘毅拿到了安庆卫镇抚使的官衔,实领太平府镇守千总的位子,黄玉也因为分润军功,上调成为了安庆卫实授镇抚使,终于又是向上爬了一级,而且又和自己的老上司碰面了,黄玉上任前对刘毅交代了一番,心下感叹,刘毅才十八岁就拿到了安庆卫镇抚使的官衔,着实是后生可畏。黄玉在任上对刘毅也是颇为照顾,这次调入卫指挥使司,级别比刘毅还要高半级,可以说是顶头上司,所以跟黄玉还有龙宗武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在他们走的那天,刘毅特别准备了一万两白银的会票塞给龙宗武,私下又给了黄玉五千两会票。二人喜笑颜开,连连推辞,刘毅跟他们拉扯了一番才将二人送出城外。但此次周之翰却未得升迁,想必又是阉党从中作梗的缘故吧。周之翰依然是太平府的知州。 此次大战新军损失了不少兵马,所以刘毅在去京师受赏之前就交代刘金,陶宗等人招募新丁,将民团全部补入青弋军,这时候刘毅训练民团的方案就体现出了优越性,民团就相当于预备役部队,除了武器装备以外,训练强度达到了青弋军的一半,在刘金下令征召民团编入青弋军之后,这些民团战士除了没上过战场,技战术不纯熟以外,列阵,走步,纪律等各方面完全能和青弋军并肩。 刘毅既然成为了镇守千总,那么麾下就要开始扩军了。在他回来的第二天整个太平府开始运转起来,军队,府衙,徽商总会开启了宣传机器,在太平府三县招募士兵,目前太平府全府的总人口约有七十万口,十四万户。按照刘毅的安排,募兵分成两条线进行,分为民团和新军,第一步计划扩军至两千四百人,其中新军一千二百人作为刘毅麾下镇守正兵,另有民团一千二百人作为预备役。民团的粮饷由总会提供,标准是新军的三分之一,因为民团在平时还要从事正常生产,所以这些钱粮对于民团的士兵来说是够了。目前就先扩军这么多,民团基本是不受限制的,既然太平府有三个县城,那么以后等钱粮更加充足之后可以进一步扩军,刘毅的设想是能做到每个县城都有一支一千二百人的民团驻扎,这样手上就有一支强大的预备力量了。 在刘毅升职之后,麾下的军将也都升职了,刘金和陶宗升为副千总,晋军和吴东明升为把总,而陈宝和王浩升为镇抚官。 江南制造总局在这段时间内生产了不少二六式火铳和弹药,足以装备更多的士兵,刘毅对军队进行了重新规划,现在的情况来看刘毅麾下已经有了团级编制,那么相应的士兵的功能就要做出更明确的划分。首先以吴东明麾下连剩下的骑兵战士为基础,加上太平府各处马场产出的军马,已经达到了近八百匹,完全可以武装两个骑兵连的骑兵,所以刘毅将整个千总营分为十个连,连长仍是百户。 第一连第二连是骑兵连,有兵员二百四十人,战马五百匹,做到一人双马,装备和以前一样,每人手铳两杆,骑兵长枪一杆,马刀一柄。内衬锁子甲或鳞甲,外罩制造总局最新生产的棉甲,这种棉甲除了外面的铜钉比制式棉甲宽大以外,还加装了更坚固的护心镜,特别是反面内衬复合铁叶,总会的缝衣娘们将铁叶穿孔,然后用粗线将铁叶重叠,一层挨着一层的缝在棉甲的反面,这就相当于不管从哪个角度打击这个棉甲,里面都会是两层铁叶承担这个打击的力量。硬是将骑兵的两层甲赋予了后金巴牙喇兵三层重甲的威力。而重量要小十斤,不要小看这十斤,战场上这就意味着你胯下的战马能比别人多跑十数里,赋予骑兵高防护力的同时还给了更高的机动力,刘毅对此非常满意,所有骑兵全部换装清一色的六瓣笠形盔,取消了钵胄盔。人人戴铁臂护手,配小圆铁盾,六瓣盔的两边有铁制褡裢,护住脸颊耳朵,所有的战马都是批前挡甲。 刘毅硬是将这两百四十名骑兵打造成了铁浮屠,还是装备热兵器的铁浮屠。而骑铳的研制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相信再过一年时间,到明年底,骑兵就有趁手的骑铳可以使用了。 第三连成立一个新军种,为医护连,在大明军中也有很多军医角色的存在,可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每个军营里配备的军医数量也不一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军医的军队里面要是出现了伤病,能到其他军营借到医护人员还好,借不到就只有等死了,整个安庆卫也不过就龙宗武手下有一只担架队,可是那不过是把伤员抬回来,本质上还是需要营中的军医去医治,可是这样会耽误救治时间,很多士兵在路上还好好的,抬回来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所以刘毅特地请中江医馆的王初民王老出山,整编出一只一百二十人的医护连,当募兵告示一贴出来,很多医馆的弟子看到竟然征收医护兵,而且待遇比普通士兵高两倍,只要粗通医理便可,立刻有很多人报名,刘毅将他们一股脑的收编成立了医护连。 这些医护兵在医护技能上交由王初民训练,但同时也要具备战术技能,他们的盔甲装备和普通士兵一样,只不过不带长兵器,只配腰刀一柄,手铳一杆。身背药箱。专门负责在战场上紧急救治伤员。这支部队虽然不是一线战斗部队,但在日后的战斗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战斗英雄。 第四连是炮兵连,制造总局从年初开始仿造红夷大炮,佛郎机等火炮,并且利用工坊的蒸汽动力一次成型钻炮管,跟铳管的原理一样,做出的炮管大小一致,可靠性很好,内壁光滑,耐高温性更好,不像各地官军的大炮,每五炮需要散热,青弋军的各式火炮,可以连续打十发,整个炮兵连装备五门红夷大炮,十门佛郎机将军炮,三十门飞雷炮,保证了远中近三层的火力覆盖,飞雷炮既能野战也能攻城,一炮两用。 第五连是辎重连,辎重兵在大明军队当中并不是新鲜玩意,基本上每个军队里面都有辎重兵,只是刘毅将辎重兵单独编成了一个连,这些辎重兵的装备和火铳兵一样,平时训练也基本差不多,只是没有战斗连那么频繁,因为他们担负的任务是运送保护粮草弹药,他们装备了很多平板大车,都用马匹拉动,一百辆大车,一车三马,马匹选用的是马厂出产的驮马,马匹的身材和速度比不上战马,可是耐力和持久力比战马要好,所以他们的前进速度要比步兵还快,不过受限制的是,必须在官道行军才能保证速度,如果翻山越岭的话恐怕就困难了。辎重连的士兵除了基本的任务外还要负担炊事班的责任,他们负责将真空包装的食物加热,让战斗的士兵能保持旺盛的体力和精神力。 剩下的五个连队统一都是铳兵连,五个铳兵连,人人戴六瓣笠形盔,身穿新式棉甲,带铁臂护手,每人二六式步兵铳一杆,纸壳弹药五十发。腰刀一柄,刘毅已经责成鲁超和毕懋康研制可以加装在步铳上的铳刺,这样就可以取消腰刀的配置。铳刺这一方面刘毅也是说出了自己的设想,首先铳刺要长,加装在二六式上之后可以使二六式达到跟后世日本三八式步枪差不多的长度,那么铳刺的刚性就要好,如果用后世的刺刀形态的话恐怕容易折断,但是作为共和国军人的刘毅灵光一现,虽然他在陆军学院摸得都是八一杠和九五式,可是五六半才是他最喜欢的枪,五六半的三棱军刺是他最爱的刺刀,虽然无法像后来的刺刀一样具有多功能,可是仅仅从白刃战的角度来说非常实用。所以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鲁超和毕懋康之后,二位都答应试一试,如果成功就列装军队。 取消了刀盾连和长枪连之后刘毅在辎重连里配备了很多藤牌,如果是在防御战,阵地战当中的话就将这些盾牌临时使用,插在铳兵连的前方,保护铳兵连的战士。目前二六式的性能已经可以形成远程火力压制,对方除非用弓骑兵突击,否则很难突入铳兵的射程之内,除非是大规模的骑兵突击,否则很难打破青弋军的军阵。 另外上次被俘的番人铁炮队刘毅将他们整编成三个百户,这三个百户刘毅将他们安置在当涂县一个秘密的军营,暂时不让他们暴露出来,并选择其中射击成绩优良的人担任连长,射击不错的次郎也有幸成为了连长,刘毅要让这只番人铁炮队成为一支奇兵,一支专门给他去干黑活的队伍。 另外刘毅借着徽商总会的力量在整个南直隶收罗了六十名高手,他们来自镖局,武馆,门派,江湖等等。这六十名高手人人身怀绝技。刘毅给了高额的饷银将他们编成一个总旗的兵力,不纳入青弋军正兵营的编制当中,而是作为刘毅的私军,刘毅定名为特务军,他们每个人不用名字,在军营内只用天干地支做代号,正好六十人。他们除了盔甲之外,所用的武器除了自己自备的,全是青弋军的制式装备,他们也和青弋军一起训练,学习团队协作,这只特务军刘毅将他们用作刺探,暗杀等特种任务,目前暂时交给刘金管代培训。 看着芜湖县城外大校场上整齐排列的一千二百名青弋新军战士,点将台上的三面大旗猎猎作响,中间一杆日月旗是青弋军的战旗,而天启皇帝亲自手书的金边青弋军红旗是青弋军的军旗,在旁边一杆是一杆红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那是刘毅的将旗。 六名大将顶盔贯甲站在刘毅身后,刘毅站在点将台的最前方望着台下的将士,太平府各界士绅也在新军编组完毕的这一天被邀请到城外观礼。只听刘毅在台上吼道:“我青弋军!” 下面的将士们随即怒吼:“必胜!必胜!必胜!”气壮山河,一时间让观礼的所有人悚然动容,周之翰对士绅们说道:“有此强军,太平府无忧矣。。。” 一百二十九章军营小事 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是如约而至传到了太平府,跟万历还有泰昌皇帝驾崩的时候一样,整个太平府也是披麻戴孝一个月,青弋军也是外罩白色马甲一月,以示纪念,刘毅心下感叹,历史的车轮还是在正常的轨道上行驶,天启皇帝还是在这一年的八月驾崩,崇祯皇帝即位,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扫平阉党了,看来魏忠贤是没几个月好活了,但是把魏忠贤杀了,把阉党连根拔除了难道国事就好了吗,从历史来看不仅没有反而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刘毅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最高也不过就是挂了镇抚使的级别,根本不可能对朝局构成任何的影响,自己能做的就是继续积蓄力量,尽量救更多人的性命吧。但是刘毅在前世的时候是很爱看一些奇闻野史的,他倒是对魏忠贤的财产很感兴趣,据说魏忠贤在大明某地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产,恐怕有千万两以上,相当于大明一年的辽饷,要是能弄到这笔钱,青弋军就可以有更好的装备了,目前虽然从郑芝龙那里搞到一百万两银子,充实了自己,才让自己扩编出新军,顺便也把民团的装备全部换了,现在的太平府民团已经不是以前的民团了,他们完全按照新军的方式编练,人人同样手持二六式火铳,只不过不着甲。这些民团只要换上铠甲稍加突击训练,立刻就又是一支青弋军。 天启七年十月,天气渐渐的转冷,可是青弋军将士们的训练依然是如火如荼,大校场之上充满了喊杀声,在东南大战中立功的马精良和李福都因功晋升一级成为了小旗官,他们正好都在六连,两人之间有了相互比较的意思,青弋军扩编成千总营之后,每月都要进行大考,眼看离十月底的大考不远了,两人都是带着小旗中的战士们抓紧训练,他们两人的小旗里面都是新兵,虽然这些士兵是从民团转过来的,可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些人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血,平时的训练量也不是特别大,那不是新兵蛋子是什么。所以他们俩是往死里操练这些士兵。搞的新兵们叫苦不迭。 只见马精良的小旗里面有个士兵铳端的不稳,微微有些晃动,马精良一脚就踹过去了,本身他的嗓门就大,只见他怒道:“你他妈的手抖什么抖,前面有敌人吗,都是木头人,就你这个怂样,你看见敌人还不尿裤子。给我站起来,把铳端稳了,再动一下,我拿鞭子抽你!” 小兵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被他这么一骂,差点就要哭出来,这个小兵是个农家子,被征召进民团,从来都没打过火铳,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训练,技能稍微熟练了一些,打十发大概能有半数上靶,这放在大明朝其他任何一支军队当中都是响当当的神射手了,但是放在青弋军里可能还不行,马精良呵斥这个小兵更多的原因倒是因为李福,李福就在他不远处训练,李福的小旗刚才一轮齐射打出了全员上靶的成绩,而自己的小旗一轮齐射竟然还有三人不能上靶,马精良怒急攻心这才做出了打新兵的举动。 正好刘毅巡视到这里看见了这一幕,照理说他不应该干涉这些低级军官的事情,但是来自共和国的他对体罚也是不认同的,新兵不能逼的太紧,人总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本能的他还是想过去问问,马精良老远看到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官走来,头盔缨枪上的红缨无比显眼,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将军。现在刘毅被封了散官和勋官,是当的将军二字的。 马精良立刻单膝跪地,“参见将军!”士兵们也看到了刘毅,纷纷跪地道:“参见将军!”刘毅摆摆手示意大家正常训练,他走到马精良的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马精良将情况对他说了,刘毅点点头道:“马小旗,我并不反对你严格训练,但是我新军应有新气象,违反了军规当然要按军规处置,这没有问题,可是在训练中对新兵我认为还是不要用体罚的手段,士兵们本身压力就很大,训练还好一点,如果是上了战场,在巨大的压力下可能会临阵发挥失常,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是灾难性的。” 马精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毅示意道:“继续训练吧,不要再随意体罚新兵了。”马精良拱手道:“末将遵令。”这个小事很快就在军营内传遍了,毕竟在此时的大明,体罚太常见了,而刘毅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各级将官和将士们甚为感动,太平府的士绅和老百姓知道之后都夸赞刘毅爱兵惜兵。颇有儒将风范。 但是这个问题却引起了刘毅的重视,目前青弋军这么有凝聚力是因为三点原因。第一青弋军人还比较少,便于管理。第二,粮饷充足抚恤优厚,这么好的待遇,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打起仗来自然冲锋在前。第三,其实青弋军的主心骨还是自己,只要自己出现在阵中那么士兵们都是奋勇争先。可是如果以后青弋军扩大了呢,一旦青弋军扩大,管理上肯定就会有漏洞,那么军中的凝聚力就会下降,还会有鱼龙混杂的人混进队伍里面,要想保证一支队伍的纯洁性,那就必须加强精神建设,让士兵们知道为何而战,青弋军的老兵知道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可以后招募的新兵呢,后世共和国的军队为什么战无不胜,其实跟军队里的政委有很大关系,增强军队的思想政治建设是很有必要的,那青弋军当中是不是也应该设立相同的职位呢,在战斗或者训练间歇,给士兵们讲一些通俗易懂的道理,让士兵们理解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战。 想到这里刘毅也没有心思继续巡查了,立刻出了大校场的营门,他要拟定一个方案出来,他要在军队之中设立教员一职,抽空给大家教书认字,宣传思想,将青弋军的文化水平搞上来,让士兵们理解家国天下的意义,这件事情要立刻和周之翰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府学和县学里面招募一批学子加入青弋军,让这些学子成为文化教员。招募年轻的学子也是刘毅个人的意思,现在的文人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封建思想太过严重,不能顺应新军的发展趋势,新军之所以新,不仅体现在武器装备,训练方式等层面,还要在思想上新,那么年轻的士子更能和士兵产生共鸣,刘毅所需要的是类似于政委的存在,但是现阶段不能想那么长远,还是先把士兵的文化素质搞上来是第一要务,最起码要认不少字。 说干就干,刘毅立刻急冲冲的前往府衙去找周之翰商量去了。。。 在十月的时候,刘毅和郑芝龙的约定得到履行,郑芝龙在给了刘毅一百万两银子之后开始从吴淞口进入长江,将日本的金银矿石带入长江,商船不断停靠在中圩洲码头,而刘毅早已和陈严龄取得共识,特别是通过陈严龄找到了侯峰,以总会的生意为掩护,并不跟他们把话说透,只是说总会想让他们行个方便,每年给他们个人一万两白银,侯峰喜不自胜,当即答应了这个要求,只要郑芝龙的商船挂上徽商总会的旗帜,沿江的水师就不查了,这样一来,总会提供商品,郑芝龙提供物资,再把东西拿去日本倒卖,一个三赢的局面就此形成。 因为日本的德川幕府颁布了锁国令,禁止日本商船出海,禁止日本人和外国人往来,所以郑芝龙干的这些就是走私,偏偏日本水师还奈何他不得,毕竟丰臣秀吉死后,日本再也没有像样的水师能阻拦郑芝龙这种船坚炮利的海盗头子了。 正所谓压迫的越狠,人们的逆反心理就越强,虽然官方闭关锁国,可是日本各地的民众和各地的守御大名可不这么想,越难得到的东西他们就越想得到。 日本的各个大名开始了攀比,今天某个大名搞到了一对青花瓷瓶,明天另一个大名就得搞一副名人字画,整个日本掀起了一股炫富风,各个大名互相比赛。在九州岛,甚至出现了两个大名打赌一万两白银,赌谁家的大明茶叶更好喝,他们请来十个有学识的人,将茶冲泡给他们品尝。得票多的就胜出,这种情况在日本不断发生,让郑芝龙赚了个盆满钵满。每当郑芝龙的船队停靠平户藩的时候,各地的大名就跟过节一样,蜂拥而至,德川幕府根本阻止不了,德川总不能把各地的大名和人民都杀光吧。郑芝龙就坐地起价,好不热闹。一下子平户藩就崛起成为日本第一大港。把平户藩本地的大名高兴的都快晕过去了。。。 一百三十章码头赠表 十月底的时候郑芝龙亲自押送了一趟金银来到了中圩洲,他们的船从吴淞口进入长江,因为挂着徽商总会的旗帜,一路上并未受到什么阻拦,郑芝龙目前已经是福建海防游击的官身,干这种私活当然不能用官军的船队,这一点也是刘毅早就和他交代过的,郑芝龙自己的包括很多手下的家眷都在刘毅的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要是抛弃这些人恐怕就会尽失部下的心了。况且和刘毅合作几单下来,确实是赚了不少银子,虽然要拿出一半给刘毅,还被敲诈了一百万两,但是这种军商联合的新方式比以前他过得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强太多,他只需要将货物拉到日本倒卖,不需要偷不需要抢,银子大把的就来了。不需要付出人命还能赚钱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如果没有遇到刘毅的话哪里有这个机会。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儿了,儿子福松可是他的心头肉,二弟三弟阵亡,四弟受伤,也不知道四弟的伤势怎么样了,少了一只手应该很不方便吧。这次不仅仅是郑芝龙,冯澄世也跟来了,他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妻儿。现在他们运货用的都是台湾和日本的船队,压货的人也都全部穿的是百姓的服装,跟官军一点都不沾边,此次他们进入吴淞口也没有穿官府的衣服,冯澄世依然是穿着文士服,而郑芝龙则换了一身短打。 船队逆流而上,终于是到达了中圩洲码头,郑芝龙和冯澄世是第一次来,前几次他们也听回到基地的人说太平府如何如何繁华,所以这次来他们也是带了参观的好奇心来的,来之前他们已经通报了刘毅,此刻刘毅倒是在码头等着他们。从官职等级来说刘毅和郑芝龙是平级的,一个是安庆卫镇抚使,一个是海防游击的杂号将军,这个游击跟陆上的游击含金量还有点区别,所以只是从四品。虽然二人的品级一样,可是郑芝龙不敢放肆,毕竟自己的命门可是捏在别人手里呢。 船队一到码头,郑芝龙就被眼前的繁华震惊了,总会发动大量人力物力在官府和军队的协助下,三个月就将码头拔地而起,由于总会的不断扩大,沿江的业务不断拓展,码头的吞吐量非常大,每月能达到数十万吨。(现在芜湖港一个月的吞吐量大约是一千多万吨,明末当然不能和现在比,但是那时数十万吨的长江码头已经非常牛了。)只见数百艘江船有的停泊在码头上,有的拉满货物从码头出港,有的正在驶入码头卸货。这些船只的种类繁多,有船体宽平的南河江船,专门用来搭载大件货物。有小型的江山船,却是一种能搭载二三十人的短途客船,长江南北两岸行脚的商人,探亲访友的百姓,游玩的人群,或者办事的普通人都是选择搭乘这种便宜的江山船。也有一些高级的画舫穿梭在其中,这恐怕是南直隶的富豪和达官贵人吧。 也有一些吨位不大的鸟船,比如自己的这支船队就是清一色的鸟船,鸟船的搭载量虽然不及洋船,但是鸟船吃水较浅,船身较为细长,完全可以胜任航海或者是航江的任务,做到无缝衔接,而不需要中转,此时运海货都是在固定的码头将海船上的货物倒腾到江船之上,但是按照刘毅的想法,多做多错,他不想让这些东西过早的暴露,所以必须要省掉陆上周转这一步,他要求郑芝龙用鸟船直接运输,虽然每船的搭载量小了,物流成本增加了,可是却减少了暴露的风险,形成平户藩和太平府两地直航,郑芝龙爽快的答应了,反正多出来的钱从日本人头上赚回来就是。 紧靠着码头的就是青弋军和总会联合修建的太平府船厂,此时船厂大概只完成了大半,已经可以生产小型船只了,但要想生产长江水师的战船或者是可以航海的鸟船还需要一些时日,像郑芝龙舰队里面的大洋船是无法在长江中生产的,吃水太深了,长江的航行条件无法满足,搁浅的几率很大。 船厂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是太平府知州周之翰亲自提的太平船厂四个大字,里面的工人们忙碌着,这里集中了太平府沿江两岸大量的船匠船工,木匠铁匠,刘毅对阮星还有周之翰说过,船务是一个城市发展的根本,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太平府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水文条件,那就必须利用起来,将来要将整个长江变成太平府船队的内河,让徽商总会的大旗和青弋军水师的军旗飘扬在长江之上,这个宏伟的目标把同样年轻的阮星扇呼的嗷嗷叫唤,他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军商联合的良好机制,父亲和几个大东主的认可成功坐稳了徽商总会会长的位子,现在整个总会的资源他都有权力调拨。对于刘毅的宏伟蓝图他是举双手赞成的,立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拓展中圩洲。 鸟船慢慢靠岸了,一身戎装的刘毅带着卫队在岸边迎接郑芝龙,郑芝龙老远就看到了一个顶盔贯甲身材高大的将军站在岸边,后面整齐的列着一个百户的火铳兵,一样的身姿挺拔,他们分成两列战队,像一条笔直的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一的强军,特别是换装了新式盔甲之后,这支部队更是虎虎生威,铁臂手和火铳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仿佛在告诉别人,这支军队非常不好惹。 郑芝龙和冯澄世下来船,安排身后的将士们卸载和装运货物,两人便是径直走向了刘毅这边,刘毅站在那里未动,郑芝龙和冯澄世却是走了过来,冯澄世也被授予了福建海防司主事的官职,虽然只有七品,但好歹也是官身了,在郑芝龙军中仍称为军师。冯澄世在物资调配和后勤方面也有不错的才能,作为郑芝龙舰队的大管家,将各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受郑芝龙的器重。两人大步走到刘毅跟前,同时拱手躬身,抱拳施礼道:“下官参见镇抚使大人。” 刘毅一把扶住二人,“一路辛苦了,这几次合作的很愉快。郑将军,说来咱们是平级,你怎么持下官礼呢?”语气中颇有些责怪之意,郑芝龙连忙摆手道:“郑某这个海防游击还是托大人的福,一个杂号将军怎能和镇抚使大人想比,镇抚使大人对郑某照顾有加,郑某持下官礼是应该的。” 刘毅也不和他争执这些繁文缛节了,两个武将没必要搞得和文人一样,他要这么做就随他吧,反正自己多次击败他,军队中只认强者。 刘毅对郑芝龙说道:“郑将军,军务繁忙,我给你准备了马匹,你可以去太平府去参观参观,你的家眷我统一安置在芜湖县城北门的鸡毛山庄,你尽可以去探望,芜湖城内你可以自由走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郑将军,千万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想要从芜湖的地界出去,我青弋军可不是吃素的。” 郑芝龙看着刘毅扫视过来的目光,连忙低头抱拳道:“末将省的,请大人放心。”每次二人交易货物,郑芝龙都会将上次利润的一半带过来交给刘毅,两三次下来,每次都能挣数万两白银,按照这个节奏,一年能获利至少两百万两银子。 郑芝龙凑到刘毅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刘毅道:“大人,这是末将一点心意,小玩意,还请大人收下。”刘毅将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块怀表,怀表早在一四六二年就被瑞士人发明出来,所以出现在郑芝龙的手里不奇怪,毕竟他可是天天和红夷打交道的人,这次他特地花上千两银子购买了一块全金的怀表送给刘毅。 后世刘毅佩戴惯了手表,来到大明之后没有手表掌握时间确实很烦人,这下有了这块怀表,大大方便了他的生活,手表雕刻的也很精美,反面是一个耶稣像,正面还有十字架,应该是出自教会的手笔,刘毅很高兴,感谢了郑芝龙。 两人道别之后,郑芝龙骑上刘毅提供的马匹,和冯澄世二人直奔芜湖北门而去。。。 一百三十一章城门风波 二人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刘毅将他们二人的武器存放在码头,郑芝龙倒也相信刘毅,毕竟从前几次的事情来看,刘毅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虽然年轻,但是却一诺千金。 二人快马来来到芜湖县城北门,刚准备入城,只听见一声喊,“请下马!接受检查!”二人左右看看,发现是守门的一个军官正指着他们俩说话,军官小跑过来,看打扮应该是一个小旗官,原来这军官正是李福,今日城门换防,李福的小旗被派过来把守北门城门洞。 青弋军的正兵营和民团共同担负守卫城池职责,太平府三县都是如此,但是刘毅已经和周之翰商议扩大民团规模,自从有了稳定的金钱来源,刘毅对于民团的扩编是更有信心了,刘毅第二步计划按县为单位编练三个一千二百人的民团,以后正兵营就直接作为野战军,而内卫部队则是民团,负责守城。另外他还建议将徽商子弟演武场利用起来,让少年子弟进入训练,成立童子军,作为后备部队。等船厂建成生产军船之后也要利用起来,编练一支长江水师。这都是未来需要做的事情,随着自己的官越做越大,也需要扩展自己的班子了,目前自己的班底都是清一色的武将,还有技术人员,缺少像冯澄世一样的文臣,自己也需要一些大管家和后勤人才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呢?刘毅一直都在苦恼。 回到北门,李福小跑来到郑芝龙马前,双手抱拳轻施一礼,道:“还请二位下马,配合接受检查。”郑芝龙和冯澄世同时被这个小小的举动震惊,放眼大明各地,哪一部官兵能做到这样,自己并没有穿官服,不过一介平民的打扮,这个军官说话竟然如此客气,看眼前的情况,不仅仅是对自己,进城的老农,妇女,孩童各色人等都是要接受检查,而且军士们都是抱拳施礼,言语客气,如果放在别处,恐怕劈头盖脸的鞭子早就打过来了。 这是一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颇有古代堂堂之师的感觉。郑芝龙和冯澄世依言下马,立刻过来两个士兵围着他们左右检查,还看看马匹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最后两个士兵让二人双手平展开,他们带上手套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没有发现违禁物品。更人性化的是,刘毅还在每个城门口由府衙出面招募了一些健妇,这些妇人负责对女性进行检验,郑芝龙在别处看到的都是一些兵痞趁着检查的功夫趁机揩油妇女。没想到这里的设置竟然如此人性化。士兵检查完毕,退了回去。李福正准备放行,猛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哗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手铳指着二人,一看到长官这样,整个小旗的士兵立刻举铳瞄准了二人,郑芝龙瞬间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却是李福心细的缘故,虽然郑芝龙和冯澄世的服装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却是战马,青弋军的战马很好认,南地很少能见到这种体格健壮,身形优美的战马。看这两人的年纪和排头那人精湛的马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且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杀气,应当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吴东明的骑兵连下至老兵上至军官,李福都能记住他们的脸,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那他胯下的战马是从哪里来的,这才引起了李福的警觉。 十几杆二六式黑洞洞的铳口指着郑芝龙,李福问道:“你胯下的马在这一带应该只有我们青弋军才会有,这是军马,南地这种好马本身就很少见,除非是达官贵人,看你装扮也不像,请你说明你的身份,否则今天你恐怕有大麻烦。” 郑芝龙这么打扮就是不想暴露自己,一来是因为他帮刘毅干这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需要做一些伪装,另外就是在刘毅的地盘上他更加不想暴露自己,毕竟两人曾经是敌人,现在也不是朋友,仅仅是一种合作关系,而且东南大战新军也死了不少人,恨自己的恐怕不在少数,所以郑芝龙只是想低调的进城探望家人,没想到惹上了这么个事情。 可是现在这些士兵围着自己,进城的人群也纷纷停下望向这边,城门楼上的总旗看到下面的异样,也准备下来看看情况。怎么办?郑芝龙有些着急了,倒是一边的冯澄世机灵,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百两的会票,双手递过去道:“这位将军,我们刚从中圩洲码头过来,这战马就是青弋军的战马,是码头的将官借给我二人的,我们跟徽商总会有联系,是徽商总会的供货商,所以才能借到青弋军的战马,这区区一百两不成敬意,拿去给兄弟们喝茶。” 一百两可是相当于大明普通士兵近十年的收入,放在青弋军这里,如果只看军饷的话,也是一个普通战士四五年的收入了,如果在别的地方恐怕士兵早就喜笑颜开放他们二人进城了,可是青弋军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而且待遇也很好,随着级别的提升,薪资也是翻倍增长,比如李福作为小旗,每年的基本饷银就达到了五十两,作战的奖励和训练成绩好的奖励还不算在内。关键是青弋军公平公正的升级体系,让士兵们有向上的动力,所以一百两会票对于李福来说诱惑力并不怎么样,况且李福经过大战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层面得到提升,已经不是那个在城下吸引敌军炮火是双腿发颤的士兵了。他现在是小旗官,是一个长官,要对一个小旗内的弟兄们负责,他更是严格要求自己。 李福推开了冯澄世递过来的银票,郑芝龙和冯澄世眼中都是闪过了惊异之色,郑芝龙和冯澄世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青弋军这么能打,怪不得他们敢拿人肉去挡炮子,这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然而很不幸的是他们的信仰并不是金钱,要想通过行贿瓦解这些战士,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的。 郑芝龙没办法,他已经看到城头骚动了,如果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就不好办了,情急之下他只得从怀中拿出了腰牌递了过去,李福看到了明军腰牌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明军,而且是铁制腰牌证明这人的级别不低,他将手铳插回铳套,接过了腰牌,身后的士兵们看小旗官收起了铳套,将铳口垂下了一些,不再直指他们。 李福也是认识一点字,最起码郑芝龙这三个字他是认识的,他只看了一眼立刻全身像施了定身法一样,他紧紧的捏住腰牌,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他猛地拔出了手铳重新指着他们,战士们看见他这样如临大敌,刚刚垂下的铳口重新抬起对着郑芝龙。那一刻李福真的想扣动扳机,眼前的人就是郑芝龙,就是因为这个人,他们青弋军才死伤了那么多弟兄,只要他现在扣动扳机,弟兄们的仇就报了,可是他现在竟然成了官军,还是游击将军,这怎么办。 李福的手颤抖着,他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楼上的总旗下来了,他远远的看见了城门的情况,带着几个士兵向这边走过来,正好今日巡防城池的是把总吴东明,他带着一些骑兵在县城巡防,路过北门看到这边围了很多人,几个士兵喊道:“大家让一让,吴把总来了。” 听到喊声,李福才回国神来,将手指挪开了扳机。吴东明策马过来,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士兵们也举铳行礼道:“参见大人!”吴东明没有去关注两边的人群,而是来到了李福那边,刚准备开口问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郑芝龙也看到了他,那日在厦门街上拼杀的那个骑兵将领,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是你!” 士兵们面面相觑,吴把总和这个人认识?李福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吴把总和郑芝龙见过面,吴东明当然知道青弋军和郑芝龙合作的事情,也知道郑芝龙现在是海防游击,虽然往日他们是仇人,可是现在都是官兵。吴东明现在已经是一军把总,格局自然和以前大有不同了,他稳定心神对李福说道:“让他进城。”说罢对郑芝龙抱拳施礼,虽然郑芝龙从军职上说是他的上官,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他们关系微妙的原因他不能大礼参拜,只能在马上抱拳。郑芝龙心里也明白,他和冯澄世同时回礼。李福将腰牌还给了郑芝龙,士兵们放下铳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人群见到没什么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了。 郑芝龙翻身上马从二人身边走过,口称:“多谢二位了!”李福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答话,吴东明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哪,我带你们去吧。” 郑芝龙明白他的意思,“多谢!”,他一抽马鞭,和冯澄世一起跟着吴东明进城。李福看着吴东明还想再说话。吴东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继续执勤吧!” “遵命!”李福回答道。 一百三十二章所见所闻上 城门的一场小风波就像一颗小石子砸进了池塘,微微泛起一阵涟漪就烟消云散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吴东明也让李福他们不许将郑芝龙秘密入城的事情说出去,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或者骚动。 有了吴东明带路,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毕竟吴东明也算是青弋军的高级将官,一路畅通无阻,但吴东明跟他们也没有交流什么。 芜湖多丘陵,在北门不远处就有一座小丘陵唤作鸡毛山,建在这个小土坡上的山庄当然就叫鸡毛山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这里,只见一个小山庄映入眼帘,其实也就是一个大院子,建在丘陵半腰处,细看大约十几间房屋,一人高的院墙,门外有一队青弋军值守,是一个火铳小旗,跟李福他们一样,郑芝龙在战场上已经领教过了青弋军火器的厉害,更是被青弋军士兵的军事素养所折服,连看守的卫兵个个都是挺直了身体,像一尊雕塑那样站在那里执勤。他们身上的火铳对于郑芝龙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他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知道了青弋军用的是遂发铳,可是知道也没用,生产一支合格的遂发铳不是说说而已,制造总局对于工艺方面是严格保密的,每道工序的工匠拿到的是分图,总图只有鲁超,毕懋康,还有总局的几个总工才知道,就是郑芝龙有本事搞到分图也没用。更何况他造不出合格的铳管,要知道刘毅因为蒸汽机带动钻头省去了人力,每月的产量是数百支,一年的产量就可以武装麾下所有正兵和数千民团。而彼时日本一个铁炮工坊一个月的产量不过是寥寥十几支,要和刘毅的产量对比恐怕要集合日本全国的产能。而且还不能做到全部合格。 所以织田信长凑到两千铁炮队就能称霸日本,消灭武田骑兵。虽然距离织田信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五十年,日本的铁炮生产技术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是也不是说造就造的。郑芝龙纵横海上这么多年,加上李旦遗留的存货才能凑到近三千铁炮队,所以他才能称为天下第一海盗,在十七世纪可以说是世界第一的海盗团体,连荷兰和佛朗机的正规舰队都不是他的对手。 郑芝龙正在琢磨到底怎么样才能搞到这些火铳,或者能向刘毅购买一些就好了,有了这些他的海盗舰队,哦不,他的福建水师就能如虎添翼了。郑芝龙封官时间不长,他的思维有时还停留在当海盗的时候,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官兵的身份。想到此他不禁自嘲的摇摇头。 “郑将军,到了,请进吧,末将就不奉陪了!”吴东明冷声说道。 郑芝龙的思绪被吴东明拉回了现实,吴东明拿出令牌给守门的士兵,小旗官过来大声道:“参见大人!”“免礼!” 小旗官核验了令牌对郑芝龙说道:“可以入内,马匹交由我等保管。”郑芝龙和冯澄世依言下马,两个士兵将军马牵走了。吴东明收回令牌抱拳道:“镇抚使大人并不限制将军在城内的自由,包括将军的家眷在芜湖县城这段时间也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只要不出芜湖县城的范围,可以自由活动。” 郑芝龙抱拳答礼:“多谢这位将军,对了,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小将,青弋军把总,吴东明。” “原来是吴将军,今日多谢了,郑某知道你们军纪严明不收银钱,他日再见郑某必定略备薄礼一份。”郑芝龙说道。 “客气了,末将告辞!”吴东明说完,拨转马头回军营去了。 冯澄世看着他矫健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一员虎将啊,青弋军麾下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便是一个普通的守门小兵素养都是一等,将军,咱们东南大战输的不怨。” 郑芝龙叹口气,“军师,请吧。”二人共同走进院门。 在外面还不觉得,可是厚重的院门一打开,二人刚刚跨进去就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进,性相远。”是稚嫩的孩童之声,郑芝龙耳朵尖,一下就听出了是自己儿子福松的声音,冯澄世也听出了自己儿子锡范的声音,二人疾奔几步来到院子中央,只见庭院里一口深井,旁边还挂了不少晾晒的衣服,有几个妇人正在浆洗衣服,而正堂的门开着,几个孩童正坐在小凳之上,面前放着小几,他们人手一本三字经,正在朗诵着。一个女人坐在一旁监督他们读书。正是冯澄世的妻子王氏。 “秋娘!”冯澄世唤道。王氏回头看见猛然看见院子中央站了两个人,竟然是郑将军和自己的丈夫,她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再度睁开眼睛发现没错,真的就是自己的丈夫,王氏激动的站起身,喊道:“官人!” 孩童们也停止了朗读,连院子里的妇人们也向这边望来,竟然真的是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福松大喊着:“娘,娘,是爹,爹来了。” 冯锡范迈开他的小胳膊小腿扑到冯澄世身边,快活的张开双臂,“爹!”冯澄世一把将锡范抱起,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喜极而泣。数月未见家人,冯澄世担惊受怕,但此时看到家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心情怎能不激动。 那边福松和田川氏也是扑到了郑芝龙的怀里,两家人团聚,相拥而泣。 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两家人以外,还有郑鸿逵,郑芝豹,郑芝虎的家人,还有包括杨三在内的原郑军头目的一些家人,一共七八户人家,分别住在这个院落的屋子里,不过好在山庄的面积挺大,屋子也不少,安顿这些人也够了。这是刘毅特地给这些人选的地方,郑芝龙对他来说是一颗重要的棋子,有紧有松,打一个巴掌也要给一颗糖,既然他的家眷在自己手上,那自己没必要去迫害他们,只要郑芝龙看到家眷生活无忧平安无事,相信他会更好的跟自己合作,毕竟五年的期限还长着呢,自己要是不挣个几百万两怎么行。况且郑芝龙的舰队对他还有大用,在自己现在无力组织舰队的情况下,只能先用用郑芝龙的了。 一个独臂壮汉听见了院中的声音,从房间内走出,他大声叫道:“大哥!军师!”正是当天被斩断一臂的郑鸿逵,郑芝龙冲上两步,一把拥抱住郑鸿逵:“四弟!” 他摸着郑鸿逵空荡荡的右手袖管。拍拍郑鸿逵的肩膀,“四弟,辛苦你了,在这里没受什么委屈吧?”郑芝龙关切的问道。 “大哥,我们在这里还好,刘毅那厮每天好吃好喝供着,除了不能走远,便是在这城里也能逛逛,从这一点来说,这厮丁是丁卯是卯,比其他地方的官军讲信用。” 郑芝龙点点头,四弟这么说肯定是没错了,刘毅虽然年轻,可从他答应自己的几件事情来看没有一件食言的,倒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江湖上行走就是信义二字,既然刘毅跟他讲信义,那他也要和刘毅讲信义,此时年轻的郑芝龙做事还是有些规矩的,不像历史上后来拥兵自重成为人人厌恶的军头,在崇祯初年的他还没这么多坏心眼。 “爹。”年幼的福松走到郑芝龙的身后,将手中的宣纸给郑芝龙看,“爹,你看,这是孩儿默写的三字经。”只见之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人之初性本善等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是基本笔画是没有错的。郑芝龙有些诧异,以前并没有交过福松写这些,在平户藩的时候福松一直是田川氏带着的,作为一个日本女人,所认识的汉字非常有限,也就是和郑芝龙在一起之后才学习会了汉话,以前更是连汉话都不会说,更别说读写汉字了,跟朝鲜一样,日本认识汉字的都是有学识的人,一般人是不会学习的,田川出身大户,才有了读书写字的机会,但是靠她肚子里那点墨水,是绝无可能辅导福松功课的。 冯澄世那边也是一样的场景,四岁的冯锡范也默写了一篇三字经给冯澄世过目,这就体现出冯澄世家庭对于文化的重视了,冯澄世的妻子王氏也是晋江本地大户人家的闺女,自小也有认字的规矩,加上冯澄世好歹也是个举人,自然文化底蕴就要强了些,冯澄世自冯锡范会说话起,就不断地叫他认字读写,所以别看冯锡范才四岁,已经是认得好些字了,从默写的三字经上来看,很明显冯锡范写的字就要比郑福松写的要好看多了,可是他一下能默写这么多,冯澄世也觉得有些惊讶。 “锡范,你告诉爹,这些字你都是怎么学会的啊,是娘教你的吗?” “不是,是先生教的,先生说每日都要学习默写一段三字经,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要将前一天的内容再默写一遍,先生说这叫温故而知新。”冯锡范奶声奶气的说道。 冯澄世大为惊讶,问王氏道:“秋娘,咱们锡范还有学上?还有先生?”王秋娘将略有些散乱的鬓发抚到耳后,对冯澄世说道:“官人,确实如此,那个姓刘的将军给这里的孩子都请了先生,其实也不是专门照顾,而是跟北门这一片很多人家的孩子在这里什么徽商总会设立的荟萃书院读书。这城里徽商总会设立了很多书院,负责北城这一片的就叫荟萃书院,城南那里还有江岸书院,城东城西的书院名字妾身倒是没记住,这里的书院和咱们那里不同。有很多新奇的地方,教咱们孩子的师傅也是徽商总会重金聘请来的,都是些有学问的人。” “这。。。”这下轮到冯澄世震惊了,没想到刘毅一个武将还有徽商那帮子商人竟然如此注重教化,太平府此地对于教化果真如此上心吗?作为一个文化人,冯澄世对教化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兴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那个什么荟萃书院看看了。郑芝龙听见王氏的介绍也有了些兴趣,可不要小瞧郑芝龙,作为海贼王的他是受过非常良好教育的,放到现在去联合国做个同声翻译都没问题,郑芝龙可是通晓多国语言。 那边田川氏对郑芝龙说:“芝龙君,你什么时候要走?”郑芝龙有些凄苦,他将田川氏搂着,摸摸福松的头,“这次为夫和刘将军说好了,待两天,后天晚上等刘将军将他要为夫运送的东西全部装船完毕,为夫连夜起航,松小姐放心,为夫一定会经常过来探望你们,只是为夫和刘将军有约定,他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为夫也要讲信用,五年之约到期为夫立刻带你们走。” 田川氏抱紧了郑芝龙,忍住眼泪道:“天色不早了,你和冯先生都饿了,我做了饭,一起吃饭吧,刘将军给了我们钱,饭食我们可以自己采买,这里的叫菜场的地方非常新奇,竟然能买到海货,你等着,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刺身。”说罢她招呼妇女们做饭去了。 福松骑在郑芝龙的肩头,“爹,明天中午放学了,下午我们去逛街吧,这里好玩的可多了,比咱们那里有趣多了。”福松天真的说道。 “好,爹答应你,明天咱们玩个痛快。。。” 一百三十三章所见所闻中 第二天一早,郑芝龙就醒了,他来到院中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打了一套拳。郑芝龙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不喜欢睡懒觉,早上起得早,然后打拳,一方面是强身健体,一方面也是他静心思考的时间。只见他只身穿练功裤,赤膊上身,在这深秋时节,天气是比较冷的,可是郑芝龙浑然不觉,也许是多年的征战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也或者是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寒风对他没什么影响,反而能让他的脑袋比较清醒。他正在打的这套拳是他在日本的时候跟一个老师傅学习的,日本的武术源自于中原但是做了一些改良,相比于套路更多的是杀招。打拳的同时他的思维飞速的运转着。 他在思考刘毅这个人,年纪轻轻的镇抚使大人给他带来的感觉不是震撼,也不是恐惧,用他自己总结的观点来看恐怕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刘毅,那就是神秘,郑芝龙虽然年纪也轻,可是他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又在海外混了这么多年,而且还和那么多番人打交道,可以说是形形色色的人等都见识过,郑芝龙自诩认人比较准,可是对于刘毅他怎么也看不透,不知道这个说起来只有十八岁的将军心里究竟有多少想法。 可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自己好像赤裸一般被他死死拿捏住,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底牌,可他的底牌却让人看不破,还有他手下的那支新军,实力如此可怕,虽然现在人数少,可是万一将来这支强军能有数万人,那天下何人可制。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福松的声音,“爹!” “福松醒啦!”郑芝龙笑道,收了拳,拿起毛巾在井边就着井水擦了上身,只见郑芝龙的上身布满了伤痕,这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也是一种荣誉勋章。哪个老兵的身上不是伤痕累累呢。特别是他的左肩处有一个碗口大的伤疤,甚是可怕。这个伤疤却是在海上跟荷兰人对战的时候,郑芝龙仗着自己船多,指挥大洋船靠近荷兰舰队想跟他们打个接舷战,但没想到对方的舰长是个神射手,一铳打中了自己左肩,幸好自己穿了重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是柔软的铅弹还是在身上碎裂开来,按照当时的医疗条件,只能将所有的破片挖出。郑芝龙也是狠人,咬着一根木棍,硬是叫医生把伤口的烂肉全部挖掉,颇有些关羽刮骨疗伤的感觉,连一旁的部下看了也是悚然心惊,对郑芝龙更是拜伏。所以郑芝龙的左肩才留下了这么可怖的伤疤。 擦拭完上身,郑芝龙将衣服穿好,福松跑过来道:“爹,今天你能送福松上学吗?”郑芝龙笑道:“当然可以啊。” 话音还没落,房内倒是传来了田川氏的声音:“福松,怎么不听话呢?”郑芝龙有些奇怪,“松小姐,福松不过是叫我送他上学,没有什么不妥啊。我常年不在家,陪伴福松的时间也很少,送他上学这没什么吧。” 田川氏从房间内走出来,“芝龙君你不知道,福松哪是要你送他上学,福松嘴馋,想吃书院对门的小吃罢了,平时我很少给他买,现在他倒是缠上你了。” 郑芝龙哭笑不得,摸摸福松的头道:“福松,你跟爹说实话,是娘说的这样吗。”福松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道:“是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吃。”这下轮到郑芝龙好奇了,这书院门口到底是有什么好吃的,惹得福松这么嘴馋,不过也难怪,福松自小生活在日本,食物比较匮乏,虽然自己家境富裕,可是食物的种类太少,而且日本有着千年不食肉类的历史,所以日本人普遍生的矮小,郑芝龙将福松接过来也是觉得福松的营养不够,到大明来饮食的种类倒是能丰富一些。 郑芝龙对田川氏说道:“松小姐,这样吧,今天我做主了,我就带福松去开个荤。”田川氏拗不过他,只能说道:“好吧,芝龙君,你不要误会,我不让福松吃外面的食物不是因为省钱,刘将军给的钱够多了,只是外面的食物不干净,现在你也知道,中土疫病横行,我是怕福松吃多了不洁的食物生病,他还小呢。” 郑芝龙点头道:“你说的对,福松,以后要听娘的话,今天爹就带你吃一次,不过外面的东西还是要少吃,你娘的手艺也不差,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才能吃外面的东西。”福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好那边冯锡范和冯澄世父子二人也是从厢房走出,郑芝龙招呼道:“军师和锡范也没吃早饭吧,不如我们结伴同行。我请客。” 冯澄世拱手笑道:“如此,冯某今天可就要吃大户了,听闻太平府美食众多,冯某也是喜好美食的,既然将军请客,冯某可就不客气了。”说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四人结伴从鸡毛山庄走出,门口的卫兵并没有横加阻拦,看来刘毅说的是真的,确实给了他们在芜湖县城内行动的自由,可是他也疑惑,难道刘毅就真不怕他们跑了?可是走了一段他就觉得不对劲,冯澄世他们倒是没有察觉,可是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郑芝龙猛的回头一看,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现在是卯时,天已经亮了。郑芝龙观察了片刻,转念一想也是放下心来,刘毅要是不派人跟着才奇怪呢。既然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反正自己在太平府也不会犯下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在后面跟着郑芝龙的是特务军一名军士,代号戊戌,他的身材矮小,人也是精瘦精瘦的,可是却灵活如猴,他的活动范围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屋顶上,就像现在的跑酷达人,他就如鬼魅一般在各个屋顶上出现,远远的吊着郑芝龙,他的绝活是轻功,当然不是那种漫天乱飞的轻功,而是可以在瓦片屋顶上行走不发出声音的一种步法,可以说戊戌是刺探跟踪的顶尖高手。郑芝龙因为思维的限制,认为跟踪的人在他们身后,其实不然,戊戌就藏身在郑芝龙他们两边房子的房顶上。 郑芝龙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冯澄世问着冯锡范关于书院的情况,四岁多的冯锡范非常聪明,说是神童也不为过,记忆力惊人而且吐字清晰,在书院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先生们都很喜欢他。只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冯澄世介绍道:“爹,你有所不知,芜湖县城共有四座书院,城北叫荟萃书院,城南叫江岸书院,城东叫萃文,城西叫安澜,每个书院都分低中高三个年级,四岁到七岁是低年级,七岁到十岁是中年级,十岁到十四岁是高年级。高年级学成之后如果想参加科举可以自己学习。每个书院的院正都是有学问的人。” 冯澄世好奇的问道:“哦?那你们的院正是谁啊?”冯锡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吴应宾吴老先生。”冯澄世惊得下巴都掉了,吴应宾吴老,观我先生。这可是大明学术界的牛人啊。竟然能到一个小县城来当院正,这太平府的力量有些恐怖了。 其实吴应宾本就是安庆人士,赋闲在家,能被总会请过来很正常。吴应宾是明末的学术大家,不过他没有他的孙子有名,他的外孙就是明末大哲学家方以智。 冯锡范年纪太小还没有介绍完全书院的学制,其实书院是府衙,军方,总会三家出钱设立的,太平府各县的私塾取缔集中,然后整编成书院,像芜湖的人口较多,那就设立四个书院,繁昌和当涂都是两个。这个建议是刘毅对周之翰提出的,叫做集中教育资源。每个年级的课时也不一样。像福松他们低年级就是卯时上课,午时下课。中年级是下午也有课。高年级晚上还要在书院学习。晚上的学习叫做晚自习,是周之翰定的名字,因为孩子天性爱玩,为了让他们晚上好好学习,就将他们集中的书院,晚自习就是取晚上自觉学习的意思。 整个太平府在总会,府衙的宣传带动下,重视教育的气氛日渐浓厚,而且书院只收书本费和入门费,学费是不需要的,刘毅称之为十年制义务教化,为太平府培养更多的人才,大部分费用都是青弋军和总会出了,总会对这种事情是很积极的,他们恨不得将来朝堂上能出现徽派,就像现在的东林党就是东林书院出来的那帮尖子生一样。 这样大大减小了费用,使得太平府的寻常人家也可以接受教育,所以很受老百姓的欢迎,大家都说周之翰是周青天,阮星是大善人。刘毅则是躲在幕后。 几人快走到书院,听见街角处人声鼎沸,拐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大院子,大院子用围墙围起来,大门上的匾额写着北门菜市场。原来是一个菜市,大明的菜市早就有了,可是像这种形式的却没有,菜市都是在街道两边有小商小贩叫卖,往往弄的是污水横流气味难闻。 像这样将菜市圈起来就避免了这个问题,冯澄世不禁赞道:“大善!”他和郑芝龙好奇的进去看看,菜市场里非常齐整,络绎不绝的人流穿插其中,很多都是来采买的妇女,小商小贩叫卖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太平黑猪肉,二十五文一斤。”又有一个小贩叫道:“萝卜青菜辣椒,韭黄山芋扁豆嘞,价格便宜经济实惠!” 菜市场李叫卖声还价声汇成一片,但是冯澄世发现,地上划了很多白线,分成了很多方格,每个摊位都在方格之内,不准越线,买菜的人也必须排队,不许插队,菜市场中有很多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双手背在后面巡逻,遇到越线或者纠纷就上前处理。所以菜市场里虽然嘈杂,但是仔细看过去竟然是井然有序。 一百三十四章所见所闻下 又有很多看起来年纪较大的男女,手上拿着扫帚簸箕,站在一旁。冯澄世不解其故,便对其中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妇女问道:“大婶,请问你们拿着扫帚簸箕是做什么?”妇女看见冯澄世的打扮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当下敬重起来,自从周之瀚主持义务教化工作以来,整个太平府对于教育这个事情是越发的重视起来,像冯澄世这种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在太平府是很受尊敬。特别是书院立下规矩,每人都要佩戴院徽。学生是白色小铁牌,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年级。比如福松的牌子上就写着,郑福松低,四个字。而先生佩戴的是红色的牌子,同样写着姓名和所教授的年级。 佩戴红牌子的先生在太平府拥有许多民间自发的特权,因为很多人的孩子都在书院读书,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书院里好好学习,将来出人投地,所以对书院先生们的尊敬都是落实在行动上的。比如有一次吴应宾想吃板鸭,便去街上采买,但是放学的时候忘了将胸牌取下,卖板鸭的老板一看见红色胸牌,虽然他不识字,不知道那是吴应宾三个字,但是肯定是城北书院的先生,自己的孩子说不定就在他的手下读书。所以卖板鸭的老板坚持不收吴应宾的钱。搞得吴应宾莫名其妙,自己也不认识这个老板啊。老板指指吴应宾的胸前,吴应宾低头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老板是因为自己先生的身份才如此客气,末了老板还对他小心翼翼的说:“先生,我噶小家伙叫王小春,中年级的,要是在您那拐,您哈能照顾照顾啊,以后您到我这拉买板呃子,我都表钱,你要欢喜切,我天天带你送。”(以上为太平府土话,应该不是很难懂。) 这种事情在太平府到处都发生着,比如排队买米,要是哪个先生被认出来了,排队的人都会说道:“先生请。”然后自动的让先生先买。虽然先生们也不愿意这样,可是难以抵挡民众的热情,教育这件事情在周之瀚,王嵩,阮星,阮辉,刘毅等人的大力宣传下被提到了太平府民生第一要务,特别是青弋军要征召士子学生参军的时候,更是掀起了一股热潮,别的不说凡是能被选中进入青弋军当教员的,一个月五两银子。这么高的月薪难怪太平府的士子们人人振奋,纷纷都想将自己的有用之身投入军营。 所以当冯澄世开口问道这个大婶的时候,大婶甚至有些激动,自己的孙子在城北书院低年级,说不定这个先生就是自己孙子的师傅,大婶的手都有些局促的不知道放在哪里,非常恭敬的说道:“回先生的话,俺们是这里的保洁员,周大人在很多地方招募了年纪比较大的人去当保洁员,比如俺每隔一刻钟就要和同伴一起对菜市进行清扫,周大人说经常除去不洁物有利于防止瘟疫,防止滋生蚊蝇,一个月府衙能给俺们半两银子。” 冯澄世对这个大婶如此恭敬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大婶的回答更是有些震惊,在大明现在这个世道,特别是他是从福建过来的,那种天灾之下人们易子而食的悲惨景象他是见过的,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空进行卫生管理。着实让人惊奇,这太平府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了。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他刚才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叫卖声就觉得好奇,这里的物价好像非常便宜。所以他进去之后仔细的转了一圈。没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的物价竟然如此便宜,比如一石米只要一两银子,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这比大明其他的地方的物价要便宜很多。(崇祯年间大明的物价飞涨,正常地方要四十文以上一斤猪肉,像是山西陕西猪肉竟然涨到一百八十文,当然米价也是飞涨。) 其实这跟刘毅和总会的功劳是分不开的,本身芜湖就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再加上刘毅和总会动用大量的力量发展民生,虽然是为他们创造利益,但是普通民众在这其中也收获了实惠,比如说以太平府一地的劳动力去工坊,制造总局,船厂,码头等等地方工作根本就不够用,所以工人的薪水也比较高,前文也介绍过,甚至妇女的工钱都要超过自家男人。用现在的话说,这里的人均GDP比大明其他地方要高很多,生活富足,各种生活物资被创造出来,利用系统化的生产方式生产的东西价格就会便宜。就好比前文说到的工坊流水线那样。太平府的盗匪早就被清剿一空,没有天灾人祸,反映到粮食蔬菜方面就是产量颇丰。东西多了价格自然就便宜了。而且因为紧邻长江,通过长江运输,这里的瓜果蔬菜种类也是繁多。 郑芝龙对菜价和粮价倒是没有特别清楚的认识,但是冯澄世不一样,冯澄世长期生活在底层,对于物价是非常敏感的,他和郑芝龙介绍说这里的物价如何如何便宜,郑芝龙听了也是感到惊异,但却没有直观的感受。两人正说话间,福松和锡范说道:“爹,我饿了。咱们不是说好要去吃好吃的吗?” 郑芝龙一拍脑门竟然一聊天把这一茬忘了,自己的肚子也在抗议了。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来到了荟萃书院门口。只见荟萃书院的门楼极大,上面一个匾额,上面几个大字,荟萃书院,落款竟然是陈严龄,原来城北书院是芜湖第一座兴建的大型书院,在落成的那天刘毅特地请陈严龄来题字,所以才有了这个匾额。书院前前来送孩子的家长络绎不绝,高年级的孩子基本都是结伴来上学,低年级的孩子一般都是大人陪同。让郑芝龙和冯澄世同时吃惊的是,竟然有女孩子背着小布包来书院。郑芝龙惊异的问福送道:“福松,书院还有女学生吗?” 福松认真的点点头道:“有的,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女学生的学堂,她们不和我们一起上学。”冯锡范也插言道:“是的是的,福松说的没错,只不过她们人数不多。” 冯澄世却对郑芝龙说道:“将军,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冯某认为此言大谬,无论男女都应学习圣人教化,这样才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海内清明,大明境内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是习读诗书的,但像太平府这样集中教学,却是首创。又是一大善之政,看来太平府的府衙是有能人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刘毅强烈要求开设女堂的,虽然现在送女孩子来读书的人很少,但是刘毅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学生接受教育。 一行人来到书院正对门的早点摊群,略略一看好像有十数个棚子,深秋时节天气转凉,但是棚子里面却是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原来这些棚子也是府衙设置在此,商户想要用,就要每个月付给府衙租金,城里很多有名的小吃都在这里设置摊点,将生意拓展开。郑芝龙他们一家家看过去,第一个棚子上写着味浓汤包,福松说:“爹,这个小笼包子可好吃了。”郑芝龙大步走进去,发现里面座位早已经坐满。郑芝龙说道:“福松,这里满了,要不我们去别处吧。” 福松却道:“爹,没事的,这里有方便盒。”郑芝龙和冯澄世对一眼,太平府处处透露着新奇,这个方便盒又是什么玩意。方便盒是宋应星鼓捣出来的东西。自从他发明了真空包装之后,他就对食物比较感兴趣,就比如方便盒,是他觉得吃早餐如果店里坐满了,自己又有事,怎么将早饭带走解决。饼子什么的倒是方便,可是天天吃也烦,要是粥,或者小笼包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也能带走就好了,说干就干,他利用油纸和薄木片制作成了这种食盒,其实很简单,就是将薄木片做成方方正正的盒子,然后里面铺上防水的油纸,盖上盖子就能将汤汤水水的食物打包带走了,其实就是古代的打包盒。因为方便,宋应星命名为方便盒。 吃完了之后,将盒子放到街道的固定摊点前,每天傍晚会有人来回收,然后将里面的油纸去除,将外面的盒子弄干净铺上新的油纸,第二天一早再派送到小吃饭店里面去。 郑芝龙打包了一盒,福松和锡范顾不上烫,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被里面的汤汁烫的龇牙咧嘴。郑芝龙和冯澄世也尝了一个,果然鲜美。然后他们继续逛下去,还有什么三姐妹卤肉面,确实三个年轻妇女合伙搭起的摊子,自家男人都是青弋军在平定白莲教的战斗中阵亡的士兵,这几个年纪轻轻的寡妇拿着青弋军的抚恤开了这么个面摊,卤肉肥美,面条分量足。价格竟然只要四文钱。郑芝龙一口气就吃下去一大碗。福松和锡范虽然是小孩子,两人分食一碗也是吃的额头冒汗,异常舒适。往后面走还有蒋记炒饭,小高粉蒸肉,口福饺子等等,两个小家伙吃的是不亦乐乎。连冯澄世也是吃的腆着肚子直打饱嗝。 冯澄世一边打嗝一边对郑芝龙说道:“将军,以后我要是老了我就来这里常住了,这粉蒸肉加糯米饭可真好吃。”郑芝龙也是沉浸在美食中,“我看行,我和军师一起,天天换着花样吃,这里东西又便宜,咱们吃到现在,四个人不过才花了几十文钱。” 二人送完福松和锡范去书院上学,相约去街上逛逛,刚走没多远就看到一件店铺上写着劳务商会几个字,这劳务商会又是什么玩意,冯澄世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好奇的走进去,一个个子不高三十余岁的男子迎了上来,“二位爷好,鄙人是劳务商会的东主,叫耿安,不知二位需要多少劳务工人,我们这里价格便宜,工人老实肯干,用我们的工人保准不错。” 郑芝龙和冯澄世面面相觑,冯澄世拱手道:“耿东主,不好意思,我们是外地人,在当涂码头那边有些生意,不知这个劳务商会是干什么用的。” 耿安精于世故,一眼就看出来两人气质不凡,不过他没往官军的身上想,只觉得二位举止穿戴不俗,应该是有钱人,既然在太平府有生意,倒是可以结交一二,多个朋友多条路。 耿安请二人坐下,上了一壶好茶。“二位有所不知,咱们太平府制造总局规模本来就很大,刘将军和周知州还有阮会长他们又弄了很多工坊,码头之类的,导致咱们太平府的做工之人紧缺,所以就诞生了咱们劳务商会,说白了咱们就是挣快钱,我是凤阳人士,从凤阳府那边带了很多穷老乡过来,哪里要是缺工人了,咱们就去顶上,每天一个人收正常工人一个半人的钱。我发一个人的工钱给我的工人,那多出来的半个人的钱就是我这店的劳务费。打个比方,二位要是码头卸货缺人,叫我的人去,我的人能连续干十二个时辰,一艘板船的货我十二个时辰给你卸完,五个工人我收你五两银子。” 郑芝龙咂咂舌,这效率够高的,五两银子虽然不便宜,可是真碰到急的货,特别是一些新鲜的海产什么的,五两还真不算什么,工坊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交货的日期是第一要务,码头的船可没空等你,到时间赶不出货,那可不是赔一个两个钱的事情。 两人出了店门,看到大街上贴了告示,上书,青弋军招募教员,要求秀才身份,小于三十岁即可。冯澄世没弄清这是要干嘛,难道还要教那些大头兵认字?郑芝龙在太平府待的越久越觉得太平府是扑朔迷离,所有的事情都笼罩着一层迷雾,跟大明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他刘毅想干什么,联合这么多力量将太平府打造的跟世外桃源一般。这下郑芝龙是真的搞不懂了,就算他闯荡海外多年,他也弄不清套路了。。。 一百三十五章井盐矿 带着各种疑惑和不解,郑芝龙还是在第二天晚上起航了,他的新任亲兵队长,也就是在东南大战中活下来的二狗前来报告,码头那边的事务已经完毕,郑芝龙还有冯澄世和家人作别,答应下个月还会来看他们。郑芝龙还特别答应了福松,下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些红毛鬼的新鲜玩意,据说佛郎机那边发明了发条玩具,跟怀表的原理有些像,将发条上紧之后,玩具就可以自己动起来,下回可以给福松带一个。 刘毅没有到码头去送送,特务军的军士向他汇报,郑芝龙在太平府的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带孩子和妻子吃吃喝喝,跟冯澄世像乡下土包子进了大观园一样,对太平府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在刘毅看来,郑芝龙目前和他是合作关系,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说白了他是郑芝龙的上家,重要的是钱,只要郑芝龙可以按时按量的输送银两,把中原大地的瓷器,字画等没有太大实用性的东西高价卖到日本,将日本的金银输送到中原来,那就是成功。流出去的东西也没关系,刘毅有信心,将来肯定会将他们夺回来,让那些大名人财两空。 眼下要做的是将从日本那边挣来的金银全部投入到造船厂和码头中去,两年的时间他需要一支由鸟船组成的远洋舰队,目前江内的码头也只能生产鸟船,等有了更多的银子他会向郑芝龙购买一些大型的洋船,洋船费用昂贵,一艘船就需要一万两白银,还不算上面的武器装备等等。但是没关系,这样一支舰队有大用,上次俘虏的番人就可以利用起来了,他心里是有一个宏大的计划的,但是上不得台面,更不能打着青弋军的旗号,他将这个计划暂时定名为黑活计划。 另外今天不送送郑芝龙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刚才阮星派人前来汇报,说是总会在南直隶的勘探队伍,在最北边的徐州府,靠近山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井盐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储量恐怕不小,目前徽商总会自己的人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徐州那边,还是老套路,先将徐州官府相关人员搞定,然后取得这一片的开采权,反正都是银子开路,总会对这个套路无比熟悉,大明末年吏治败坏,收个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是目前总会在那里的武装力量很薄弱,在没有青弋军的护卫下,目前那里只能暂时雇佣当地的镖师,还有少量的总会自己的镖师,一旦那里进行大规模开采,还需要青弋军立刻派兵力前去支援。 刘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不论是金银,矿物,煤炭,盐,对于自己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徐州从古代开始就是四战之地,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在陆军学院的时候,他也学过很多地理知识,徐州后来能作为国家在江苏的一个重工业基地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徐州发现了大型井盐矿对刘毅来说是个巨大的利好消息,在南直隶的范围内,只要徽商总会的触角能延伸到的地方,徽商总会就有办法将井盐矿里提炼出的盐变成金银,太平府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不产盐,如果能搞到井盐那会有多少钱。 虽然食盐是大明严格把控的战略物资,可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年间了,朝廷哪有精力去管私盐,最主要的是,大明对南方的控制力自从朱棣迁都之后就逐步的减弱了,东林党崛起之后,根基就在南方,这些人隐瞒的田产人口,数以百万千万计,所以顺天府城内的很多贪官污吏都将财产转移到南方,放在北方毕竟不安全,还有战乱的威胁。就连魏忠贤也将身家放在南方某地,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对于阮星的这一消息,刘毅是倍感振奋的,他立即跟刘金打招呼,将特务军一半的人带上,他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井盐,顺便沿路过去看看,如果走陆路运输是否可行,因为毕竟徐州府位于整个南直隶的最北边,要将盐运输到太平府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沿途的不安全的因素太多,毕竟南直隶的北边可不像南边那么安全,特别是徐州紧邻山东,山东是白莲的根基,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有大小数十股乱匪在活动,如果他们发现盐矿前来劫掠的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可以派遣青弋军或者是民团的战士去护卫,可是百密终有一疏,这也是刘毅决定亲自跑一趟的原因,看看当地的驻军布防,自己的青弋军虽然只能以镖师的身份进入,但是战斗力可不是镖师能比,沿途护卫人数太多太招摇不行,少了又怕有有危险。 万一陆路运输很麻烦的话恐怕还需要调用郑芝龙的船队,可是刘毅不想让郑芝龙过多的涉及自己的事情。正在收拾行装,大帐外面已经传来了刘金的声音:“将军,特务军三十人已经集结待命,就在帐外等候。” “唔。刘金,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你镇守太平府了,这几年也辛苦你了,跟着我出生入死。”刘毅有些抱歉的对刘金说道。 刘金哈哈一笑,“将军,现在也没别人我叫您一声少爷,我跟着老爷南征北战说破天了也就是个小卒,像我这种人早就应该跟老爷一起战死在萨尔浒了,跟着少爷这才几年功夫,我都混到副千户了,将来少爷恐怕不止于此,您现在的官位可比招孙将军还高上一级啊,招孙将军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感到非常欣慰了,再说跟着少爷的老兄弟们现在哪个不是至少一个总旗官,咱大明军队里面升官本来就慢,跟着少爷这种升官的速度,弟兄们愿意,他们觉得值,我老刘更是没意见,人生在世就应该痛快活一场。少爷莫要再和老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之类的话了。”刘金拱手施礼,“少爷放心,太平府这里我会安排好,您尽管去徐州走一趟,特务军这三十人都是我挑出来的好手,有我青弋军的装备,人人都能以一当十。” “好,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去去就回。”刘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大帐。外面早已经等候了特务军一半的精锐,他们人人双马。并没有穿青弋军的制式甲胄,而是外面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里面罩着软甲。每人腰插两支手铳,手臂上还有程氏袖里箭。精钢雁翅刀一柄。除了不带头盔和重甲以外跟青弋军骑兵连没什么两样。 这是刘毅的私军,并不算在青弋军的编制内,但是平时刘毅待他们极好,每个人每月五两饷银,立功的另有封赏,并且来之前每人发一百两安家银,可谓待遇极为优厚。至少这些人的家人生活无忧了。 而且刘毅经常亲自和他们一起训练,同吃同住,刘毅这个来自共和国军队的学员并没有那么多特权思想,而是像现在共和国军队内部一样,经常找战士们聊天,哪个战士要有困难了,刘毅也是尽力帮助。所以特务军六十人对刘毅无比忠诚。刘毅翻身上了飞龙驹,飞龙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要退役了,虽然刘毅舍不得,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是待到飞龙驹退役之后将它好好在马场养起来,安度晚年吧。 特务营的战士们一起在马上拱手道:“参见将军。” 刘毅点点头:“弟兄们,这次辛苦大家跟我去徐州走一趟,徐州偏远,紧邻山东,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大家要打起精神。” “得令!”三十人一起吼道。 刘毅一扬马鞭,“出发!”轰隆隆,三十一人,六十二匹健马向北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滚滚。。。 一百三十六章阉党覆灭上 十一月初,顺天府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起来,京师的街道上行人也不是很多,整个京师没有一点生气,如果此时有外地人进入到京师就会发现,京师的人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面无表情,但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还没到晚上,以往热闹的场面便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整个京师都寂静了,但是敏感的人会嗅到空气中有一股紧张的气息,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好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自从上次崇祯皇帝将杨维垣,杨所修弹劾阉党的折子给魏忠贤看了之后,魏忠贤在家是坐立不安,但是这种等待是焦急的,崇祯皇帝已经将宫内的御林军和神机营换防,现在宫中有三千神机营将士把守,固若金汤,崇祯皇帝也在等,毕竟杨维垣他们的折子还是说的阉党,严格来说阉党是什么,哪些人是阉党这都是没有定性的东西。要想干掉魏忠贤他还需要更有分量的东西,十月底主事陆澄原、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纷纷论奏魏忠贤,这次不一样了上次他们只是说崔呈秀这些魏忠贤的爪牙,现在将矛头直指魏忠贤了,可是崇祯皇帝依然隐而不发,他将陆澄原等人的奏折依旧是送到魏忠贤府上。 魏府,魏忠贤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他每天都在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崇祯为什么反水反的这么快,几个月前他还谦卑的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帮帮他,现在这么快局面就反转了。魏忠贤猛然意识到,他自认为抓住了崇祯皇帝的把柄,可以将天启皇帝的死归咎在崇祯头上。他的这个杀手锏现在看来是那么可笑,即便他现在公布出去,谁会信呢,他手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连最重要的骆养性也被他救出去了,他现在说崇祯是幕后黑手只怕是起到反效果,天下士人立刻会对他口诛笔伐。可笑自己还以为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真是作茧自缚。 他脑中反复思考着,如今这一步步看来,恐怕崇祯皇帝就是刺杀事件的幕后推动者,也是,骆养性这个杂种有几个狗胆,竟然能做下如此大事。可是现在自己怎么办,自己大意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也想不起来了,他忘了做事的原则,那就是小心低调谨慎,他开始高调,他开始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东林那帮人被他整的死的死伤的伤,好像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可是他忘了,大明终究是士子的大明,这些人掌握着舆论的绝对主导权。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舆论的威力,等到他平时不屑一顾的那些低级官员群起上折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好像事情失控了,自己的阉党难道就这么不得民心吗,自己虽然贪财,可是毕竟还是维持了大明的正常运转啊,东林那帮子人要是上台,对大明终究是祸害,苏州抗税还不就是这帮人挑的头,自己不想交税,反而拿民意出来绑架,说是老百姓不想交税,说阉党这么干是与民争利,这个民恐怕指的是他们自己吧。 看着手中崇祯皇帝送过来的陆澄原等一帮人的折子,魏忠贤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些狗东西,咱家权势滔天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个跪在咱家面前给咱家舔鞋,可是这风向刚刚一变,就迫不及待的想在咱家头上拉屎,好啊,那咱们就拼一把,我魏忠贤就不信,才几天功夫还就能翻了天。” “魏廷,魏廷!”魏忠贤在房间内喊道,门外值守的魏廷推门进来,“厂公有何吩咐。” “你给我送个信,告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他们,还有田尔耕,许显纯那边,哦对了御史台的赵敬忠他们也都算上,叫他们一起上折子,我倒要看看东林党还有什么能耐,敢动我魏忠贤,他们是活腻歪了,另外叫田尔耕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抓人,东厂这边也要预备着。”魏忠贤清楚的下达了指令。魏廷施礼退下了。 养心殿,詹事府詹事温体仁在崇祯下首躬身道:“陛下,我们的人侦知,魏忠贤四处派人联络党羽,准备在朝会上反扑了。” 崇祯也不抬头,专心的看着奏折,当了皇帝才知道天下大事根本就处理不完。半晌,崇祯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长吁一口气,对温体仁说道:“我们的人那边安排好了吗?” “陛下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这次一定能致阉党于死地,咱们安排的人让他们想都想不到,完全是一支奇兵。”温体仁低声说道。 “很好,温詹事,京师三大营都联络好了吧。” “回皇上的话,他们都愿意效忠皇上,效忠大明。” “嗯,魏忠贤到时候一定会狗急跳墙,锦衣卫和东厂党羽众多,这些人要是闹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必须强力镇压他们。”崇祯嘱咐道。 十一月初八的朝会,一上来就充满着火药味,沉寂了这么多天,双方都在准备着,阉党那边率先发难,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轮番上奏,抨击东林人士,罪名无非就是那几样,妖言惑众,抵抗赋税等等,好像显得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而内阁的几个头面人物最近也感到风向不对,在朝会上也是低调了起来,像黄立极,王绍徽等人都是一言不发。任由崔呈秀领衔的御史台疯狂抨击东林党。 他们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崇祯并没有加以制止,连被抨击的那帮东林党人也是气定神闲,魏忠贤站在皇上身边看着下面这么多自己人在那里说的吐沫横飞,对面竟然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脚底油然而生,瞥了一眼崇祯,发现崇祯好像正在闭目养神,对外界的事情没有太大反应,魏忠贤思考着,这小皇帝还有什么后招。 慢慢的,阉党的人也觉得他们这样跳着脚的骂而对面没什么反应好像没什么意思,难道对面就这么认怂了。依着东林党的性子,这帮士大夫要是骂起来,能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可是今天他们出奇的安静,阉党也觉着不对味了,然后慢慢的声音小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大殿上嘈杂的声音停止了,崇祯轻咳一声道:“都说完了?”下面没有人回答,崇祯自顾自的说道:“既然都说完了,那容朕也说两句。朕昨天接到了一个折子,这个折子倒是有点意思,诸位臣工,你们知道这个折子是谁递上来的吗?”下面还是没有应答,皇帝这么问不等于没问吗,鬼知道折子是谁递上来的。 崇祯皇帝自问自答道:“这个折子的主人不是官员,只是个国子监的贡生,名字叫钱嘉征。”崇祯此话一出,下面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贡生吃饱了撑的,写折子给皇帝,大家更好奇的是此人究竟写的是什么内容。魏忠贤听到崇祯说完,长吁了一口气,一个贡生就算写的是攻击阉党的折子,可是人微言轻,估计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当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崇祯将折子递给站在身后的徐应元道:“徐应元,你给大家念念吧。” 徐应元双手接过奏折,打开略略看了一眼,立刻魂不附体一般全身筛糠般颤抖了起来,他咽着口水迟迟不敢念奏折上的内容,崇祯说道:“怎么了,哑巴了,让你念你就念。厂公,你看看,司礼监的太监怎么都不听招呼了呢。” 魏忠贤正在想着心事,闻言立刻接话道:“徐应元,赶紧念,皇上的话你敢不听吗?”徐应元望了望魏忠贤,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念了起来。 “浙江嘉兴贡生钱嘉征泣血上奏,参魏忠贤十大罪。一曰并帝。群臣上疏,必归功厂臣,竟以忠贤上配先帝。二曰蔑后。罗织皇亲,几危中官。三曰弄兵。广招无籍,兴建内操。四曰无君。军国大事,一手障天。五曰克剥。新封三藩。不及福藩之一。忠贤封公,膏腴万顷。六曰无圣。敢以刀锯刑余,拟配俎豆。七日滥爵。公然袭上公之封,腼不知省。八曰滥冒武功。武臣出死力以捍圉,忠贤居樽俎以冒赏。九曰建生祠,一祠之建不下五万,岂士民之乐输。十曰通关节。干儿崔呈秀,孽子崔铎,贴出之文,复登贤书。种种叛逆,罄竹难书,万剐不尽。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徐应元一口气念完,颤抖着合上了折子,这钱嘉征短短三百字的折子句句诛心。徐应元冷汗湿透了衣服。 他的折子翻译过来就是魏忠贤有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要求将魏忠贤千刀万剐,明正典型,谢罪于天下。最后还来了一句点睛之笔,新君登基了,我们这个国家有希望了,我死都不怕了!不声不响的给崇祯拍了一记马屁。 大殿上静的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阉党的所有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所有人都感到末日即将来临。而这个折子说的主角,魏忠贤站在皇帝的边上,大冬天的头上冒出了阵阵白气,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百三十七章阉党覆灭下 钱嘉征这个折子的杀伤力就在于他的主人是一个贡生,要是大臣什么的,魏忠贤还好解释,比如说党派不一啊,政见不合啊等等。可是一个贡生跟你魏忠贤差了十万八千里,能有什么交集,可是一个贡生都能上这么有分量的折子,可见你魏忠贤在天下士人眼中,或者说在天下底层的老百姓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就像西方的那个预言一样,一个马掌钉的故事。一个马掌钉丢了导致战马的马蹄铁掉落,马蹄铁掉落导致战马腿折断,战马马腿折断导致马上的骑士被甩出去导致骑士受伤,骑士受伤被敌人俘虏,敌人发现他竟然是国王。国王被俘虏军队就溃散,战役失败了,这就是西方著名的一个马掌钉的故事。 放在这里也是一样,一个小小的贡生凭借一己之力,硬是撬动了魏忠贤这座大山,而且说得有礼有节,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崇祯待到徐应元念完折子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对魏忠贤说道:“厂公,你还有何话说?” 魏忠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崇祯面前,浑身剧烈的颤抖,口不能言。只是不断的磕头。明史载,“上立召魏忠贤至,手持嘉征疏付侍者当御读之,忠贤伏地叩首不能辩。”见到魏忠贤伏地叩首,下面阉党的文武官员自知不能幸免,很多人都是瘫倒在地。而东林众人都是额手相庆。 崇祯立刻宣布了对魏忠贤和阉党的处理决定,魏忠贤自知抵抗已经无用,只能是伏在地上等候宣判,大殿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原来是神机营的将士们来到大殿外,一名副将带着一大群的士兵来到殿内。温体仁站出来将处理决定大声念出,魏忠贤被罢职,崇祯皇帝念他侍奉天启皇帝有功,将他发配往凤阳守陵。然后将魏忠贤的党羽立刻下狱,暂时收押,等待三司会审再定罪。 阉党大势已去,崇祯用雷霆手段一天的时间就将阉党消灭殆尽,魏忠贤怎么也没料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被灭掉了,而且是完败,阉党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魏忠贤很诧异,这还是那个谨慎低调做事战战兢兢的信王吗。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魏忠贤还趴在地上,可是大殿内的哭喊声已经响彻云霄,李朝庆、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这些人一个个被凶神恶煞的神机营官兵拖出百官队伍,此时他们根本不是五彪,五虎,十孩儿。他们就像那些曾经被他们迫害的人那样,像死狗一样被拖走,有的人吓得屎尿齐流,金銮殿上立刻泛起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朝会散了,阉党完了,魏忠贤失魂落魄的被几个神机营的士兵带回家中,大门缓缓打开,魏忠贤进去之后又缓缓关上,魏忠贤站在院中仔细看了看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富贵一场空,皇帝给他的命令是立刻离京。魏廷疾奔两步过来搀扶住魏忠贤,“厂公,刚才接到很多报告,东厂和锦衣卫受到了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冲击,他们进去按着名单抓人,现在厂卫那边已经彻底乱了。” 魏忠贤叹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不到小皇帝竟然有如此手段,是我小看了他,是我小看了他啊,哈哈哈。”魏忠贤笑中带泪。魏廷见他这个样子,跪地道:“厂公,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顺天府已经是是非之地,留在这里非常危险,既然皇上已经让厂公即刻离京,那我们就快点收拾行装走,厂公莫要担心,我已经将府上最精锐的一百死士安排到城外,顺天府到凤阳距离甚远,恐有人寻仇,有这一百死士在,可保厂公平安。” 魏忠贤道:“魏廷,你自小就跟着我,也有二十多年了,今后莫要叫我厂公了,东厂完了,锦衣卫也完了。我们的人全都完了。”说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整个人无精打采了起来,失去了往日飞扬跋扈的风采,东厂厂公失去了精气神那就跟一般老人并无二致了。 魏廷立刻改口:“即便您现在不是厂公了,但依然是魏廷的主人,主人,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要保存有用之身,一切等到了凤阳再做计较吧。” 魏廷一番劝说,魏忠贤倒是清醒了一些,没错,自己不能死在京城,如今京城的形势,每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魏忠贤立刻收拾行装和魏廷一起还有自己的大管家李朝钦加上几个小太监一起打马从永定门飞奔而出,城外早就有一百余名死士在等候,他们全副武装,带着斗笠,身上穿着布衣,内罩锁子甲,长枪短刀全部配齐,每人还带有精钢军弩一柄,异常精锐,这都是魏忠贤花大价钱打造的亲兵卫队,每个人都是武艺高强,马术娴熟,战力是一等一的。魏忠贤听了魏廷的劝,想到自己还有大把的秘密金银在江南一个隐蔽的庄园中,他也来了精神,那么多的钱,进可以东山再起,退可以安享晚年,没什么好怕的。 魏忠贤走后,京城内一片哭声,三大营的将士们按照阉党名单,挨家挨户抓人,崇祯下了死命令,对阉党一定要进行雷霆打击,但是崇祯还留了个后手,除了罪大恶极在各个弹劾的奏折里被点名的人以外,剩下的阉党外围骨干暂时不动,比如黄立极等人,崇祯现在不能抓的这么彻底,他还要办一件大事才能动手。 魏忠贤一路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慢慢前进,反正顺天府离凤阳路途遥远,魏忠贤虽然倒台,可是一旦人的思想转变过来,魏忠贤倒是不那么难过了,竟然还存了游山玩水的心思,脱了曳撒和翼善冠的魏忠贤,身着白衣,看起来跟个富家翁没什么区别,只是后面跟着那么多死士让人觉得威压甚重,骆养性派出一支锦衣卫小队一直慢慢跟在他的后面,每天汇报魏忠贤的进度。 五天后崇祯皇帝召骆养性前来商议,崇祯问道:“骆爱卿,魏阉这几天有何动向?”骆养性磕头道:“启禀陛下,魏忠贤已经行至河北阜城,他的速度很慢,整天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丝毫看不出危机感。” “混账东西,朕叫他去守陵是让他去反省自己的罪过,他还游玩起来了,如此放肆,如此嚣张,他眼里还有朕,还有大明的律法吗?”崇祯愤怒道。 “陛下,除了这个,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讲!” “魏忠贤在路上不仅游山玩水,竟然还豢养了一百多死士,这些人装备精良,不亚于一支军队,他们招摇过市,摆明了不将皇上放在眼里。”骆养性俯首道。 砰的一声,崇祯将茶杯摔得粉碎,因为愤怒他浑身都在颤抖,半晌,崇祯皇帝咬牙对骆养性道:“骆佥事,你立刻派遣你的人,即刻启程抓捕魏忠贤,将魏忠贤带回京城,这次魏忠贤必死无疑,豢养私兵,这个罪名足够要他的脑袋了。记住一定要将他活着带回来,朕还有用。” 崇祯秘密差遣小太监调查魏忠贤的财产,发现在京师的宅邸并没有多少值钱货,不说金银,便是那些古玩字画珠宝这些年魏忠贤肯定贪污巨万,不可能在京师里这么少,那就极有可能被魏忠贤藏了起来,崇祯需要这笔钱给边军做军费,所以他要活的魏忠贤。 “微臣遵旨。”骆养性道。 “抓捕有功者官升三级,等这次的事情了结,骆养性,你为锦衣卫指挥使。”崇祯道。 “微臣万死不能报陛下恩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骆养性叩首道。 骆养性自从被崇祯皇帝救出来之后,崇祯皇帝一直就没再把他派往南镇抚司了,崇祯自己内心已经有计较,骆养性就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不二人选,他自从自己是信王开始就跟着自己,也该是给他升官的时候了,凡是跟着自己的人都有从龙之功,可不能亏待了他们,寒了忠勇之士的心。 另外,魏忠贤必须死,魏忠贤不死,如何能将阉党连根拔除,魏忠贤就像一根图腾,所有的阉党的妖魔鬼怪都围绕着这个图腾,只要这个核心一倒,不愁灭不了阉党,想到此,崇祯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日不直接杀你,用的正是兵法围三缺一的路数,让你有生的希望而不拼死相搏,既然你离开了京师还敢豢养这么多死士,那就别怪我心狠了,这个绝佳的借口必须利用起来,魏忠贤,你的死期将至,但你死之前要把你的钱吐出来给我大明当军费,而我崇祯必将青史留名,史书上会隆重的记上一笔,崇祯中兴。 “罗孟然,高良月,陈文靖!” “参见佥事大人!”锦衣卫南镇抚司,现在全城的局面已经被牢牢控制住,崇祯将骆养性官复原职回到南镇抚司,骆养性已经接受了崇祯秘密抓捕魏忠贤的任务,崇祯已经交代,如果魏忠贤的人敢反抗,那就格杀勿论,但必须把魏忠贤活着带回来。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骆养性必须在自己的人马中选一帮好手,刚才点出的三个人的名字,就是骆养性原来在南镇抚司时手下的三员干将。总旗罗孟然,高良月,陈文靖。三人在锦衣卫中的关系极好,互相结拜为异性兄弟,他们对骆养性很忠诚,在骆养性入狱之后三人还想营救骆养性,只是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戒备森严,他们才没机会动手。 三人武艺高强,手下的锦衣力士也是精干,是南镇抚司的绝对主力。骆养性选用他们执行这个任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魏忠贤有一百多死士,这边要不派好手去万一魏阉顽抗反而要坏事。而且这次是秘密行动,必须选绝对可靠的人。 一百三十八章月夜追杀上 骆养性注视着三人道:“你们三兄弟是我手下武艺最高强,办事能力最好的人,今天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 为首额罗孟然拱手道:“请大人示下。” 骆养性一字一句道:“圣上要你们将魏忠贤抓捕回京!” “什么?”三人齐齐大呼道。 “怎么,办不成吗?”骆养性反问道。 罗孟然低头思考了一阵,自己今年三十有六,二位贤弟也快三十了,人们都说三十而立,可是至今自己也不过是个总旗官,就因为自己家境贫寒,没钱孝敬锦衣卫的上官,虽然受骆大人看中,本来这次要升百户的,骆大人入狱,这百户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至于要升到副千户,千户,那更是要经过同知和指挥使的审批,那都是阉党的人哪轮得着自己。对自己这种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那是正眼也不瞧一下。这次这么大任务,封赏肯定优厚,要不就趁这个机会搏一把,好男儿哪能不建功立业。 罗孟然咬了下嘴唇,他知道这个任务极其危险,魏忠贤魏公公的排场谁不知道,哪次出来不是前呼后拥,手下的卫士成群,锦衣卫当中也不是没有传闻,魏公公手下有一批江湖上收罗的高手护卫左右。罗孟然反应很快,既然骆养性要他们三兄弟联手追捕魏忠贤,三个总旗就是近两百人,而且南镇抚司的弟兄们本就是好手,要两百个好手抓捕一个人,可想而知魏公公身边肯定是有一支精锐的卫队,到时候鱼死网破少不了一番恶战。可这也是个好机会啊,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罗孟然猛地抬头,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骆养性的眼睛,“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敢问大人,这次要是办成了,不知道。。。”骆养性明白罗孟然是什么意思,骆养性伸出手拍拍罗孟然的肩膀道,“事成之后,皇上亲口答应,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罗孟然,你也不小了,连升三级可就是千户了。你难道不想干?” 罗孟然回头问到两个结拜兄弟道:“二弟,三弟,你们觉得呢?”高良月和陈文靖对望一眼,齐声道:“全凭大哥做主,我们三兄弟同进同退。” “好兄弟!”罗孟然高声道。“大人,既然如此我们三兄弟干了,我们现在就去召集各旗的兄弟,准备一下立刻就出发。” “等等!”骆养性叫住他们,罗孟然返身施礼道:“不知大人还有何见教?” “记住,魏忠贤要抓活的,圣上要亲自审问,另外这次你们不能穿锦衣卫的衣服去,你明白我的意思。”骆养性轻声道。 罗孟然明白了,这次肯定是圣上要干私活,锦衣亲军本就是圣上的直属卫队,只听圣上的命令,凌驾于三司之上,拥有自己的司法体系,魏忠贤这种海内外闻名的权阉,圣上把他放到凤阳之后又要抓回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这次只能是秘密抓捕,想通了这个关节,那确实是不能大张旗鼓的穿锦衣卫的衣服去,那也没关系,锦衣卫这种秘密侦缉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 当下罗孟然领命去了,骆养性也立刻回宫复命。来到养心殿,值守的王承恩告诉他皇上刚才去了坤宁宫拜见懿安皇后去了。骆养性急忙前去坤宁宫面见崇祯。他赶到坤宁宫正好赶上崇祯出来,坤宁宫伺候的太监李永贞正跟在后面相送。崇祯的卫士都等在门口。 “皇上,老奴还要进宫伺候,就送到这里了,请皇上恕罪。”李永贞道。 “无妨,你回去吧。”崇祯摆摆手道。 “遵命!”李永贞回答完就准备退下了。 骆养性生怕卫士当中人多嘴杂,立刻抢前两步,参拜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李永贞正准备退下,眼见骆养性进了宫门,便故意放慢了两步,骆养性对崇祯禀报道:“皇上,抓捕魏阉的事情。。。”他刚准备说话,崇祯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骆养性立刻止住了话头。 崇祯道:“骆佥事,有什么事去养心殿再说吧。” “遵旨!” 虽然骆养性的话头被崇祯止住,可是李永贞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特别是听到了抓捕魏阉四个字,惊的他魂飞魄散,他回到坤宁宫之后左思右想,本以为圣上将魏忠贤放到凤阳去这件事就了结了,没想到圣上竟然存了秘密抓捕的心思,这次看来魏公公是凶多吉少,魏公公凶多吉少不要紧,关键是他们这些阉党,自己也是魏公公手下干将,圣上这么做摆明了是要将魏忠贤抓回来然后一网打尽,如果魏公公真被抓了恐怕自己这些人都躲不过去。不行,自己得想个法子。他立刻唤过身边的一个心腹小太监对他说道:“你立刻出宫,就说坤宁宫采买香料,然后快马沿着京师到凤阳的官道,追上魏公公的队伍,告诉他有锦衣卫要对他不利,让他速速应对。” 那小太监领命去了。出宫之后他立刻快马直追魏忠贤。在他出发几个时辰之后。锦衣卫南镇抚司大校场,一百八十名锦衣力士在三个总旗的率领下集结完毕,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为首的三个总旗更是人高马大,他们三兄弟的武力在整个南镇抚司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人人健马,头戴斗笠,穿着练功的劲装,统一都是灰白色,在左手上臂扎上红色的布条。这一百多名锦衣卫化妆成平民准备执行这次的任务。 他们队伍整齐,罗孟然对骆养性抱拳道:“佥事大人,锦衣卫集结完毕。”骆养性点点头,他手一挥道:“出发,速战速决,祝你们马到成功。” “多谢大人,出发!”罗孟然一抽马鞭,胯下战马吃痛,奔出大校场,身后马队鱼贯而出,一行人沿着永定门大街飞奔,直出永定门,永定门的守军已经提前被打了招呼,他们看着大队的马队疾奔城门而出,一个守门的老军跟旁边年轻的新兵嘀咕道:“看见了没,这可是官家的人,咱们做守门兵丁的,其他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招子要亮,有些是看见了要当没看见,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老周,你说的什么呢,文绉绉的,这大群马队出去还穿着平民的衣服,你看看那马,都是军马,寻常镖局哪有这装备。京师里敢这么干的我看也就东厂和锦衣卫了,魏公公如今是倒了,这东厂和锦衣卫还这么神气,真他娘的什么世道。”边上的一个老军插言道。 “你他娘的放什么屁,小心祸从口出,我老周可什么也没看见,就是有人问起,我看见了也说没看见,我只知道今天有一个商队从这过去,还骑着马呢,都是富商,请得起骑马的镖师。”老周自言自语道。 小太监一路紧赶慢赶,直追魏忠贤而去,此时魏忠贤已经来到了阜城县的南关旅店。店主看到一百多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冲进旅店,早就吓得战战兢兢,躲在柜台的后面,魏忠贤的一百多亲卫冲进每个房间,将房间里的旅客全部赶走。不听话的就一顿棍棒。魏廷绕到柜台后面,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老板提溜出来。老板看见这些人都带着刀枪,还以为是马匪盗贼,早就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 “各位爷爷饶命,各位爷爷饶命,小店小本生意,各位爷爷要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尽管拿,只求饶小的一条狗命。”东主战战兢兢道。 魏廷一皱眉头,他已经闻道了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看,这老板好生胆小,裤子上滴滴答答的,原来是吓尿了。“废物!”魏廷暗骂一声,手一松,将老板摔在地上。 一百三十九章月夜追杀中 “哎,魏廷,出手这么重干嘛,他们都是我大明的百姓,何必呢?”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又有些疲倦的声音。正是魏忠贤。 此时两个亲卫扶着魏忠贤下马,将他搀扶到旅店的堂中,正好他看到了这一幕,便出言劝阻魏廷道。其实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只是他现在懒得和这些人计较而已。 “是,主人!”魏廷道。然后他踢了老板一脚,扔下一个小布包,“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这是九千岁赏你的,还不快滚!” 老板闻言大惊失色,九千岁的名号,整个大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魏忠贤的钱你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收啊,本来尿都憋回去了,又是流了出来,老板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的皮都磕破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魏忠贤有些厌恶的挥挥手,都说魏忠贤可怕,难道我魏忠贤在民间就是这么个形象吗?魏廷看到了魏忠贤不耐烦的神情,一脚踹在老板身上恶狠狠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赶紧滚,晚了片刻我叫你人头落地。”老板捡起小包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跑出了旅店。 一口气奔出了二里地,回头看看自己的旅店,里面灯火通明,他不禁后怕,竟然能在阜城这种小地方碰见闻名遐迩的九千岁。他又摸了摸腰间的小包裹,趁着月光打开瞧了瞧,不看不知道,他一阵心惊,小布包里竟然是两个二两的金锭,折合白银四十两。他不禁心花怒放,要知道,他一年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赚到四十两银子,没想到今天一天就挣到了。 他沿着官道向阜城方向走去,平时自己吃住都在旅店,这一下被赶出来还真没地方落脚,老宅倒是在阜城,只能先去阜城碰碰运气了,也不知道城门关了没有,毕竟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太不安全了。他一边想着怎么用这笔钱,一边哼着小曲一路小跑了起来。 “主人,上下检查过了,没有异样。”魏廷汇报道。 “你们小心过头了,想必咱家被发配到凤阳守陵的消息还没传到凤阳府呢,咱家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咱家的仇人知道了咱家失势跑来找咱家的晦气吗。魏廷你就让他们来,看看是咱家这麾下死士的刀锋利,还是他们的脖子硬!”魏忠贤尖声道。 “主人放心,有魏廷在,他们伤不了主人半根汗毛。”魏廷朗声道。 “魏廷,你很不错,比朝堂上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可靠多了,那群狗东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也别主人主人的叫了,魏廷这样吧,咱家收你做义子你看可好,咱家在京师的时候义子多了去了,可是等到咱家倒了,这些玩意儿倒是成缩头乌龟了,这些人哪,想当年咱家鼎盛的时候,连顾秉谦这个糟老头子都要给咱家当儿子,哈哈哈哈哈。。。”魏忠贤狂笑的,声音有些渗人。 魏廷拜倒在地磕头道:“魏廷愿意做主人的义子。” “好,魏廷,我就收你做我最后一个义子,魏廷还不改口。”魏忠贤坐在椅子上道。 “孩儿多谢义父!”魏廷推金山倒玉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唔。好孩子,去把李朝钦叫来,再给为父拿点酒来,我和李朝钦小酌几杯。”不一会,李朝钦端着几个小菜和一壶热酒走了过来,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厨艺都不错,不一会就在南关旅店的厨房用剩下的一些食材整了几个清新小菜。 “厂公,酒菜都准备妥当了,小的陪您喝几杯。”李朝钦弯腰道。 “好好好,你倒是个伶俐人儿,给我当了几年管家倒是委屈你了,以你的才能,去司礼监当个秉笔太监也没问题,倒是白白便宜了徐应元。”魏忠贤指指面前的座位,两人就在大堂之中相对而坐,李朝钦站起来将魏忠贤面前的酒杯倒满,主仆二人就着几个简单的小菜对酌起来。魏忠贤滋溜一声抿了一口酒,“这是咱家珍藏的女儿红,真是好酒,好酒啊。可惜这出了京师,府中酒窖里的女儿红可就白白便宜别人了。” “厂公莫要灰心,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厂公尚需保重身体,存有有用之身,朝中还有很多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崇祯不敢拿厂公怎么样,假以时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虽然小的读书不多,可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便若那三国时候的刘备,起起落落,最惨的时候被曹操打的差点全军覆没,最后不也是挺过来了,还当上了皇帝,所以厂公切莫如此,当静待时局之变。”李朝钦陈恳的劝说道。 魏忠贤诧异的看看李朝钦,没想到自己的大管家竟然有大才,一席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可是他还是不太明白,这次崇祯肯定是要对他下死手,只怕是到了凤阳也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就算崇祯年轻不明事理。他就不信东林那帮人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即便自己能安然到了凤阳他们也定然会有后招,毕竟自己不死,他们寝食难安。 李永贞派出的小太监打马狂奔在官道上,他一路询问驿站,得知一支一百多人的马队还在前方,他只能继续追赶,到了阜城驿站,驿卒说一个多时辰前确实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经过,看来不远了,小太监顺着官道再次飞奔起来。奔出四五里,看到迎面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去阜城县内过夜的南关旅店老板。小太监连忙拦住他问道:“这位老哥,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队百余人的马队经过?” 老板正在得意忘形的想着怎么花钱,猛然一人一马拦住了他的去路,马上的人开口问他话。他仔细一听,今天还真是奇妙,竟然又来了一个跟九千岁有关的人,百余人的马队,说的不是九千岁还能是谁。他仔细看看马上的人,年纪很轻,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生的细皮嫩肉,声音尖细,带着斗笠看不清楚脸,虽然穿着平民服饰,可是胯下的马匹可是健马,不用想估计是九千岁的人。他立刻回答道:“您问的可是九千岁的人马?” 小太监猛然一愣,“你见过九千岁,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小太监急问道。 老板一听,果然是官府的人,听声音恐怕是个小太监。他连忙躬身道:“往前二里地就是南关旅店,鄙人就是南关旅店的东主,现在九千岁正在鄙人的旅店内歇脚。” 小太监一听,顾不上和他答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他道:“接着,赏你的!”然后打马一溜烟的飞奔而去了。 老板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又是一锭五两的银子,还是成色上好的官银,他喜上眉梢,怪不得今早喜鹊叫呢,原来是今天我要发一笔横财啊。四十五两银子,这下可真是发了。一面想着,这脚步也是加快了起来。 就在小太监身后约莫两个时辰的路程,罗孟然三兄弟带着大队人马正在官道上疾驰,他们一人双马,换马不换人,根本未做停歇,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狂奔,争取要在一天之内追上魏忠贤的队伍,现在已经是戌时,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时间不等人,还是加紧赶路吧,一百八十名锦衣卫没有人说话,都是闷声前进,官道上只有轰隆隆的马蹄声。 “义父,义父,有宫里来的人求见。”外面传来了魏廷的声音,一百死士将南关旅店围的密不透风,他们有的人潜伏在房顶上,有的人待在二楼,有的人站在堂外,有的人站在围墙边,有的人站在院中,反正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人值守,他们分成两班,五十个人一班,分成上下半夜,整个旅店的防卫可以说是非常森严。 小太监一人一马刚到旅店门口,就被门口的暗哨扑下马来,他大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两个暗哨才押着他去找魏廷,魏廷问话完毕之后,将他带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小太监跪在魏忠贤和李朝钦的面前道:“启禀厂公,我是李永贞李总管跟前伺候的小太监,我叫李春,李总管托我给您带一封亲笔信,还请您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魏忠贤道。 魏忠贤将信纸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确实是李永贞的笔记,但是略显潦草,看来是仓促写成的。这句话是,圣上已派追兵,请公速走。 魏忠贤心中一惊,将信纸递给李朝钦瞧瞧,李朝钦凑近一看,不禁冷笑一声:“看来小皇帝还是不肯放过厂公,这是要斩草除根呢。” 魏廷问道:“李管家,信中说些什么?” “崇祯派了追兵在后面缉拿厂公,恐怕现在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李朝钦道。 “什么,义父,那还等什么,我立刻收拾行装,咱们现在就走。”魏廷催促道。 一百四十章月夜追杀下 魏忠贤脑中想了想,又看看众人,发现李朝钦倒是颇为镇定,难道他有什么好主意不成,崇祯小儿,这才几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捉拿自己,恐怕抓自己是假,想要自己的钱是真,大明缺钱啊,要是能将阉党一网打尽,将这些人抄家,恐怕辽饷就有着落了,小皇帝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东林那帮人果然是狠毒啊。 魏忠贤问李朝钦道:“不知李管家可有计策?” “计策不敢当,只是小的倒是有一些想法,不知厂公可有兴趣。”李朝钦微微笑道。 魏忠贤叫魏廷先带小太监下去,堂中只剩下魏忠贤和李朝钦两人,魏忠贤道:“李管家,请讲吧,我洗耳恭听。” “厂公,不如这样吧,崇祯小皇帝既然派人抓捕,我想恐怕另有所图。”李朝清低声道。“我倒是觉得小皇帝真么急着抓厂公,第一是想彻底铲除我们的势力,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抓了厂公,恐怕剩下那些小鬼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第二恐怕是想罚没厂公的家产,咱们在江南的秘密库银想必小皇帝也收到风了,厂公主政这么多年小皇帝肯定觉得不可能就京师那么点财产,大明军费捉襟见肘,恐怕崇祯是存了这个心思。” “不错,李管家果然聪明,咱家分析也一定是这样。”魏忠贤接话道。 “呵呵,想拿厂公的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的想法是。。。”李朝钦和魏忠贤去到二楼的房间,密谈了一刻钟的功夫。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魏忠贤的脸色已经变得阴冷,他立刻唤来魏廷,细细商议了一番,当遇到危机的时候,魏忠贤心狠手辣的一面又展现出来了。他当机立断采用了李朝钦的计策。李朝钦在里面喝了一口茶。面沉似水。 “大哥,我去探过路了,前面就是南关旅店,一路上没有暗哨,估计魏阉的人马都集中在旅店周围,想要潜伏进去恐怕不可能,怎么说魏阉也有上百人,按照魏阉死士的精锐程度,恐怕旅店的各个角落都有人把守,迎接我们的恐怕是一场恶战,就算咱们人数占优,可是地形不利于我们,硬冲的话,弟兄们伤亡可是不小啊。”高良月对罗孟然说道。 不一会,陈文靖也回来了。“大哥,我带了几个兄弟围着南关旅店兜了一圈,这一片都是开阔地,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南关旅店东面倒是有一片玉米地,但是离旅店尚有一百多步,即便咱们藏身在那里,要是发起攻击的话,也会给魏阉留下预警时间,大哥你看怎么办?”陈文靖注视着罗孟然道。 罗孟然此时心中无比纠结,三兄弟自然不用说,便是三个小旗的弟兄平时也是情同手足,都是自己的兵,但是今晚的行动肯定会付出重大伤亡,干还是不干,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魏阉的人马全部聚集在旅店里面,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要是等到明天他们上了官道再去截击,万一让魏阉逃脱,自己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他心中又想起了骆养性对他说的话:“事成之后,皇上亲口答应,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罗孟然,你也不小了,连升三级可就是千户了。”千户,千户,锦衣卫的千户该是多么风光,老罗家什么时候能这么风光过,拿了这个官职自己也能光宗耀祖了,机会就在今夜。 他狠下心,将斗笠摘下,咬牙切齿对弟兄们道:“干了,弟兄们,官升三级,拼一下吧。”众人都是用力点了点头,不仅仅是罗孟然自己,所有的力士们哪个不想连升三级,反正本来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不在乎多舔一点血。为了自己的身家,拼了。 三个总旗分成三个方向向旅店包抄过去,罗孟然带着自己的人马下马步行,埋伏到东面的玉米地中,而陈文靖和高良月的马队离旅店大概有数百步,等到罗孟然那边发号箭,他们就立刻策马冲击,反正两三百步骑兵片刻即到,他们要打魏阉一个错手不及。 众人埋伏停当,子时就发起攻击,罗孟然在玉米地中紧张的注视着旅店的变化,他们这一队人马携带了六十颗震天雷,待会扔到围墙下将围墙炸开,看这旅店的围墙不过是黄土制成,并不坚固。目前旅店内还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二楼有巡逻的身影。罗孟然不禁握住了手中的精钢弩,六十支精钢小弩,射程只有五十步,现在的距离够不着,等下冲过去,先发一阵箭雨,然后投弹队再上。 天色阴沉,渐渐的一朵乌云遮住了明月,月黑风高杀人夜,罗孟然一挥手,力士们猫着腰,从玉米地中奔出,快速的靠近旅店围墙。一百步,旅店的值守人员好像没什么反应,一切都很正常,八十步,依然没有什么异样,罗孟然心中信心猛增,看来阉党的卫士水平也不怎么样,八十步了还没有发现危险,他立刻轻声吩咐弟兄们急进,只要接近到五十步就立刻放箭,然后突击。三十步的距离,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力士们很快就位。罗孟然举起右手,力士们纷纷端起手中的精钢小弩瞄准前方晃动的人影。 虽然没有月光,但是他们手中小弩弩箭的箭头依然是散发着点点寒光。罗孟然正准备下令发射,情况陡然发生变化。旅店所有房间的灯一下子全部熄灭,力士们瞬间失去了目标。罗孟然的听力和目力极好,在寂静的黑暗中他猛然听到了一片弩机的声音,他大喊一声:“趴下!”可是弩箭已经迎面飞来,黑暗中魏忠贤的卫士向这边发射了一百支弩箭,一片惨叫声响起,力士们瞬间被射翻十几人。长长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传出很远。 “不好,大哥中计了!”两边的陈文靖和高良月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看来也不用等信号了,只有强攻了。两人几乎是同时下令,一百二十名骑兵向旅店发起攻击,直扑而来。 原来魏廷早已经安排卫士们做战斗准备,在罗孟然率军藏身玉米地的时候就被卫士们发现了,毕竟是开阔地,视线不会受阻,然后他们故意不做反应,麻痹罗孟然他们,等到罗孟然从玉米地奔出,他们才秘密埋伏到旅店的墙头和二楼,等他们接近到五十步的时候卫士们抢先射出了一波箭雨,虽然是盲射,但是罗孟然的队伍队形密集,就算是盲射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罗孟然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强攻,力士们拔出绣春刀,向旅店发起了冲击,投弹手们纷纷点燃火绳,将手中的震天雷抛出,黑暗中喊杀声一片,点燃的火绳反而成为了明显的目标,卫士们纷纷瞄准火绳射击,数十个震天雷扔出去,有的扔到里围墙十几步远的地方爆炸,没有造成什么损害,有的扔到墙上又被反弹。有的力士被弩箭射倒,震天雷在手中爆炸,将他自己炸成了一堆烂肉。 罗孟然心急如焚,两边的骑兵已经冲到,他们纷纷在马上用弩箭还击,魏忠贤的卫士也出现了伤亡,不断地有人影从围墙上栽倒,罗孟然接过一枚震天雷,疾奔数步,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震天雷扔出一个大大的抛物线,震天雷准确的落在院内的围墙根部,轰隆一声,这一段的围墙被爆炸的冲击力炸塌,罗孟然拔出绣春刀大喊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弟兄们,杀!”“杀呀!”几个方向的锦衣卫向旅店内冲去。 “啊!”一声惨叫,一个拿着红缨枪的卫士被罗孟然一刀格开大枪,迎面一刀劈死,又有两个卫士拿着雁翎刀使出边军的辛酉刀法,一左一右直劈罗孟然面门,“大哥小心!”陈文靖提刀格开了两柄雁翎刀,罗孟然暗道一声好险。 那边魏廷手中腰带剑剑花飞舞,所到之处一片血影,死在他手下的锦衣卫已经有十数人,魏廷看到这些人手中的绣春刀,怒喝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厂公在位时你们作威作福,现在竟然敢骑到厂公头上,找死,给我杀!” “杀啊!”数十名卫士从魏廷身边奔过,朝前杀去,而魏廷却慢慢的退到后面消失了。 虽然锦衣卫人多,可是旅店地形狭小,根本展不开队形,始终都是前方几十人在拼杀,后面的人也不能乱放箭。楼下激烈的拼杀着。在兵器的交击声中,隐约夹杂了一声尖细的惨叫。旅店的后门被打开,三人三马从旅店中冲出,迎面阻拦的几个锦衣卫被魏廷几剑杀死,三人策马奔出几十步,身后的旅店二楼猛地窜出了高高的火焰,直冲云霄。 “不好!”罗孟然大急道,勇力顿生,接连砍翻几个卫士,施展轻功步法,蹭蹭几步跃上二楼,一把将二楼里间的房门推开,房间里烈火浓浓,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趴在大火里,看样子是死了。。。 一百四十一章瞒天过海 外面的战斗仍然在继续,可是虽然魏忠贤的卫士战斗力很强,但是毕竟锦衣卫也是训练有素的官军,尤其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战斗力就跟今天的雪豹突击队一样,属于内卫中的王牌部队,况且本身锦衣卫的人数就占了优势,最重要的是,魏忠贤的卫士虽然个人能力出众,但毕竟用的是江湖上的打法,碰到锦衣卫这种集团式的进攻方式是很难招架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锦衣卫越来越占据上风,卫士们已经被压缩到旅店的西北角,剩下十几个人负隅顽抗。他们背靠着背将手中的长枪短刀对准外围的锦衣卫,这样一个刺猬阵一时还真的比较难啃,除非是弓箭攒射,如果贸然冲上去格斗的话恐怕讨不了好。 罗孟然想冲到烈火里面去,可无奈火势太大,很明显地上是被人泼洒了灯油,要不然火势不会这么快,高良月带领十几个锦衣卫冲到二楼,“大哥,怎么回事?” “良月,你来的正好,赶紧带弟兄们取水将这里的火扑灭。”罗孟然命令道。 “你们几个,赶紧下去打水,他妈的,这帮走狗真是硬骨头,大哥,我先去助三弟灭了这帮狗东西。”高良月说完,留下十几个弟兄帮罗孟然灭火,自己将背上的布包打开,竟然是锦衣卫镇卫之宝,大明十四势勇字刃。这大明十四势传说是永乐初年集全国大匠之力打制的十四柄精钢宝刀,上八刃为天、地、将、法、智、信、仁、勇,下六刀一杀违旨抗命,二杀干政弄权,三杀贪赃枉法,四杀通敌叛国,五杀同袍相残。最后一把金铸钢刀名“奉天成仁”,留给功败垂成的执行者自杀之用。高家一直在锦衣卫,曾经祖上也坐到过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高位,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到了高良月这一代也只能是凭着祖上的荫功才能坐上小旗官的位子,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升到了总旗,但也仅此而已,在人际关系极为复杂,任务极为机密,而且充满了盘根交错的关系网的锦衣卫,想要往上升,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极好的机遇,而今天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好机遇。 大明十四势在锦衣卫当中早已经失传,现在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但是高良月这里竟然有一柄祖传的勇字刃,平时他一直放在自己的房中不肯示人,只有大哥和三弟知道这么一回事,平时他是谁也没有告诉。今天为了执行这个危险的人物,他特地将勇字刃背在身上,希望能沾上锦衣卫祖师爷的运气,也希望这把刀能陪他建功立业。 只见宝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在靠近刀柄的位置刻着四个小子,锦衣卫勇。此刀和大明制式的柳叶刀,绣春刀,雁翎刀都不一样,这是一柄横刀,有点像唐朝的横刀,刀身笔直,照理说这样的造型韧性会比弯刀差,可这是精钢宝刀,不能用常理判断。 只听高良月虎吼一声,翻身跳下二楼,勇字刃寒气逼人,他大喊一声,“锦衣卫大阵,列阵!”数十名锦衣卫力士向他靠拢。 “吼!”三十六人列成了锦衣卫梅花大阵,梅花大阵顾名思义长得就像一朵梅花,每六人组成一个部分,外围三十人分成五个花瓣,中间六人形成花心,每个小阵相隔五步,三十六人互相支援,不论敌人攻击哪一个小阵,都会受到旁边两个小阵的夹击。 锦衣力士在高良月的带领下在旅店西北角的空地上列好阵势,剩下十七八个魏忠贤卫士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和他们对峙,余下的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另一边罗孟然已经开始带领一部分锦衣卫救火。 高良月用刀指着那些卫士道:“三弟,你暂且退下,看二哥怎么收拾他们。” 正在鏖战的陈文靖没有答话,握紧刀柄带着自己总旗的人马缓缓后退,将战场让了出来,他知道,二哥既然亮出了梅花大阵,那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了。 高良月吐了口吐沫道:“对面的狗杂种们,来吧,让你爷爷打打牙祭。” 卫士们勃然大怒,头目发一声喊:“我宰了你!”“杀啊!”卫士们一起扑上去,勇字刃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花迸现。高良月双手持刀,自上而下力劈华山,小头目挥刀格挡,奈何勇字刃锋利,将手中钢刀劈断,连带着好大一颗头颅飞起,高良月并不停留,接连劈砍,又放倒了几个人,锦衣卫大阵的力士们相互掩护,卫士们惨叫声不断,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全部杀死在空地上。 高良月抹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迹,对力士们说道:“检查一下,不留活口!” “得令!”力士们纷纷领命而去,发现活着的魏忠贤卫士,立刻补刀。一个卫士口吐鲜血用微弱的声音喊道:“饶我一命,求求你,饶我一命。”高良月理也不理,一刀割开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到旅店的土墙上,还散发着热气。 罗孟然那边已经扑灭了大火,几个锦衣卫冲进去,发现地上的那具尸体已经烧焦,无法辨认,可是从残破的衣服来看跟外面的没什么两样,都是百姓的衣物,一个力士用刀挑开已经烧焦的衣服,用袖子掩住口鼻,忍着那一股烧焦的人肉味,翻看着,猛然他发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总旗大人,快过来看看啊!” 罗孟然听到呼喊,立刻上前几步问道:“有什么发现?” 力士用刀指了指地上,罗孟然凑近观看,“火把凑过来!”一个力士听令将火把往前凑了凑,罗孟然仔细一看,在已经不能烧焦不能称之为人体的东西上确实有个亮闪闪的东西,他用刀尖触碰几下,发现这应该是一个胳膊,前段是已经烧成一团的手掌,而那个东西就是带在手指上的东西,他立刻蹲下来将这个东西捡起,用衣服擦拭完污物。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一个玉扳指。隐约在扳指的内侧还能看到几个小字,他仔细看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震。上面竟然写着天启御赐魏忠贤,七个字。 难道,难道说地上的这具尸体是魏忠贤?他难以置信,难道魏忠贤就这么死了?正想着,身后传来二弟和三弟的声音:“大哥!”高良月和陈文靖二人奔进来,外面的锦衣卫们正在打扫战场,这一战全歼了魏忠贤的死士一百零五人,还杀了几个随从的太监,锦衣卫这边也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可以说交换比并不是很好看。 罗孟然愣愣的望着扳指,上面交代的任务是要将魏忠贤完整的带回去,可现在只剩下一具焦尸,就这样回去,难道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吗。陈文靖和高良月看见大哥发愣也不理睬他们,一个健步冲上去发现罗孟然正对着一个玉扳指愣神,高良月拿过来一瞧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魏阉就这么死了?如何是好。” 陈文靖接过来看一眼也是心中一惊,可是他平时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所以他留了一个心眼,蹲下来仔细检查起这具尸体来,平时他在南镇抚司也是负责审讯断案,所以这仵作的功夫学了不少,只见他用刀将这具尸体翻开,皮肉已经碳化,一碰就碎,可是骨骼比较完整,他发现这具尸体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将头骨翻过来一看,瞳孔猛然一缩,然后他悄悄移动到罗孟然身边道:“大哥,屏退左右,立刻。” 罗孟然突然惊醒,对周围的力士们说道:“房间里我们几个在就行了,人多会破坏现场,你们先下去帮忙打扫战场,照顾伤员。” 力士们应答道:“是,大人!”纷纷抱拳施礼,转身下楼了。罗孟然这才回头对陈文靖说道:“难道三弟有什么发现吗?魏忠贤如今死了,恐怕回去咱们不好交差了。” “大哥,这个人不是魏忠贤。”陈文靖低声道。 “什么,三弟此话当真?”高良月急忙问道。 “嗯,大哥二哥,你们也知道,三弟我平日里在南镇抚司审讯断案有点本事,这仵作的本事我也知道个十之七八,你们看,这具尸体虽然已经烧焦,但是骨骼不对,魏忠贤已经是六十的人了,牙口不可能如此完整,而且魏忠贤在南镇抚司的时候我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嘴里有几颗金牙,金子遇到如此烈火一定会融化,可是你们看这个头骨的牙齿,非常完整,一点金牙的痕迹都没有,这种牙齿只可能是个年轻人,你们再看这个骨骼的脊柱,魏忠贤是驼背,脊柱理应弯曲,可是你们看,这个脊柱还是比较直的,应该说这一定是一个年轻人,绝不是魏忠贤,如此说来,魏忠贤应该是用了瞒天过海的计策。”陈文靖一口气道。 “三弟,你的意思是魏忠贤故意用这具尸体欺骗我们,让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好金蝉脱壳。”罗孟然接口道。 “正是如此!” “该死,那现在怎么办,魏忠贤一定是溜了。”高良月恨恨的一拳砸在墙壁上道。 “不要慌!还来得及。我看这样,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外传,等下我们出去就说魏阉已经死了,但是还有余孽逃亡,我们要将这几个人抓回来,留下一部分人照看伤员,集合剩下的弟兄追过去,将魏忠贤秘密抓捕。”罗孟然稳住心神道。 高良月和陈文靖重重点头道:“就这么办!” 一百四十二章秘密行动 正说话间,一个锦衣卫力士上来报告:“几位大人,在伙房发现了一个小太监,方才大战的时候这个小太监趁乱躲进了伙房,我们搜查的时候把他给揪出来了。” 罗孟然沉声道:“把他带过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得令!”力士答应一声,不一会就将这个小太监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过来,这个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力士的手一松,他就跟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罗孟然挥挥手对力士说道:“你先下去吧!”力士依言出了房间。 高良月和陈文靖一左一右站在小太监身旁,两柄绣春刀架在小太监的脖子上,将他差点吓得屎尿齐流。罗孟然恶狠狠的道:“本官只说一遍,你想好了回答,如果有一句假话,你立刻人头落地,如果回答的让本官满意,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小太监涕泪横流,“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罗孟然开口道:“你可知道魏阉下落?” “这。。。”小太监略一犹豫。咔嚓一声,高良月已经提刀削掉了他右边的耳朵,小太监杀猪似的惨嚎起来。罗孟然道:“本官再问一遍,答错的话就送你归西。魏忠贤在哪?” 小太监此刻肝胆俱裂,哆哆嗦嗦道:“回。。。回大人的话。厂公他,哦不,魏忠贤他跑了,刚才你们激战的时候,魏廷将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杀死,换上了魏忠贤的衣服,然后李公公和魏廷护着他从后门跑了,这里的灯油是我和另外几个伙伴倒上的。魏廷说让我们放火烧屋,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做,他知道我们的家人在哪里,我们家人性命不保。”小太监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战战兢兢回答道。 陈文靖抬头说道:“大哥,果然不出我所料,魏阉溜了。” 罗孟然又看向小太监说道:“那你的同伴呢,都去哪里了,你们可曾看见魏忠贤要往哪里逃?” “大人,我的伙伴刚才已经在乱军中全部被杀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魏忠贤的行踪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上次听魏廷说江南,扬州什么的。”小太监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江南,扬州,大哥,难道说传闻是真的?”高良月一惊一乍道。原来不仅仅是皇宫大内,锦衣卫当中甚至是民间也散布着同样的传闻,说是魏忠贤和阉党的很多人有巨大的秘密财富,但是并不囤积在京师,而是囤积在江南某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难道说正是这个小太监所说的扬州,如果是囤积在扬州府的话非常有可能,因为陆上运输非常不隐蔽,容易露出马脚,但是京杭大运河经过扬州,如果通过运河进行运输的话,沿途的官府和水师一定不会查验,毕竟谁敢查九千岁的东西,那么这些银子很有可能就在扬州,魏忠贤如果从此地逃亡一定会先去南直隶。 罗孟然和陈文靖同时抬头看向高良月,他们明白高良月的意思,魏忠贤肯定要去南直隶,如果是去南直隶的话,那么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山东直插徐州府进入南直隶。如果沿着阜城县的官道进入山东的话,一定是先过德州府,然后经过济南府,在向南越过兖州府从丰县进入徐州,在锦衣卫办差的三兄弟对于大明的交通还是比较熟悉的,要想进入南直隶,这是目前最快的一条道,魏忠贤既然想逃命那么一定要抓紧时间,肯定会走这条路,沿着这条路追下去一定能有所收获。 罗孟然站起身来,对小太监说道:“很好,你回答的信息很有价值,现在你可以走了。”小太监将信将疑的看着罗孟然,只见罗孟然的脸上透露着阴冷的气息,小太监顾不得许多,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门口挪动去,忽然听见背后罗孟然的声音:“等等,你有东西落下了。” 小太监猛然一转身,一支精钢短箭射入他的咽喉,小太监瞪大了眼睛,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然后一声不吭,只能听见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就那样向后倒去,然后一动不动,睁大眼睛死了,好像是死不瞑目。 罗孟然收起了精钢短弩,冷笑一声道:“你是可以走了,但我没说你可以活着走出这个门,只有死人才能走出去,我并没有食言。” 三兄弟走出房间,站在二楼对着下面的锦衣卫力士道:“兄弟们,魏阉已死,这是他的信物。”说完将扳指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然后他唤过一个小旗,对他说道:“这个证物暂且先在你这里保管,你留下来照看伤员。” “是!”小旗官接过扳指退下几步。然后罗孟然高声对下面的人道:“根据刚才抓到的一个小太监交代,还有几个卫士和魏忠贤的管家逃了出去,我们现在要把他抓回来。我命令,集合一个总旗,六十个人跟我们一起前去抓捕,剩下的人在这里等待消息,并且照顾伤员,打扫战场,另外王老四!” “在!”一个叫王老四的小旗应声出列。 “你立刻飞马回京师报告骆大人,就说我们有所斩获,但是伤亡也不小,还请骆大人领大队人马前来。”罗孟然命令道。 “得令!”王老四走出旅店,牵过两匹战马,飞马回奔京师报告去了。 罗孟然点起了六十人,凑足了一个总旗的兵力,然后三兄弟也纷纷上马,他们同样一人双马,沿着北直隶到山东的官道策马飞奔开始追击。从刚才到现在耽误了几个时辰,恐怕魏忠贤他们也是奔远了,而且自己的战马一路过来并没有歇息,虽然是一人双马,但是平均马速肯定是要比魏忠贤慢,只有加紧赶路了,看看能不能再魏忠贤进入南直隶之前抓到他。 “驾!”罗孟然一打马鞭,“驾!驾!驾!”后面六十余人纷纷策马跟上,官道上尘土飞扬,大队人马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此时,德州府,魏忠贤,魏廷和李朝钦三人三马疾驰在官道上,他们不敢在德州府停留,好在胯下的战马已经经过在旅店的休息,所以现在马力很足,依照这个马速,奔驰到济南府没问题,等过了济南府,魏廷已经想好,进入驿站杀死驿卒,抢夺驿马即可。魏忠贤心里清楚,自己的卫士虽然厉害但是人数太少,应该是挡不住锦衣卫的强攻的,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失败,虽然李朝钦献上了瞒天过海的计策,计策虽然好,但是锦衣卫当中不是没有高人,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终究会被发现,如今之计只能是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直隶扬州府,将自己的秘密财产拿出来,然后想办法运走,不行就到海外哪个地方去做个富家翁好了,大不了这一世不回大明了。 魏忠贤这样想着,战马却是不停,三人连简单的交流都没有,只是埋着头,抓紧时间赶路,他们没想到的是,锦衣卫连一时都没有被瞒住,很快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此时他们后面,正有一队锦衣卫展开了对他们的秘密抓捕行动,只不过除了锦衣卫三个总旗以外,剩下的普通力士并不知道要抓的正是魏忠贤本人,而在旅店的那具焦尸其实是假的,而且他们更不知道的是骆养性交给三个总旗的命令是将活着的魏忠贤带回来。 从阜城县进入南直隶,如果全力奔驰,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的话,仅仅需要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能横跨整个山东进入南直隶,留给锦衣卫的时间不多,罗孟然想到既然魏忠贤的财产在南直隶,那么南直隶肯定还有魏忠贤豢养的死士,自己只有六十个人,一旦失手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魏忠贤不仅在南直隶扬州府的秘密藏钱地点,而且在南直隶很多地方都有他的联络点,整个南直隶魏忠贤拥有数百死士,这些人虽然不像他的贴身卫士那么精锐,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区区六十个锦衣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罗孟然的分析没有错,他们一定要在魏忠贤进入南直隶之前抓到他。 “啊!啊!啊!”济南府南边的驿站里发出几声惨叫。魏廷提着还在滴血的战刀走出来,身后牵出三匹品相好的驿马,他们的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必须换马了。魏忠贤点点头,不发一言,也不用人搀扶,翻身上马,三人再次启程。剩下的驿马不堪用,就这几匹还行,凑合着吧,还有半天就到南直隶了。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面的追兵距离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大哥,前面已经到了济南府了!”高良月道。 “好,兄弟们加把劲,再快一点,抓到了余党大家都是官升三级,光宗耀祖啊!”罗孟然激励士气道。 “哈!吼!”锦衣卫的力士们在他的鼓动下士气高涨,纷纷用力抽打着胯下的马匹。官道上只是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一百四十三章官道生事 刘毅带着戊戌他们出发之后,即便是过了江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毕竟在南直隶经营了许久,无论是徽商总会的触角还是假借走镖名义,扮演镖师进行轮训的青弋军,在长江以北,包括淮河流域一带都已经是非常熟悉,沿着官道的线路全部打通,沿线的大小盗匪乱贼已经被全部肃清,敢于挑战不怕死的都被当场格杀,以至于徽商总会镖局的火铳一响,沿途的盗匪都是自动溃散,毕竟二六式的装药量大,排铳的速度快,听起来就跟连发一样,当这些盗匪隔着老远听到砰砰砰的连射声音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这样一来沿途的地方官府反而倒过来要感谢总会,要不是总会的镖师这么强悍比地方的官兵还能打,这些让人头疼的盗匪还不知道要盘踞到什么时候,特别是庐州府和凤阳府,庐州府紧邻太平府,太平府的青弋军这么强大,早就将周边几府的盗匪吓得远遁了,而凤阳府因为是南直隶面积最大的府,江南制造总局包括徽商总会的很多矿物都来自于凤阳,特别是两淮的煤矿更是重中之重,目前蒸汽机还处于非常原始的阶段,既不能应用在重型制造业用于制造大型设备,也不能用在造船业等动力行业作为新兴的交通驱动力。毕竟西方工业革命的蒸汽机是经过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发展才成熟起来,刘毅这边只是造出了最原始的雏形,虽然进度已经领先西方,那是加入了刘毅现代思维的结果,可是如果要彻底的发展纯熟恐怕也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不过刘毅等得起,随着青弋军军力的不断强大,他有信心保证科学研究不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就让宋应星,毕懋康,鲁超等这些大科学家发明家们潜心研究这些利国利民的国之重器吧。 过了凤阳府就是徐州,凤阳府虽然刘毅走的线路没有盗匪,可是在凤阳府的边远地区,或者说是总会的触角没有伸到的地方,治安依然是非常混乱,很多被刘毅他们打跑的盗匪反而聚集到了南直隶的边远地区继续作恶,加重了那边人民的苦难,更有甚者,甚至影响到了邻近省份的治安,不能不说总会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刘毅在接到这些报告之后内心也非常无奈,有利有弊,自己解决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终究还是自己太弱小,还是要继续发展,按照第二步的扩军方略,自己手下很快就会正兵一千二百人,三县民团三千六百人,还有私兵。首先是这些士兵的军费从哪里来,第二就算有了军费,但是区区五千人的力量在大明末世杯水车薪,想要改变这些情况,自己至少需要强兵二十万才能横扫天下。后面的路不仅很长而且很崎岖。 刘毅一路思考着,前面探路的戊戌回来报告,“将军,前面就是徐州府的地界了,徐州不比其他地方,此地紧邻山东,以前小人走镖的时候经常经过这里,这里盘踞这大小盗匪几十股,还有很多白莲余孽以此为基地,进可以入山东,退可以入南直隶,交界地带,民情复杂,将军要万分小心了。” 刘毅点点头,对身边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高,身材比他还要壮一圈的光头大汉说道:“甲午,既然戊戌这么说了,这样吧,本将让你来断后。我们不用长蛇阵,用锋矢阵行军,放慢马速,保持阵型,丰县处于徐州府的最北面,至少还需要走四五个时辰,小心为上。” 那大汉提着一杆偃月刀瓮声应道:“得令!”然后招呼了几个人,拍马赶到队伍的末尾去了,这样这支队伍三十一人排成一个小型的锋矢阵,一反常态不用长蛇阵行军,奔驰在官道上,一些过路的行人客商,看到这么一大股马队,人人长得凶神恶煞,人们纷纷闪避,生怕被撞倒。刘毅被围在中间还好,在队伍最后的甲午身形庞大,远看就跟铁塔一般,甲午本身是少林寺还俗弟子,学习了一身上好的武功,北上投效边军,本想凭借一身武艺闯出个名堂,但是边军中也是人际关系复杂,特别是裙带。后来因为长时间不发军饷跟上官闹事,被杖责数十军棍,一时蛮性发作,一拳打死了上官,亡命到南直隶,隐姓埋名干起了镖师,后来被总会的人发现,给他重金推荐到刘毅的私兵中来,这才有了现在代号甲午的这号人。 众人加紧赶路,猛然前方也是烟尘滚滚,戊戌示意队伍停下,只见前方似乎有上百人向这边过来,还夹杂这一些骑马的人,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官军。原来刘毅他们这么大一支马队在官道上行进,又穿着便服,搞不清楚的行人还以为刘毅他们是马匪之类的,因为乱贼盗匪很少有这么多,而马匪之所以被称为马匪,正是因为他们很多都是由养马户演变而来,前文也已经介绍过,大明的马政败坏,很多活不下去的马户摇身一变就成了马匪。所以有行脚商人通报了徐州当地的官府,那边才派来一个百户的兵力前来查看。 不过也是,徽商总会的触角是最近才伸到徐州的,不像凤阳庐州那边都已经熟悉,自然也就没有人盘问刘毅他们的身份,但到了徐州就不一样了,总会发现的井盐矿在丰县县城以北的王庄一带,顺着官道还要走好长的距离,本来那地方就离徐州府治很远,总会目前还没有和徐州府所有的主要官员建立良好的关系,自然也就无从告诉他们有一支总会的镖师队伍要过境,所以就产生了现在的状况。 只见一个百户的兵力扎下阵势,百户和试百户还有两个总旗骑马立在队伍的最前方,两只人马相距不过十数步,那百户看见这么多上好的战马,真是垂涎欲滴,毕竟哪个武将不爱战马呢?他看见这些人都是便服打扮,但是隐隐透露着杀气,他的内心也有些紧张,毕竟徐州四战之地,常年作战,不是乱匪就是白莲教,士兵们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他大喊一声:“前方何人,这么大一支队伍过境为何不报备?”百户的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将手中的长枪指向刘毅他们,摆开了战斗队形。 戊戌在前方高声道:“大人莫要误会,我们是徽商总会雇佣的镖师,前些日子,徽商总会在徐州府北面的丰县开了个小矿,因为护卫人手不够,所以调集咱们几十个兄弟前去支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我们一路不曾扰民,也未进城,绝不是什么匪徒之人。” “是不是匪徒我怎么知道,这样吧,你们统统下马,本官要验看一番,别想着耍花招,本官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百户傲然说道。 戊戌为难的看了看队伍中央的刘毅,刘毅示意大家不要慌乱,先下马再说,反正自己到底是官军,没什么好担心的。 刘毅的队伍纷纷下马,那个百户看到这群人还算配合,不禁又是动起了歪心思,看来这群人应该不是马匪,要是马匪的话恐怕早就和他们刀兵相见了,既然如此是不是能讹上他们一笔,徽商总会最近在徐州挺有名气,徽商嘛,皖南地区的商会,这他是知道的,但是等到人家来了徐州才发现,这帮人真是有钱,军内的消息本就很难瞒住,特别又是徐州这个小府,大家谁不认识谁,听说丰县那边的驻防百户陈俊,这小子从徽商手里面捞了几百两银子,他娘的,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年才几十两银子的俸禄,陈俊何德何能,就因为正好驻防丰县,就白白得了他十年的俸禄,这什么世道,眼前这群人要真是徽商的人的话倒是能敲个大的,银子捞不着,这战马怎么也得搞个十几匹。 刘毅他们乖乖站在马边,等着官兵过来检查,这百户立刻换起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严厉的对他们说道:“你们虽然是徽商总会聘请的镖师,可是三十几个人却带了这么多马匹,赶路不用长蛇阵,还排成军中的锋矢阵,你们这样弄不是将官道全占住了吗,其他的行脚商人,过路之人还走不走了,行事嚣张,该罚!” 戊戌走过去陪着笑脸道:“大人,主要是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咱们走镖的都想挣钱但也要有命花您说是吧,排成锋矢阵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大人觉得不妥,咱们就改。这个给兄弟们喝茶。”说完从袖子里迅速掏出一张会票塞到百户的手里,百户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会票。 百户心想,看来这帮人是真有钱,就一百两,自己一个百户,分下去一人一两银子都不到,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当下心里不满,对着戊戌说道:“你就是领头的?” “小人正是。”戊戌点头哈腰道。 “来人,给我仔细检查,本官现在怀疑你们的身份。”百户一招手,立刻上来了数十个士兵,围住他们就要检查。戊戌脸上堆着笑容,右手却伸向腰间,摸到了手铳的铳柄。那个百户眼神也是犀利,阳光正好,他眼睛一瞥,看见了戊戌腰间的一抹寒光。他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士兵们听见大喝,立刻紧张的将手中兵器指着众人,而戊戌他们哗的一声也拔出了腰间的手铳,双方对峙,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一百四十四章徐州巧遇上 刘毅站在特务营战士们中间,本来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迹的,毕竟离自己的地盘越远就越应该低调,可是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这个百户贪心不足,一百两银子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年间了,魏忠贤一倒,大明的吏治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坏了,这人常年累月在贫穷的环境下生活,当然是想着法子捞钱,百户在明军当中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是底层的蝼蚁罢了,就算是到了他这一级,一个实权千总加镇抚使那也不算什么,毕竟也没有脱离一卫的建制,按照现在的饷银制度,他的年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银子,如果换做自己,一百两银子可是大半年的俸禄,可是手下还有这么多兄弟,这一百两银子确实是捉襟见肘了。 刘毅轻轻咳嗽一声,特务营的战士们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双方仍然是对峙着,这下这个百户也算是看出来了,对面这群人绝对不会是马匪,竟然人人装备手铳,这放眼大明,哪一支马匪能做到这样的装备,就是官军也不可能,如此多的火器,那该用多少两银子,还有一人双马,这在南直隶根本不可能。 其实这个百户并没有参加过东南大战,如果他参加过东南大战,他可能会联想到青弋军,虽然在南直隶军中,青弋军的名字已经非常响亮,但是在距离南京较远的徐州府,因为整个徐州府的官兵都没被征调去平定郑芝龙,所以他们不能想象新军的强大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个百户也不是傻子,他从这群人的装备可以断定,这可能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他心里已经发虚了,可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会来徐州这个地方呢,如果是这身装备,那么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从应天府过来的,联想到徽商总会在这里,难道是碰到了什么跟徽商总会熟悉的达官贵人,那可是个硬茬子。可是在这么多兄弟们面前,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收回,要不然把面子和威风丢光了,他以后还怎么带兵。 刘毅从分开的人群身边走过去,和这个百户面对面站着,百户从面前这个身上感到了巨大的威压,毕竟相当于后世一米九的身高,而此时的人平均身高才一米六而已,所以刘毅就像一个小巨人一般,而且从大战战场上下来的那种杀气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百户猛然发现,恐怕眼前这个人才是这一队精锐战士的头领,前面那个不过是个跟班而已。 刘毅对特务营的战士们说道:“把手铳都放下吧,都是自家人。”特务营的战士们训练有素,他们的信条就是对刘毅绝对服从,不问为什么,哪怕现在明知放下武器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既然刘毅开口说话了,那就必须听他的命令。哗的一声,如同一人一般,三十只手铳同时放下,这么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在场的徐州府将士们大吃一惊。 百户听到刘毅说他们是自己人,心里一惊,看来自己的猜测对了,这伙人恐怕真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百户顿时觉得无比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刘毅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要去井盐矿看看,所以对这个百户抱拳道:“这位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百户看看刘毅,发现他应该不是要耍什么花招的样子,实话说,如果刚才那边下令开火,恐怕自己今天很难活着出去了。人的动作再快还能快的过铳弹吗。 他摆摆手,士兵们也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他跟着刘毅来到了官道一边。刘毅抱拳道:“这位将军,其实我们也是大明官军,只是有任务在身,所以身穿便衣,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眼我的腰牌。”说完便将放在自己怀中的腰牌拿出,百户眼尖,还没仔细看清腰牌上的名字,其实也不用看清,明朝低级军官是木制腰牌,百户千户是铁制腰牌。卫一级的是银制腰牌。再向上就是金制腰牌和玉石腰牌了。刘毅的镇抚使腰牌正是银制,所以他一拿出来,百户只瞄了一眼。吓得双膝都酸软了。当场就要跪下请罪,刘毅一把拉住他,“任务机密,不许暴露身份,不用行此大礼,路上盘问也是你们职责所在,本将不会怪罪你们,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刘毅只是将腰牌在百户面前晃了晃,也不管百户看没看清上面的名字,然后就将腰牌重新收入了怀中,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张会票,算算应该有个三百两,递给那个百户,百户吓得双手直摆,不敢接刘毅的银子,眼前这可是指挥使司级别的高官,最少也是镇抚使,这跟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差了不知道多少级,既然是秘密任务,那么见过他们的人越少越好,大明锦衣卫东厂横行,可止小儿夜啼,整个大明一朝都是笼罩在特务机关的阴影下的,所以一旦涉及到什么机密事件,知道的人那是越少越好,生怕和厂卫产生些什么关联。百户心中害怕,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刘毅也不管他,硬是将钱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入队伍当中,百户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银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刘毅没空在这里耽误,立刻吩咐大家上马,众人整齐上马,徐州府的士兵们望望自己的百户,发现百户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其实他是在笑,只不过比哭还难看,心里想今天真是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档子事情,这万一,万一要是有个牵连,涉及到什么军中机密或者是大官的私事,被牵扯进去恐怕这脖子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驾!”马队重新启程,也不管傻站在官道边的官军,数十匹战马飞奔出去,只留下一地的烟尘。官道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百户还是在那里傻站着,面上的表情是一会哭一会笑,官军们都以为自己的头领是不是得了失心疯,那个前去报官的行脚商人屁颠屁颠跑过来,本来想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还没过来就发现刚才的马队加速从自己身边奔驰而过。这什么情况,这帮人这么嚣张吗。 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刚才报案的地方,发现上百名官军士兵傻乎乎的站在官道两旁,百户也在一边,那个商人一脸谄媚的小跑过去问道:“大人,方才我见那帮人骑马冲过去了,可是大人没有拦住,这帮贼子太嚣张了,竟然有这么多马匹。” 百户回过神来,看看眼前的商人,发现正是那个跑来报官说官道上有不明身份疑似匪贼的人的行脚商人,知府大人这才派遣自己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个硬钉子,望着手上的几百两会票,他的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行脚商人一脸谄媚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将那个商人的脸颊打的肿起来老高,然后他大叫道:“他妈的,老子托了你的福,今天运气是真好,老子要好好赏赏你,你们几个,给我打的他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是,遵命!”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走过来对着这个行脚商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是连声求饶,心里也是无比委屈,这报官还报出毛病来了,白白挨了一顿打。 在济宁府到丰县的官道上,三人三马在疾驰,正是魏忠贤三人,魏廷听觉和感觉都是灵敏,他分辨着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和地面上传来的震动的声音,他对魏忠贤说道:“义父,不对劲,好像有声音。”魏忠贤和李朝钦闻言立刻勒住马匹,对于魏廷的功夫魏忠贤是信服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做自己的第一侍卫。 魏廷仔细分辨这周围的声音,然后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用心去感知,他屏气凝神,仔细的分辨着和自然环境不一样的杂音,不能不说魏廷果然是一个武林高手,这样的本事在旁人看来都觉得不可思。魏忠贤和李朝钦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魏廷站起身道:“义父快走,后面定有追兵,从声音上去分辨的话人数还不少...” 一百四十五章徐州巧遇中 几人立刻翻身上马,继续赶路。但是魏廷的判断没有错,就在他们身后数里,罗孟然带领的追击队伍正在加紧赶路,马上就要到南直隶境内了,罗孟然三兄弟更是心急如焚。 追击的队伍在路过济南驿站的时候发现驿站的几个驿卒全部被杀,细心地陈文靖判断出杀人的手法和魏忠贤的卫士很像,不是军中的功夫,也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功夫,一定是江湖人士所为,他们又检查了一下驿站,发现少了几匹驿马,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刚死没多久,说明魏阉离他们不远了,队伍立刻前进追击。 没有人说话,数十名骑士面色如水,猛然陈文靖喊道:“大哥,马蹄印!”陈文靖指着官道说道,大明的军马和驿马马蹄铁的样式不一样,军马的马蹄铁因为要适应各种环境,所以一般会在马蹄铁上左右各刻出一条排水槽起到防滑的作用,但是驿马都是走官道的,所以不需要这种排水槽,从马蹄铁的印记来观察的话,有经验的老兵很快就能分辨出来,更不要说陈文靖这种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高手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是实心的马蹄印,而且从深浅来判断,是新痕,对方距离自己不会超过十里,看来就在前方了,罗孟然精神大振,锦衣卫马队猛然提速,呼啸着冲了过去。 魏忠贤三人紧赶慢赶终于突破了山东和南直隶的边界,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丰县界三个字,终于进入南直隶了,只要能进入徐州府,他们就安全了,徐州府府城内有他们的联络点,有几十个好手,阻截追兵应该是没问题,但是魏廷的心里却是隐隐担心,驿马不比战马,因为这时大明的驿站并不像几年后大规模裁撤,所以每一府都有驿站,特别是江南地区驿站还是比较完备的,像是东南大捷这种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都是换马不换人,直奔京师,所以每到一个驿站就能换马,驿马自然不需要太强的持久力,胯下的驿马因为快到徐州府了,也是强弩之末,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魏廷能感觉到胯下的马匹喘着粗气,速度很明显有放慢的趋势,他不禁心下大急,追兵就在自己身后,他急忙挥鞭猛抽马屁股,驿马吃痛,加快了速度,魏忠贤和李朝钦同样是这样动作。 刘毅他们一大股马队也是在官道上疾驰,刚才跟百户理论耽误了时间,所以他们也是加快了速度。前方探路的戊戌回报道:“将军,前方二十里就是王庄地界了,等下我们要离开官道,从小路插进去,看地图,井盐矿里官道还有一点距离。” “好,加快速度!”刘毅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傍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天本来天黑的就早,因为徐州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在官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或是行脚商人了,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官道上走夜路,除了军队恐怕没人敢试试,毕竟万一碰到了匪贼截杀,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刘毅他们虽然排列这锋矢阵占住了整幅路面但是因为没有行人,所以众人一路畅通无阻,只能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 魏忠贤他们转过一个路口,魏廷的听觉极好,他已经听见身后有马队追击的声音,“义父,他们追上来了,此处到徐州还有些距离,咱们要加快马速。”魏忠贤点头狠抽战马。 锦衣卫们同样转过路口,陈文靖发现,前面一里多地的地方有几人几马正在奔驰,陈文靖兴奋道:“大哥,一定是他们,很近了,快追。”罗孟然同样看到了这几个人,不用想,大晚上的在前面狂奔,就算不是魏忠贤也断断不是好人。 “休走!”“休走!”锦衣卫们大喊道,魏忠贤在前面听了魂飞魄散,可是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他咬牙坚持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本来还隔着一二里地,锦衣卫的战马转瞬即到,眼看着恐怕只剩下一百多步了,锦衣卫的力士们纷纷端起精钢小弩,罗孟然大呼道:“不许放箭,抓活的!”锦衣卫们只能收起弩箭,拔出了绣春刀。八十步了,魏廷咬牙对魏忠贤大喊一声:“义父保重!”立刻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魏忠贤平日里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是在这种危机关头,眼看自小跟着自己的魏廷返身,单枪匹马迎战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魏忠贤就是畜生也不禁悲呼一声:“好孩儿!”李朝钦立刻提醒道:“厂公快走,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魏廷孤身一人为了给魏忠贤争取时间,迎向了罗孟然他们,罗孟然战刀一指,“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杀,杀了他!”“杀!”雪亮的绣春刀挥舞着一片寒光,片刻功夫,魏廷就杀进了人群之中,血花飞舞,只一个照面,魏廷手中剑就以看不见的速度劈翻了两个锦衣卫,围住他的锦衣卫纷纷出刀,魏廷都巧妙的格挡开来。罗孟然大急,“二弟,宰了他,剩下的人跟我走!”罗孟然准备留下高良月的一队人马干掉魏廷,自己继续追击,刚一拨转马头,锦衣卫们还没奔出去,就听唏律律一声马嘶,原来魏廷袖中的精钢小弩突然射出,将打头的两个锦衣卫战马射翻,马上的锦衣卫被甩了出去。魏廷施展轻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提剑直扑罗孟然,他已经看出来,这队锦衣卫的老大是眼前这个黑脸汉子。 罗孟然立刻举刀相迎,当的一声,二人都被巨力震开,同时心想,“好大的力气!”魏廷正准备再出第二剑,耳边却传来了破空之声,一声暴喝:“狗贼受死!”高良月高举勇字刃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借助马背的蹬踏力量,蹦起老高,双手举刀就是劈了下来,没想到魏廷轻功了得,竟然将剑尖抵在一个锦衣卫的肩膀上,借助这么点力量向后撤出一步,高良月势大力沉的一击竟然落空。 “二哥,我来助你!”那边陈文靖也是加入了战团,三个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高手围住了魏廷轮番出招,这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他们看着对方的动作就像慢动作一样,一招一式看的很清楚,可是在外围的锦衣卫又帮不上忙,只是看到眼前寒光不断闪现。魏廷置之死地的情况下激发了潜能,在三大高手的截击之下,竟然能打个平分秋色,但是周围的锦衣卫也不是傻子,终于给他们逮住了机会,一个锦衣卫抽冷子出刀,割伤了魏廷的大腿,魏廷吃痛,身形就慢了一步,一下被陈文靖刺中了肩膀,手中的长剑脱手,他后撤两步,化掌为刀,一下将刚才偷袭他的锦衣卫的颈骨劈断,那个锦衣卫闷哼一声,栽落马下。但是围着他的锦衣卫人数实在太多,根本冲不出包围圈,更多的锦衣卫抽冷子进行攻击,魏廷本来就受了伤,身形就要迟滞不少,手中兵器也是丢失,瞬间身上就受了十几处刀伤,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他半跪在地上,抬眼望着罗孟然。 罗孟然冷笑一声道:“你是个高手,如若在平常我还会劝你投效锦衣卫,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既为阉党,助纣为虐,又在这里拖延我们的时间,那便留你不得了,杀了吧,我们赶路!” “得令!”几个锦衣卫上前就要结果魏廷的性命。 没想到魏廷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依然在积聚最后的力气,他暗暗运气,当几个锦衣卫靠近之后,他暴喝一声,一跃而起,一脚飞踹将当头一个锦衣卫踢飞数步远,筋骨尽断而死,然后他身形不停,直扑罗孟然,右手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柄短匕首,原来他的右手袖子还藏有最后一件防身武器,魏廷本就轻功极好,最后一击更是充满力量,瞬间就到了罗孟然面前,罗孟然本能的抬刀格挡,可是大刀对匕首肯定慢了一拍,只见匕首一下刺进了罗孟然前胸,魏廷大喜,终于得手了,可是没想到匕首刺进去之后猛地顿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原来高良月早就提防着魏廷,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手,勇字刃插进了魏廷胸膛,即便是魏廷身着上好的内软甲,也根本无法阻挡大明十四势的威力,罗孟然趁这一刻,提刀一削,将魏廷的手臂齐根斩断。一时间鲜血喷涌,而魏廷的匕首虽然扎进罗孟然的身体,但并未致命,罗孟然凶悍的将匕首拔出。死死的盯着魏廷。魏廷左手抓住勇字刃,的嘴边浮现出一丝惨笑。 下一刻魏廷发出惊天的嚎叫,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给我追!”罗孟然捂住伤口下令道,骑兵轰隆隆踏过魏廷的尸体,将他踩成了一滩肉泥。。。 一百四十六章徐州巧遇下 魏廷用性命换来了宝贵的一刻钟,趁着这个机会,魏忠贤又向前逃出了十几里,罗孟然暗骂一声:“呸,他妈的混蛋,竟然耽误了老子这么长时间。” “都给我追,不要留马力了,全速追,务必在他们进入徐州府前截住魏阉!”罗孟然也担心魏忠贤在徐州府内有人接应,如果那样的话就功亏一篑了,众人咬牙追赶,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又追上了魏忠贤。 李朝钦大惊失色,“厂公,他们太快了!”魏忠贤头也不回,他看到路边有个界碑,上面写着丰县王庄,现在还没出丰县,魏忠贤对徐州地理还是比较熟悉的,他有个喜好,就是记住南直隶的所有窝点,经常调整,以便能更好的护卫他的财产,所以他知道,丰县离徐州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他们是到不了府城了。 猛然李朝钦结巴道:“厂公,前,前面。。。”魏忠贤抬头看去,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他们前方不到一里的地方,竟然也有一支马队冲过来,还排成了三角形。魏忠贤以为前面也有锦衣卫堵截。他大呼一声:“吾命休矣!” 前方的马队正是刘毅他们,只见他们正在往王庄的方向疾驰,天色已经很暗了,他们要加紧赶路,忽然队伍最前面的戊戌发现了前面的异样。前方竟然有两人两马向他们队伍的方向疾驰,而在这两人身后,烟尘滚滚,好似有大队的骑兵在追赶这二人。戊戌立刻示警,徐州这地方果然是不太平,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大队的骑兵肯定不会是善类。刘毅也已经发现了前面的情况,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特务营的战士们拔出手铳,快速列成三排,十个人一排,标准的三段击模式。刘毅也是拔出腰间手铳,右手提着神威烈水枪,目光炯炯的注视前方。 罗孟然他们离魏忠贤已经只有二三十步远了,猛地他们也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支骑兵列阵,罗孟然暗道一声不妙,看来魏阉的接应部队到了,他不禁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对着高良月和陈文靖说道:“二弟三弟,射他们的马!”高良月和陈文靖同时端起精钢弩,瞄准了李朝钦和魏忠贤马匹的后马腿,咔咔两声,两支精钢箭支射出,准确的命中二人胯下的马匹。马匹翻滚在地,将李朝钦和魏忠贤掀下马来,魏忠贤闷哼一声,滚入了官道边的草丛之中,想站却站不起来,想必应该是腿骨断了,而另一边的李朝钦一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昏迷不醒。既然锦衣卫这么快追上来,魏廷恐怕凶多吉少了,魏忠贤心中一阵悲凉。 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等死,既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就是他魏忠贤的命数到了,回想自己风光的那些年,感叹人生真是如白驹过隙啊。不过他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来临,他只听到了耳边嘈杂的喊杀声。锦衣卫在罗孟然的命令下向刘毅的特务营发起了突击。 “准备放箭!”罗孟然高声命令道。 刘毅看到前方的马队放出弩箭射翻了前面两人的马匹,看来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竟然还装备着军弩,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穿军队的衣服,难道是哪支哗变的队伍或者是实力较强的乱匪,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刘毅思考了,大队骑兵已经朝他们杀了过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刘毅握紧手中的手铳“他娘的,人数比我们多啊,又是一场恶战。” 双方距离三十步,正是精钢短弩的最佳射程,刘毅的手铳也是在有效射程内。双方的主官几乎同时发出喊声“射!”双方的弩箭和火铳立刻发射而出,砰砰砰砰,一片爆豆的响声,烟雾弥漫,刘毅特务营的战士都是内衬了精钢锁子甲,弩箭穿透了铠甲,但是除非命中要害部位,否则并不能形成致命杀伤,戊戌的左肩中了一件,他一声不吭将箭支拔出,抬手便是开铳,一个锦衣卫栽落马下。手铳跟弩箭就不一样了,手铳即便是命中四肢也会让对方立刻失去战斗力,双方一阵对射,刘毅这边人少,阵型比较稀疏,而且马上放弩箭需要极高的技巧,一般只有边军才有这个本事,但是锦衣卫虽然手上功夫过硬,可是这马上射箭的功夫就要差了不少,这边六十支弩箭只给刘毅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亡,受伤的除了一人重伤之外,剩下的并没有马上失去战斗力,这样算上刘毅自己还有二十个人能战。而锦衣卫这边挨了六十杆手铳的打击,瞬间栽落了一半人,即便是受伤,也失去了战斗力。 三十对二十,未必不能一战,刘毅虎吼一声提上神威烈水枪就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喊道:“袖里箭,射!”嗖嗖嗖,几十只小箭射出,也顾不上仔细瞄准,只要射出便可,一轮小短箭又是放倒了十几人,对面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双方激烈的碰撞到了一起,锦衣卫三兄弟各自对上一个特务营的战士,几个回合下来将特务营的战士砍下马来,刘毅一杆神威烈水枪使的出神入化,一招旋风破道,却是师傅程冲斗教他的绝技,将大枪舞得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般,旋风一样杀入敌阵,锦衣卫哪见过这种打法,纷纷被扫落下马,紧接着他又是一个青龙落地,将一个被扫下马的锦衣卫一枪扎死,地上的锦衣卫发出一声惨叫,当场毙命。这边罗孟然高良月和陈文靖看见了,立刻拍马来战,刘毅身后戊戌甲午二人也是出击,三对三,几人战在了一起。刘毅的对手是高良月,只见一个是神威烈水枪,一个是大明十四势,都是神兵利器,两人战在一起,高良月本想用勇字刃劈断刘毅的长枪,这一招他屡试不爽。 没想到他一刀劈下,当的一声,勇字刃竟然被弹开了,当下高良月心中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用的大枪也是一件宝器。双方反复交手,而甲午对上了罗孟然,罗孟然刀法灵活,甲午力大无穷但是身形略显笨重,几个回合下来,身上被罗孟然砍伤多处,而陈文靖对上了戊戌,戊戌本就矮小,他是靠着灵活取胜,可是刚才受了伤,这么一来灵活性就差了很多,对上陈文靖也是颇为吃力。刘毅心中暗暗着急。猛地使出一招金簪拨灯,将高良月手中勇字刃挑开,借着飞龙驹的马力跳到了陈文靖身前,分心便刺,陈文靖正和戊戌对战,冷不丁斜刺里冲出一人,他没办法防备,刘毅马到枪到,一枪扎在陈文靖胸口将他挑落下马。 高良月和罗孟然二人看到,目眦欲裂,同时发一声喊:“三弟!”罗孟然一招逼退甲午,挥刀来战刘毅,高良月也从后面包抄过来。刘毅并不慌张,使出戚家枪法中的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一套眼花缭乱的招数使出来竟然将二人笼罩在一片枪花之中,刘毅猛然的爆发让他们根本无法招架。那边的双方战士的战斗也是呈现出了白热化的趋势,双方的战斗力差不多,可是特务营的战士们胜在马力,毕竟他们是不断换马,而锦衣卫那边没换马还进行了长途奔袭,马力早已经透支,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可能颠覆最后的结果。 果然特务营的战士明显占了上风,锦衣卫的马匹动作总是慢一拍,辗转挪腾跟不上特务营的节奏,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纷纷挑落下马。最终剩下十个特务营的战士包围了高良月和罗孟然。罗孟然回头看看,自己的人马竟然全部被干掉了,剩下没死的也是在地上哀嚎。眼前这支人马明明比自己人少,但是现在竟然局势逆转,虽然他们人人带伤,但还有一战之力,特别是为首这个使大枪的人,竟然武功如此出神入化。 他们自然想不到,刘毅可是大明武学第一人程冲斗的关门亲传弟子,又经过数年的苦练,战斗力比他们强的多是很正常的事情。 眼见他们二人被团团围住,刘毅大铁枪一指,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看到刘毅还年轻,罗孟然不禁冷笑一声道:“小子,说出来恐怕你要吓死,竟敢挡我们的道,恐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不说就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我不管你们是乱匪还是乱军,就是皇帝亲军来了,你们无缘无故杀我将士,就休想活着回去,我要将你们正法给将士们报仇。” 特务营的战士们心下感动,纷纷抱拳道:“将军!将军!”罗孟然听到士兵们这么喊,心里一动开口道:“你是官兵?” 一百四十七章绝密方案 “不错,正是,可是你既然猜出我们的身份,恐怕你只能死了!”说完,刘毅一枪刺出,高良月猛地格挡,几人又是杀做一团,特务营的战士们也是扑上缠住他们,一番拼斗下来,罗孟然劈死两个战士,自己身上也是多处受伤。高良月被刘毅一枪刺中大腿,滚落马下,勇字刃也掉出去老远,他大声喊道:“混蛋,我们是锦衣卫!” 特务营的战士们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身形一顿,毕竟锦衣卫三个字在大明还是有比较独特的威慑力的,可是刘毅毫不在意,“我说过了,哪怕你是皇帝亲军,敢犯我青弋军者,死!”他毫不留情一枪刺出,当场结果了高良月的性命。 三弟惨死,眼见二弟也被这个人杀死,罗孟然就要发狂了,他猛然提刀扑向刘毅,戊戌甲午也是同时出刀架住了罗孟然,剩下的战士们一起刺出手上兵器,罗孟然狂喷鲜血,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哪来的这么一支官兵,魏阉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吗,连升三级终究还是梦,可惜了两个兄弟。” 刘毅走过去捡起了高良月丢掉的勇字刃,将自己的雁翎刀解下,挂上了勇字刃。真是一把好刀,削铁如泥,能和神威烈水枪打成平局的,肯定是不世的宝刀。 又走到罗孟然的尸体旁边,看着罗孟然死不瞑目的样子,他只是用枪尖挑开了罗孟然的衣物,发现里面真的有一层软罩甲,那边戊戌他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将军,您看!”戊戌双手递过来一个军牌,上面赫然写着,锦衣卫总旗陈文靖几个字。还真是锦衣卫,陆陆续续的特务营的战士们,也从其他的尸体上发现了锦衣卫的军牌,受伤没死的几个锦衣卫还在哀嚎。刘毅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既然这么多锦衣卫追杀那两个人,说明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说白了肯定是朝廷的要犯,要不然断断不会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锦衣卫缉捕。 他立刻命令战士们去寻找那两人的下落,战斗之前这两人被射翻,滚落到草丛里,刚才战斗这么激烈,也没关注这两个人,不要跑了才好。 草丛里李朝钦依然昏迷着,但是魏忠贤却是面露惊异之色,这伙人什么来头,太强了,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伙人既不是追兵也不是他魏忠贤安置在南直隶的人马,他的人马什么水平他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而且战斗力如此之强,干掉了两倍于自己的锦衣卫,自己还能有十个人活下来,特别为首的那个人武艺极为高强,三个南镇抚司的高手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隐隐的这个人的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魏忠贤拼命回忆着,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李朝钦悠悠转醒,哼了两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刘毅和剩下的特务营战士打着火把搜寻,突然听到了李朝钦的哼哼声,几人立刻朝这个方向赶来,果然发现了睡在草丛中的李朝钦,只见他的额头满是鲜血,看来伤的不轻,不远的地方就是摔断了腿的魏忠贤,甲午发现了他,立刻呼唤道:“将军!” 刘毅闻声走了过去,看到了睡在地上的李朝钦,戊戌已经过去将他扶起,然后他自己抓着火把凑到魏忠贤身前,魏忠贤正好也在抬头看他,两人一个照面同时惊呼道:“是你!” 原来魏忠贤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虽然刘毅不过是个中下级军官,但是当日可是圣上亲自赐旗,所以魏忠贤印象很深刻,至于刘毅那就更不用说了,权倾天下的九千岁魏公公刘毅要是记不住他的脸,那不是傻子吗。 两人看到对方同时惊呼,引起了特务营战士们的注意。戊戌心想,难道将军和这个老头认识?看两人的样子分明是以前在哪里见过,难道这次歪打正着救了将军的熟人? 电光火石之间刘毅回想到了在陆军学院上课的时候跟教授讨论的种种明朝野史,教授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魏忠贤根本没有自缢,而是用别人的尸体假冒自己,自己拿着藏在江南的秘密财产,东渡海外,有人说日本,有人说南洋,他到那里去当富家翁,逍遥快活去了。难道这种说法是真的,历史上魏忠贤应该在阜城自缢身亡,那可是北直隶的境内,没想到竟然在南直隶的地界上碰到了他,看来野史也并不全是假的,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刘毅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秘密财产,东渡海外。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眼中透露着精光。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绝密的方案。 他将戊戌和甲午二人唤来,吩咐了一番,戊戌立刻打马直奔王庄而去,甲午走到几个受伤未死的锦衣卫跟前,举起手中战刀。几声惨叫响彻在静谧的夜空之下,一切很快恢复了平静,刘毅吩咐左右将魏忠贤和李朝钦扶起,发现魏忠贤的左腿断了,小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刘毅过去用在程冲斗那里学习的接骨之术咔嚓一声将魏忠贤的骨头扶正,魏忠贤也是狠人竟然哼都没哼一声,随后刘毅又找来几个短树枝,用绳子将树枝固定在魏忠贤的小腿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夹板。 士兵们继续打扫战场,不一会戊戌引着数十名镖师前来,原来戊戌拿了刘毅的令箭飞马前去王庄井盐矿,将徽商总会的镖师调集了一批过来,他只是说他们在官道上遇到了马匪,对方人数众多,一番厮杀之后歼灭了这支马匪,现在需要人支援。镖师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这些人都是知道刘毅的大名的,也知道阮东主和青弋军刘将军是至交,总会的商业事务多少都有军队的参与,为首的镖师队正不敢怠慢,立刻招呼大家前来。 等他们到了才发现,战斗确实早已经结束,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死人死马横七竖八的躺在官道上,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人站在官道中央,镖师队正急忙过去建立,刘毅一看,这个镖师队正自己竟然认识,正是总会当时开发两淮煤矿的时候派出去探路的第一批队伍中的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这张脸很熟悉。 队正对刘毅说道:“将军,小人李环,参见将军!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唔!这些马匪死有余辜,但是我们也蒙受了巨大损失,这样吧,让你们的人把马匪的尸体都拉到井盐矿上,埋在矿山附近,打扫一下官道,安置一下我们受伤的弟兄。我这次过来是秘密出行,我想阮东主可能也对你们有所交代,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就按我说的做吧,死人死马都埋了,我们的弟兄火化后,我会将他们的骨灰和军牌带走。”刘毅有些沉重的说到,特务营的战士都是自己的私兵,没想到在这里蒙受了巨大损失,让他很心痛。 按照刘毅的命令,镖师们很快动作起来开始清理战场,工程量比较巨大,刘毅除了让受伤的几个兄弟先去矿上休息并且让甲午押着魏忠贤和李朝钦也同去以外,他亲自留在这里监督镖师的行动,务必在天亮前将战场打扫完毕,尽量不留下痕迹,以防朝廷追查。 在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镖师们从矿上赶来了马车,将一大堆的尸体拉走掩埋,数十名镖师辛苦作业一整晚,刘毅将随身携带的五百两会票全部分发下去,以李环为首的镖师们感恩戴德一番,终于是漂亮的将活干完了,官道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流的血太多,一时无法打扫干净,很多血迹都已经渗入到地下,将官道上染色的斑斑驳驳,很多地方的土都变成了暗红色。刘毅看看,也只能这样了,这些土在行人马车碾压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完全消失痕迹,相信等到朝廷追查的时候,这里已经发现不了任何踪迹了。 刘毅不知道的是,骆养性接到报告之后正带人火速赶往阜城南关客栈,他绝对想不到的是,真正的生死大战竟然会发生在和阜城县风马牛不相及的南直隶丰县。等到他顺着线索想往下查的时候已经是没有任何踪迹了。他根本查不出他手下的这些得力干将究竟去了哪里,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些人一定是被人干掉了,要不不会这么久没回音的。 一百四十八章盐矿论道 过了晌午,刘毅和特务营的战士们经过休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跟锦衣卫一场恶战,自己这边三十个人阵亡了二十个,还有三个重伤。刘毅已经想好,回去之后要重重抚恤这些将士,他们和青弋军的正兵不一样,他们是没有编制的,暂时属于不能见光的队伍,即便是立下大功也不能得到朝廷的封赏,所以刘毅对他们是怀着歉疚之情的,更何况这一次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刘毅也是心痛至极,但是作为一军主帅,他不能表现出来。 甲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进来,“将军,趁热吃点东西吧,弟兄们都吃过了,是矿上的伙房做的,猪肉刀削面,可香了。”刘毅看到甲午一脸真诚的样子,也难为他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跟勤务兵一样端茶倒水。 “放这里吧,甲午,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吃饭了吗?”刘毅问道。 甲午明白他是问昨晚救回来的两个人的现在怎么样了,为了保密起见,刘毅并没有告诉士兵们魏忠贤的身份,他不想将这个事情扩大化。甲午瓮声回答道:“那两个老头好生无礼,送面给他们吃他们看也不看,也不说话。”刘毅点点头表示明白,甲午便退下了。 打了一仗看到热气腾腾的面确实感觉到腹中饥饿了,刘毅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前的面条给消灭光了,临了还把面汤都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吃完打了个饱嗝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不少,刘毅脱下穿在身上的内甲,感觉浑身轻松,矿上条件还比较艰苦,毕竟是刚开的井盐矿,设施还不完善,也没有地方洗澡,身上的血污暂时是无法去除了,刘毅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魏忠贤,毕竟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这要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刘毅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官和九千岁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根本没可比性。 刘毅穿着布衣踱步到关押魏忠贤二人的屋子门口,推门进去了。屋内的光线还比较充足,刘毅特地让甲午他们把魏忠贤二人带到有光线比较好的屋子里,毕竟是九千岁,自己也要客气一些,这样待会问话的时候才比较方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毅大步跨了进去,只见屋内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一坐一卧。李朝钦伤到了头部,是被戊戌他们抬回来的,目前只能是卧床休养,而魏忠贤没有大碍,只是摔断了小腿,虽然现在无法站立,但是可以坐在椅子上,刘毅用树枝做了个简单的拐杖给魏忠贤拄着,方便他活动。 魏忠贤看到刘毅进来,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刘毅看到他这幅模样也只是笑笑,并不急着说话,片刻,甲午按照刘毅的吩咐,重新端来两碗面条,刘毅亲自接过来放在屋子中的桌案上,开口道:“厂公,还请用一些饭食吧,条件粗陋,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厂公担待则个。” 魏忠贤听到刘毅跟他说话了,这才不咸不淡的道:“有劳刘大人费心了,不知刘大人是安的什么心,你一个好好地安庆卫镇抚使怎么出现在徐州府的地界上,你可别跟咱家说你是来散心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咱家在这里,正好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这恐怕不是巧合吧,没错,咱家现在是失势了,可是刘大人,咱家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你别忘了,咱家终究还是一只老虎,而且还是一只没有被拔掉全部牙齿的老虎。” “嘿嘿。”刘毅笑笑道,“厂公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呢,那些威胁刘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今局势就是这个样子,刘某虽然年轻可是也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厂公现在在我刘毅这里,如果我刘毅有心杀你去向朝廷请功,恐怕厂公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床上的李朝钦蠕动着嘴唇,用蚊子哼哼的声音斥责刘毅道:“你放肆!” 刘毅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又指指桌子上的面,“厂公,还是用一些吧,饿坏了肚子不好,厂公放心,既然我刘毅没有第一时间把你交出去,那我就没安把您交给朝廷请功的心思,那群锦衣卫全部被我干掉了,没有人知道厂公在这里,至少在我这里厂公是安全的。至于厂公问的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好意思,还真的就是巧合,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徐州丰县王庄井盐矿,这是咱们皖地的徽商总会发现的大盐矿,我的青弋新军早就和商人有合作,在这盐矿中也是占了股份的,贩盐的钱会有一半成为我的军费。” 然后刘毅不等魏忠贤答话,转身就要出门。身后却传来了魏忠贤尖细的声音:“等等,刘大人。” 刘毅回头道:“不知厂公有何见教?” 魏忠贤轻咳一声道:“刘大人,崇祯小儿不明事理,咱家懒得和他废话,整倒了咱家,按照大明现在的局势,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先帝如果在也断断不会这个样子,可恨崇祯小儿,为了杀咱家竟然连累了先帝。” 刘毅慢慢品味着魏忠贤这句话里的意思,猛然他一个激灵,难道说天启皇帝的死和崇祯有关?魏忠贤刚才是什么意思,崇祯要杀他却连累了先帝。刘毅猛地想到了野史中的一个说法,那就是崇祯刺杀了天启,想要改朝换代诛灭阉党,如果按照魏忠贤的说法,那么这个事实恐怕要稍微改一改,崇祯为了诛灭阉党发起刺杀行动,不幸误伤了天启才对。一定是这样,魏忠贤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没必要骗人。 刘毅带着心中巨大的震惊,坐下来,想听听魏忠贤的说法。魏忠贤反问道:“刘大人,你私自联合商人开采盐矿,咱家问你,你可有上缴赋税。” 刘毅回答道:“不曾,不仅如此,刘毅名下各种矿山,大约只有一半交税,剩下一半都被隐匿,这些多出来的钱全部被充作了新军军费。”其实来自后世的刘毅对于魏忠贤这个人是谈不上反感的,反而更多的是好奇,虽然魏忠贤干了很多坏事,但也做了很多好事,比如他不计较党派能任用孙承宗,熊廷弼甚至是袁崇焕等人守住了边门,这就是一大善事,每年千万两白银的辽饷也是魏忠贤撑着才能正常输送,魏忠贤倒台之后崇祯就再也没有筹集到千万两白银一年的辽饷,导致了崇祯年间清兵五次入关。 所以既然魏忠贤这个大明的九千岁有兴趣和刘毅聊聊,刘毅当然是乐于奉陪,现在的魏忠贤心态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总是忙着各种明争暗斗,现在经过了生死的厮杀,他对很多事情看淡了许多,眼前这个年轻将军说起来从先帝开始就多次听过他的名字,后来终于是见面,也算半个熟人,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一个李朝钦还不能动弹,魏忠贤看到刘毅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和他攀谈两句。 “刘大人,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不仅是你,包括东林党,清流,还有很多军将都像你这般隐匿资产,不交赋税,导致国库空虚,咱家力主熹宗收取盐税,矿税,商税,虽说咱家的人包括咱家自己是贪墨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都是充作了我大明的经费,咱家在民间一直被称作阉党,可是这些升斗小民哪里知道,大明如果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咱家做事总是有一个度,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要保我大明的疆土,而这些上台的清流,东林党不一样,他们是一群纸上谈兵没有原则之人,咱家相信十年之后,不,五年之后,大明恐怕是国将不国,外忧内患,大厦将倾喽。”魏忠贤轻声说道,既像对刘毅说话,又像自己在自言自语,刘毅望了望魏忠贤,发现不似作伪。 刘毅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道:“厂公,从我刘毅个人的角度去看,你说的对,东林那帮人实在是不堪用,一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果有机会,我刘毅不介意把他们全部从我大明抹去,省的浪费我大明的粮食。而厂公所作所为是有很多错处,但是总体的方向是好的,最起码对外死死的压制住关外建虏,对内征收大商人的赋税,减少小民的压力,可是厂公,你错就错在忽视了舆论的力量,忽视了悠悠众口。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厂公手下的这帮人,败类也是不少,跟东林党比起来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便是厂公自己其实也是满手鲜血。” 魏忠贤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毅,全天下都在说阉党怎么怎么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镇抚使竟然能客观分析自己的做法,而且并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十恶不赦。他不禁坐直了身子,想听听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高论。 一百四十九章人间蒸发 “厂公,怎么说呢,我刘毅既不认为你是个好人,但也不认为你是个坏人,我刘毅的信条是,功是功,过是过,但功过绝对不可能相抵,打个简单比方,你生了个孩子,又把他掐死,最后还是有罪的。厂公你的所做所为我不否认很多都是利国利民的政策,可是那只是你私心的附带产品,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实施这些政策本质的目的不是为了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而是去保卫你屁股下面那张位子,可是厂公,你忘了一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只不过是皇上的家奴,却妄想骑到全天下人的头上去,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为什么败的这么快,为什么败的这么彻底,本质还是因为皇权,失去了皇权的支持,恕我直言,厂公你连个屁都不是,更别说这天下是君民士大夫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忠贤就跟疯了一样坐在椅子上狂笑起来,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笑的根本不能自制,本来阉人的嗓音就尖细,魏忠贤这么一笑,就跟公鸡被捏住了脖子,想要打鸣却打不出来的声音一样,连坐在一边的刘毅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魏忠贤渐渐停止了笑声,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滴,一番狂笑让他咳嗽不止,他一边擦泪一边咳嗽,好一会才彻底停下来。 “不知厂公为何而笑?”刘毅问道。 “咱家笑这世事如棋,一个小小的镇抚使竟然看透了朝堂上那么多尸位素餐的人都没看透的东西,世人都以为咱家是十恶不赦之人,唯有你一语道破天机,不错咱家是希望保住自己身下的位子,但终究咱家只是先帝的奴才,咱家也不希望先帝的基业毁于一旦,世人都以为先帝是个只会做木工的傻子皇帝,既然你刘大人看的这么明白,想必你心里是有数的。” “不错,先帝绝不是什么傻子皇帝,相反,大明积重难返,早在万历皇帝时期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天启皇帝在位不过短短七年时间,党争从万历朝延续下来,先帝没办法一招破之,只能扶持厂公成立阉党,让朝中清流,阉党,东林三足鼎立,互相制衡,这正是高明的帝王之术,钝刀子割肉不觉得疼,我想先帝肯定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将三党全部削弱,最终维持大明君臣的平衡,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否则厂公在坐几年高位,将辽饷给的足足的,平了建虏的外患,先帝再对内出手整治,我大明至少还有五十年以上国运。”刘毅接着魏忠贤的话道。 魏忠贤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不顾他的左腿折断,扔掉拐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北而拜,“先帝爷,您听见了吗?先帝爷,您听见了吗?我大明并非无人,我大明并非无人哪!”说完魏忠贤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破了。 刘毅过去将魏忠贤扶起,“厂公,我刘毅虽然年轻,但志愿就是还海内清平,用戚帅的话说就是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我大明积重难返,外忧内患,老百姓生活困顿,朝中牛鬼蛇神林立,刘毅不才,愿提三尺长刀,管他是阉党,东林,清流,只要是为了私利挖空我大明的,只要是让百姓受苦家破人亡的。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毅愿用那三尺长刀,杀他个尸山血海,我青弋军全体将士愿意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在那修罗场中证菩提!” 刘毅走出了房门,身后传来了哧溜的吃面声音,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咱家吃遍了山珍海味,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刀削面了,老李咱家扶你起来,你尝尝,这跟咱们那年输了钱,被人家从赌场打出去,在京师街头吃的那个霸王餐味道一样,也是这样的刀削面,咱们被那下面的老头提着扁担追了三条街,你还记得不。” 话说骆养性带人赶到阜城旅店之后,留下的那个小旗官便将那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对骆养性说了,并且言明三位总旗已经前去抓捕余党,并将罗孟然交给他的玉扳指呈给了骆养性,骆养性翻看一会,果然是先帝御赐给魏忠贤的信物。这个不会有假。骆养性又去到二楼去看魏忠贤的尸体,二楼现场已经被锦衣卫封锁,尸体并没有被破坏,骆养性独自进去,蹲在焦尸旁边查看,本身骆养性自己既然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子,虽然很大一方面是他老子的原因,可是他自己从小就在老头子的影响下耳濡目染,倒是也学了一身侦缉查案的功夫,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仔细检查这具尸体,直觉告诉他这具尸体有问题,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看了一会,猛然瞳孔一缩,心跳加快,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这具尸体竟然不是魏阉,他的判断和当时的陈文靖一样的,牙齿,脊椎都不对,不可能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的,这分明是一个年轻人,这怎么回事,难道罗孟然他们抗旨不遵,私自放了魏忠贤?不可能,他们有那么大胆子吗?魏忠贤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就算是金银贿赂,让他们几人隐姓埋名找地方躲起来,那这么多钱还有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小旗官说罗孟然他们带了一个总旗的人去抓捕余党,等等,什么余党要动用一个总旗的人去抓,他们三不能留一个人下来吗,为什么要全部出动。外面的尸体有一百多具,魏阉出城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人。 骆养性的脑袋飞速转动,分析着一切的可能性,难道说,那只有一种可能性最大,他们一定也是发现这具尸体不是魏忠贤,魏忠贤肯定是使出了瞒天过海之计,他们去追真正的魏忠贤去了,可是他们往哪个方向去追了?走的是哪条路?他们将魏忠贤的信物和一具假尸体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片刻,骆养性转过弯了,“哼,几个人倒是好计策,自己去抓魏忠贤,抓到了自然万事大吉,抓不到还能有这个假尸体和真信物作掩护,就说自己一时不查,魏忠贤瞒天过海,自己也不至于狠狠怪罪他们,真是两边都不吃亏啊。”骆养性冷哼一声,将自己带来的锦衣卫调集起来,将这具尸体和信物妥善保管后起运京师,他也猜测魏忠贤应该是往南去了,毕竟魏忠贤在江南藏有财产的传闻骆养性也听过,他吩咐锦衣卫分作数队,沿着阜城县去往江南的四条官道同时追查,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同时自己就在这里等几天,要是三兄弟得手了一定会过来向自己复命。 手下的锦衣卫立刻分成四队,打马追查过去。可是数天过去了,四队锦衣卫打探了几天,只有一路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顺着追查下去,一直过了徐州府,可是过了徐州府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大队马队过境的消息,他们试着往前继续打探,但是线索中断,根本无从查起,骆养性在旅店等了七天时间,足足七天只是接到了其他几路锦衣卫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的汇报,他心如死灰,不用想,罗孟然他们一定是失败了。六十多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是自己怎么办,难道告诉皇上自己的任务失败了,那指挥使的位子还有自己的份吗? 不,绝对不行!骆养性一咬牙,索性就将这个弥天大谎撒下去,就跟皇帝报告说魏忠贤畏罪自杀,自焚而死。世间再无魏忠贤。然后再动用自己的人秘密追查。 这一查就是数年,大明各地都被骆养性的人跑遍了就是查不出一点踪迹,魏忠贤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十年后骆养性才听到一些传闻,有人说在大海对面的日本见到过跟魏忠贤相似的人,可是这个传闻的真伪已经是无从查证了,总之魏忠贤就这样从大明消失了。 魏忠贤的死讯和尸骨被上报后,崇祯皇帝一回想起自己作为皇帝竟然曾经跪在一个阉人面前,恨得咬牙切齿,下令将尸骨挫骨扬灰,然后开始了对阉党的总清算,大肆抓捕阉党成员,将阉党的骨干一网打尽,五虎五彪十孩儿全部被斩首弃市,这都是崇祯元年初的事情。 十二月初,太平府。刘毅已经于三日前回到了太平府,队伍中还带着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当然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刘毅抹去。刘毅只是对众人说遇到了大股匪贼,二十名战士牺牲。戊戌等人也是守口如瓶,刘毅要他们把那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晚上,在青弋军军营大帐,刘毅和魏忠贤还有李朝钦三人相对而坐。刘金亲自端来了可口的酒菜还有一壶弋江大曲,正是江蟹肥美的时节,顺带还拿来了几匹江蟹。 一百五十章巨额财富 “厂公,尝尝吧,太平府的特色,味道鲜美,这酒也是上好的美酒,相信不比厂公在宫里的好酒差。”刘毅一边给魏忠贤和李朝钦斟酒,一边说道。 这两天魏忠贤来到太平府之后刘毅并没有将魏忠贤关押起来,说白了,刘毅并没有将魏忠贤当成一个朝廷重犯,闲来无事,刘毅还亲自陪同魏忠贤乘坐马车在太平府转了转,魏忠贤惊异于太平府的繁荣和安宁,甚至比起京师来不禁丝毫不逞多让,而且还多了一份祥和的气氛,街上一队队精锐战士巡逻,进了青弋军军营他才发现新军为什么这么能打,自己明明是刁难袁崇焕,却还是失算了,这些新军分明就是虎狼之师,特别是那些军官,青弋军回来后活着的士兵全都升成了军官,不仅在正兵营当中,便是民团中的小旗官总旗官也是由青弋军士兵充任的,在刘毅这个共和国骄子的眼里,没有现役和预备役之分,预备役的训练标准也要大力向现役看齐。魏忠贤看到那些军官,以他识人几十年的本事,他已经看出这些军官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己的死士在这些精英战士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先不管他们的装备,就是他们这群人那种藐视生死的气势就可以称得上是大明第一强军。怪不得这些人对上锦衣卫的高手也是砍瓜切菜一般,交换比高的吓人。确实有这个实力。 魏忠贤无论是从军营和是从民间都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气象,城里很多人的衣物虽然看起来比较破旧也打起了补丁,可是浆洗的非常干净,并不像北地那般死气沉沉,这里的人们都带着一种自信昂扬的气质,很多人面带微笑。这里的士兵也是身姿挺拔,他们在街上巡逻对居民秋毫无犯,不像北地的那些个兵痞,竟然还有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看的出这只部队收到整个太平府老百姓的爱戴,这些兵应该都是本地人士,都是子弟兵。魏忠贤早上在和刘毅参观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幕,一个卖烧饼的老汉因为板车和烧饼炉子太重,在过一座有点陡的桥的时候差点滑下来,一队巡逻的民团路过,几个士兵合力推车,将老头的车硬是推过去了。老汉感动不已,非要拿几个烧饼给士兵们吃,士兵们坚持不受。魏忠贤隐约听到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好像有一个叫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待到民团走过,老汉还在原地作揖。军民关系如此和谐,魏忠贤闻所未闻,李朝钦更是张大了嘴巴,喃喃说道:“这,大明还有如此桃源之地吗?” 魏忠贤好奇的问刘毅,什么叫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刘毅只是笑笑道,回到军营战士们自然会跟厂公说的。魏忠贤半信半疑的跟他回到军营,正好是午饭时间。全体在军营内的青弋军将士以小旗为单位排队领饭。他们在吃饭前高唱军歌。军歌的名字正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见刘毅站在点将台上对将士们说道:“同志们,我们是大明的新军,我们的责任是!” 下面齐声大吼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好,开饭前我们照旧,一齐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起个头,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 刘毅起头下面的士兵高声歌唱起来,“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百姓不要耍骄傲,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第六爱护百姓的庄稼,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新军纪律条条要记清,新军战士处处爱人民,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 歌曲唱完,全军开饭。士兵们喜气洋洋的领饭,吃的也是丰富,烧饼,肉块,肉汤,蔬菜,应有尽有,魏忠贤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无比的震惊。而一旁的李朝钦则更是傻了一般,口中喃喃道:“这,这,厂公,新军真王师也。” 回到晚饭时间,刘毅给魏忠贤和李朝钦倒完酒说道:“厂公,李公公,从今天开始我大明再无魏忠贤了。”魏忠贤和李朝钦同时抬头看着刘毅,魏忠贤愣了半晌叹息一声道:“刘大人说得对,从此以后大明再无魏忠贤了。” 三人对饮一番,刘毅闭口不谈公事,只是向他们介绍着太平府的风土人情,听完刘毅的介绍太平府果然是人杰地灵,魏忠贤都想在太平府定居下去了。三人酒足饭饱,魏忠贤早就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将全身上下打理了干净,除了还需要拄着拐棍走路以外,从前的那个叱咤风云的九千岁仿佛又回来了,只是少了跋扈的气质,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退下来的老太监,旁边的李朝钦也是这般模样。 刘毅缓缓说道:“不知厂公下一步作何打算啊?”魏忠贤怎么会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看来刘毅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退路,魏忠贤反问道:“刘将军,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咱家老了,绕不得弯子,你就直说吧,咱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资本了,说白了,要不是碰上你刘将军,咱家这条老命,还有老李的命恐怕早就交代了。” “唔。”刘毅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瞒厂公了,我已经为厂公找好了退路。” “愿闻其详!”魏忠贤接话道。 “厂公,为今之计恐怕你在大明是待不下去了,正好我在东洋那边还有些关系,就请你委屈一下到东洋那边去生活,你放心,那边的落脚点是平户藩,汉人也很多,日本的风土人情和中土很像,到那边生活的话不会存在大问题,以后我青弋军的势力也会逐步渗透到平户藩,而且平户藩现在我有很深的底子在那边,安全方面放一个万个心,不会有问题。”刘毅诚恳的对魏忠贤说道。 “刘将军,你说的我都信,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这么帮助我一个糟老头子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看你恐怕不是什么吃素的人吧。”魏忠贤阴阴的看着刘毅道,仿佛要将刘毅的心思看穿,至少在这一刻,魏忠贤又是恢复了九千岁的真面目,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魏忠贤这副模样恐怕小腿都要打颤,但是刘毅毫不畏惧的迎着魏忠贤的目光看去。 “厂公,既然您都这么问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新军建立需要大量的军饷,我不瞒你,现在我已经建立了工坊并且和徽商总会合作赚钱,私盐,煤炭,棉花,茶叶,一切能利用的手段都被我拿来赚钱,另外我和郑芝龙也有交易,具体什么交易请恕我不能说的太详细,反正我从郑芝龙那里能搞到几百万两银子,可是这些还不够,大明内忧外患,建虏越发强大,厂公您倒了之后,正如您所言,我刘毅跟你是一样的看法,东林那帮士人一定会保小利而损大利,这对大明一定是灭顶之灾,我不认为朝廷的军力可以应付遍地狼烟的情况,最终大明的危局一定要靠我青弋军去挽救。”刘毅斩钉截铁道。 “哈哈哈,刘将军,咱家小看你了,你做的种种都是抄家灭族之罪,就凭你刚才说的那段话,就有造反的嫌疑,要是被锦衣卫听去了,恐怕你立刻就要抄家灭族。”魏忠贤道。 “哈,厂公,我刘毅现在无父无母,尚未娶妻,孤身一人,我根本就不怕什么抄家灭族,如果真有不识相的人来阻挠我匡扶大明的大业,那就让他去问问我麾下数千青弋军将士答不答应,放眼大明,有哪支军队对阵我青弋军能有必胜的把握,不错,现在我青弋军人数太少,还很弱小,可是假以时日,当我青弋军拥有数万之众的时候,试问厂公天下有何人可挡!”刘毅一席话顾盼自雄,言语间说不尽的豪迈。连魏忠贤也被这样的少年将军所震惊,能在九千岁面前面不改色,甚至气势上远远超过的人,除了皇上,魏忠贤还没见过别人。 “刘将军,所以你的意思是?” “厂公,人人都说您在江南有巨额财产,既然世上已无魏忠贤,厂公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就把这笔钱给我,给青弋军,让我青弋军可以扫平一切,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厂公不是说我刘毅救了厂公的性命吗,人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看厂公就把这笔钱给我吧,就算是报答了,反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可以给厂公留下千古美名。”刘毅狡黠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啊,当真是少年英雄,好,这些天咱家想开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是真能给大明出点力,咱家也算对得起先帝了,你拿去吧。”魏忠贤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交给刘毅。刘毅打开,里面有一把钥匙和一个小金符。 “扬州邵伯湖畔吴家庄,祠堂的守门人,你将这把钥匙交给他,他就明白了,咱家一生积蓄折合白银至少一千万两,相当于一年的辽饷,全都给你吧,另外送你一个礼物,这个金符你一样交给守门人,他有咱家的印信,凭着印信,整个南直隶属于咱家的联络点和死士都能听你调遣,这群人分布在南直隶各处,估计得有十几个联络点,六七百人,都是咱家收罗的死士,到时候守门人会发鸽信,他们会去吴家庄集合,这帮人我就交给你了。” 刘毅郑重的一揖到地,说道:“厂公功在千秋,请受刘毅一拜!” 一百五十一章提钱 第二天一早,刘毅知会了阮星,让他立刻组织总会的船队,青弋军需要立刻出发,前往扬州府。刘毅没有带正兵,而是让芜湖县城的一千二百民团全部出动,组织了南河江船十艘,板船十艘,江山船三十艘,还有零零散散的舢板,这支庞大的长江船队打着总会的旗号汇入京杭大运河,然后逆流而上,直奔扬州府。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扬州府的邵伯湖码头,邵伯湖本就是京杭大运河河水截流形成的一个湖湾,码头也仅仅是客用码头,无法停泊大型的江船,刘毅的策略是先用江山船和板船接运货物,因为它们吃水比较浅,然后再二次转运到江船上面去。 刘毅亲率一个连的火铳兵进入了吴家庄,他们都是民团,并没有穿制式的军服,其实刘毅已经下令江南制造总局给所有士兵配备服装盔甲,只是这次行动机密,不要打草惊蛇罢了。一百二十名火铳兵跟着刘毅进入了吴家庄。表面上看吴家庄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庄子,居民也没有多少,整个庄子呈现非常工整的田字格型,道路都是笔直的,这反而引起了刘毅的兴趣,说明这个庄子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后天人为建造的,而且庄子的围墙道路等等都比较新,不过也就是使用了五六年而已,果然魏忠贤没有骗他,这里一定是为了隐匿魏忠贤的财产,而在原来自然村的基础上进行改造而成的人工村。 想通了这一节,刘毅不禁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心的祠堂。一百二十名肩扛二六式火铳的士兵进入村子,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还是引起了村子里村民的注意,刘毅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些村民,清一色的精壮,还有很多年轻的妇女和小孩,就是没看到老人,而且这些人的站姿根本就不像农民,村外也没有大量的农田,那么这一百多精壮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刘毅哼了一声,看来这些人是魏忠贤的守钱队伍,常年累月在这里,也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他们不种粮食一定是魏忠贤每月发放饷银的缘故。 刘毅不管他们怀着敌意的目光。民团的士兵们排列紧密,将火铳从肩头卸下,铳口朝外,平端在手里,这些精壮不敢贸然靠近,刘毅径直走到祠堂门前,用力敲了敲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伯开了门,好像没睡醒一样,问刘毅道:“这位先生找谁啊?”言语间风轻云淡,更是没有抬眼看刘毅身后的士兵。刘毅两世为人当然多留了一个心眼,而且练武之人本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两人刚一照面,刘毅还未答话。老伯便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身上散发着一股只有武学大家才能散发出的气,而且此人不仅武艺高强,一定还杀戮甚众,气息霸道,应该是一员武将。 而刘毅看到老伯开门的双手布满老茧,特别是手指关节处,农民的老茧一般是手掌,是因为经常用农具干农活的缘故,而这个老伯的老茧大部分在手背和关节,一定是经常打拳所致,看来这个老伯不简单,不过也是,魏忠贤不可能放个废物来看门。 刘毅也不答话,直接将魏忠贤给他的东西递给了老伯,还有一封魏忠贤的亲笔信。那老伯接过金钥匙,金符一看,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对刘毅说道:“先生里面请!” 刘毅点点头要跟他进去,民团百户,也是青弋军原来的一个小旗官过来拉住刘毅道:“将军,带几个人进去,以防有诈。” 刘毅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你们在外面等我吧,不要和那些民壮发生冲突。” “得令!”百户领命去了,刘毅跟着老伯来到了屋内,祠堂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看来只有老伯在这里看门,老伯展开信件粗粗的看了一遍,噗通一声跪在了刘毅面前,就要磕头。刘毅眼疾手快扶起了老伯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感谢将军救了我家主人一命,主人在信中已经言明,等会小老儿就放出鸽信,召集南直隶所有死士前来相见,小老儿和下属所有死士听命于将军,将军就是我们的新主人,江南会的所有人员奉老主人命令听命于新主人,万死不辞。”老伯诚恳的说道。 来自现代的刘毅很难理解古代人的忠义二字,虽然魏忠贤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对这帮死士肯定是很好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舍出性命,效忠于他。江南会,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魏忠贤自己还建立了个秘密组织。跟自己的特务营一样,都是私兵的性质。 老伯缓缓起身,“主人!”刘毅摆摆手,“老伯,您一把年纪了,叫我主人我听不惯,咱们还是按照军中的习惯,就叫我将军吧。” “是,将军!”老伯立刻改口道,“小老儿俗名姓洪,将军以后可以称呼我为洪伯就行了,老主人在位时秘密从东厂和锦衣卫还有江湖上搜罗了一批绝对效忠他的死士,成立了江南会,咱们在这里一是保护老主人的秘密财产,二是万一有变老主人还有一支信得过的人马,北边不好藏身,南直隶却是个好地方,所以老主人才把我们派到这里来。”一边和刘毅解释着,老伯一边打开了藏在祠堂后院的鸽笼,放出十几只信鸽,这些信鸽飞向南直隶的四面八方,通知江南会的人来扬州府集合。然后洪伯转动祠堂佛像身后的机括,祠堂大厅正中的石板竟然掀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隐约可以看见巨大的青石楼梯直通地下。 “将军,老主人信中交代,我带你下去看看吧。”洪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点燃火折子,先一步下去了,刘毅跟着从楼梯走下去,洪伯点燃了一个油灯,然后一节火苗顺着油灯上方的绳子燃烧过去,引燃了一路的油灯,刘毅这才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这竟然是一个极为幽深的地下长廊,长廊两边有许多铁门,想必铁门后面是很多密室,洪伯走到第一扇铁门前,掏出金钥匙,在墙边摸索着,不一会一截青砖就从墙面中凸了出来,上面有一个小孔,福伯将金钥匙插入其中用力一拧。啪啪啪啪,所有的铁门一瞬间全部弹开,刘毅走到铁门前一看,差点花了眼睛,满屋子的银冬瓜,金冬瓜,魏忠贤竟然将搜刮来的金银全部铸成了数十斤重的银冬瓜,这得多少钱,刘毅兴奋的快要爆炸了,这能给青弋军增添多少枪炮啊。每走到一扇门前,刘毅就会发出低低的惊呼,银冬瓜,金冬瓜,珠宝,美玉,名人字画,瓷器珍宝,甚至还有一个屋子里堆满了佛朗机金币。 刘毅捧起一把,听着那些金币悦耳的响声,幸福的都要飞起来了,这些是什么,这些是火铳,是火炮,是战船,是战马,是盔甲啊。洪伯在最后一间屋子中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递给刘毅。“将军,这是这里的总账目,还请您过目。”刘毅打开账本粗略的翻看一下,只见最后一页的总计写着,折合白银一千二百万两。刘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辽饷一年也不过区区一千万两,这一千万两还要供应辽东十数万大军。现在将魏忠贤的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交到青弋军手上,这能武装多少部队。只要地盘够大,立刻就能武装至少三到五万青弋军战士,可是现在自己手下没这么多兵源,而且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还要造船,还要研发新式武器,还有蒸汽机,光一个蒸汽机投入每年恐怕就要上百万两。不过没关系,这些钱对自己终究是巨大的助力,自己可以暗暗积蓄力量,量变引起质变,在将来爆发的那一天他会让整个大明都大吃一惊。 出了祠堂,洪伯跟众人交代了一切,刘毅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搬运,一千二百青弋军民团的士兵们开始执行军令,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东西搬运空,船队立刻启程,返回太平府,另外刘毅调来了自己的特务营,特务营还剩下四十名战士,刘毅将他们划分为每四人为一组的小队,分散布置在江南会的成员之中,刘毅已经决定,将江南会打造成自己的特务机关,洪伯担任副手,调以前在锦衣卫干过的刘金担任一把手,江南会加上四十名自己的战士合并成为特务军。因为刘金是副千户,所以特务军按照一千二百人的编制来,以后要往大明各地甚至是关外海外发展。不足的人员由刘金和洪伯考察之后慢慢吸纳。 十二月中,按照约定的日期,郑芝龙的船队又再次造访太平府,现在郑芝龙每月都会过来一次,这一次刘毅派人去福建通知请他亲自过来一趟,说是有一个朋友拜托他带到日本,所以郑芝龙才又一次亲自到访太平府。 一百五十二章提供火器 刘毅亲自将魏忠贤和李朝钦送上了一艘鸟船,他只是告诉郑芝龙,这两位老人是自己的长辈,因为涉及到阉党的牵连,怕留在大明会有性命之忧,为了保护他们,只能送他们到平户藩去暂避风头。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郑芝龙,但是郑芝龙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不过郑芝龙可不是傻子,看着两个老人面额无须就知道这肯定是两个老太监,也许是跟魏忠贤有了什么牵连才被刘毅救出,毕竟圣上已经颁布诏令,魏忠贤已经在阜城县畏罪自杀,恐怕这两个老太监跟阉党关系密切或者根本就是阉党中人,但是刘毅既然要保护他们,说明他们跟刘毅的关系匪浅。郑芝龙深知世事险恶,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就不问,既然刘毅不想说,那自己就当不知道,当下答应刘毅将自己在平户藩的大院腾给这两位老人居住,并且安排一些仆人伺候,将自己在平户藩招募的十几名武士配给给他们作为护卫。 刘毅满意的点点头,这几次和郑芝龙的贸易下来,刘毅也挣了不少钱,郑芝龙的信誉还是不错的,并没有玩什么花花肠子,刘毅对他的表现还是肯定的。郑芝龙看见刘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心下盘算已久的想法早已按捺不住,他小心的对刘毅说道:“镇抚使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不知能否。。。” “早就跟你说了,我们是平级,在贸易中也是公平互利的关系,不要那么谦虚。”刘毅大大咧咧道。郑芝龙哪敢真和刘毅以平级自居,自己家眷还在刘毅手上呢,而且自己也有求与刘毅。他立刻满脸堆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镇抚使大人就不要跟下官客气了。” 刘毅也不和他争辩了,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郑芝龙搓了搓手道:“啊,是这样,下官已经领教过了镇抚使大人手下青弋新军的火器威力,实在是叹为观止啊,下官最近在福建和浙江沿海,还有台湾海峡一带和红毛鬼多次交手,虽然我不怕他们也曾多次击败他们,可是最近事情有些棘手,荷兰红毛鬼的女王说是在国内议会讨论通过了一个什么法案,他们的东印度公司开始向国内借款,咱们的话说就是交份子钱,他们国内王室带头,全国人民投入了500万个金币。” 刘毅猛的看向郑芝龙,心想“这么一说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开始提前认购股份了,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从一六六九年才开始认购股份,就是让出折合六百五十万荷兰盾的股权给荷兰人民,说白了就是发行债券,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融资,这一轮融资之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大增,短短几年就扩充为拥有数百艘战舰和数万雇佣军的庞大军事集团,按照郑芝龙这么说看来因为郑芝龙提前成为了官军,对荷兰人打压的比较狠,红毛鬼们现在就开始搞融资了,这不是个好消息,一旦让荷兰人在台湾琉球一带打开了局面,后面很多事情就难了。” 刘毅正在盘算着,郑芝龙看见刘毅正在想心事,也不好打搅他,过了好一会,刘毅才抬头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下去。” “是,他们投入了大量金钱之后,现在扩充的厉害,虽然在海上咱们还能打个平分秋色,可是他们竟然派兵登陆了台湾,大人你也知道,台湾是我的一个重要基地,这红毛鬼登陆台湾,他们手中拿的都是新式火绳铳,射程远,可靠性好很多,咱们的铁炮队用的铁炮本来就是仿制佛郎机人的,性能比荷兰人的新火铳要差了不少,本来荷兰人盘踞在台湾南部,咱们时有摩擦,现在荷兰人仗着兵精粮足竟然打起了台湾北部的主意,最近在鸡笼和淡水两地交战了数次,咱们都是败北,只能龟缩在城内不出战。”郑芝龙叹了一口气道。 刘毅心道:“原来如此,看来真的和我所想一样,荷兰人开始提前发力,想要吞并台湾了,这不行,不能让荷兰人得逞,台湾对于自己来说以后是一个重要的海港。” 刘毅不动声色道:“所以你想要一批我青弋军的火器去对付荷兰人对吧。” 郑芝龙一愣,“镇抚使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确实如此,咱们的火器打荷兰人有些吃力了,而且以前荷兰人人数较少,就算是装备了先进的火器我也不怵他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人你知道吗,这次攻打鸡笼的荷兰兵竟然有两千,而且是真红毛鬼,没掺杂南洋番人。” 听了郑芝龙的叙述,刘毅心中有数了,看来这次荷兰人是下了血本了,两千真红毛鬼什么概念,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来自荷兰的战斗人员差不多就是两千人,剩下的都是南洋番人,海盗,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仆从军,雇佣军。既然这次攻打鸡笼的荷兰人就达到了两千之数,恐怕仆从军更多,这么说来郑芝龙确实吃力了,自己消耗了他大量的军力,现在恐怕他手上也就一万多人马,一大半都在海上,路上的兵力顶天就五千。 刘毅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台湾自三国时期开始就是我们的土地,现在更是属于我大明,红毛鬼不在欧罗巴好好待着,非要到这里来抢地盘,从这一点说我是绝对支持你的。但是郑芝龙,你要记住台湾既不是荷兰人的,也不是你郑芝龙个人的,现在你们是盘踞在台湾,但是不代表你能将台湾变成独立王国,大明现在内忧外患顾不上这些疥藓之疾,但是终有一天肯定会将台湾重新纳入朝廷管辖范围,如果朝廷的兵马做不到,那以后就由我青弋军来做!” 郑芝龙听到刘毅这么说,不知道如何接口,天气寒冷,他只是站在那里搓手,面色潮红,显得非常尴尬。 刘毅也不管他的感受,说道“这样吧,我青弋军支援你二六式火铳一千杆,但不能白给,你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你支援我一批海船,不要你太多,就要你给我十艘鸟船,我急用。” 郑芝龙盘算一下,洋船是自己的保命符肯定不能给,而且一艘洋船造价万两,自己总共也没多少艘洋船,鸟船倒是不少,一千杆新式火铳,就算白银一万两吧,换十艘二手的鸟船,可以干,反正自己只要打败了荷兰人,抢了荷兰人的钱,在造几艘鸟船还不是小意思,台湾和日本都有造船基地,只要有钱什么搞不定。 当下郑芝龙痛快的道:“没问题,一言为定。” “等等,我还没说完。”刘毅摆摆手,示意郑芝龙不要说话。这下郑芝龙犯了难,十艘鸟船是没问题,可是如果刘毅还要更多的东西自己恐怕就无法满足了,他的心里有些忐忑。 “哈哈,你不用紧张,我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我做事一向公平。”刘毅笑道。 郑芝龙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娘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他娘的讹了我一百万两白银,你竟然说你自己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这还有没有天理。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可不能当面说出来。郑芝龙也是满脸堆笑,“刘大人,你说,只要我郑芝龙能做到,我肯定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好,我拿你十艘鸟船就是要训练出一支远洋水师,你也知道,长江里面的水文情况和海里肯定是有不同的,南直隶本身又是靠海,不瞒你说,南直隶自嘉靖年间就受到倭寇的威胁,甚至有倭寇打到了我太平府地界,所以为了保证南直隶海域的安全,我们需要一支远洋水师,这是我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一件大事。”刘毅缓缓说道。 郑芝龙吃了一惊,刘毅一个小小的镇抚使本来就手握强军了,现在还要自己帮他训练一支水师?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造反?可是要说造反也不对,他这点人马还达不到造反的规模,一千多人能干什么,郑芝龙可没将民团算进去,在他的认知当中,正兵营才是正规军,民团基本都是打酱油的角色,能成什么事。不过他既然提出来了自己就答应下来,平时根本不用训练,只要他的人跟着自己出海,过个一两年自然就是一支水师了。 当下郑芝龙答应下来,刘毅准备在军中选拔三百名在江边长大的士兵,由他青弋军出资,送到郑芝龙的水师当中去培训,远洋水师训练不比陆军,要用很长的时间,最起码是以年为单位的,但是没关系,刘毅可以等。同时他也留了个心眼,将情报军中抽出十几人混入了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当中,防止这批自己的兵马被郑芝龙的人渗透,这支队伍他准备让晋军带队,晋军在徽商子弟演武场的时候,水性也是不错的。最近他的青弋军中招募了一些教员,他给正兵营和民团的将士们一起安排了文化课,就是教他们认字,并且自己经常亲自演讲,给士兵们灌输忠诚勇敢的信念,几个月下来,青弋军上下脱胎换骨,完全是一支新军该有的样子。 一百五十三章崇祯元年 转眼时间到了公元一六二八年的一月,现在已经改元崇祯,是为崇祯元年。去年发生了很多大事,自从天启皇帝死后,崇祯终于顺利登基,可是他一登基就将屠刀看向了天启一朝实力最为强大的阉党,将阉党一网打进。十一月底,崇祯皇帝昭告天下,阉党贼首魏忠贤在前往凤阳守陵的路上依然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竟然不将皇帝的诏命放在眼里,豢养死士。特命锦衣卫前去抓捕,回京审问,不料锦衣卫到达之后魏忠贤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在阜城旅店自杀。崇祯皇帝将他挫骨扬灰。将魏忠贤的对食客氏鞭死在浣衣局。又将魏忠贤的家人满门抄斩。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抓捕后,三司会审,满门上下不分男女老幼五十七口全部斩首于菜市场。但是这才是序幕刚刚拉开,针对阉党的一系列行动开始收网。 明史记载,帝安置魏忠贤于凤阳,寻命逮治。魏闻之,自缢死。崔呈秀闻之亦自缢死。诛客氏及魏忠贤侄魏良卿,其家属无长少皆斩。逮魏忠贤爪牙,下助魏为虐诸人于狱。命毁各地魏忠贤生祠。 魏忠贤在做九千岁期间,全国各地给他建立了很多生祠,现在崇祯皇帝要求将这些生祠全部毁掉,他要在任何一个维度都抹去阉党给大明造成的影响。不仅仅是对魏忠贤的肉体毁灭,还要从精神上彻底消灭魏忠贤,但是魏忠贤霸占朝政多年,徒子徒孙和阉党党羽散步在全国各个层面,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崔呈秀紧跟着自缢之后,崇祯开始了全国大清洗,首先是对阉党控制的内阁和六部进行清洗。 崇祯元年正月,魏忠贤伏诛一月之后,崇祯皇帝展开了暴风骤雨一般的行动,首辅黄立极,次辅王绍徽,兵部尚书张鹤鸣,吏部尚书李春烨等人统统下狱问罪,六部长官被一网打尽,夺职的夺职,关押的关押,无人幸免,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赐死,锦衣卫指挥同知许显纯斩首弃市,五虎五彪十孩儿,只要是魏忠贤的忠实打手走狗,全部被崇祯皇帝揪出来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时间全国上下又是人心惶惶,很多魏忠贤在位时迫于他的权势,投靠他的人,生怕自己受到牵连,各地寺庙的香火倒是旺盛了起来,很多人都去烧香祈求避祸。 正月中旬,崇祯皇帝任命了新的内阁和六部长官,正直的韩爌成为首辅,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何如宠,兵部尚书王在晋,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刘廷元,都御史曹于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韩爌和袁崇焕等一批大臣的求情之下,原来的兵部尚书张鹤鸣只是罢官免职,并没有杀身之祸,正月二十,张鹤鸣从京师启程,回老家阜阳县。临行之际,他回头看看京师,自己在京师不过是短短两年时光,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今年已经是七十有七,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自己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虽然依附于阉党,依附于魏忠贤,但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自己尽自己的一切所能,为大明谋利益,应该是问心无愧了。 寒冷的冬天飘着鹅毛大的雪花,一个老人登上一辆简陋的马车,身旁只有一个老仆人和一个年轻马夫,三人一车踏上了去南直隶的道路。 不仅仅是在京师,在地方上对阉党也是一片喊打的声音,首先陈严龄被罢官,他是真冤,作为阉党在地方上的骨干,他还真没干什么坏事,不仅没干,在他治下反而出现了刘毅和青弋军这样战斗力强悍的新军,在东南大捷中也是立下汗马功劳,就因为有心人翻旧账,查出当年他的知府位子是花了几万两银子从王绍徽手上买的,他就倒了大霉,被一撸到底。 阉党被一网打尽之后,东林和清流的势力明显抬头,周之翰被任命为南京吏部右侍郎,从三品的高官,而王嵩成为了太平府代知州,进入了从五品的行列。芜湖县城倒是被派来了一个新的年轻县令,也就二十余岁,名字叫史可法。 (关于本章中出现的阉党覆灭之后崇祯元年的内阁和六部任命情况,为了增加一些戏剧冲突,渔夫将班子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历史上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有的是下半年才被任命为一部长官,渔夫将他们做了一个整合,毕竟是演义小说,关羽还能温酒斩华雄呢是吧。还有关于史可法的问题,史可法执政太平府应该是在公元一六三五年,崇祯七年的时候,此时他的官位应该是西安府推官,属于刚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愣头青,但是这么个大忠臣在历史上被杀,实在是可惜了,渔夫希望他能在太平府好好干,作为刘毅的下级希望他能在刘毅的手底下出成绩,而张鹤鸣历史上真的是告老还乡回了阜阳,最后被李自成杀死。)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崇祯元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阜阳县城里一处普通的民宅,不过一个两进的宅院,其貌不扬。一队镖师打扮的人进入了阜阳县城,为首一个人骑着白色的健壮战马,身姿挺拔,正是刘毅,此次来阜阳县城,特地是来拜会张鹤鸣。 咚咚咚,“谁啊?”房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六旬的老伯前来打开了房门,只见外面站着一队精壮汉子,他们一身的劲装,大冷天的好像穿的不太厚实,每个人都带着大檐斗笠,他们排成一排,斗笠遮住了他们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老伯看见他们腰间都佩戴雁翎刀,这是大明的制式军刀,似乎腰间鼓鼓囊囊的还插着什么玩意。老伯大吃一惊,以为是崇祯皇帝派出锦衣卫来抓捕张大人了,他正要关门,一个大手扶住了门板,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年轻人,一步跨上了台阶来到老伯身前。只见他颇为恭敬的说道:“老伯,请问这里是张鹤鸣张大人的住所吗?”声音语气让人听不出一点凶神恶煞的意思。 但是老伯还是不放心,他说道:“你们走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张大人,只有小老儿一人居住在此,天气寒冷,诸位若是没什么事,小老儿就关门了。” 刘毅笑笑,这里是刘金的情报军打听到的张鹤鸣住宅,洪伯亲自飞鸽传书给他,按照情报军的能力,这种小事情绝对不会出错。看来是自己这帮人一色的精壮汉子,打扮的又如此齐整,老伯可能把自己当成是来抓张鹤鸣的锦衣卫或者东厂番子了吧。 “老伯,不要误会,我们的确不是坏人,我知道张大人就住在这里,还请让我们进去吧,我是张大人的故人,知道张大人返乡,特来拜见,如若不信的话,这样,这个给你,麻烦老伯进去通秉一声,张大人一看便知。”说着刘毅将自己的军牌递给了他。 老伯拿在手中一看,竟然是银质的军牌,看来眼前是一个军官,而且等级还不低,老爷曾经在南京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待过,想必是南直隶本地的将官前来拜见吧,可是这个军官怎么知道老爷在这里,老爷启程的日子和归期可是谁都没有告诉啊。老伯将信将疑的接过军牌,对刘毅拱拱手,“还请将军稍等片刻,小老儿进去通秉一声。”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刘毅笑笑不说话,就站在门外等待一下,不一会房门再次开启,老伯探头出来,这次神情跟刚才大为不同,老伯面带笑意道:“原来是刘将军,小老儿也有所耳闻,老爷请你进去。” “哦?老伯知道我?”刘毅有些奇怪道。 “那是,老爷经常说他平生最为得意之事便是促成了一支新军的诞生,所以刘将军的名字小老儿也是如雷贯耳,老爷常说将军是少年英雄。”老伯抱拳施礼道。 “张大人谬赞了,刘毅不敢当。”说着刘毅回头对后面的十几名卫士道,“已经临近傍晚,你们自去县城客栈酒馆中吃饭歇息,明天一早在南门集合。” “得令!”卫士们齐声应道,然后他们翻身上马,朝县城中心而去。 刘毅对老伯笑笑道:“烦请老伯带路,我要进去和张大人详谈一番。”老伯点点头将刘毅请入院内,然后伸头看看外面,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重新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一百五十四章彻夜长谈 “张大人,您还好吧?”刘毅轻声对着负手站在窗前的老人问道。老伯将刘毅引入了内室,其实也不能称作内室了,张鹤鸣家无余才,自己和几个弟弟都是住在这阜阳县城当中,只不过他不愿意入住张府,还是自己搬出来和老仆人二人住在阜阳县城南边的一坊中。 老伯上了两杯茶就退出去了,末了,还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带上。冬天的雪越下越大,房内的炭火噼噼啪啪的响着,刘毅看到了负手站在窗前的张鹤鸣,背部已经佝偻,张尚书也已经七十多了,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天启六年的时候,两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当时还不觉得张尚书年老,就在数月前京师封赏的时候,张鹤鸣还是威风凛凛的兵部尚书。现在脱下官服的张尚书也不过跟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茶杯里的绿茶发出阵阵清香,应该是上好的黄山毛峰。刘毅问完话,也不见张鹤鸣回答,一老一少就那么在房中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张鹤鸣才回过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毅,抚摸了一下已经花白的胡须,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才几个月,好像又壮实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穿盔甲军服的样子,年少出英雄啊,今年恐怕还未弱冠吧。” 刘毅恭敬的道:“尚书大人说的是,小子今年十九整岁,明年才二十岁弱冠。” “很好很好,大明需要你这样的年轻武将啊,还有,不要再叫我尚书大人了,老头子我现在无官一身轻,那些官场俗事已经离我远去喽。”张鹤鸣有些自嘲的说道。 “老大人切莫灰心,虽然老大人致事,但是天下有心之人皆知大人是被阉党拖累,公道自在人心,大人的所作所为自有后人评说,自有史书论断。”刘毅朗声道。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看得透彻,说的不错,是非功过自有他人评说,我等饱读圣贤书之人只求无愧于本心便好,便如那王阳明先生一般,知行合一才是正理。”张鹤鸣本来还因为罢官的事情有一些抑郁,所以刚才才久久不说话,可是经过刘毅这一番开导,倒是豁然开朗,不禁自嘲自己,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活的竟然还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洒脱。 “一路过来,可曾用饭?”张鹤鸣问道。 “还不曾,如果老大人不嫌弃的话,刘毅能否就在老大人这里蹭上一顿。”刘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其实他心里对张鹤鸣是无比尊敬的,为了大道不惜委身于阉党,敢于担当千古骂名。可以这么说,没有张鹤鸣就没有今天的刘毅,更没有今天的青弋军,张鹤鸣和程冲斗一样都是刘毅两个人生阶段遇到的最重要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启蒙老师,一个是自己的伯乐。而张鹤鸣也是非常欣赏刘毅,从见到刘毅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做事不骄不躁,说话有条有理,就是他是个武将,如果是个文臣,恐怕将来至少也是尚书的位子。 “上两碗板面来吧。”张鹤鸣对着窗外说道。“刘毅,今天给你尝尝咱们阜阳的特产,太和板面,我这老仆人张伯就是太和人士,做的一手好板面,大冬天吃上一碗,再配上些辣子,可是好东西啊。” 这么一说本来还不太感觉到饿的刘毅,瞬间感到饥肠辘辘了起来,前世的刘毅就是个吃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没有不爱吃的,特别喜欢尝鲜,就爱找那些没吃过的东西吃。不一会,张伯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板面来了。太和板面太和羊肉板面,是阜阳特色小吃,因在案板上摔打而得名。通常用面粉加食盐、水搅拌,和成面团并揉搓,制成小面棒,涂上香油码好。制作时,边摔边拉,板面由此而得名。煮好的板面,清白润滑,晶莹透亮。放上青菜,浇上汤料。白的面条,绿的菜叶,红的汤料,使人食欲大增。其汤料,一般以牛羊肉为原料,配以辣椒、茴香、胡椒、花椒、八角、桂皮等20多种作料炒制而成。 刘毅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老大人,我就不客气了。”刘毅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一碗板面,末了把汤汁都喝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才摸着肚皮,满意的靠在椅子上。张鹤鸣才扒拉两口,刘毅都吃完了,他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是猪八戒转世吗,吃东西都不嚼的。” 两人吃完,张鹤鸣喝了口茶,正襟危坐道:“刘毅,你能在老夫罢官之后不顾世俗的眼光来看老夫,老夫心里非常感动,要知道,自从老夫罢官之后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老夫只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成长为大明的栋梁之才,不要让我大明沦丧于宵小之手,如今再看朝堂,皇上这样用人恐怕是祸不是福啊。”张鹤鸣一脸担忧的神情。 “老大人,朝廷之事,我一个武将不便评价,但是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圣上将所谓阉党连根拔除,但却没有人去制衡东林党,焉知东林党不会成为下一个阉党。”刘毅道。 张鹤鸣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毅,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没想到一个卫所镇抚使,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朝堂的弊端所在。张鹤鸣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转而问起了刘毅他最感兴趣的兵事,毕竟历任应天府和顺天府两任兵部尚书,对兵事最为关心。 “刘毅当年你和老夫说,四十万两白银操练出六百新军,老夫当时还评论新军所费银两太多,大明财力不足,怕是很难做到,后来你又在东南帮助那袁元素立下大功,老夫问你,如今你已经是镇守千总挂着镇抚使的衔,大明各地吃空饷已经见怪不怪,你现在麾下可有一千之数?” 刘毅看着张鹤鸣的眼睛,“老大人,末将如今麾下已经有兵一千二百,跟以前的六百兵比起来只强不弱。”刘毅没有将民团的事情告诉张鹤鸣,如果说自己麾下有兵五千恐怕太过惊世骇俗。张鹤鸣欣慰的点点头,“好啊,一千二百精锐虎狼之师,太平府无忧矣,老夫对你军中配置很感兴趣,不知你现在军中还和天启六年时一样吗?” 刘毅便将火铳连,炮兵连,骑兵连,医护连还有辎重连的事情介绍给张鹤鸣,张鹤鸣听了连连点头,言明此军种配置大善,将一个千户所的兵马合理分配,战时各军各部各司其职,这是一个全新的战争方向,是一种一体化的协同作战,而不是大明以往的那种单打独斗的模式。张鹤鸣又追问医护连和辎重连的装备和配置,刘毅也详细介绍了。 刘毅还说招收了士子参军的事情,让士兵们读书认字,一定程度上提高文化水平,让他们更懂得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目标。而且刘毅说到,现在招收士子进军营只是担任文化教员,如果以后自己能做到一卫的指挥使或者参将,那么他就会单独组建士子军。用一批知识青年成立一支有信念的军队。对于这一点,张鹤鸣不敢苟同,毕竟说白了张鹤鸣还是个文臣,他的印象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做文章还行,要是上阵杀敌恐怕就不可能了。 刘毅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秦汉时期的书生都是要习六艺的,自从大明搞了这个八股取士之后,文士才慢慢退化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看看三国时候那些文臣,都是身怀功夫的,仗剑走天涯,哪像现在的书生,天天读书都读成书呆子了,便是后世共和国也是提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都戴着厚厚的眼镜,只知道考试的人对国家能有什么帮助。 刘毅也不多做解释,以后吧,这些都是以后的设想,现在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投入大量的金钱改进武器,比如制造新铳,新震天雷,打造远洋水师,继续补充预备役兵力,自己分出兵马去福建水师培训,又要补充情报军,还有自己的私兵,怎么说手下要有六千人的兵力才行。一个正兵千户加上四个民团。还有蒸汽机这个吞金的庞然大物,百万两银子扔进去,一声响都没有,火器部队对后勤的依赖太大了,所有的地方都要用钱,一千多万两其实真不多,银子每天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还不知道哪天能见效。 一老一少二人彻夜长谈,都不觉得困,不知不觉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张鹤鸣反而像一个求学的学童,他对新军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特别是刘毅说到装备的时候,他还特地拿来一张纸,让刘毅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是后装铳,又是三棱刺刀,又是线膛铳,这些设想如此新奇,本来就是执掌兵事的张鹤鸣对这些新式武器本身就不排斥,反而听的津津有味。直到张伯进来敲门,“老爷,一夜未睡,身体要紧啊。”刘毅这才停止了介绍。 “老大人,不如这样,冬天寒冷,到开春时我派人来接老大人到我太平府一观。到时候新军又会有新的变化。”刘毅邀请道。 “一言为定!”张鹤鸣有些兴奋道,表现的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拜别张鹤鸣,奔出阜阳县,崇祯朝的大明又是怎样的天地,刘毅踏上了新的旅程。 一百五十五章大整军 公元一六二八年,注定又是不平静的一年,正月在消灭了魏忠贤的阉党之后,崇祯皇帝颁布了法令,中官非奉命不得出禁门,意思就是除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否则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这是鉴于魏忠贤之祸,限制了太监的行动范围,朝中的东林党大臣们不禁额手相庆,终于是将阉党死死的限制住了。既然阉党已经一蹶不振,那么自己就要粉墨登上历史舞台了,果然年刚一过,朝廷立刻颁布指令,赠恤天启被冤陷诸臣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等东林党人士。 指令刚一颁布,紫禁城外立刻是哭声一片,不仅是这些遇害大臣的家属,门生故吏,亲朋好友,在紫禁城外跪哭,一时间声音惊天动地,连崇祯皇帝都被惊动了,他走出皇宫亲自抚慰死难者家属,把这些家属和一大帮文臣感动的痛哭流涕,皇宫外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崇祯胸中豪情万丈,看来诛灭阉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今年天灾人祸仍是不断,夏季的时候一场台风灾害席卷了江浙闽一带,台风持续了一个月,引起了暴雨和海啸,沿海地区遭受了重创。大量民众死亡,台风侵袭的范围非常大,杭州,嘉兴,绍兴三府是重灾区。明史载,浙江杭,嘉,绍三府大风雨,海溢漂没数万人。这场灾害比王恭厂爆炸的范围还要广,死伤民众的人数更多。 就在沿海地区发生台风灾害的同时,边镇更是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且就在袁崇焕麾下,自袁崇焕挂兵部尚书衔重新督师辽东之后,辽东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不过就是皇太极改元天聪之后派出小股部队掠边,总体并未对大明边防造成太大破坏。原因有二,一是皇太极改元天聪,跟崇祯刚上位一样,金国境内也需要整顿吏治,清理内政,暂时无暇西顾,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努尔哈赤开始就定下了满蒙和亲的政策,所以从天聪二年开始,睿智的皇太极开始实施将满蒙打造成一个整体的国政方针。 二月的时候借口察哈尔多罗特部杀金国使者,亲率四旗大军猛攻多罗特部,多罗特部不过是察哈尔的一个中小部落,整个部族人口也不过就数万人,两红两蓝旗三万大军一天就攻破了多罗特部的军阵,斩杀青壮近万,几乎将多罗特部的劳动力一举消灭,金兵冲进多罗特部的营寨,俘虏了妇孺一万余人,剩下的万余残部向西远遁而去,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还不算,随后就在同年,金兵稍加整顿之后继续进攻猛攻察哈尔,大掠而还。俘虏人口牛羊无数,大大增强了金国的实力,而最可悲的是,察哈尔部打不过如狼似虎的金兵,竟然一路西撤,然后反过来攻入宣大,在宣大地区劫掠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这真是历史上的咄咄怪事,在金兵面前如绵阳的察哈尔部在宣大军面前又变成了虎狼。 而在辽东的袁督师虽然没有战事但是麾下却发生了兵变,这就是著名的宁远兵变。起因非常简单,真的不关袁崇焕的事,自从魏忠贤在去年底被诛灭之后,阉党实行的一系列税收政策也被一并废除,这就导致了持续运转六七年的辽饷在崇祯元年突然中断,辽东本地兵马还好一点,从四川湖广调集辽东参与镇守的一万余兵丁被朝廷欠饷四月有余,本地兵马军户尚有田地可以养家糊口,可是从内地调往边镇驻守的士兵如果没有饷银,连生活都成了巨大问题,终于这种积怨在忍受四个月之后爆发。 明史载,时四川、湖广兵驻宁远(今辽宁兴城)者以欠饷四月,变。余十三营起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等于谯楼上。贷商民足五万乃解。毕自肃疏引罪,自杀死。袁崇焕“请合宁、锦为一镇,仍以总兵官祖大寿驻锦州,加中军副将何可纲都督佥事,代朱梅驻宁远,而移蓟镇赵率教于关门,关内外只设二大将。”许之。袁崇焕遂留宁远。时度支大绌,锦州、蓟镇兵相继变。户部尚书毕自严言:一岁之出,浮于所入一百一十三万余。 袁崇焕硬是找民间借贷了五万两才补齐一万兵丁四个月的饷银,而巡抚毕自肃自杀而死,在平定了这起兵变事件之后,袁崇焕对辽东军进行了一次调整,将宁远和锦州合并为一阵,在总兵官祖大寿下面增设了何可纲监军,撤了宁远总兵官朱梅的职务,将蓟镇的赵率教调过来,而袁崇焕亲自在宁远城督师。 户部尚书毕自严算了一笔账,整个一年辽饷收支严重赤字,亏空达到了一百一十三万两。如果毕自严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辽饷的缺口越来越大,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当时被视为阉党克星的东林党人。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大明的北地和沿海,相对来说南直隶还是比较平静的。在刘毅去拜见了张鹤鸣回到太平府之后,他立刻进行了对青弋军的整顿工作。自从青弋军扩军之后他一直忙于其他各方面的事务,直到和张鹤鸣谈论了一番之后,他才惊觉,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军队,在明末乱世,手上有一支强军是多么重要,特别是得到了魏忠贤的巨额财产之后刘毅的实力大增。现在是要考虑将扩军之后的青弋军提升整合的时候了。 三月,刘毅再次扩大了青弋军的人数,不仅是正兵一千二百,民团三千六百人,他还补充了一千二百人加入青弋军。因为他从民团中挑选了三百人交给郑芝龙培训海军,所以又补充了三百人,然后刘金跟他说人手不足,短期内招募人手有困难,希望刘毅能调拨六百人给他,这样就能将情报军的体系完整额建立起来,刘毅在全军遴选了六百人交给他。又补充了六百人进军队,然后再经过和周之翰商讨之后,刘毅认为不能亏待手下任何一个将士,所以将戊戌和甲午等人组成的私兵扩大到三百人作为刘毅的亲兵卫队,作为一个镇抚使,拥有三百亲兵卫队只要周之翰不计较也就算了。 刘毅想让戊戌和甲午还有活下来的四十名亲兵们恢复真名,可是大家都说这样叫习惯了,就不要更改了,刘毅也只得随他们去了,同时任命戊戌和甲午为自己的亲兵队正队副。 青弋军的军官安排更是做了调整,陶宗作为副千总,直接负责管代青弋军正兵营。刘金作为副千总管代情报军,晋军因为水性好,已经率领三百人去水师培训,以后成立水师就让他管代水师,吴东明虽然是把总但是让他管代芜湖县青弋军民团,陈宝负责繁昌县,王浩负责当涂县。这样安排之后,青弋军直接可以作战的兵力是四千八百人,外加亲兵三百,情报军一千二百,水师三百人,总计六千六百人。这是目前刘毅的全部实力,但是除了正兵营和亲兵之外,其余都是以民团名义组建的,王嵩对此无所谓,青弋军可是天子亲自赐旗的虎狼之师,刘毅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况且他就几千人,能翻得起什么浪,王嵩虽然知道青弋军能打,但是没有亲眼见过青弋军在战场上是怎么攻杀敌军的,所以心中没什么概念。 而刚刚到任的史可法更是一头雾水,如果放在几年前,刘毅碰见史可法这种明末牛人,可定会跟他推心置腹一番,可是自己来到大明已经快十年了,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心里早就有了免疫能力,况且现在自己已经是挂了卫镇抚使的军衔,而史可法不过是个七品知县,两人的等级差的太多,说起来自己是史可法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所以刘毅没有对史可法进行过度的关注,还是先让他熟悉一下芜湖的人文地理还有政务吧,军务这方面刘毅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青弋军将是大明最后一道防线,他绝不允许这道防线被破坏,他要建立对这只军队的绝对领导权。而正兵营中的一帮老军士也随着刘毅的整编而升职。 本来只是小旗的李福和马精良被安排进了民团担任总旗,民团的编制和正兵营完全一样,都是两连骑兵,五连火铳兵,一连辎重兵,一连医护兵,还有一连炮兵。说来也是搞笑,李福和马精良两人一直是一同升职,一起当小旗,现在又一起当总旗,还都分在芜湖县民团当中,李福对下属一下比较和蔼所以得了个福禄星的外号,而马精良天天板着个脸,所以背后士兵们都叫他马面。 民团的训练时间虽然只有正兵营的一半,但是马精良和李福等人从来不敢懈怠,一直都是往死里操练大家,校场上挂着巨大的条幅,上面是刘毅的经典名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每天大校场上都是热火朝天,士兵们的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一百五十六章经济发展 崇祯元年的七月,就在袁崇焕在辽东正被官兵闹饷的事情折磨的头疼欲裂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平府却是热闹非凡,首先码头和船坞已经基本建设完毕,码头从去年开始就陆续在启用,到了今年完全建设完毕之后,每天的吞吐量就更大了,刘毅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中圩洲码头的吞吐量,一年至少超过一千万吨。这是什么概念呢,二十一世纪的芜湖港每年的吞吐量大约是一点五亿吨。所以在当时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吞吐量可以说是非常繁荣了。码头的繁荣就更加反哺了太平府的经济,仅仅一年,太平府的百姓生活条件跟以前相比有了巨大的进步,家家都有余财,但是太平府的土地就那么多,很多人打起了其他府土地的主意。 江北还比较混乱,很多人还存在疑虑,可是江南没问题啊,特别是紧邻太平府的宁国府,池州府。大量的太平府中层阶级开始在两府购入农田土地,让当地的农民去耕种,每月给那些农民月钱,他们也当起了小地主,而当地生活贫困的农民也乐意为他们打工,反正都是种地,除了种自家的地以外,顺便再把东主买下的地种了,每个月还能拿到八钱银子的月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买地买房的风潮,促进了太平府周边几府房地产中介事业的发展。其实古代就有中介这类人物的存在。旧时居于买卖人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的人。又叫牙子,牙郎,牙侩。在西周时期,这种中介人称为质人,到了西汉就称作驵侩,最后唐朝以后才叫牙人。明清时期,随着商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牙商人数大大增加,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工会,称为牙行。清代著名的广东十三行,就是指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十三家牙行商人。除了做生意之外,十三行还要与来华洋商打交道,从货物买卖到日常起居,事无巨细,都必须通过十三行。不过,这里的牙行数目并不固定,时有增减,所以广东十三行只是最兴盛的十三家。 由于牙人多数狡猾,存在着侵渔百姓、欺行霸市、欺诈哄骗、钻营渔利、收取高额佣金、损害交易双方利益的行为等危害,所以当史可法在熟悉民情的时候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立即上报到府衙,请王嵩定夺此事。王嵩将此事对刘毅说了,刘毅立刻召集阮星等徽商总会的股东前来开会,研究方案。最后府衙颁布了一条法令,取缔了很多民怨极大的牙行,然后由徽商总会统一管理,徽商总会在太平府成立了十三家有官方背景的牙行,并将旧时的牙行的牙人统一安排到这十三家牙行做事,只要踏实肯干跟以前的收入差不了多少,只是为了方便管理才将这些人聚集起来。 当然也有不听话的组织一些地痞流氓想要到县衙府衙闹事,最大的一次发生在七月中旬,几家平时不怎么老实,抽水抽的比较狠的牙行老板看到新成立的牙行分走了他们大量的生意,心生怨念,纠集一些青皮流氓去徽商总会的牙行门口闹事找不痛快,这不是找死吗。也没动用正兵营,刘毅让一个连的民团战士穿上镖师的衣服,冒充徽商总会的人,冲到街上把这些人打了个半死,以雷霆手段平息了这场风波。自此之后没有牙行再敢闹事,都乖乖的纳入徽商总会的体系下,刘毅和王嵩还有阮星这太平府的三巨头达成协定,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太平府需要的是稳定,一切的目标都是维持稳定,所以任何跟军队跟总会作对的人都必须强力清除,不能任由他们发展。对此王嵩是乐意的,他自己从一个七品繁昌知县,一路坐飞机似得几年时间就爬到了现在的高位。这都得益于谁啊,还不是刘毅,所以既然刘毅提的是好事情,那他就没问题。 私下刘毅更是和阮星说过这么一番话,现在的太平府官衙就是军政府,府衙背靠青弋军这棵大树,而总会更是和青弋军密不可分,老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这么好的良性循环,如果有人胆敢破坏,他刘毅不介意让他们吃铳子。 数年后大名鼎鼎的太平十三行响彻整个江南,他们的触角不仅在南直隶,最远甚至伸到了两广,而阮星也将十三行剥离出来成为总会下属的一个大分会,命名为徽商中间交易所。 除了这些,随着造船厂和工坊生产力的进一步爬升,大量的工人缺口开始出现,太平府本地的劳动力已经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局势,还是一样的情况,大量周围府的劳动力开始涌入了太平府,刘毅跟王嵩商议,这些外来人口的涌入必须要进行登记备案,到了崇祯元年底,在府衙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成立一个办事新机构,特将这个新机构称之为太平府城劳务局,劳务局由知县史可法担任局长,你还别说,史可法在治理民生这一方面确实有一手,也许是年轻人想法点子比较多,史可法非常有创造性的发明了一个红本本,叫做暂住证。 所有来太平府打工的外地人必须经过劳务局备案然后下发暂住证,并且,太平府三县统一的在每个县城的西南角征收一大片土地,然后由青弋军和徽商总会联合出钱盖上一批普通砖土房,将这些外地进城务工的人员统一安置在这里。当然不是免费的,每一个独立房子不管入住多少人,一间房统一收费每月一钱银子。所以这也带来了一个负面影响,有的贫穷人家为了省钱,往往是好几户人家挤挤住在一个房子里面,久而久之,气味难闻,卫生环境也堪忧,很多太平府的居民戏称这里为城中村。 而原先在芜湖县城和码头那边做劳务这方面生意的耿安更是不得了。他本身头脑就很精明,利用他在总会里面的一些人脉借到了白银五千两,在债务还完之前给人家每月三成的分子钱,他在太平府挂靠徽商总会成立了一个大型劳务介绍所。手下的活跃劳务工人达到了一千多人,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一千多个人每月每个人工坊付给他们一两二钱到一两五钱的银子,那么多出来的几钱银子一般都会成为耿安的利润,平均下来每个人头上每月能拿到三钱银子,这可不得了,一千多个人一月就是四百两银子,去除一些成本基本上能对半赚,每月净赚二百两银子,两年就能还清债务,第三年开始就可以赚大钱了,而且随着生意的扩大,耿安手下的工人越来越多,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将自己的弟弟哥哥叔叔伯伯等好些亲戚都拉到店里帮忙,据他的估算,按照这个势头,恐怕一年半就能还掉五千两银子的债务了。 这还是民间的情况,放到官府又是一番景象。史可法刚刚到任的时候给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新颖,太平府的一切都透露着新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史可法有些晕头转向。恐怕这个说法还不太准确,毕竟史可法和刘姥姥可不一样,史可法也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只能说他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子对一切都好奇。 首先他在拜见了王嵩之后准备去军营拜见一下太平府的军事主官刘毅,而且其实王嵩可是跟他交代过了,说是刘毅才是太平府真正的大佬,在来太平府之前史可法是一直在河南的,不在朝廷队伍里面混当然不知道刘毅的名声,毕竟刘毅此时不过一个镇抚使,虽然东南大战打的漂亮,刘毅本人远远没到全国闻名的地步。 所以他来到军营在出示了他的告身之后哨兵就放他进去了,而他进入了军营之后更是发现这支军队跟别的军队不一样,仅从士兵的精气神还有他们身上的装备就透露着一股强军的气势,跟北地特别是河南的那些兵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史可法一边思考着这些士兵怎么如此精锐,一边就来到了大帐。他在大帐外对门口的卫兵说道:“这位军士,还请通禀你家将军,就说芜湖县知县史可法求见。” 当卫兵请他进去的时候,史可法一看坐在桌案前的年轻人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竟然就是这一府之地的主官,听王嵩说还是挂着镇抚使衔的。一卫的镇抚使竟然如此年轻吗,自己都二十八了才坐上七品知县。但他还是强压心中的震惊,施礼道:“下官芜湖新任知县史可法参见镇抚使大人。” 桌案后面坐着的人连忙起身对他一把扶住他道:“原来是史县令,你可认错人了,本将可不是镇抚使大人,本将是提领青弋军副千总陶宗。”陶宗一边说着,一边将史可法请到椅子边坐下,史可法这才松了口气,心里道,我说嘛,镇抚使大人怎么这么年轻,原来是认错人了,不过这个副千户也很年轻了,估计在军中有着很深的背景,而且待人如此客气,要从官等上说起来,自己只是七品,副千户可是五品官,跟自己隔着老远了,竟然这么客气,果然是治军有方,军官个个都是儒将,比北地那些兵痞好多了。 “史县令稍待,镇抚使大人带部队去城外拉练了,一会该结束了,先上一杯茶喝着。”陶宗说道,并吩咐门外的卫兵端来了一杯上好的毛峰。史可法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道:“有劳大人了,下官,其实下官站着等也行,下官只是个知县,如此作为恐怕惹人非议。” “哈哈,史县令无须紧张,我们青弋军是新军,跟那些旧军不一样,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有待人客气这一条。请坐吧。”陶宗笑笑道。 史可法心下无比震惊,这还是我大明的军队吗?如此做派真乃王师也。喝了几口茶,正陶醉在这黄山极品毛峰的清香之中,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百五十七章二八式火铳上 脚步声听起来倒是挺急的,而且好像有好几个人,隐隐的传来了说话声,声音颇为响亮,史可法立刻站了起来,恐怕是镇抚使大人回来了,他整整衣服,上下打理一下自己的仪态,比见王嵩的时候还要更庄重,毕竟镇抚使大人的官职可是高于王嵩的,所以他更是要小心应对,避免给别人落下口实,说他不尊重上官,毕竟大明此时重文轻武,对于文官出身的史可法来说在骨子里对于武将的那种不好的观感一时半会是去除不了的。 大帐掀开,鱼贯而入几名将官,一色的鳞甲,头戴六瓣笠形盔,缨枪上都是红缨飘洒,甲叶铿铿作响,让人觉得威风凛凛。粗略扫一眼过去,发现这群将官都是无比年轻,好像都比他的年纪要小,史可法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就在那里愣住了,为首一个二十四五的将官说道,“老陶,你看谁回来了。”陶宗早就站起身来了,说话的是吴东明,只见吴东明闪身过来,身后一个三十余岁的将官,正是副千总刘金,原来他担任情报军负责人之后还需要青弋军给出很大支持,这次特地从南直隶北边回来,就是想让刘毅再支援一批袖里箭和其他的装备,刘毅骂他道,屁大点事还亲自跑一趟,刘金只得哈哈笑道,其实自己是有点想吃芜湖县城的美食了,在外面待了数月,北地贫瘠没那么多好吃的。 这倒是给刘毅提了个醒,作为主官尚且如此,更别说战士们了,确实情报工作是很枯燥的,就说后世共和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的那么多地下英雄,守在一个情报点数年甚至数十年,这对人的身心都是巨大的考验,所以刘毅思考之后特许刘金和洪伯自己调整,非战时和没有任务的时候允许战士们轮换到太平府来放松一下。 让战士们的身心得到充分的休整,更好的投入情报战线的工作当中,如果是被派到南直隶以外的地方执行任务,当然这在将来是必然的趋势,这些在外执行任务的士兵每人三倍饷银,三倍抚恤,这一政策得到了广大情报战线的热烈拥护。 刘金这几年三十几岁了,也蓄起了胡子,而且从十几岁起就跟着刘招孙南征北战,后来又跟着少爷刘毅,天天风吹日晒的,古代又没什么男士保养一说,所以显得就更老,看起来好像四十岁一般,陶宗上去和他见礼,两人四只大手握在一起,“你可算回来了。” 一旁的史可法一看,这还差不多,年岁也差不多,气质也差不多,他立刻出来见礼道:“下官芜湖县令史可法参见镇抚使大人。” 大家冷不丁发现,原来一旁还站着这么一个人,原来,刚才吴东明,王浩,刘金,刘毅,陈宝五人进账的时候因为刘金回来大家都围着他说话,还真没人注意到史可法,直到此时史可法出声,大家才看到,原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陶宗立刻介绍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芜湖县令史可法,史大人。” 刘金连忙摆手道:“史县令,你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镇抚使大人,镇抚使大人在这呢。”刘金用手连忙指向刘毅,并且自觉的向身后撤了一步,这样站在队伍最后的刘毅就凸显出来了,本来刘毅就最为高大,但是他最后一个入帐,史可法倒是没注意,青弋军这几名将官私下关系极好,都是打小就认识的关系,说起来刘毅在他们当中年龄还最小。所以在私下里刘毅是不摆官架子的,也就没有先后顺序这么一说。 史可法正在纳闷,这个年纪最大的将军不是镇抚使,那还能是谁?然后他顺着刘金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身高六尺,体格强健的军官正盯着他,但是这个军官一张脸看上去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实在是太年轻了。这能是镇抚使大人?可是刘金指的就是他。史可法一时间脑子混乱了,施礼也不是,不施礼也不是。就那样盯着刘毅,呆住了。 刘毅打破了尴尬,他清清嗓子道:“史可法史县令,是吧,不错,本官就是安庆卫镇抚使刘毅,可能你有些惊讶,是的,本官今年十九岁,尚未弱冠。” 史可法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出来了,这就是镇抚使大人?他刚才说什么?他才十九岁,这,这世道太疯狂了,一个娃娃竟然能当镇抚使?大明军制如此败坏了吗?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可是王大人说了,青弋军是消灭白莲教,打败郑芝龙的强军,每一个人都是正正当当凭借军功升职的,就连王大人自己也是沾了青弋军的光。那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不可能是凭借什么裙带关系上位的。这也是史可法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刘毅是萨尔浒大战烈士遗骨恐怕还会再惊讶一百倍。 刘毅笑笑,他不难理解,确实自己太年轻,不熟悉自己的人一开始看到自己确实会出现各种联想,这个史可法在历史上可是牛人,可是自己连郑芝龙,魏忠贤的摆得平,再看见史可法心里倒是没那么震惊激动了,更何况史可法还是自己的下属。 史可法连忙重新见礼,刘毅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陶宗很自觉地将座位腾给了刘毅,然后自己很自然的走到右手边下首坐下,左手边下首坐的是刘金,虽然众人私下里关系好不太讲究尊卑,可是史可法在这里,那就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众人都是很自觉的按照官职坐下,史可法只能挪到靠门的位置上了。史可法和大家一一见礼,更是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年轻,这支军队除了刘金年纪大一点,其实也才三十出头以外,其余的将官都不超过三十,都比自己年纪小,更厉害的是主将竟然不到二十。他刚才在军营内走路的时候也发现了,青弋军的战士们都很年轻,清一色的小伙子,没什么年纪大的,怪不得这是一支新军,连人都是新的。 史可法正准备谈谈关于太平府政务的一些看法,猛地听见外面有急促跑动的脚步声,不一会就听见外面一个嗓门颇大的报信兵喊道,“将军,将军,毕大人和鲁大人让我来报告,说是新铳,新铳有眉目了!”一个年轻的士兵闪身进来,单膝跪下,呈上了一份信,正是鲁超从城外鲁港江南制造总局派他送来的亲笔信。 刘毅听到新铳二字立刻兴奋的站起来,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杯,他立刻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短短几句话,大致就是继二六式之后,两年来制造总局一直在研制新铳,可是始终未取得突破,但是今年过完年之后,下面一个叫谢伟的年轻工匠从制造总局仓库展示柜里的掣电铳得到了启发,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新思路,这让毕懋康和鲁超如获至宝,立刻组织人员进行研究试制,终于在昨日做出了一杆样枪,他知道刘毅也是火器方面的高手,特请他去看看,如果可以,他们再改进之后今年下半年就能投入量产了。 刘毅兴奋不已,火铳,火铳就是青弋军的生命,新式火铳,领先于时代的火铳才是青弋军不断走向胜利的有力保障。他顾不得和史可法说话,立刻招呼大家,当然也没忘了史可法,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去城外的江南制造总局看看。江南制造总局的大名,说实话,自从史可法第一次进入太平府芜湖县开始就不断听人提起,又是制造总局发明了一个什么新玩意喽,又是改进了一个什么新技术喽。但是因为是军管区域,一个月来他也没办法也没时间去看看,这下刘毅邀请他去看看,倒是引发了他的好奇心,史可法久在北地,也是会骑马的,当下就骑着他的那匹驮马,跟着刘毅直奔城外鲁港而去。 到了鲁港区域,史可法才震惊的发现这里根本和芜湖县城就是另一个天地,高高的大烟囱耸立在长江岸边,一会排着黑烟,一会排着白烟,不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咔嚓咔嚓咔嚓,轰隆轰隆轰隆,咕噜咕噜咕噜,像是水烧开的声音,又像是马车奔驰的声音,他也说不准,间隔还夹杂着火铳的射击声,可以清楚的听到砰砰砰的铳声。不远处的栅栏里面好像是一个校场,树立着许多木靶,一些人站在那里端着火铳在轰打着。 走的近了看见一个建筑群的大院门前立着一个巨大的匾额,上书江南制造总局六个大字,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士和一个胖胖的穿着铁匠工服的人站在门口,看到刘毅他们过来立刻是施礼道:“参见镇抚使大人。” “鲁大匠和毕先生免礼,介绍一下,这位是芜湖县新任知县,史可法史县令。这二位是制造总局的总大匠鲁超和总顾问毕懋康。”刘毅指着史可法,并向二人介绍史可法道。二人又对史可法见礼,史可法也是还礼。 一百五十八章二八式火铳中 一行人下马,刘毅早就急不可耐,立刻让鲁超引路,赶紧进入总局内去看看新式火铳,鲁超知道刘毅的性子,也是不废话,立刻带着刘毅往里走去,一大群将官跟在后面。 进入制造总局,出现在史可法面前的是一个新的天地,只见总局的大院里分成三个大建筑,一个二层楼的建筑像是办公地点一样,来来回回穿着白色工服的人,有老有少,他们抱着一打打的文书,图纸来回穿梭,一些年纪大的人胸口还挂着一块玻璃片,那是刘毅托郑芝龙从佛郎机人那里搞来的西洋放大镜,一些上年纪的人看图看字不便,使用了放大镜之后明显改善了很多,比如毕懋康怀里就放着一块佛郎机人制作的金边单片眼镜,就跟怀表一样,平时有个细细的金链子挂在脖子上,用的时候拿出来用手持着凑近眼眶即可。 其实明代已有西方的眼镜经过西域或南洋传入我国,诗人吴宽在得到友人所赠眼镜后写诗致谢,诗中的描述是“圆与英荚同,净与云母匹”,用法是“持之近眼眶”,单片眼镜也被称为“单照”,“单照明时已有,旧传是西洋遗法。”毕懋康用的正式这种,只不过样式更为豪华,是刘毅专门买来送给他的,他非常喜欢。 除了办公楼,边上是两间大厂房,鲁超介绍,一个是专门研究炮的,一个是专门研究铳和其他火器的,时间紧张,史可法也没空细看,只得随着刘毅他们进入了制造铳的那一间厂房,一进去在入口不远的台面上,摆放着一杆通体黑色的火铳,刘毅和众人连忙走过去看。 鲁超正准备将铳拿起介绍,刘毅一摆手道:“鲁大匠,先等等,我想知道你信中所提及的发明这杆,或者说提出这杆铳的新思路的人在哪里。” 鲁超放下铳,“哦,将军,他就在这里,哝,你看就在那,那个穿灰色工服带着头巾的年轻人。”说完顺手指向了远处一个工作台边正在写写画画的一个年轻人,然后他大喊道:“谢伟!谢伟!你过来!”工厂里比较嘈杂,他只能扯着嗓子喊。 那个叫谢伟的年轻人全神贯注,好像没有听见鲁超的喊声。“该死的,我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吗,这小子真是。”说罢,鲁超撸起袖子就要把谢伟抓过来。刘毅拍拍鲁超的肩膀道:“算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人家在工作,打扰他应该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可是,将军。。。”鲁超还想说话。 “无妨!”刘毅道,然后他大步走了过去,一行人跟在后面。 刘毅和众人悄悄站在了谢伟的身后,他依然全身关注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刘毅把头凑过去看看谢伟在画什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谢伟正在画枪口卡榫的草图。原来自从刘毅说了三棱刺刀的构想之后,鲁超和毕懋康极为重视,但是刺刀打制容易,可是怎么和火铳组合起来却是个大问题,本来鲁超的设想是用软木塞制作刀柄,就像现在红酒的瓶子那样,打仗的时候将软木塞塞进铳口,这样就能卡紧作战了,但是毕懋康提出,如果这样的话,火铳就完全变成冷兵器了,不能开铳只能当长矛,而且木塞的膨胀性,塞入之后很难拔出来,作战的时候冷热兵器的切换非常不便。随即否定了这种方案。 这下让大家犯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鲁超只得将这件事情告诉下面的一些工匠,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好办法,谢伟这个年轻人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人特别喜欢钻研,天天看图纸,夜里还起来看,年纪轻轻的把视力都搞坏了,随身带着个厚厚的单眼镜片。左手抓着镜片,右手拿着佛郎机进口的铅笔在纸上比划着。 只见他将铳口的草图画出来,然后在左右两侧划出一个突出的铁块,边上注明焊接二字,而三棱刺刀的尾端变成了套筒式样,两边各有一个阿拉伯数字七字行的开槽,刘毅猛然明白了,只要将两边的开槽对准铳口左右两边凸出来的铁块,然后旋转套筒刺刀就可以正好卡住套筒,这正是后世拿破仑战争时期欧洲套筒刺刀的原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太了不起了。刘毅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太妙了,真是天才的想法!” 谢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大群将官站在自己身后,一个年轻的将官正在看自己的图纸,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谢伟又看见自己的上司鲁超还有毕先生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鲁超道:“谢伟,还不快过来见过镇抚使大人?” 谢伟一时间脑子蒙了,什么情况?刚才鲁超说谁?镇抚使大人?平时刘毅不怎么来工坊,就算来也是和鲁超还有毕懋康他们谈话,很少跟这些一线的年轻人交流,虽然他们都知道刘毅这号人物,但从来没打过照面。此时听到鲁超介绍,他突然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手中的镜片不小心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谢伟脱口而出:“我的眼镜!” 鲁超一巴掌打到谢伟头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镇抚使大人在这里,你还心疼你那个破眼镜,还不快拜见镇抚使大人?”刘毅制止了鲁超,蹲下来将摔成几瓣的眼镜小心翼翼的捡起,然后说道:“是我不对,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眼镜,你放心,我刘毅一定会赔你一副更好的眼镜。”谢伟都傻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在那里直搓手,冷汗直冒。 刘毅立刻对鲁超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鲁超就将总局的工匠们召集到厂房里面来,刘毅走到桌案边,抬脚跨了上去,他站在上面道:“诸位,我是刘毅,想必大家都知道我。” “哇!”下面一声惊呼,没想到镇抚使大人竟然亲自来跟他们训话了。工匠们都屏气凝神听着刘毅要说的话。 “大家为了青弋军的军队建设都非常辛苦,将士们在外打仗,但是用的都是诸位研制出的兵器,可以说诸位的贡献不比将士们小,只是大家是荫蔽战线,可能外面的人看不到大家在干什么,有的人可能说,你们不就是写写画画,敲敲打打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刘毅从来不这样认为,你们是辛苦的劳动者,你们更是万物的创造者,在你们手上一个铁疙瘩能变成一杆火铳,一段破木头能变成一架云梯,你们是我青弋军的保护神,没有你们研发的装备,青弋军的战士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你们更是我大明的功臣,拿着你们生产的武器,我青弋军能横扫一切,感谢诸位所做的牺牲,请受我刘毅一拜。”说完刘毅双手抱拳,九十度鞠躬。对着下面的人头缓缓施礼。 大家静默了,很多人激动的颤抖,特别是老工匠,旧时不过就是人们口中臭打铁的,没想到镇抚使大人竟然如此尊重自己,下面的工匠们泪流满面,就连鲁超自己也是眼眶通红。下一刻人群爆发出惊天的呼声。工匠们齐齐跪下大声道:“不敢受大人礼,愿为大人效死!”人们拼命的磕头,什么样的动作都不能抒发他们现在内心的情感。 一旁的史可法震惊了,民心竟然如此吗,太平府,太平府,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我大明治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座城,这样一片百姓吗? “诸位请起,今天本官要特别表扬一个人,他叫谢伟。”说完他招招手,示意谢伟站到他的身边来。鲁超将谢伟推了上去。“今天我是特地为了新火铳而来,鲁超跟我说是这个年轻人提供了思路,新火铳我还没有试射,但是在试射之前,我想跟大家说的是,不管成不成功,我认可谢伟,因为他提供了新的思路,只要是新的思路就有可能变为现实,所以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每年的今天我们太平府设置太平府发明奖,刚才我看到谢伟发明了新的刺刀,我认为完全可行,这为我新军增添了巨大的战力,所以我将第一届的发明奖授予谢伟,奖金是白银一千两,以后会推举一二三名,从今天开始,请大家集思广益,不断创新,不断研究,为我新军做出更好更完美的武器。” “哦!哦!”“好小子!”“了不起!”众人欢呼着将谢伟抛向天空,事后刘毅补偿给谢伟一个跟毕懋康一样的金边眼镜,谢伟激动地几晚都没睡着,他疯了一般拼命研究着新式火铳,将火铳不断改造的完美,终于成就了一代大师杰作。就是后来威震华夏大地,打的各路敌军闻风丧胆的二八式火铳。 在褒奖了谢伟之后,鲁超返身将桌子上的新式火铳拿过来,然后和刘毅他们一起来到靶场上,准备详细的和刘毅讲解一下新火铳的思路和设计。并展示新火铳的威力。 一百五十九章二八式火铳下 众人来到了靶场,鲁超向刘毅介绍最新的火铳设计。刘毅刚一看见这个火铳就发现了不同之处,扳机下的护圈好像连接着一个旋钮,而火铳的铳管后部,在铳机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很明显的圆形分割区域,说明铳管已经不是一个整体,被钻头自上而下钻出了一个圆柱状的孔洞,但是现在这个孔洞是密封的,很明显是被一个圆柱形的铁块堵住了。 刘毅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来不是会影响火铳的气密性吗,本来现在的火铳就是因为气密性的问题才选择了整体制造铳管然后进行前装装弹,掣电铳之所以不能普及大规模制造的原因就是因为首先掣电铳的铳机结构复杂,现有的加工条件不足以加工这么多精细的部件,本身掣电铳就是利用的佛朗机子母炮的原理,通过不断的装填子铳实现快速射击,如果是佛朗机炮,那么子炮还有炮管比较大,还好铸造一点,而掣电铳就相当于缩小了百倍的佛朗机,这么精密的部件特别是子铳都需要手工打制,所以很慢。 而且最重要的气密性问题无法解决,毕竟子铳和母铳不能做到完全的严丝合缝,这就导致了弹丸的动能不足,自然距离和威力方面就受到了限制,而且射手也很容易被后部喷射出的火药气体灼伤眼睛,所以现代西方经常有军事爱好者给大家表演后膛遂发铳的射击时都会带上护目镜,正是保护眼睛不被火药气体伤害的缘故。 这也就是刘毅现在无法装备后膛铳的原因,受到了当时工艺的限制,可是谢伟这个天才竟然通过掣电铳的射击模式找到了新的灵感,完美的解决了气密性的问题。 新式火铳的扳机护圈连接着一个旋钮刘毅已经发现了,但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只见鲁超抓住扳机使劲向右边一扭,那个被圆形分割的区域竟然从铳管上端消失,而露出了黑幽幽的孔洞,然后刘毅向扳机那里看去,猛然瞪大了眼睛,鲁超向右扭动护圈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护圈直接连接着一个圆柱形的阀门,而阀门上面仔细看才发现,是螺纹型的,刘毅猛然明白了,这支新铳竟然真的是一支后膛铳,谢伟这个天才用螺丝钉的原理,将连接护圈的阀门变成螺纹圆柱,这样只要打开后再次向左回正护圈,就可以将螺纹圆柱阀门和铳管完美的结合上,从而阻止了气体的外溢。 而且这杆新铳比现在的二六式要长出很多,按照后世的标准就是大约一点五米,气密性好,装药量加大,再加上铳管很长的设计的好处就是能打的更远,二六式的射程是百步,看来这支火铳的射程可能要大大增加。再加上三棱军刺,火铳长度可达到两米,完全能当做长矛使用了,其实谢伟之所以这么设计,正是因为要响应刘毅将冷热兵器结合的要求,如果按照二六式的长度加装刺刀的话,还是不够长,在冷兵器对战的时候是绝对要吃亏的。 (渔夫按,这里可不是渔夫意淫乱写,在十七世纪后期,一直到十九世纪的拿破仑战争,欧洲各国的燧发枪都是非常长的,比如法国的名枪一七七七式长度就超过一点五米,而加装了刺刀之后确实是达到了一点九米左右,英国的棕贝斯也是差不多的,后期包括保守的沙皇俄国军队都放弃了冷兵器转而用步枪加刺刀的战术进行作战,所以按照军方的要求,步枪加装刺刀之后至少要比一个士兵的身高要长,欧洲人也是懂得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的,而且很多人看拿破仑战争,或者是独立战争,南北战争那种影片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傻,两队人马近距离排队枪毙,排着密集阵型对射,双方的军官还彬彬有礼的邀请对方先开枪,美其名曰绅士战争。其实不是他们傻,而是受限于当时步枪的射速和准头必须靠着密集的火力才能有效杀伤,在对射几轮之后还是要果断进入白刃战解决战斗的,只是这样的打法非常考验双方士兵的勇气,因为站在几十米,一百多米的距离上,看见有人拿枪瞄准你,你还不能跑,还要从容的装弹,射击。渔夫是真心佩服的,放到渔夫身上估计早就吓尿了,再不济也要躲一躲。) 鲁超开始演示这支火铳的射击方法,在打开了阀门之后,将铳机的龙头打火石复位,鲁超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壳弹,跟二六式射击时一样,用嘴咬破纸壳,倒上一些引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关上盖子。再将剩下的纸壳弹一股脑的从阀门下沉后露出的孔洞中直接塞进去,然后拿出一个弯牛角型的木柄,这个木柄可以放在铳弹包里面,也可以挂在脖子上,完全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可以根据射手的习惯自己调整,鲁超是从铳弹包里拿出来的,接着将木柄从孔洞处伸进去,往铳管里面用力一顶,就将纸壳弹送入了药锅处的内侧,保证纸壳弹的破口可以和药锅是在同一位置。最后瞄准目测大概一百步的木靶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白烟飘过,那边的报信兵举起手里的红旗,示意中靶。 刘毅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这铳真是神来之笔,这样的射击方式虽然叙述起来好像很繁琐,貌似跟二六式差不多,都需要咬破纸壳弹,装药,装弹,还要闭阀才能瞄准射击,可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的几个军官没看出其中的奥妙,甚至刘金还说:“鲁超,你这整的什么玩意儿,人都是用嘴吃饭,铳也是一样,你这不用嘴吃饭,还将铳弹从腚眼塞进去,没见过这么玩的,再说我看你整了半天也没多快啊。” “不对,老刘你错了,这杆铳是绝世好铳,至少在目前的大明应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二六式都不是这杆铳的对手。”陶宗立刻出言打断了刘金说话,陶宗本身是炮兵出身,对火器有着高度的认知,他和刘毅一样看出了这杆铳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陶宗,你小子少咋呼,我老刘怎么就啥都没看出来,你给说道说道。”刘金接话道,其他几人也是等着他发言,陶宗看看刘毅,刘毅笑笑示意他给大家解释一下。 “好,那我就分析一二,这铳有两个致胜法宝,其一,刚才鲁大匠只是打了一发给大家演示,为了演示效果故意放慢了装填速度,而且装填的步骤确实不比二六式少,所以你们觉得这种铳不行,其实不然,你们看,这种铳虽然装填的方式和二六式差不多,可是它的装填行程很短,前装铳通条比铳管还长,这样才能保证将铳弹压实,你们看新铳,新铳只需要一个弯曲的小木柄就能将铳弹压实,行程大大缩短,如果是一个熟练的射手,二六式最快十息到十二息打一发,而这杆铳恐怕八九息就能打一发,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一排射手至少能比现在的二六式多打出五六轮铳,试想如果是三段击,四段击呢,一盏茶要多出二三十轮,这是什么可怕的火力密度。”陶宗分析道。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刘金更是瞪大了眼睛,听陶宗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么回事,战场上多打出一轮铳意味着什么,刘金自己也是清楚的。 陶宗接着道:“其二,后膛装弹的好处就是这杆铳的铳管可以做的很长,将药量加大一些的话,射程要超出现在的二六式很多。我估计至少能达到一百二十步。” 旁边鲁超接话道:“陶千总说的不错,我们测试过,这铳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有效破甲距离大概是一百二十步,要是确保杀伤的话只要敌军接近到一百一十步左右,就算是精良的单层甲也防不住,进入到百步就是双层甲也照样轻松击破,甚至三层甲就算不破,也是钝击,能给人内脏造成一定破坏。” 众人又是发出一阵惊叹,这铳竟然这么强吗? “还有第三点我来补充吧。”刘毅开口了,“刚才陶千户说有两个法宝,其实还有第三个,那就是射击方式的改变,后膛铳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蹲着打,趴着打,虽然装填略有不便,可是大大保护了射手的生命安全,恐怕以后我青弋军的射击模式要做出重大改变。” 众人彻底呆住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原理很简单,就是人们陷入了思维盲区,没有想到而已,经刘毅这么一点拨,大家豁然开朗,原来这后膛铳的优点这么多,青弋军可是越来越强大了。刘金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鲁超说道:“看来这用腚眼吃饭也没啥不好。”惹的大家一阵哄堂大笑。刘毅出言道:“只是这铳要量产的话不知还有多少时间,而且造价算上刺刀的话恐怕非常昂贵吧?” 毕懋康说话了:“大人,这铳老夫核算过成本,量产定在下半年,一杆铳所费银两恐怕超过三十两。”“什么?”众人一片惊呼,这铳这么贵吗?一杆要抵上二六式五杆了。只有刘毅不惊讶,按照现在的技术水平确实需要这么多,欧洲十九世纪才开始普及后装枪,那是因为当时的枪管校直和机械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现在这么长的二八式还有这么精密的射击系统,恐怕是要这么多银子,不过好处是就算战场缴获了,敌人也仿制不出来,万一不小心仿制出来了没巨大的财力他也顶不住。哪有发杆长矛就能成军来的快。刘毅心下发狠,再贵也要搞出来,自己不怕贵,只要东西好将来都能赚回来。 (渔夫按,二八式步铳的设计思路来自于英国的弗格森步枪,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搜一搜,渔夫自己也是跟机械打交道的,按照大明当时的水平既然能造出掣电铳,那么制造出弗格森步枪不难,还是时间和资金的问题,如果有对遂发铳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和渔夫交流,渔夫全面战争和哥萨克可是玩的很六六六的。) 一百六十章双排空心阵上 从靶场回来,众人都得到了很多收获,并且也被极大的震撼。史可法更是被太平府上下一心的气势所震慑,他感觉到太平府和大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不论是民众,还是官员,还是士兵。虽然他不懂火铳,但是兵法战阵还是略知一些的,可是看过了新军和新军的兵器之后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特别是新铳,如果破甲距离是一百多步的话,那么需要多少人命去填充这一百多步?而且最关键的是火器和冷兵器完全不能比,一个合格的冷兵器战士要经过多年的训练,如果是弓箭手那就要更长时间,而火器和弩箭一样拿起来就能射,比弩箭更轻松的是连上弦都免了,即便是一个小孩子,只要能端的起铳就能射击。 最近他在太平府发现很多身着百姓衣服的战士,他们的武器和新军是一样的,王嵩告诉他这是县城的民团,三个县都有,另外江边的徽商子弟演武场也没有被废弃,很多孩子和半大少年在其中习武打拳。史可法不禁感叹,江南之地习武之风竟如此旺盛吗。 要知道在大明百姓的认知当中,自古以来都是北军比南军能打,君不见中国上下五千年,凡是统一战争,肯定是从北到南打,除了朱元璋这个天才以外,但是朱元璋也是因为元朝的统治是在是残暴无道,天下群起反抗,所以元朝才很快被灭,而朱元璋的主要对手其实还是陈友谅等势力强劲的割据势力,北元对他来说只要派徐达和常遇春就摆平了。 现在的大明,精锐部队都集中在九边,没听说南边有什么特别能打的部队,自从戚家军万历年间因闹饷被王保诱杀之后,南边就几乎没有精兵了,但是且不说太平府的新军,就是看这些民团也是让人大感吃惊,这些战士们身姿挺拔,站如松坐如钟,军纪严明,武器装备和新军完全一样,只是不穿军装,可是这些兵怎么看怎么像新军,史可法有时候在想,这些战士如果换上军装盔甲,跟新军能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分明看到这些战士在不训练的时候是下田种地的,他的脑瓜子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民团还是什么,你说他是民团他确实农忙的时候也下田,你说他不是,就从这些士兵的气质来看怎么也不像大明其他各地的民团。 刘毅没闲工夫去跟史可法解释什么是预备役,他更不了解史可法最近对这个问题想破了脑袋。刘毅现在关注的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按照毕懋康所说,青弋军的新式火铳在下半年就能量产,看来年底就能全部列装,青弋军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目前的问题是,既然装备了新式武器,那么战术也要做相应的调整,既然自己整顿了军制,那么青弋军上下就需要有新的操典,东南大战之时自己不过是个把总,麾下也就六百人,当然可以进行小集团作战,可是现在算上民团已经六千人马了,这些预备役战士随时都能转换成正规军,如此一来,自己不可能将六千人列成一个大阵然后作战,必须能让他们形成独立的战斗力,既然已经有了连的编制,而连队是一支军队的基本作战单位,那就必须制定出适应连队作战的新法则。 目前骑兵数量已经有近千人,算上自己的卫队,已经可以组建成骑兵团,但是刘毅不打算这么干,每个千总分工明确,兵种齐全,才能形成更大的战斗力,当然如果以后自己有幸能坐上参将,总兵,或者更高的位置,那么当然会组建团建制规模的武装力量。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制定连队战术,他考虑到目前大明除了九边之外,大部分的军队还是以步兵为主,包括新军也不例外,骑兵只能占到十之一二,即便是自己提高了步兵的机动能力,那也还只是步兵,就算是十九世纪拿破仑的龙骑兵也不过是骑马步兵罢了,跟真正的骑兵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而目前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建虏或是北方的鞑靼。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他们的主要战斗力还是来自于骑射,他知道再过几年,八旗铁骑将无人能当,所以如何用步兵克制骑兵一直是中原王朝不断研究的课题,对他刘毅也不例外。中原缺马,所以不能像北方游牧民族那样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只能是将有限的战马投入到关键的地方上去,他刘毅倒是想组建六千精骑,可是就按照太平府小马场和总会贩来的战马,能把现有的骑兵力量给武装好就算不错了。 步兵克制骑兵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两点,机动能力和野战能力。首先机动能力就不说了,步兵两条腿怎么也不可能追上四条腿的骑兵,以歩制骑贯彻的最好的就是宋朝,利用劲弩和步人甲硬抗契丹和金兵,但是每次就算打胜了也是击溃战,不可能达成歼灭的效果,这就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步兵被骑兵打败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骑兵被步兵打败回去整顿一下,又能返过头来再战。 野战能力主要指的是骑兵的冲击能力,军马的冲击马速可以达到六十公里每小时,而全副武装的骑兵加上马匹自身的重量可以达到零点八吨左右,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一辆奔驰SMART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车速冲击正在过马路的人群,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而古代的骑兵冲击步兵就是这样,所以在心理上步兵就已经输了,谁能看到汽车撞过来还不本能的躲闪呢?如果骑兵具备骑射能力那就更可怕,基本上就是在野战中处于碾压的态势,让对方的步兵光挨打没法还手,刘毅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些局面。 首先第一点就是交给新式火铳来解决了,既然人追不上你,铳弹可是能追上你,配合新式火铳的射速,一百五十步范围内,要是冲的不快的快恐怕就是八里桥的翻版了。就算你能往回逃,但是在一百五十步的范围内,你又要损失多少人,几次消耗下来,就能将对方的骑兵有生力量歼灭很多,这至关重要,毕竟培养一个马术娴熟,技战术高超的骑兵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游牧民族更是从小就开始训练,没有人是天生的高手。 至于第二点就是要防止大规模的骑兵冲阵,在目前燧发枪的时代,阵型依然是很重要的,保持阵型不散乱,才能扛得住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刘毅在脑海中不断检索着古代或者近代有效的抗击骑兵的阵势,首先他想到的是马其顿方阵,可是太不现实了,三米长的长矛装备起来还怎么再装备火铳?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宋代的步人甲实心方阵和唐代的陌刀阵,这种阵型的好处在于够厚,骑兵冲到第六七排就冲不动了,然后步兵再开始反击。 可是这种阵型同样不适用于目前的青弋军,不利于青弋军发挥火器的优势,而且既然是连队战术,一个连能排成几排,不过十排罢了,可是排成十排难道要进行十段击吗,要知道单位面积的火枪越多,所形成的杀伤力就会成倍增加,八里桥英军不过是薄薄的两层火枪就将增格林沁的蒙古大军全部消灭了。等等,英军,两层火枪。 仿佛如宁静的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刘毅的脑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灵感,仿佛找到了什么又仿佛抓不住,他立刻找来纸笔开始写写画画,两层火枪,英军,穿着红色衣服的英国远征军,龙虾兵。猛然刘毅惊呼一声,想到了,就是它,近代克制骑兵的最强阵型就是滑铁卢战役的威灵顿双排空心阵。 一百六十一章双排空心阵下 所谓双排空心阵就是将一个连队一百二十名士兵分成两排,正好刘毅可以以总旗为单位进行分组,然后这两排士兵变阵,形成一个空心方阵,每一面三十人,前后各十五人,接着百户连长站在中间的空地中指挥战斗,当然拿破仑时代一个连队里面还有一个鼓手和一个旗手,他们和军官一起被士兵们保护在中间指挥战斗。 所有的士兵紧紧靠在一起,第一排士兵蹲下,将步枪拄地,就跟威廉华莱士用的苏格兰长枪阵一般,将刺刀对准外围,就等于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刺刀林,骑兵要是冲过来肯定会被刺穿,同样第二排依然是上刺刀,但是全部站立,刺刀直指前方,同时兼顾射击的功能。 这种阵法比起法、普的三排士兵都站立的空心方阵和俄、奥依然采用的实心方阵都是不小的进步,因为既充分发挥了火器火力,又使得对方骑兵人、马有可能同时撞上两排刺刀,视野更加开阔,而且由于两排士兵形成了双层障碍,更加难以被冲散。在滑铁卢战役这种战法可谓一战成名,因为英国人用他打退了无数法军正规骑兵(包括胸甲骑兵集群)的若干次反复冲锋,重现了克雷西战役的辉煌,让可以说是世界第一的拿破仑骑兵望而却步,从而确立了密集阵时代终极步兵阵法的地位。 其实早在十字军时期英国十字军其实就用过类似的合成空心阵。阿尔苏夫战役狮心王就用了长矛兵和弩手配合形成的空心方阵,从而成功抵御了骑兵数量占优的穆斯林军队的冲击,并且通过将骑兵围在中间的做法保存了他们的实力,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出击反击,结果一举得手。 (渔夫按,可能有的人会问,你这样说是没道理的,骑兵难道不能直接冲进方阵的中心空地吗?其实这个方阵是利用了马的习惯性也就是说利用了动物习性。现在很多人可能不了解,其实马是很怕又长又尖又亮的物体的,燧发枪时代的刺刀长度一般达到了四十厘米以上,而且有时候会有镀层,所以更加闪亮,马会自动回避这样的物体,即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也无法克服这个弊端。所以这种空心方阵,几乎不会受到战马的直接冲撞,前排下蹲举刺刀的士兵,并不是为了刺死冲过来的战马,他们的作用只不过吓唬战马,让战马回避罢了。骑兵想要冲破这种方阵,唯一的手段就是先打倒一定数量的士兵,让方阵的刺刀丛上出现缺口,这时候马才会往里面冲。如果你想象不出这种场面,可以去看看电影《四根羽毛》,里面就有一段英国列兵组成空心方阵,对抗敌人骑兵的片段,你看了后,就明白战马面对刺刀丛时是什么反应了。 那还有人会问即便是这样不行就把马眼蒙住直接冲击不就行了吗,这里渔夫又要普及一下,首先步兵在平原结阵,普通的轻装骑兵是不能形成威慑力的,而直接打头冲阵的一定是重装骑兵,试问一个国家能有多少重装骑兵,滑铁卢战役内伊元帅被打死了五匹坐骑依然是带领皇帝陛下最精锐的胸甲骑兵进行冲锋,没错,是连续突破了英军数十个连队的空心方阵,可是英军有六万多人,他们在平原上组成了数百个方阵,法军胸甲骑兵不过四千二百零六人,在冲击了几十个方阵之后就被消耗殆尽了,然后布吕歇尔这个猥琐的货带着五万普鲁士军加入战场,才一线平推了皇帝的大军,当然格鲁希这个书呆子没能当机立断也是重大因素。 当然空心方阵不容易被冲破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步兵能力的提升和骑兵能力的下降。十六世纪开始骑兵就连几行纵深的步兵阵型都冲不过去了,十七世纪,布莱登菲尔德战役,帕本海默的帝国重骑兵团穿着板甲撞摆古斯塔夫方阵的瑞典班纳尔元帅的左翼,连撞七次撞得自己都崩溃了瑞典人还屹立不倒,那方阵纵深可连十排都没有。 喜欢摆空心方阵的拿战时期,骑兵冲锋都是用来攻击散兵线那种不成阵列的步兵阵地的,撞方阵基本都是头破血流。说白了,只要步兵足够有纪律性,步兵结阵就能在平原上对抗骑兵,外加火枪对重步兵打击范围的延伸,这就是十六世纪开始所谓步骑平等的根源,不仅仅是火器技术进步,也和部队职业化息息相关。另外,在拿战之后克劳塞威茨的总结之中也指出,骑兵靠冲击去攻击训练有素,摆好阵势的步兵团,那都是自杀。 包括在东方,满清入主中原,重型骑马步兵也是满清的主力,冲击骑兵已经没那么吃香了。当然了,最后给骑兵敲响丧钟的还是米涅步枪和击发枪弹。克里米亚战争中巴拉克拉瓦战役,英军九十三高地团连方阵都没摆,两排散兵线直接把俄军冲击阵地的和防守方步兵相当的骑兵部队射退了,要知道英军这时候用的还是前装枪,连后装单打一都不是。) 刘毅既然想到了空心方阵,那么他就对战争形态做了一个简要的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明军之所以不能和八旗骑兵抗衡,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身的问题,只要明军训练得当,士气高昂,阵型严密,火器的质量过关,就算是步兵也绝对能抗住骑兵的冲锋,即便一个阵型扛不住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别的不说,八旗兵才多少人,满打满算加上蒙古八旗不过十万人,而明军全国的军队何止百万,就是拿人堆也不会输,关键还是输给了自己,一支军队一旦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旦失去了理想,变成了军阀争权夺利的工具,那它就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军,自然也就不可能所向披靡了。 只要青弋军保持现在旺盛的战斗意志和凝聚力,刘毅完全有信心就使用单纯的步兵去克制骑兵,而让刘毅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证明刘毅想法正确的机会在不久的将来就到来了。 自从确立了双排空心阵的战法之后,刘毅连忙让工坊赶制了一万跟铁矛,要求跟新式步铳加装刺刀之后的重量一样,大约是十斤。长度也要一样,大约是两米。然后刘毅将这一万根铁矛立刻分发全军,不管是新军还是民团,立刻开始训练双排空心阵,其主要训练点在于列阵的时效性,射击的准确性和效率性,和方阵的稳定性,士兵的心理性。 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刘毅将矛头全部抹平变成钝器,然后组织所有马队蒙住马眼,照直撞向方阵,一个连队一个连队的过,每一个连队在大校场列阵,然后接受骑兵的撞击,并且真实模拟战场情况,比如一百二十名骑兵发起冲击,在快到阵型跟前时会有一部分的骑兵分流,这是模拟被打死打伤的骑兵退出战场,最后剩下的骑兵直接冲阵。 当然所有的士兵都穿了厚厚的护具,马匹也不穿铠甲,尽量避免伤亡,但是这种近乎于实战的训练还是造成了伤亡,在每个月的训练中几乎都是十数名士兵伤亡,刘毅将他们同样列入显忠寺,作为青弋军的烈士,抚恤跟战场上一样。 虽然一开始很多士兵克服不了这种心理压力,本能的闪避,但是到后来,哪怕是民团的士兵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就是这样的训练比较消耗马匹,不是骨折就是不小心被刺死,但刘毅不在乎这些,消耗马匹总比战场上消耗人命好。 很快,青弋军就有了对付骑兵的致胜法宝。而下半年的秋天转眼到来,从制造总局传来好消息,经过不断的完善,新式火铳已经可以进入量产,按照青弋军一向的取名习惯,这杆加装了三棱刺刀的新铳被命名为二八式。 (渔夫按,本卷发迹东南已经结束,刘毅终于是在大明站稳了脚跟,太平府一地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终于是促成了一支新军的建立,可是目前刘毅官职卑微,力量还很弱小,要想拯救大明苍生,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希望他能走稳今后的道路,在明末的乱世中伴随铁和血不断成长,请大家继续跟着刘毅进入明末波澜壮阔三十年的第二卷,鏖兵北地!) 一百六十二章黄来儿 崇祯二年的雪下的格外的的大,就算是降雪量很少的江南,今年也是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太平府城外大校场上,青弋军正兵营各部的官兵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着,士兵们脸上表情严肃,虽然厚厚的积雪已经淹没了脚脖子,但是丝毫不能阻碍小伙子们的训练热情,他们都在抓紧时间熟悉手中的新铳,自从去年秋天二八式进入量产以来,目前已经生产了两千杆二八式,整个正兵营已经全部换装,二八式的铳管要比二六式长很多,而现在蒸汽机太原始,在给二六式钻铳管的时候尚能保持频率和精度,可是铳管每延长一寸,精度就会出现极大的偏差,现有的蒸汽机并不能做到精工生产,钻头只能大致将铳管制成,后面还需要人工进行一轮矫正,而人工矫正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这产量自然就上不来。 可是没有办法,刘毅必须将二八式换装全军,为此,所有生产二六式的工坊生产线全部停止,将产能用来生产二八式,勉强才达到了一个月生产四百杆的进度。 (渔夫按,人工矫正是工业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渔夫自己也是制造业出身,即便是按照现在的工业水平,在很多产品生产完成之后进行一轮手工矫正是必不可少的,举个例子,大家买的汽车外壳,车门和车体之间会有缝隙,而间隙差的控制在成型拉弯焊接打磨之后必须进行检具人工矫正,每个车门都是如此,很多车厂在供应商处设立奥迪特管理,也是一种出厂检验的手段,所以按照青弋军目前的生产力来看,即便是有原始蒸汽机的加成,一个月生产四百根铳管已经是极限了,渔夫只是合理意淫,并不是很多超级爽文,动不动连膛线和金属子弹都整出来了,这在当时的工业条件下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已经进入全面工业时代。) 谢伟在受到了刘毅的鼓励之后,更加努力,很快将以二八式步铳为基础,对铳管进行缩短,取消刺刀配置,铳托加宽加长,方便抵肩射击增加稳定性。并且为了骑兵可以在奔驰的状态下进行装填,谢伟特地设计了一种火药纸丸,在一个药丸大小的油纸卷成的管里填充少量的火药,两头只是用一点点胶体固定,骑兵在高速机动状态下很难将纸壳弹咬破然后向药锅里倒入引药,而这种纸丸方便在,骑兵只要将纸丸整体放入药锅,放入前用手使劲捏一下,两端本就不牢固的封口就会散开,火药自然会撒入药锅,然后剩下的步骤和步铳一样即可。这样大大方便了骑兵的装填,虽然速度比弓箭要慢很多,但是熟练的骑兵已经可以赶上骑兵弩的装填速度,二八式骑铳经过刘毅的亲自试射之后立刻投入生产,射程为一百步,跟原来的二六式相同,另外骑兵再配两杆手铳,二八式手铳更是谢伟的天才作品,他从三眼铳的铳管中受到启发,将两根上下并排的铳管安置在手铳之上,虽然增加了铳本身的重量,可是加强了射击的连续性,而手铳的原理非常简单,两根上下并排的铳管,左右各有一个铳机和龙头,射击的时候先掰开右侧一个龙头扣下扳机,下面的铳管发射,再掰开左边的龙头扣下扳机,上面的铳管发射,如果想两根铳管一起发射那就将两个龙头一起掰开就好了。 此手铳一经推出,受到了青弋军全体骑兵的一致好评,本身因为有马匹的缘故,骑兵对于手铳的重量不怎么在乎,而是在乎手铳的射击持续性,毕竟马上装填非常复杂,有了两杆二八式手铳就意味着骑兵算上骑铳可以连射五发铳弹,在骑兵对冲时,基本上五发打完了也该近战了。所以所有的骑兵们如获至宝,战场上能多开一铳就意味着胜算加了一成。 (渔夫按,二八式手铳并非渔夫意淫,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看看约瑟夫艾格手铳,渔夫只是将时间提前到明末了,渔夫在看拿战的时候发现连发的遂发铳,随即研究了一下,发现还真有这么个玩意儿,不能不说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黄来儿,你可咋个办嘛,朝廷裁撤了驿站,你那债还能还的了吗,往后没了生计,也不知道这日子咋个过活,哎,这个贼老天。”一个面露菜色的中年汉子坐在已经关门的驿站台阶上问旁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道。 年轻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可怎么办,自己向县城里的艾举人借了二十两银子,可是自己运气实在是太差,换了十两的赌债,本想着用剩下的十两翻身,可是又输的身无分文,自己饷银一月不过一两银子,还是时有时无,这二十两银子的债怎么能还的完,现在驿站又关门了,自己和侄儿也没了活路,从老家陕西到银川这偏远之地来,一分钱银子没挣着还欠了一屁股外债,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人正想着,迎面气势汹汹的过来一群人,原来正是城里的艾举人带着四五个帮闲前来。艾举人原来是银川城里大户人家的子弟,颇有财富,但也是生性好赌,在赌场里结识了黄来儿,前几个月黄来儿手头实在太紧便找艾举人借了二十两白银,艾举人得知他是银川驿站的公人,信誉应该还行,就借了,说好下月还,可是几个月过去了,艾举人一个子都没见着,在讨要了几次之后艾举人失去了耐心,又听闻银川驿站裁撤了,这才火急火燎前来讨要。 只见四五个帮闲人人拿着短棍,艾举人老远就看见了蹲坐在石阶上,垂头丧气的黄来儿,几个人走过去,艾举人喝道:“呔,你个不识好歹的黄来儿,我好心接济你银钱,你竟然赖账,几个月了,我一个子都没见到,现在银川驿站关门,我看你拿什么还?” 黄来儿站起身道:“艾举人,艾老爷,这这,能否宽限则个,我李鸿基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还钱。”原来黄来儿的大名叫李鸿基,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道。 “呸,你这刁民,还亏的你以前是朝廷的公人,一点信誉没有,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现在就抓你去见官,你还不了钱可以,那你就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吧。”艾举人说完,一招手,身后几个帮闲狞笑着走上前,将李鸿基围在了中间。 刚才那个跟黄来儿一起的老驿卒站起来对艾举人道:“艾举人,您看,黄来儿还年轻,欠了钱没还是他不对,但您看能不能这样,不行就让黄来儿去您府上给你做工,还完了钱再让他走,可好,您抓他去见官,这大牢里待几年,一辈子就毁了啊。”老驿卒劝道。 “滚开,你个老东西,不管你的事!”艾举人大手一推搡,将老驿卒一把推倒在地。老驿卒哎哟一声,脑门磕到了台阶,一下流出了鲜血。 “张叔,张叔,姓艾的,你莫要欺人太甚,我跟你们走!”黄来儿指着艾举人道。 “哟呵,欠钱的还成大爷了,给我绑了,送到县衙,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顶住三十棍杀威棒。”艾举人命令道,几个帮闲立刻动手就要将李鸿基制服在地。 “谁敢伤我小叔!”远处一声爆喝,原来是和李鸿基一起到银川驿当驿卒的族侄李过外出办事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李过和李鸿基一样,在老家的时候都练过武,拳脚功夫很是有几分。只见李过冲上来一拳打倒了一个帮闲,一把扶起了李鸿基。 “他妈的,反了反了,都给我上,把他们叔侄两个一起绑了!”艾举人大怒道。 几个帮闲冲上去和两人打成一团,李过和李鸿基手底下功夫不错,不一会,几个帮闲就顶不住这两个人的拳打脚踢了,艾举人虽然是个举人,可是银川这种偏远之地的举人也是粗通拳脚的,他眼见自己的几个帮闲越打越不是对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帮闲掉落的短棍,悄悄绕道李过的后面去,照着他的后脑勺就要打下去。 旁边李鸿基猛然看见了,大吼一声:“侄儿小心!”眼见隔着几步的距离,来不及救李过,猛然脚边有几块驿站围墙掉落下来的砖石,李鸿基捡起一颗,顾不得许多了,朝着艾举人就大力扔了过去。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艾举人缓缓倒下了。 这突发的变故,让在场众人都是停了下来,只见艾举人双目紧闭,脑后淌出一大滩鲜血,不省人事,原来刚才李鸿基出手太重,正好一转头砸中了艾举人的后脑勺。一个帮闲战战兢兢走过去,将手指放在艾举人鼻子底下。片刻他大叫道:“艾举人,艾举人死啦,杀人啦,杀人啦,黄来儿把艾举人杀啦!” 李鸿基听到帮闲大叫着,呆立了半晌,自己杀人了,自己竟然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几个帮闲连滚带爬的跑回县城报官去了。 李过虽然是李鸿基的侄子,可是比李鸿基还要年长几岁,他猛地反应过来,拉起李鸿基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李鸿基呆呆的问道:“去哪,他们去报官了,咱们去哪?” “去甘肃投军去,我有几个兄弟在甘州杨总兵那里,我们去那混口饭吃。”李过拉着李鸿基抢过驿站里的两匹老驿马,飞奔向西而去。只留下受伤的张叔和艾举人的尸体。。。 一百六十三章五年平辽 雪依然未停,二月,刚过完年,京师虽然是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但是越发败坏的局势并不能阻止华夏人民过年的热情,虽然已经有很多流民涌入京师,让京师看起来愈发的破败没了往日那种天朝上国帝都的气势,但是老百姓们照样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但是很明显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有心人注意到,京师每天的流民都在增加,一些老夫子开始谈论万历年间的时光,好像那时候还没这么多乞丐流民吧。 更有一些人私下谈论,这大明是怎么了,窥一斑可见全豹,京师都这样了,想必其他的地方食不果腹的人更多了吧,有点钱的人往乞丐的破碗里投入一两个铜板,没有钱的人只是看看乞丐摇摇头走开了,他们怕的是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街头。 紫禁城养心殿,“圣上,辽东军饷又是两月未发,微臣再次向当地士绅借银三万两,我堂堂大明朝廷官军,竟然要向商人借银发饷,真是旷古未闻之奇事啊,圣上。”养心殿里只有崇祯皇帝坐在书案前,王承恩在旁边伺候着,原来的徐应元已经被下狱问罪,一个魏忠贤大案牵连甚广,很多和魏忠贤有旧的人都是落得三司会审的下场。书案前的堂中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官员伏在地上,他的乌纱帽放在一边,以头抢地,磕的砰砰作响。 “袁爱卿,你起来吧,朕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皇帝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一旁的王承恩倒是机灵,快走两步想要扶起地上跪着的大臣。 但是他刚走到大臣身边,伸出双手想要搀扶他,却被大臣一把甩开了手。只听大臣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崇祯皇帝一字一句道:“圣上,为何不效仿魏忠贤之法,工商税盐税矿税,天下税法一体以充库银!” “袁元素,你放肆,你想让朕背负千古骂名吗?”崇祯皇帝愤怒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大臣,哗啦一声,茶杯摔得粉碎,里面的茶叶茶水飞溅到地上,王承恩吓得拜伏在地,只有这个大臣毫不畏惧的盯着皇帝。他正是从辽东边关赶回京师请饷的袁崇焕。 去年宁远闹饷,袁崇焕硬是借了当地士绅五万两白银,好说歹说才将辽东兵变的危机处理好,可是到了年前,又没有银子押解辽东,算下来已经再次欠饷两个月了,军士们过年都没法过了,这次赶在过年的当口回来,如果不能带银子回去,鬼知道下面又会出什么乱子,是,他是不要脸面的找当地士绅又拿了三万两,可是这点钱杯水车薪啊,辽东全境满打满算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啊,一人一月一两银子,总共是四十万两的缺口,魏忠贤魏公公当政时期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欠过军士们的啊,这才倒台一年辽东饷银就发不出来了吗? 其实根本原因,袁崇焕和崇祯皇帝都清楚,魏忠贤拿着富商士绅的税银去填充大明的军饷,虽然被千夫所指,说他巧立名目征税,可是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从富人头上征税总比从穷人头上征重税好。可是大明毕竟是士人控制天下,魏忠贤在尚能抗衡,魏忠贤完了天下何人可制,崇祯皇帝用他们打败了魏忠贤,现在根本不可能推翻先前的决定,如果他敢这么干,自己的皇位分分钟就保不住了,可是辽东无银又是事实,两难,两难啊。 袁崇焕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银,辽东数十万大军如何能安抚的住,那自己的计划还从何谈起,袁崇焕跪在地上将乌纱帽拾起,戴在头上,整理好衣冠,突然对崇祯皇帝大礼参拜道:“圣上,辽事拖延已久,既然如今阉党已灭,明君登基,当澄海内清平,复大明盛世,微臣不才,提领辽东,今在此养心殿上,微臣对皇上发誓,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如能朝廷内外事事配合,微臣当可五年平辽!” 崇祯正在气头上,一时没转过弯来,半晌,他突然大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朝廷内外事事配合,给微臣五年时间当可平辽!”袁崇焕大声重复一遍道。 崇祯皇帝立刻走到袁崇焕身边,亲自将袁崇焕扶起,“爱卿,刚才是朕不对,朕最近烦心事太多,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还请爱卿担待。” “圣上如此,折煞微臣了,微臣别无他求,既然圣上命微臣镇守辽东,如果不能完成圣上和大明百姓重托,微臣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今日辽东局势渐危,微臣怎能让前人所做之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请圣上圣心独裁,保证我五年的军饷,如果不能成功,微臣袁崇焕愿立下军令状,平辽失败微臣提头来见!”袁崇焕斩钉截铁道。 崇祯皇帝一腔热血瞬间被点燃了,五年平辽,五年平辽,果真能五年平辽自己堪比太祖啊,如此大的功绩,崇祯皇帝的内心颤抖了,虽然他依然不敢实施魏忠贤之法,可是他下定决心,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挤银子,调给袁崇焕。 “王承恩,拟旨!” “遵旨!”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立刻拿起纸笔开始记录起来。 “袁崇焕果真能五年平辽,则功在千秋,如他所说五年之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全听袁崇焕一人安排,凡事以辽东大局为先,停止所有王府扩建修缮工程,宫内用度减半,朕的内帑币全数供应,并由朕带头,所有臣工富商百姓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助袁督师一臂之力。另加封袁崇焕太子太保,除总督蓟辽之外,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赐尚方宝剑,兼右副都御史,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钦此。” 崇祯皇帝一口气将他的旨意说完,旁边王承恩运笔如飞,很快就将皇帝的话记录下来。袁崇焕再次跪下,“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喜上眉梢:“爱卿还有什么困难吗,尽管提,朕想办法给你解决,只要你能五年平辽,朕可以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如此,微臣却有一件事情请圣上支持。”袁崇焕起身道。 “哦?但讲无妨。” “既然圣上让我同时兼顾登莱和天津两地军务,那微臣斗胆,请斩东江总兵毛文龙!”袁崇焕上前一步,对着崇祯皇帝道。 “请斩毛文龙?东江总兵堂堂二品大员,爱卿为何口出此言?”崇祯皇帝不解问道。 “此人谋略有限,每年浪费的军饷无法计算,并且只顾征招商贾,贩卖禁物,名义上在援助朝鲜,实际上是妄出边塞,没有军事的时候就以变卖人参、布匹为职事,辽东战事,也很少得到过他的功用。前年工科给事中潘士闻弹劾毛文龙浪费军饷滥杀俘虏的罪行,又有尚宝卿董茂忠请求撤了毛文龙的兵,专门整治山海关、宁远的军队。都未取得回复。微臣前年曾上书请求派部臣到毛文龙处清理粮饷。毛文龙讨厌有文臣在身边牵制,上书反驳。微臣便邀请他到军营商讨,没想到此人嚣张跋扈,微臣按宾客之礼迎接他,此人并不谦让,且口出狂言道,朝廷不知兵久矣。如此祸患留在辽东,不听节制,必影响五年平辽之大计!” 袁崇焕施一礼拿出怀中的一个信封念到:“另有朝鲜备边司写信为证,毛将所为,不思甚矣。贼冲宣川,不过数百骑,曾不发一只箭,骈首就戮,有同群羊之见猛虎,其无胆勇,据此可想。为今计莫若藏踪秘迹,使虏不得窥觇去留。” 崇祯皇帝听了眉头紧蹙,看来毛文龙确实表现的不怎么样,但是毕竟是二品大员,要是袁崇焕把他斩了,恐朝中沸腾。“爱卿,不如这样,将毛文龙押解京师,朕组织三司查案,果真如爱卿所说的话,再定罪也不迟。爱卿看可好。” “圣上,恐怕这样一来毛文龙立刻会举旗造反,其营中多火器,如若他反水建虏,对我大明遗祸无穷啊。况且毛文龙和奴贼究竟有没有交易还不可知。前几年巡抚袁可立上折子,言毛文龙不交一锋,却上报大捷斩杀奴贼两万,八旗军一共才六万,要像毛文龙说的那么不经打,恐怕萨尔浒我大明就不会失败了,再说,他手下不过两万余兵,要想斩杀两万建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微臣斗胆,他久久盘踞在皮岛,离大陆甚远,控制他必须调集水师的力量,请皇上准许我调集福建部分水师北上,亲自抓捕毛文龙。”袁崇焕请示道。 崇祯想了想,点点头许可道:“可以,此事就依爱卿所言,不可伤他性命。”此时他已经被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弄的热血沸腾,对袁崇焕的请求基本是有求必应了。 一百六十四章东江总兵 从养心殿出来,袁崇焕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崇祯皇帝从工部和内帑币里面调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先给袁崇焕,这样一来,两个月的欠饷是没有问题了,下个月加上库里剩下的钱也能勉强应付,袁崇焕为了筹钱已经是绞尽脑汁,本来刚才他还想跟皇上提一提,把南直隶新军调过来用用,可是一想到军饷,他又退缩了,新军军饷所费甚巨,要是这支部队闹乱子,可比普通部队要麻烦的多,以后吧,真要是能将五年的粮饷平平安安给足到时候自己再将新军调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建虏致命一击。 走出紫禁城,已经是晌午,袁崇焕腹中饥饿,又想到了醉仙楼的美食,便和等在门外的车夫说了一声,车夫掀开帘子,他一撩下摆,准备登车,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吏部给事中许誉卿,这个许誉卿也是弹劾魏忠贤的急先锋,正好魏忠贤和袁崇焕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而让东林的许誉卿和清流的袁崇焕私底下有了一些交往,后来二人互相引为知己,私交还是不错的,许誉卿不知道从何处听到袁崇焕秘密回京拜见圣上,从早上起就在紫禁城外等待,果然到了中午看到了从宫里出来的袁崇焕。 袁崇焕看到是许誉卿,二人许久不见,自然是要叙叙旧,他立刻请许誉卿一同上车,两人直奔醉仙楼,共同享用美食。到了醉仙楼,袁崇焕还是二楼的老位置,二人进入一个小包厢,自有熟悉袁崇焕用餐习惯的店小二呈上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并且上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两人相对而坐,开始饮酒聊天。 “督师,这次前来觐见,不知道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小弟一二啊?”许誉卿比袁崇焕略小几岁,所以自称为弟,他对袁崇焕突然回京甚为好奇。 袁崇焕却道:“老弟,也别叫我督师了,现在不是朝堂之上,就叫老哥吧,难得回来一次,谈什么公事,来来来,喝酒吃菜。” 许誉卿看袁崇焕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知道现在他不想说,当下也是不问,就陪袁崇焕喝酒吃菜起来,等袁崇焕酒足饭饱了,自然会跟他分说一二,其实袁崇焕不说以许誉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知道个大概,八成是为了银子,去年宁远兵变天下皆知,如今又道了年节,袁崇焕不可能不缺银子,大明现在财政什么情况,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两人不谈公事,只说一些京师的趣闻,但是谈来谈去却发现这大明的前景似乎是不容乐观,吃完面前的饭菜,将女儿红一饮而尽,店小二上了两壶热茶消消食,二人这才谈论到正题。只见许誉卿给袁崇焕面前的茶壶满上,重新落座,对着袁崇焕道:“老哥这次回京,如果小弟所料不错的话,恐怕是为了闹饷的事情而来吧?” 袁崇焕看许誉卿一下就说道了自己的心事,也就打开话匣子道:“正如老弟所料,确实是为了银子,辽东欠饷两月有余,不得已我又是借贷了三万两白银,方才去觐见圣上,好说歹说,终于是从圣上那里拿到了五十万两白银,最起码近几个月辽东应该是相安无事了。” “五十万两白银,老哥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我听户部那边的人说朝廷的库银已经所剩无几了,别说五十万两,恐怕就是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了。”许誉卿小心翼翼道。 “那老弟,你可知这是为何,老哥问你一句,为何阉党当政的时候就没这回事?” “这,这个。。。”许誉卿一时间语塞,他在吏部当给事中,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如今的朝堂自从阉党覆灭之后,东林党一家独大,魏忠贤的所有政策被全部推翻,其中最重要的税收终于是被取消了,压在士绅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可是反过来,士绅不交钱了,税收只能放在贫苦百姓身上,他们哪里有钱,逼得狠了便会激起民变,朝廷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去年底裁撤驿站,倒是给朝廷节省了几十万两银子,恐怕现在国库里的就是这些银子了。 袁崇焕叹了口气:“罢了,好歹皇上是给了银子的,袁某回去也算有个交代了。” “老哥,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这件事总这么拖着恐怕也是问题啊,辽东一天打不开局面,军饷的问题就可能再次发生,你躲得了这次躲不过下次,这该当如何呢?”许誉卿问道。 袁崇焕摇摇头:“我已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五年平辽,五年内,朝廷一切以辽事为先,粮饷军资,军将任免听我调度,如不能成功,以死谢天下。” “老哥,你说什么?当今皇上的性子,你怎么敢?”许誉卿大吃一惊道,“老哥,当今圣山年轻,做事冲动,你怎么能夸下五年平辽的海口,你以为粮饷军资,人事任免全部都能受你节制?就算是圣上冲动答应你了,朝中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圣上还能全给你理顺了,当今圣上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到时候真完不成,他可不会管你军饷够不够,兵将用的顺不顺手啊。”许誉卿苦劝袁崇焕道。 袁崇焕此时猛然警醒,方才自己为了要饷才这么说,可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太满,但是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能回去写一个折子递上去,将上午说的话以文字的形式告诉皇上,也算是提醒他,如果其他部门不配合,账可不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而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门边一个人影闪过,好像是一个传菜的店小二。傍晚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大人,这是我们的力士白天探听的一些消息,都写在无常簿上了,还请大人过目。”一个锦衣卫千户呈上了一本无常簿,骆养性打开翻看,其中记录了一条,“辽东督师袁崇焕秘密进京,与吏部给事中许誉卿密谈辽东诸事,席间许誉卿称平辽之策乃不实之言,袁崇焕并未否认。” 骆养性立刻合上了无常簿,消息太过震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密报压在了自己这里。 五月,袁崇焕已经回到辽东两个多月了,他上次带回来五十万两银子,崇祯皇帝后面又想办法挤一挤,再加上百官和富商的捐款,七拼八凑了近三十万两银子交付袁崇焕,最起码到秋天为止,士兵的粮饷是保住了,袁崇焕基本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下一步就是腾出手来解决毛文龙这个心腹大患了,其实袁崇焕心里也清楚,毛文龙这个东江总兵对后金是有牵制作用的,最起码他就像一只跳蚤,当后金想对明朝用兵的时候,他就跳出来吸两口血。让皇太极不得安宁,要是用好了,绝对是一招好棋,可恨的是此人桀骜不驯,初期还服袁可立,到后来连袁可立都不放在眼里,更是讥笑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打败了努尔哈赤那个老头子,究竟打没打中还两说,而且毛文龙经常对手下人说自己杀了多少多少金兵,袁崇焕才来几年,功劳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还让他做到了督师的位子,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无能之人的话,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到袁崇焕的耳朵里,差点将袁崇焕气的吐血,深恨毛文龙。 皮岛,海风呼啸,进入初夏,雨水也比平时增多了,朝鲜的天气和内地截然不同,地靠海边本身就是半岛气候,天气晴雨不定,有时候一个城池,东边在下雨,西边却是出太阳,人们打着伞过了一条街就发现雨停了,回头一看,街那头还在下雨。 皮岛作为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岛,气候更是无常,最近海面上起东南风,岛上军营里的毛字大旗被吹的猎猎作响,风这么大,海船想登陆也是不行了,得等到风停才行。 “他妈的,这个鬼天气,老子还有一船的人参要拉到山东去卖呢,这他妈的,别都烂在船里了,那可就亏大了。”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走出营帐,海风太大,将他的披风吹的飘起,他头上的六瓣盔也是歪歪斜斜的戴着。正是东江总兵毛文龙。 营帐里陆续走出几个军将,“将军,不用担心,咱们长年在这海上摸爬滚打,海风绝对不会超过三日,算算日子,明晚就该结束了,明晚起航,来得及,这高丽的人参在内陆可是能卖个好价钱,要怪就怪建虏,封锁陆地,要不咱们哪用得着船运。”说话的是副将陈继盛。 “爹,爹,不好了!”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喊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毛文龙不悦道。跑过来的是毛文龙的小儿子承祚,也是长年跟着父亲在岛上摸爬滚打的人,作战也算勇敢,经常领着数百兵丁去偷袭建虏的领地,还能夺回不少粮草银子,毛文龙对这个儿子也是颇为看中,以后会将皮岛的基业还有这手下的兵丁交给小儿子管代。 一百六十五章登六皮岛 毛文龙批评了小儿子一顿,接着问道:“什么不好了,说给为父听听。” “刚才咱们在朝鲜的人冒死划船过来报信,说是有袁崇焕那边的消息。”毛承祚气喘吁吁道。一听到有关于袁崇焕的消息,众将包括毛文龙都是来了兴趣,毛文龙心想,袁崇焕这小兔崽子,比老子还小了八岁,他妈的一天天的给我找事,袁可立个老东西都闭上嘴巴了,这又来了个袁崇焕,天天说自己不作为,他娘的,老子要是不作为,建虏恐怕早就打进顺天府了,要不是怕我毛文龙在背后捅刀子,皇太极早就发兵了。这姓袁的是不是跟老子犯冲,怎么姓袁的都跟自己不对付,前脚走了袁可立,后脚来了袁崇焕。 “进帐说话吧。”毛文龙招招手,众将又跟着他重新回到了大帐之中。 按照主次落座完毕,毛文龙才开口道:“承祚,你把情况说给大伙听听吧。” “父亲,是这样,咱们的人报告说,袁崇焕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上面要到了百万两银子,现在已经将辽东兵将的局面给稳住了,圣上加封了他太子太保,不仅督师辽东,还分管登莱和天津军务,完全节制我们东江军镇,以后袁崇焕就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打听到,他好像从福建调来了一支水师,现在就停在旅顺口,过段时间袁崇焕好像要视察皮岛。”毛承祚汇报道。 “哈哈哈哈,这个兔崽子,竟然还把福建水师调来了,他要干嘛,他要用水师登陆我的皮岛吗?”毛文龙眯起丹凤眼,脸上凶相毕露,众人每每看到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家大帅确实是动怒了。 “大帅息怒,现在一切都是未知,那袁崇焕调福建水师过来,不一定就是对付大帅的,咱们此时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算他袁崇焕要来,那就让他来好了。”参将徐敷奏在一旁说道。 “不错,徐参将所言甚是,就算是袁崇焕亲自前来,咱们没什么好怕的,他要来便来,咱们自己不能慌乱,且看他过来说些什么再做打算,而且进入了我皮岛的范围,也由不得袁崇焕胡来。”陈继盛接话道。 众人点点头,就在大帐中商讨了一下对策,果然三天后,一艘报信舢板登陆皮岛,带来了袁崇焕的亲笔信,信中所言圣上已经加封他太子太保,挂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登莱,天津军务,作为新上任的毛文龙的直属上官,久闻毛文龙治军有方,皮岛守军牵制后金功不可没,一是想领略一下强军风采,二是正好圣上赐了一些银子和锦衣绸缎,想来劳军,慰问一下前线辛苦作战的忠勇将士,也体现圣上天恩浩荡。 毛文龙看完信不住的冷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恐怕是想来探探我老毛的虚实吧,也罢,既然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我毛文龙可不是吓大的。”虽然这么说,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毛文龙立刻命令岛上的所有兵丁和家属整理内务,将岛上的码头,住房营帐等等打扫干净,迎接督师前来视察。 皮岛又名平岛、稷岛,位于鸭绿江口东之西朝鲜湾中。岛屿并不算大,但位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枢纽处,位置重要,皮岛的面积只有区区不到二十平方公里,但是毛文龙在皮岛上屯兵一万五千余人,算上家属和不断收容的难民,总人数恐怕超过了五万,当然毛文龙更是吃空饷的高手,他给朝廷的公文上报麾下竟然有二十万之数,袁可立斥责了他才改成十万,袁可立还是不信派人去查才发现不过五万人,毛文龙吃了多年的空饷,这也导致了他和袁可立的矛盾,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所以后来毛文龙才会和袁可立翻脸,毕竟老袁太不上路子。 五日之后,袁崇焕如约而至,随同袁崇焕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一支福建的水师队伍,他们负责将袁崇焕送到皮岛上,而福建水师的领队正是郑芝龙本人,郑芝龙自从在福建被袁崇焕击败,然后连敲带打归顺了朝廷之后,在袁崇焕面前那是不敢造次,所以这次袁崇焕请了圣上的旨意,一纸调令让他带领一部分福建水师前来辽东,郑芝龙不敢怠慢,立刻点起一支人马北上。袁崇焕自从听了刘毅的话之后,便将这件事情一直放在心上,这么一看郑芝龙确实有大用,至少有了水师的支援,一旦毛文龙不听招呼就立刻用水师封锁他的补给,让他不战自乱,这确实是一步好棋,这次调福建水师来也是对毛文龙起到震慑作用,如果他听话还好,如果他不听话的话,那就用手中的尚方宝剑取他项上人头。 “督师,到了,末将扶您下船。”旗牌官张国柄道。袁崇焕此次前来,除了有郑芝龙的水师护航之外,也从辽东军中挑选了五百护卫,以防不测,由自己的亲随,张国柄充任旗牌官,负责掌旗并且携带尚方宝剑,本身张国柄也是练家子,一身的好功夫,寻常兵丁十个人也不是张国柄一个人的对手。 众将一起下船,郑芝龙抱拳道:“督师,末将就在码头等您,水师就停在近海,以壮声势。”袁崇焕点点头,这个郑芝龙倒是识趣,自己虽然没有言明叫他来是干什么,可是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用意,看来他对辽东局面也是关注的,不错,很有眼力见。袁崇焕哪里知道,郑芝龙对辽东局势的了解来自于刘毅,刘毅已经提前透了风给他,所以他才能反应过来袁崇焕调自己北上肯定是去震慑毛文龙的,毕竟自己麾下那几艘能装炮三十六门的大洋船看起来确实是威风凛凛。 这次,郑芝龙特地带了一艘大洋船过来作为袁崇焕的坐船,一边十八门红夷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皮岛,让人看了心生恐惧,福建水师将皮岛这么一围,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一部人马要攻打皮岛呢。 袁崇焕带着五百亲卫下船,看到身后耸立的水师巨舰,心中快慰,“哼,毛文龙胆敢犯上作乱的话,还真以为我袁元素不敢收拾他吗?” “哈哈哈哈,督师,咱们岛上数万军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老人家盼来啦。”袁崇焕刚一踏上陆地,耳边传来了炸雷一般的声音,毛文龙天生大嗓门,虽然已经年过五旬,可是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只见他大步流星的带着皮岛的一干军将快步走来,然后单膝跪地,身后众将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大家一起大礼参拜道:“参见督师!”气势磅礴,袁崇焕也不禁另眼相看,确实,除了毛文龙这个老大难不听话以外,这皮岛的军将都是好汉哪,这只兵马如果能完全听自己节制,为自己所用,对于辽东战事该是多大的助力。 袁崇焕立刻变换一副笑脸道:“哎呀呀,说起来毛总兵还要大我几岁,该称一声老哥才是,怎么能劳动老哥大驾亲自来迎接我呢,这个礼节太重了,袁崇焕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袁崇焕一脸惭愧的说道,瞧那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崇焕和毛文龙是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呢。 毛文龙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袁崇焕端的是有几分本事,明明带了舰队大炮停在我皮岛码头示威呢,现在又跟我来这礼贤下士这一套,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此人心机可见一斑,如此也好,且看你袁崇焕又有什么说辞。 袁崇焕一把扶起毛文龙,搀着他的手道:“老哥,就带我领略下东江军的雄风吧,我在辽东久闻东江军能征善战,今日见到老哥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 毛文龙先将袁崇焕请到军营,既然袁崇焕点名要先看东江军,毛文龙不得不从,立刻组织早就安排好的五千人马,就在岛中央的大校场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演,操练了东江军的火器大阵,冷兵器战法,骑兵战法等等,毛文龙经常倒卖战马,所以麾下倒是有一支三千人的马队,战斗力颇为强悍。一番操演下来,袁崇焕看着笑而不语,张国柄等人倒是被毛文龙军队所表现出的强大战力所震惊了,后面的军将包括亲卫们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毛文龙军队的战斗力,只有袁崇焕稳如泰山,倒不是他能装,如果放在以前他确实会震惊,毕竟毛文龙的兵马在大明也算一等一的强军,你想想,一支兵马孤悬海外,就靠一个小岛自身的力量和整个金兵集团对抗,如果麾下战斗力不强,即便是地理优势再明显恐怕也不是八旗铁骑的对手,可是袁崇焕已经领教过南直隶新军的威力,跟南直隶新军比起来,毛文龙的军队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只是人数比较多。 袁崇焕不禁再想,如果将刘毅的新军调过来和毛文龙的兵马对打的话,不知道刘毅用多少人就能击破毛文龙的军阵,袁崇焕这样想着不禁是面带微笑,旁人看来还以为是袁督师深不可测,旁边的毛文龙有心用大军操演反过来震慑一下袁崇焕,让他明白,轻易对东江军不利,这支军队一旦造反,威力不亚于建虏,没想到袁崇焕竟然没什么反应,这下轮到毛文龙心虚了,心想,难道这小子有什么后招吗? 演武结束之后,毛文龙设宴款待袁崇焕一行,连袁崇焕的亲卫也是被引到大营之中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一百六十六章斩毛文龙上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袁崇焕只字不提关于军务方面的事情,他不开口,毛文龙自然是不好引出话题,甚至毛文龙自己都有些奇怪,袁元素这小子摆下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为了跟他饮酒作乐,共叙友情吧,何况自己和他不对付,哪来的什么友情可叙,可是见袁崇焕在席间推杯换盏的样子,也不像是作伪。不仅毛文龙自己摸不着头脑,手下的军将一样是稀里糊涂,但是督师亲自敬酒也不好意思不饮,袁崇焕还别说作为一个文臣,酒量那是出奇的大,中国的酒文化从古至今就是一剂灵丹妙药,很多场合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都在酒桌上表现出来了。君不见现代社会酒桌上一杯酒下肚就可能签下一个千万的大单吗。 袁崇焕也是一样,毛文龙麾下,儿子毛承祚、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千总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在袁崇焕一杯接着一杯的攻势之下都是败下阵来,连袁崇焕自己的旗牌官张国柄都喝多了,到了深夜,接风宴才结束,还别说,毛文龙原先归登莱巡抚节制,手下有很多山东来的将官,并且毛文龙自己喜好吃鲁菜,军中还有几个鲁菜大厨,今天款待袁崇焕的就是一桌正宗的鲁菜,好菜配好酒,众人都是喝的不省人事,各自的亲兵扶着自家将军回到营帐之中,宽阔的大帐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喧哗,早有亲兵端上来两杯高丽参茶给二位大人享用,毛文龙喝的已经比较多了,此时他头耷拉着,不住的打着酒嗝,一个亲兵将茶杯打开递到毛文龙面前,酒喝多的人都会感到极度口渴,那是体内水分随着酒精蒸发的缘故,毛文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感觉胃里舒服许多,一些微微上头的吐意也被压了下去。 高丽红参茶本身就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喝了一杯之后毛文龙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而另一边的袁崇焕,慢条斯理的掀开茶杯盖,沏着漂浮的茶沫,茶杯底部隐约有着一些参片,袁崇焕的面部表情跟方才判若两人,如果说刚才酒席之上袁崇焕是热情似火,恐怕现在就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他同样端起茶杯,用宽大的袖袍掩饰着脸上的表情,他在偷偷观察毛文龙,想通过他面部表情的变化来窥透他的内心。 毛文龙还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肚子,猛然他发现袁崇焕好像在观察他,虽然他用袖袍掩饰的很好,但是那一抹精光却被毛文龙敏锐的捕捉到了,毛文龙哗的冷汗从背后流出,酒也醒了大半,他猛地咳嗽一阵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道:“督师莫怪,很久没有喝的如此尽兴了,今天督师到来,末将和麾下孩儿们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失态了,还请督师原谅则个,末将在这里给督师陪不是了。” “哈哈,无妨无妨,老哥在叫我督师,袁崇焕可是要翻脸了啊,说起来老哥和我官职平级,我不过是加了太子太保和兵部尚书的虚衔,老哥却是一品左都督,何来末将之说啊,不如这样,袁某提议,老哥你就称呼我袁老弟就行了,这里没有外人,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哈哈,好,督师是爽快之人,某家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行,既然如此说了,哥哥斗胆称你一声袁老弟。”毛文龙哈哈一笑道。 “这就对了,老哥,我看你东江军镇兵精粮足,是一支劲旅啊,这支劲旅就像一个钉子,正好楔入了金国的后方,可以这么说,皇太极如同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老哥你可能就会直捣黄龙,端了他的老窝啊。”袁崇焕赞叹道。 “不错,有我近两万东江军在此,金兵休得放肆,他皇太极和八旗兵也是人,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真是谁又怕谁?”毛文龙豪迈的说道。 “小弟我钦佩之致,只是小弟有个提议,不知道老哥愿不愿意听小弟分说一二。”袁崇焕试探的问道。 “老弟但讲无妨。” “哦,是这样,今日也看了东江军操演,确实是一部强军,只是小弟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东江军常年驻扎在海岛之上,很多将士日晒雨淋的,身上都脱皮了,穿的军服也是破旧不堪,可见岛上生活环境艰苦,皮岛就这么点大地方,小弟看不仅仅是兵士们,还有很多家属,这些人一同随军在这皮岛之上,更显得皮岛拥挤,小弟斗胆提议,不如将皮岛上的军民迁出一部分,驻防辽东,和东江岛互为犄角之势,也好有个照应,当然老哥不要误会,这些兵马还是你的部下,只是生活困苦,小弟我亦有恻隐之心,如此轮换是否会好很多呢,不行的话更简单,小弟派兵和东江军轮换,也好让将士们到辽东修整一番。”袁崇焕说道。 “老弟此言差矣,军士们在困苦的环境下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把他们弄上岸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他们跟随我多年来都生活在皮岛之上,早就习惯了海上的生活,现在贸然将他们迁出,想必也有诸多不便之处,至于调集辽东军和东江军换防更是不可,东江军常年在金国腹地和金兵作战,对于地形战法等早就了然于胸,此地民情也为我所掌握,如果贸然换防的话,恐出差错,反而不美。”毛文龙反对道。 袁崇焕心里一声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真把东江军变成你毛家军了,刚才一路过来,发现除了副将和参将千户以外,剩下百户总旗亲兵大多都姓毛,这些人难道本来就姓毛吗,恐怕是效仿那魏忠贤认得义子吧,说道魏忠贤,岛上竟然还有魏忠贤的生祠,虽然已经看不清全貌,但里面还有魏忠贤的牌位没来的及拆除,想必是知道自己要来,临时拆掉生祠,投靠阉党,真是罪大恶极,想将东江军变成私兵,其心可诛。 袁崇焕脸上却未变色,继续道:“既然如此,可否这样,大明军中都设立监军,但是老哥军中尚未设立,圣上命我总督三地防务,其余军中都有监军,只有老哥这里没有,还请老哥帮个忙,不要让御史抓住我的把柄,我派一个监军前来,也好证明我一视同仁,可好?” “哎呀,老弟,你有所不知,不是老哥说,这监军以前都是太监居多,一个没卵子的货抵个什么用,至于派文官监军,更是不用,当然老哥不是再说你啊,我是说大多数文官都是嘴上聒噪的货,真到战时还不吓得尿裤子,像老弟这样的文武全才,整个大明也没几个人,如果是老弟能亲自给老哥当这个监军,老哥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可是老弟位高权重,哪里有空搭理我们这些小虾米,战时一军当听主将军令,咱这些孩儿们平时野惯了,来个监军也不服,唯有某家在这里镇着才行,老弟有一点你放心,老哥我绝对不会干背叛朝廷,背叛大明的事情,所以监军一事还是先放一放吧。”毛文龙又是反驳道。 此时袁崇焕心中已经涌现杀机,他接着道:“哈哈,老哥,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往后放放,不过老哥,今年已经五十好几了吧?” “是啊,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还能征战几年?” “是啊,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但是老哥你有没有想过解甲归田,我看你的儿子毛承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麾下又有这么多良臣猛将辅佐,不如这样,小弟上个折子,请圣上准许老哥回内地休养,征战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歇歇了。”袁崇焕又提议道。 “不,老哥这个可要说两句,古时候尚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哥哥我今年不过五十四岁,那廉颇八十岁了还在为国征战,解甲归田,老哥我想都没想过,真到了那一天,我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愿意在家乡老死,那对一个将军来说是一种耻辱。再说了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金兵屡次侵犯朝鲜,朝鲜兵本就不堪用,等到朝鲜被金国削弱的差不多了,我的兵马一举出击,到时候能占领朝鲜全境,我大明岂不是又多了一块飞地?”毛文龙再次拒绝了袁崇焕的提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崇焕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他心中的杀意甚浓,暗暗发誓,既然毛文龙如此不识时务,就不要怪他袁崇焕心狠手辣了。 又喝了一会茶,两人告辞,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歇息,第二天一早,袁崇焕便登船出发,并且盛情邀请毛文龙到金州附近的双岛观看辽东军的箭术比赛,这在辽东军之中也算一项盛事,箭术比赛辽东镇每年都会举行,二十万大军按照卫所为单位派出自己的选手参加,最后分出个高下。拔得头筹的人可以获得五百两银子的赏金,毛文龙也去观看过几届,今年的箭术比赛在双岛举行,既然袁崇焕邀请了,毛文龙转念一想,如若这个也不答应恐怕会更让人觉得自己心中有鬼,索性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多带亲卫便是,难道袁崇焕还敢杀自己吗,如果他要抓捕自己,那也得问问自己手中大刀答不答应了。 一百六十七章斩毛文龙中 六月五日很快到来,郑芝龙奉了袁崇焕的将领前来皮岛接毛文龙,毛文龙和郑芝龙可没打过照面,但是郑芝龙的名字多少也是听过的,他知道郑芝龙本是海盗,东南大战被袁崇焕打败,然后做了袁崇焕的俘虏,最后被收服,朝廷还给了他一个海防游击的位子,看他的实力将来做到水师总兵也只是等闲。毛文龙毕竟是一品都督,郑芝龙可是差着好几级,所以船一靠岸,郑芝龙就立刻下船拜见毛文龙。 “福建水师游击将军郑芝龙参见左都督!”“参见左都督!”郑芝龙和身后军将一起单膝跪下抱拳施礼道。 “唔,不错,有点强军的样子,没想到你海盗出身手下兵马还能有如此表现,难得,难得啊。”毛文龙本来就不太看的起海盗,加上两人身份年龄资历都是差距太大,言语间充满了轻视。身后东江军的将领们也是窃笑不已。 第一次照面毛文龙和东江军就这么不给郑芝龙面子,郑芝龙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脸上的肌肉紧绷,不住的抽搐着,但是现在不能翻脸,且不说二人的等级差距,就说这里是东江军的地盘,他郑芝龙也不能翻脸。 不愧是枭雄,郑芝龙略略调整一下情绪,立刻笑道:“大人见笑了,末将手下都是些虾兵蟹将,哪能和东江军的雄狮相比,末将恭请左都督上船,督师已抵达双岛,现在起航也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恐迟了让督师责罚。” 毛文龙讥讽了一下郑芝龙,但是郑芝龙如此识趣,倒是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气势,毛文龙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招呼一声,带着三百亲兵和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登船,将儿子毛承祚和副将陈继盛留下看守皮岛,随着士兵们全部登上大洋船,郑芝龙示意起航,瞭望塔上的掌旗兵挥舞红旗,船队升起船帆,加速向双岛驶去。 双岛上,袁崇焕安然坐在大帐之中,随他一起登上皮岛的有参将谢尚政和旗牌官张国柄,大校场之中除了准备箭术大赛的士兵之外,还有来自辽东各卫的军将,小小的皮岛之上也聚集了万余兵马,袁崇焕一边饮茶一边问谢尚政道:“谢参将,都准备好了吗?” 谢尚政立刻躬身道:“启禀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两百刀斧手就在军营之中,另外旗牌官张国柄还带了六名亲兵,都是辽东军中的高手,到时候就由他们六人负责制住毛文龙,督师放心,安排万无一失,他毛文龙插翅难逃。” 袁崇焕盖上杯盖,点点头,显然对谢尚政的安排颇为满意,这次抓捕毛文龙的行动堪称绝密,手下几乎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的心腹谢尚政和张国柄知道此事,刀斧手也是从谢尚政营中调出,都是他的亲兵,绝对可靠,可是这些力量好像还是单薄了一些,毕竟毛文龙也有数百亲兵,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想必毛文龙此刻已经是在路上了。 大洋船之上,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郑芝龙特地将大洋船的船舱和甲板清理干净给毛文龙居住,而且大洋船宽敞,乘坐大洋船就跟现在坐游轮是一个感觉,比毛文龙手下的那些破船要强的多了,郑芝龙随船还带了日本的厨子,海上多的是海鲜,各种刺身吃的毛文龙直抹嘴,一干军将也是开怀畅饮。 作为知兵之人,毛文龙自己对于军队的敏感程度是很高的,他一登船就发现郑芝龙的舰船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不仅仅是船身巨大,而且船上竟然有三十六个炮位,这种艨艟巨舰当世少见,让毛文龙暗暗心惊,不仅如此,他看到郑芝龙身后的兵士身上都背着一杆奇怪的火铳,通体黑色,铳口比明军的鸟铳大,而且没见到火绳,他不禁大为好奇,拉住郑芝龙问道:“郑游击,某观你军中多有这种奇怪的火铳,可否给本将一观?” 郑芝龙立刻拿过一支二六式递给毛文龙观看,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毛文龙一拿到这只铳,只看了一眼就不禁惊呼了出来,“自生火铳,此乃利器啊,你从哪搞来这么多好铳。”毛文龙抚摸着二六式,做工精良,铳身透出了一种力量的美感,他紧接着走到另外一个士兵身边,拿过他的二六式对比一番,又走到下一个,半晌毛文龙惊呼道:“大小口径几乎一致,铳管铳机做工优良,难道这些铳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怎么会如此之多,一眼望去恐怕有数百杆了。这铳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日本能有这种工艺吗?” “呵呵,不瞒都督,其实这铳末将买了一千杆,装备全军,来源嘛,是末将从南直隶太平府购得,一杆铳需要白银十两。”郑芝龙呵呵一笑回答道。 “十两银子,大明鸟铳不过四两,这铳竟然要十两,恐怕还不算火药铅弹,太贵了,整个东江镇一年的军饷不过就是二三十万两银子。可是这么好的铳,你刚才说什么,从南直隶购得?南直隶有如此厉害的工匠吗?”毛文龙疑惑道。 “南直隶有一支叫青弋军的新军,战斗力极其强悍,其军是以火器为主,驻扎太平府,东南大战是也曾参与,末将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他们的将军是安庆卫镇抚使刘毅,此人不过十九岁却能坐上镇抚使的高位,不得不说跟这支强军是密不可分的。末将的这些铳便是从刘毅手中购得,至于他们怎么生产出这些铳的,末将也是不知,只知道他们好像是将工匠集中到工坊内一起做工,产量才如此之大。”郑芝龙解释道。 听到郑芝龙的解释,毛文龙是不怎么相信的,现在大明的工匠打制火铳可是需要很长时间,一千杆铳,一府之力恐怕很难完成,而且他听说这个所谓的新军竟然是以火器为主,就更是嗤之以鼻,大明的火器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吗,恐怕是郑芝龙废物才败于此人手下,故而把此人形容的非常强大,用来掩饰自己的无能,毕竟抬高对手也是美化自己的手段。也许他买来的铳是从应天府兵器局搞来的新鲜玩意吧,毕竟那帮人跟佛郎机还有荷兰红夷打交道多,也许是那些人搞到了什么新技术。 毛文龙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瞭望塔上的掌旗兵大喊道:“收帆,进港!” 他跑到船舷边上张望,果然在目视距离内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隐藏在海雾之中的一座岛屿显现出来,郑芝龙上前一步道:“都督,前面就是双岛了,我们准备靠岸了。” 袁崇焕早就已经等在码头了,毛文龙一下船,袁崇焕就热情的迎上来了,只见他身后除了旗牌官和几个亲兵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兵马,反倒是毛文龙这边浩浩荡荡的下来数百人,这一下倒是让毛文龙不好意思了,自己带来这么多人马,好像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老哥一路辛苦了,小弟恭候多时了,儿郎们早就摩拳擦掌要在竞技场上好好表现一番。”袁崇焕亲切的拉着毛文龙道。 “不敢不敢,让督师久等,罪过罪过。”毛文龙客气道。 “无妨,走,我们去那边的半山腰观看,我已经设立了观礼台,在那里正好俯瞰大校场,是个绝佳的好位置。”袁崇焕介绍道。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毛文龙施礼道,随后便和袁崇焕一起大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袁崇焕回头招呼道,“郑将军虽是客兵,也来一同观赏吧,看看我辽东军风采和福建军相比究竟如何。”毛文龙也接口道:“督师说的是,郑将军接送我等辛苦,理应同往。” 郑芝龙领命,带着几十个亲兵下船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张国柄故意落后了几步,趁旁人不注意,将一个小纸条塞到了郑芝龙的手中。郑芝龙诧异的看了张国柄一眼,张国柄微微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郑芝龙会意只是跟着大部队往半山腰走去。 到了观礼台,毛文龙才发现,这是一个临时人工平整的场地,十几座营帐围住一块空地,空地四周用深色的幔帘遮挡起来,只留下对着大校场的一面,毛文龙的三百亲兵停留在营帐外围,他只带了十几个亲兵进入观礼台,观礼台上早就摆好了桌椅,有糕点和好茶。 大校场上人声鼎沸,万余官兵在大校场之上,此次参赛的选手是从辽东二十万大军中选拔出来,按卫分组,整个辽东镇一共是五路二十五卫,所以总共有二十五名选手。而上万兵马都是前来助威的兵将。欢呼声,助威声响成一片,甚是热闹。 趁大家不注意,郑芝龙借口上茅房的功夫,打开了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借你亲兵,秘捕毛文龙,速见张国柄。袁崇焕!” 一百六十八章斩毛文龙下 比赛很快在激昂的鼓声中开始了,袁崇焕和毛文龙并排而坐,两边还坐着很多军将,大家饶有兴致的观看竞技。首先出场的是广宁卫的箭手,本次比赛的项目是五十步外骑马奔驰百步,每人的箭壶里面是十支箭,以射中五十步外标靶次数多者胜出。辽东军在袁崇焕的率领下利用朝廷下拨的辽饷,组建了精锐的关宁铁骑,目前共有两万人。这两万铁骑和金兵的训练方法一样,都是注重马上技术和骑射,袁崇焕的设想是将来利用这么一支强大的骑兵和金兵打野战,而目前来看,明军的战斗力还不足以和金兵硬碰硬。所以骑射就是辽东军的重中之重,这才有了这么一个箭法大赛,也是激励辽东军的骑兵们奋发图强,苦练技艺。 可是袁崇焕如此练兵之法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集中资源发展关宁铁骑,将这两万精骑打造的浑身包甲,战马强健。可是大部分的饷银都用在关宁军身上了,导致其他地方的银子不足,自然就有很多漏洞,上月,袁崇焕已经上书言,蓟镇赵率教那里防御空虚,请求朝廷增饷,虽然现在宁锦防线已经被自己打造的固若金汤且有骑兵坐镇,可是一旦金兵绕过宁锦防线从大安口,古北口一线经过蒙古人的土地进攻大明,那赵率教那边肯定顶不住。 明史载,崇焕上书曰:“臣在宁远,敌必不得越关而西;蓟门单弱,宜宿重兵。惟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为向导,通奴入犯,祸有不可知者。”意思是我在宁远,敌人肯定不敢找我的麻烦,但是蓟镇那边兵弱,如果不能屯重兵,蓟镇和京师相连,万一金兵以蒙古兵为向导,合起伙来攻入长城,则京师危险了。折子上的很有道理,可是崇祯皇帝看到折子后将其直接递给了户部,户部为了辽饷早就焦头烂额了,看到袁崇焕又要增饷,毕自严愤怒的将自己最爱的砚台都砸了,可是户部依然是没有对策,此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好好好!”大校场上一片欢呼,原来是广宁卫的骑手一百步内命中八箭,这在大明军中是个了不起的战绩,场上的士兵们都兴奋的大叫起来,连观礼台上的军将也是一片掌声,毛文龙也是抚掌大笑,“督师麾下兵马果然精锐,一个骑手都能有如此表现。看来此人有潜力夺冠。” 袁崇焕谦虚道:“将军过誉了,后面还多着呢,胜负犹未可知。”后面出场的几个骑手表现确实不如广宁卫,纷纷败北,一直到第十个选手才出现转机,原来是辽海卫的选手,双岛就在辽海卫的辖区内,这个骑手属于主场作战,场上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观礼台上的众人都是全神贯注看着比赛,没有人注意到,半山腰密林中的小道,已经有两百刀斧手缓缓的潜入到了观礼台附近,而郑芝龙在去完茅房之后找了个机会和张国柄攀谈了两句,张国柄转达了袁崇焕的意思,将郑芝龙的数十名亲卫编入了刀斧手的作战队伍,他们人人携带二六式火铳,郑芝龙是知道威力的,跟张国柄说明之后,张国柄将他安排在第一梯队,跟谢尚政一起,听到督师号令之后便用火铳轰打毛文龙的亲兵,刀斧手再趁机杀出,快速控制局面。 毛文龙还在和军将们大声的谈论着比赛,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经向他缓缓走来。辽海卫的选手不负众望,竟然取得了九中的战绩,“好!好小子!”毛文龙兴奋的站了起来,武将对武将的钦佩一向是比较直接的,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将的法则很简单,谁厉害就服谁。辽海卫的射手箭法神乎其神,之所以九中是因为只有百步的距离,最后一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如果能及时射出的话恐怕就是十中了。 袁崇焕也微微点头,看来自己的训练颇见成效,辽东军中的神箭手是越来越多了。十几名选手射过之后,比赛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等一会剩下的十几卫要进行下半场的比赛。趁着休息,袁崇焕和毛文龙聊天道:“老哥,今天比赛结束之后,明天我就要回到锦州,继续牵制后金的重任就拜托老哥了,海外环境恶劣,还请受小弟一拜。”说完躬身拱手施礼。 毛文龙立刻站了起来,还礼道:“督师过誉了,都是本将的本分,为国效力,不敢有什么怨言,督师如此参拜,某受之有愧。” 两人互相拜后,袁崇焕又对跟随毛文龙来的军将徐敷奏和刘光祚等人说道:“几位将军在海外条件艰苦,还要跟随毛帅奋勇杀敌,劳苦功高,也请受袁某一拜。”众人纷纷跪在地上道:“不敢受督师大礼。”毛文龙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袁崇焕今天吃错药了,跟自己客套客套就完了,怎么还跟自己的手下客套起来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想到袁崇焕还没完,又走到十几个亲兵面前说道:“诸位都是好汉,可是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饷银,说起来是我这个督师的罪过,没有为你们争取到更好的待遇,虽然不知道诸位的姓名,也请受我一拜吧。” 这十几个亲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袁崇焕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利索的跪下口称不敢,毛文龙接口道:“督师,这些人都姓毛,都是我的义子义孙。”本来毛文龙是想介绍一下这些人。没想到袁崇焕打断了他的话,“老哥,有句话小弟不吐不快,你刚才说这些将士都姓毛,那我倒要问问老哥,这东江军究竟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你毛文龙的私军?” “这!这话从何说起!”毛文龙一下警醒过来,恐怕今天袁崇焕摆的是鸿门宴,他也太小瞧我这些亲兵了吧,何况外面还有三百人,他袁崇焕想干嘛。 袁崇焕突然对着毛文龙怒目而视,提高嗓门道:“毛文龙毛帅,你有十二条该斩头的大罪,知道吗?按我朝祖宗定下来的制度,大将领兵在外,必须接受文官的监视。你在这边一人专制,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大臣的罪没有比欺君更大的,你上的折子,给圣上看的军报全是在胡编乱造,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你上书说在登州驻兵取南京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驱使难民不停去帮你盗窃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用车送金子到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以上十二杀每一条都能让你千刀万剐,天网恢恢,你这几年在东江镇干的事情人神共愤,我袁崇焕能容你,我大明的法纪也不能容你!圣上特命我持尚方宝剑取你项上人头!” 袁崇焕怒指毛文龙,厉声呵斥道。毛文龙听见袁崇焕列举的十二罪,怒急攻心,摇摇晃晃就要站不住脚,跪在地上的将领亲兵正要起身,猛地袁崇焕啪的一声将面前的茶杯摔碎,摔杯就是信号,张国柄和身后的六名辽东军高手突然发动,两个人从背后抓住毛文龙的手臂,张国柄飞起一脚踹向毛文龙的腿弯,一个卫士眼疾手快,一把将毛文龙的头盔打落,毛文龙发髻猛地散开,披头散发的形象甚为可怖。另一个卫士将毛文龙的腰刀解下扔到一边,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毛文龙的亲兵刚要扑上去,张国柄猛然拔出佩戴在腰间的尚方宝剑,指着众人道:“崇祯皇帝御赐尚方天子剑在此,谁敢放肆!”闪着寒光的尚方宝剑直指众人,徐敷奏和刘光祚看到了皆不敢向前一步。 忽然,外面传来了砰砰砰的火铳声,是郑芝龙他们发动了,只见郑芝龙的数十名亲兵排成三段击的模式,向毛文龙的亲兵猛烈开火,刀斧手漫山遍野杀出,见人就砍,一边砍杀一边大呼跪地投降者不杀,毛文龙的亲兵猛地受到打击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有反应快的想要冲上去厮杀,却被郑芝龙的火铳队一阵齐射,当场格杀,每个人都被威力巨大的二六式打的倒飞出去,身上冒出可怕的血洞,落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一时不死的也是用手捂着血怎么也止不住的伤口翻滚在的地上凄惨嚎叫着,亲兵们一阵大乱,在刀斧手的夹击之下剩下的人终于崩溃了,他们哭喊着跪在地上等候辽东军的发落。 火铳的轰鸣声被大校场上又开始的下半场比赛的声音所淹没了,最后一个出场的是锦州卫的骑手,来自关宁铁骑,只见他张弓搭箭准备策马奔腾。 谢尚政和郑芝龙浑身是血的冲上观礼台,二人跪地禀报道:“督师,外面毛文龙的亲兵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袁崇焕微微点头,徐敷奏等人听到二人的禀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帅的亲兵在东江军中也是好手,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掉了? 事情至此,被控制住的毛文龙才大叫到:“不可能,不可能,儿郎们,袁崇焕假传圣旨,圣上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我是堂堂一品左都督,谁敢杀我,谁敢杀我,外面的儿郎们,给我杀,给我杀!” 谢尚政起身道:“毛帅,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外面你的亲兵已经被芝龙将军的火铳队消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降了。” “不可能,不可能,大明的火铳什么德性,怎么可能?”毛文龙叫道。眼见毛文龙执迷不悟,袁崇焕猛地抽出插在郑芝龙腰间的新军手铳,对着面前的凳子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凳子被打的粉碎,众将皆是震惊。毛文龙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残破的凳子。 “哼,太平府火器犀利,岂是你能知晓,本官也准备向新军讨要一批火铳,增加我辽东军的战力,而东江军本督一定会大力整顿,绝不会再出现一支不听号令的军队!”袁崇焕扭头对张国柄说道:“毛文龙执迷不悟,拥兵自重,其罪当诛,斩立决!” 毛文龙大叫道:“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臣冤枉,臣冤枉啊!”张国柄一脚踩在毛文龙背上,举起尚方宝剑,手起剑落,锋利的尚方宝剑咔嚓一下划过毛文龙的脖子,一颗斗大的头颅应声飞起,脖腔里的鲜血洒了张国柄一身。 “毛帅!”徐敷奏和刘光祚等兵将惊呼一声。众人本能的抢前两步,一旁的郑芝龙和谢尚政持刀护住了袁崇焕,幔帘掀开,冲进来数十名刀斧手,将场中徐敷奏等人团团围住。 袁崇焕朗声道:“今有罪者仅毛文龙一人,其余军将本督一律不追责。尔等安心领兵,为圣上,为大明朝廷尽力!”说罢,一旁的张国柄将手中的尚方宝剑铿的一声插入剑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敷奏带头,一齐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锦州卫的骑手连续射中十箭,取得了第一名,大校场上已经被欢呼声所淹没,大家都称赞关宁铁骑的威风,而没有人注意到,半山腰的观礼台刚刚发生了一场巨变。。。。。。 一百六十九章铸炮成功 第二天,袁崇焕用上好的楠木棺材收敛了毛文龙的尸体。并且当着万余将士的面,宣布了昨天的事情。袁崇焕久在辽东,积威甚重,将士们都敬畏他。特别是现在是双岛,在袁崇焕的地盘内,所以斩杀毛文龙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 袁崇焕将楠木棺材摆在大校场的正中央,搭建了简易的灵堂,朝着万余将士和毛文龙的余部饱含深情的说道:“毛帅,老哥,小弟昨天杀你,是不能不顾朝廷的法律,你我皆为朝廷命官,做官第一要务就是遵纪守法,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带头表率,怎能指望将士们军纪严明呢?但我今天要祭奠你,对于我来说除掉你总兵的身份,你是我的兄长,也是我的朋友,我在这里给你准备了上好的京师女儿红,请你畅饮!” 说罢,将手中的酒瓶打开,将酒倒在棺木周围,然后扶棺大恸,颇有些诸葛亮哭周瑜的味道,情之深意之切,在场的万余将士无不落泪,毛文龙的部将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人一是在哭毛文龙,二是在哭自己,毕竟毛文龙一死,皮岛群龙无首,自己以后何去何从呢,众人前途未卜,眼泪倒是真的,一时间万余将士哭声震天。 紧接着,袁崇焕安排毛文龙余部乘船,自己也领精兵三千和福建水师舰队一起返回皮岛,手持尚方宝剑当中宣读了对皮岛众人的处置,皮岛留守的毛承祚,陈继盛等人得知大帅身死的消息之后大吃一惊,但是袁崇焕三千精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毛承祚就是有心造反,也不敢轻举妄动,随即袁崇焕恩威并施,好好的展示了一番督师的手段,赦免了皮岛众人的罪过,并且将他们官升一级,保举毛文龙的儿子继任东江副总兵的位子。毛承祚猛然升到副总兵高位,虽然老爹被袁崇焕斩了,但是心下喜不自胜。 袁崇焕将毛文龙在皮岛的两万兵马分成四协,将毛承祚,陈继盛,徐敷奏,刘光祚分别作为每一协的首领,毛文龙本身有天启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和敕印,也被袁崇焕收回,然后交给毛承祚和陈继盛保管,又将岛上的军民全部聚集到一起,宣读了废除毛文龙苛政和实施朝廷新政的政策,并且将随船带来的十万两白银分发给岛上的居民,这一举动也赢得了民心。暂时是将岛上的局势完全稳定住了,可是也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从此以后,皮岛军民不再是一块铁板,而是分成了四块,互相不统属,陈继盛和毛承祚同为副总兵,也为日后谁也不服谁,谁也不听谁的事情埋下了隐患。 回到了锦州,袁崇焕立刻将此事写成奏折,飞马直报京师,崇祯皇帝接到奏折之后大为光火,将韩爌招到养心殿,王承恩将袁崇焕的奏折递到韩爌手上,韩爌一目十行的扫视一遍。崇祯怒道:“袁崇焕这个混账,朕赐给他尚方宝剑,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就算是对毛文龙不满,也要将其抓捕押解京师,由朕组织三司问罪,他可倒好,直接把毛文龙斩了,毛文龙是一品左都督,说起来官不比袁崇焕小,他这么擅自作为,将朕置于何地,如果逼得毛文龙旧部造反,这个责任他担待的起吗?辽事如果因此败坏,朕就剐了袁崇焕。” 韩爌看完了奏折心想,这个袁崇焕行事太过放肆,竟然擅自做主斩杀一品大员,当今圣上生性多疑,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干,有将辽东二十万大军变成袁家军的可能,这是皇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但袁崇焕确实是个将才,从宁远大捷和东南大捷可以看出此人领兵卓有成效,在此多事之秋,还是不动他为好。 韩爌此人刚正不阿,对事不对人,他不管是谁在辽东总督的位置上,只要此人能抵抗建虏,那就不能轻易撤换,杨镐就是前车之鉴,大明萨尔浒一战精锐尽丧,十年了都还没有缓过来,军报说袁崇焕好不容易练出了一支关宁铁骑,可不能让这只精锐部队再折了。 想到此韩爌立刻劝崇祯道:“圣上,自古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皇上信任袁崇焕,那现在就不能动他,他既然已经上书五年平辽,那姑且信他,如果真有问题再斩他不迟,而且据臣了解,袁崇焕督师辽东已有成效,麾下两万精骑已经可以和八旗军抗衡,现在撤换他,群龙无首,恐怕会出乱子,为今之计应当安抚袁崇焕并且圣上要绝对支持他,以安军心民心,另外毛文龙虽然有功于社稷,可是不法之事臣也有所耳闻,即便是三司会审,恐怕其罪也是当斩,既然毛文龙已死,折子上又说他的儿子和部下已经被安抚,那么就只有委屈下毛文龙将此事扛下来了,臣建议,立刻褒奖袁崇焕,但只赏金银绸缎不封官职,我想袁崇焕应该明白圣上的意思,另外皇上立刻拟旨宣布将毛文龙的罪行昭告天下,毛文龙本就和阉党魏忠贤过从甚密,竟然在皮岛上还给魏忠贤修建生祠,京师里也有他的东江联络点,臣以为应立刻发兵铲除联络点,施放明确信号给天下人。” 崇祯发了一通火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韩爌所说乃是老成持重之言,确实,现在还需要袁崇焕收拾辽东局面,毕竟五年平辽的话还萦绕耳边,如果现在换将那天下人会指摘自己疑心病太重,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罢了就按韩爌说的办吧。他立刻指示王承恩拟旨,将韩爌的建议落实,并赏赐褒奖了袁崇焕。一时间辽东局势大定,袁崇焕又将赏赐的金银绸缎分发给了麾下关宁军将士,两万士卒欢呼震天,士气高涨。 就在辽东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的时候,太平府江南制造总局的靶场上炮声震天,总局仿制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已经是成功试射。 大明对于火炮技术是限制的很严格的,民间和军阀一般是不可能搞到火炮生产技术的。因为火炮威力大,堪称大杀器,明军又是以火炮见长,火炮的制造就集中在南北军器局的手里,地方上最多有一些小型佛郎机,子母炮,土炮,大抬枪之类的东西,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是绝对没有的,刘毅目前的炮兵部队装备的主要是佛郎机和飞雷炮,这些都是近防炮,不能进行远距离火力打击,所以刘毅责成制造总局,将太平府境内拥有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数门集中起来进行研究,然后进行仿制改进,希望能制造出适合青弋军使用的炮火,毕竟此时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的自重太大,搬运不方便,射击角度也很难调节,攻城或者攻击固定目标不错,但是野战恐怕效果差很多。 而且大明的铸炮工艺普遍是泥模法,泥模法的本质就是先制成一个圆柱形的形芯,再制作一个外范。将形芯外范合体后再进行浇铸,最后再经过齐口、打磨、钻火门,一门火炮才算制成。泥模铸炮法沿用数百年,堪称成熟的铸炮技术,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是外范和形芯用粘土制成,透气性低,很难干透,经过炭火烘烤经常外干内湿,浇铸时产生潮气,使所铸火炮经常有蜂窝状孔穴。故泥模铸炮经常出现残次品,《西法神机》中甚至有“铸百得一,即为国手”这种夸张的说法。二是由于火炮浇铸完成后需要将泥模打碎取出火炮,所以每铸一门火炮就要专门制作一个模具,且《海国图志》中曾记载泥模“非一月不能干透,若值冬令雨雪阴寒,晴霁绝少,则非三两月不能干透”,极其费时费力,而且难以实现火炮制造的标准化。三是铁水浇入模具时经常扰动形芯,使铸造出的火炮炮膛不在炮身的中轴线上,再加上火炮后续的镗孔、打磨工艺粗糙,火炮的射击精度会很差。种种因素导致泥模炮不仅粗笨,而且多铸造缺陷,表面粗糙。 在毕懋康,鲁超,谢伟甚至宋应星也来建言献策的不懈努力下,总局终于在泥模法的基础上开辟了铁模法的新道路。和泥模法相似,铁模法第一步也是制模。用粘土制成泥炮和分段的外模,然后再分段铸造铁模,每段铁模都分为两瓣(四千斤以上大炮要分为三瓣)。铸造火炮时,先用细稻壳灰混合细沙泥调水,粉刷铁模内壁,再用上等极细窑煤灰调水粉刷。将每段铁模两瓣相合如合瓦形,用铁箍箍紧烘热,再将每段铁模节节相续拼接在一起。之后便是和泥模铸炮一样用铁水浇铸。火炮制成后,就可以按瓣次序,“如脱笋壳状”剥取铁模。此时火炮还未冷却,处于红热状态,如果炮身上有不平之处,即可用工具直接平整。且取出形芯除净炮膛内的泥胚后,炮膛内“天然光滑”,不需要再镗孔或者打磨。 在使用此法之后青弋军所用火炮的可靠性比现在大明其他地方的火炮要耐用的多,在极限射击的情况下,铁模法铸造的火炮可以连续射击三十次不散热才会炸膛,而泥模法铸造的火炮一般极限是连续十发,这在战场上就取得了无以伦比的优势。而且由于气密性的提高,太平府所生产的红夷大炮比寻常的红夷大炮射程多出百步。 另外为了解决火炮移动和射角的问题,刘毅首先提出了效仿明军的车营将火炮和板车结合起来的做法,只是有了更加好的改进方案,他想起了拿破仑时期的加农炮运输方式,并不像现在的大明火炮配备两个大木轮,而是放在炮车之上,炮车配备四个木轮增加稳定性和机动能力,这样在机动时只需要直接在炮车前套上几匹健马就可以立刻拉动了。 宋应星这个物理大师更是利用减速齿轮的原理,使用小齿轮带动大齿轮,发明了磨盘底座。(历史上磨盘底座是由民族英雄林则徐发明,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相关资料。)并且在大炮炮管的最后方加装一个螺纹柱,这样炮手只要转动螺纹柱底端的手柄就可以调整火炮的俯仰角,而只要转动磨盘侧面的手柄,用从小到大的几个齿轮互相连接,在极其省力的情况下就能转动炮身下的磨盘,实现火炮的一百八十度旋转。实在是军国利器。 另外毕懋康身上有早年孙元化编著的西法神机一书,上面详细记载了火炮射击,测距,诸元的标定方法,毕懋康亲自授课,组织青弋军炮兵军官进行学习,包括装药量对射击距离的影响,一些简单的圆规方矩器具的应用,如何在图纸上标定诸元等等,都需要一一考核,而且火炮在正式射击之前一定要预先进行试射,利用试射的情况来判断正式射击的角度,并且刘毅找郑芝龙订购了一批荷兰千里镜配发炮兵,每个小旗官一个,这样就更加方便了。现在的青弋军炮兵已经要略微领先于整个时代,领先主要是体现在训练和射击的方式方法上,有了系统性的概念。而另一方面在辅助工具上也要强出很多,最起码刘毅在这方面是舍得花大钱购置辅助工具的。 一百七十章盛京会盟 就在新军如火如荼的研制生产更多更好火器的同时,辽东局势却愈发的紧张起来,毛文龙被杀之后,袁崇焕进行了一系列的布防调整,将关宁军全线收缩到宁锦防线,加强了宁锦防线的防御,赵率教依然是蓟镇总兵,率领五万兵马镇守蓟州,防守京师的北大门,但是蓟州地广,长城防线在蓟州的那一段需要防守的地方又多,古北口到喜峰口的这一段都是赵率教的防区,虽然五万兵马看起来很多,可是实际分配下去,在每个防守点的兵力却是捉襟见肘,这也就是袁崇焕担心的原因,如果一个点的兵马少了,不能起到防御的作用,如果多了势必又要从其他地方抽调兵马,赵率教就五万人,拆东墙补西墙的话会导致长城防线漏洞百出,所以他一再请饷,要求增加兵力,或者改善军备,增强长城防线的战斗力,可是折子递上去石沉大海,大明国库现在确实是无银了。 另一方面他最近收到了埋伏在金国境内的哨探的密报,说从七八月份开始,金国境内兵马调动频繁,八旗兵似乎在整训,皇太极还抽调勇士赐予纯白铠甲组建了巴牙喇营和葛布什贤超哈营,袁崇焕明白,金国闹这么大动静肯定是近期就会有军事行动,可是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呢?随后哨探又是来报,金国有大量的骑兵奔赴蒙古,袁崇焕最初的判断是金国的目标是蒙古,大量的骑兵哨探前往蒙古,也符合皇太极近期的方略,袁崇焕不是傻子,从去年开始皇太极就不断远交近攻征伐蒙古各部,并且确定了满蒙联姻的国策,对于蒙古各部那是连消带打,一时间收服了不少蒙古部落,这对袁崇焕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一旦皇太极完成了征服蒙古的大业,那么无数的蒙古骑兵就会听他调遣,八旗兵现在不过六万余人已经让明军非常头疼了,如果算上蒙古的数十万大军,恐怕边关战事就很难了。 另外从崇祯元年开始,林丹汗就不断攻击草原右翼诸部,本来大明朝廷倒是想的很好,希望可以利用右翼诸部的力量跟林丹汗拼消耗,所以不断的支援右翼诸部武器铠甲,奈何这些右翼北虏实在是不争气,竟然在得到大明支援的情况下连几个月都挺不住,到年中林丹汗就挥师秋风扫落叶之势击溃了驻牧于宣府外元上都故地的哈喇慎部和定居于归化城的土默特部,很快在右翼立足。经过数次战役 ,林丹汗在年底平定右翼地区,驱逐了顺义王卜失兔(土默特俺答汗之孙),并废除了济农额璘臣(济农是达延汗所设置的代表大汗管理右翼的世袭官职,驻鄂尔多斯,到林丹汗时已实际独立),结果右翼残部相继归附后金。 这就造成了林丹汗和后金的对立,袁崇焕知道本来林丹汗就以成吉思汗的名义自居,他做梦想的都是恢复三百多年前成吉思汗的荣光,所以他和大明还有金国的关系都不好,只是迫于自己的实力比较弱小才会和大明时而结盟对抗金兵,但其实林丹汗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崇祯元年平定了右翼诸部之后立刻挥师从西北方向突入长城,一直打到了大同。 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记载,“元年中,漠北林丹汗引兵突入关防,取大同,未下,遂略周边,杀军民数万人,哀鸿遍野。”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林丹汗的破坏力之大。既然金兵也在拉拢分化蒙古,那么必然的会跟做梦都想统一蒙古的林丹汗发生冲突,所以袁崇焕根据这两年皇太极的策略分析,近期可能八旗要对蒙古再次用兵,但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袁崇焕对着墙上挂着的辽东漠北全图眉头紧锁的思考起来。 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皇太极根本就是在施放烟雾弹,他知道在金国境内有很多的明军细作,所以特地向蒙古地方派出了大量骑兵,让人看起来好像是在侦查蒙古,其实在这同时,另一路使者却同样从盛京出发,直奔蒙古草原,皇太极要实施一项比自己父亲努尔哈赤管他一路来我只一路去的高明军事方针更加大胆的穿插计划,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年,将士兵和战马的状态演练到最佳,为这次长途奔袭做准备。 (渔夫按,很多读者可能不解,为什么蒙古兵或者金兵动不动就能进行长途奔袭,而明军长途奔袭却非常困难呢,这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最大的区别,以成吉思汗举例,蒙古骑兵长途奔袭是不需要补给线的,他们其一是以战养战,靠着劫掠维持生计,其二是他们的军粮跟农耕有着本质的区别,元史载,成吉思汗的兵马出征时多带母马牛羊,牛羊是移动的粮仓,母马又能产马奶,牛羊一样可以,既能喝奶又能吃肉,而且移动速度肯定比农耕文明人力运送粮食要来的快,他们可以随军行动,不需要长长的粮道,所以成吉思汗的军队能从草原出发一路打到欧洲去,而农耕文明的军队一旦粮道被断就必死无疑。) 使者们很快就到达了蒙古草原,他们分成十几路同时行动,游说拉拢尚未归附的部落,而已经归附金国的部落则奉金国天聪汗的谕令派兵参加盛京会盟,皇太极不仅是大金的汗,同样是蒙古的汗,归附的蒙古诸部皆奉皇太极为天聪汗。 八月底,使者们纷纷回到了盛京复命,给皇太极带来了很多好消息,蒙古十几个部落数十个贝勒贝子都答应前来参加盛京会盟,果然从十月开始,蒙古的贵族们陆续前来。 据满文老档记载,九月初四,蒙古扎鲁特部色本及桑图、哈马盖率人来会汗。初五日,奈曼部洪巴图鲁、敖汉部都喇儿洪巴图鲁、扎鲁特部内齐汗、忽毕儿图之子戴青等蒙古诸贝勒,各率人来会。初六日,蒙古巴林部贝勒色特尔色棱,率人来会。十五日,蒙古科尔沁部土谢图汗、图梅、孔果尔老人、达尔汉台吉、希讷明安戴青、伊儿都齐、鸟克善、哈坦巴图鲁、多尔济、两桑阿尔寨、索诺木、拉布希喜、穆寨、巴达里绰诺和、在达席里、达尔汉洪巴图鲁、色棱、拜斯噶尔、额森、达尔汉卓里克图,达尔汉台吉之子等二十三贝勒率人来会。是日,扎赖特部诸贝勒来会。 皇太极大喜过望,一共六十六个部落汗,贝勒,贝子前来会盟,皇太极也体验了一把天朝上国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答应出动相应的兵马配合皇太极的行动,因为皇太极正在实施的是一项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胆方案。皇太极开门见山的告诉蒙古会盟的贝勒们,他要攻击明国京师。 所有的贝勒都大吃一惊,数百年来,明国的京师一直屹立在北方,除了土木堡之变让蒙古兵马攻打到了京师之外,就再也没发生过一次京师被攻击的情况,况且瓦剌的攻击在于谦的英明领导下以失败告终,此次皇太极提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是蒙古诸部两百年未敢想之事,况且土木堡之变是在大明精锐尽丧的情况下瓦剌大军趁虚而入,而现在宁锦防线牢固,袁崇焕坐镇辽东,大明二十万精兵在此,想要攻击京师恐怕是不可能吧。 看着座下蒙古诸人面露怀疑之色,皇太极道:“诸位不必怀疑,本汗此次诚邀诸位前来会盟,正是要借道蒙古,直捣明都。” 借道蒙古?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皇太极立刻命人拿来一副辽东地图,几个仆从将地图高高挂起,皇太极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地点,详细的对蒙古诸人解释了此次攻击的路径和时间,看起来计划好像是比较完美。皇太极见蒙古人还是不答话,当然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话锋一转道:“想必诸位都已经了解了本次作战的具体方略,当然本汗只是和各位介绍一下,此次出战不仅仅是八旗兵倾巢而出,诸位也需要带兵参加作战,本汗不会亏待大家,倒是后所获得的的人口财帛按照六四分成,蒙古诸部获得四成,不知道诸位满意否。” 下面坐着的人中资格最老的恐怕要数土谢图汗,内齐汗还有孔果尔老人,几位都是蒙古左翼诸部德高望重的人,他们几人私下讨论了一番,皇太极只是吩咐上糕点茶水,任由他们自己讨论,他心里明白,这些蒙古人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看来自己的条件他们并不觉得满意,还真是一帮现实的家伙。 商量了片刻,土谢图汗站出来高声道:“尊贵的天聪汗,草原的主人,您的蒙古臣民尊敬您,希望您能给草原带来更多的牛羊,财物人口!” “土谢图,请你直接说吧,本汗不喜欢绕弯子!”皇太极一句话就噎住土谢图。 土谢图略显尴尬的伸出一只手,摊开了手掌。皇太极立刻说道:“五五分,可以,本汗现在就答应你们,但是必须将你们部落中最精锐的勇士派出来。” 一百七十一章金国动员 蒙古诸人看到皇太极这么痛快答应了,当下心悦诚服的跪拜道:“伟大的天聪汗,长生天会保佑您的,草原的人民感谢您的恩德。” 众人商定将出兵时间定在十月初二,奈曼部出兵五千,敖汉部出兵五千,扎鲁特部出兵五千,巴林部出兵五千,科尔沁部出兵一万,扎赖特部出兵一万,其余各个小部落合计出兵近两万,并以喀喇沁部三千骑兵为向导,准备从大安口一线的明长城突破明军关防。 如此蒙古诸部合计出兵六万余人,而在金国境内,皇太极也实施了总动员。这是皇太极上位亲政以来的最大一次军事行动,而且目标非常宏伟,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从去年以来皇太极已经在不断的准备,现在更是达到了动员的顶峰。 此次战役对于皇太极来说是国战,他将金国上下全部的成年男子动员起来,下至十五岁,上至六十岁,留下老弱之军看守后方,将八旗的精兵全部征调。 两黄旗和正白旗为上三旗,由皇太极亲领,兵两万两千五百人,十五个甲喇,七十五个牛录。并巴牙喇白甲兵两千人和葛布什贤超哈卫队一千人,共计二万五千五百人。 下五旗由正蓝旗固山额真济尔哈朗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蓝旗固山额真阿敏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正红旗固山额真萨哈廉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红旗固山额真岳托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白旗固山额真杜度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大金合计出兵六万三千人,另有历年征战中投降金国的明军和朝鲜军约五千人参战,他们主要是火器手,朝鲜的鸟铳兵和大明的三眼铳,单眼铳,还有不少佛郎机大小火炮。红夷大炮却是没有,这五千人乱哄哄的排列在金兵队伍的末尾。 蒙古的兵马在各个部落的头领回去整顿之后,从部落里誓师出发,前往大安口和喜峰口北面的白马川一带等待皇太极的大军前来会师。 十月初二日,皇太极在盛京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大会。只见他也是一身亮黄色仿明甲,头戴钵胄盔,手持宝剑,黑色钵胄盔两侧的金龙惟妙惟肖,仿佛盘旋飞升一般在阳光下发射出耀眼的金光。只见他一抖黄色的披风,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两侧的海螺号手们,深吸一口气,呜~~~,海螺号发出了悠远的声音,摄人心魄。十几个赤膊上身,金钱鼠尾的大汉,奋力击打手中的鼓槌,将牛皮战鼓敲的咚咚作响,台下大校场,数万大军整装待发,马匹不住的嘶鸣着,皇太极胸中难以抑制的激动,自父汗起兵以来,八旗军什么时候这么强大过,在十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萨尔浒之战,八旗兵还只有数千马队,可现在,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数万八旗军人人披甲,人人胯下都是健马,强弓劲弩,虎枪大刀,每个人都有副武器,不是顺刀就是朴刀,在阳光下发出寒光,六万余大军刀枪如林,静静等待着出征的命令。 皇太极调整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自老汗王起兵以来,我大金所向披靡,攻城略地,今天,本汗,皇太极将带领你们进行我大金立国以来的最大国战,攻下明国京师,攻占中原,让他们的金银变成我们的财物,让他们的人口变成我们的奴隶,明国人都是羊,而我大金勇士都是狼,现在跟本汗一起,拿起你们的战刀,取得属于你们自己,更是属于大金的荣耀吧,伟大的巴那安都里,请保佑您的子民吧。” 台下的战士们疯狂了,他们仿佛看到了明国人在他们脚下哀嚎求饶,明国的女子任他们挑选,明国的金银任他们拿取。自己的部落再也不用挨饿,自己的父母再也不用辛苦劳作,儿女再也不用去捕猎,他们只要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就有明人奴隶给他们端茶倒水。 战士们的眼睛通红,像要吃人的野兽,他们被皇太极的话点燃了,是啊,南边就是财富的乐园,可是明国人不会把这些财富拱手送给自己,那怎么办,那就去抢,用自己手中的战刀将明国人杀的胆寒,让他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不知是谁带头,战士们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大汗万岁!大金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皇太极点点头,看来自己成功将大军的激情点燃了,军心可用,事不宜